烛光莹然,却将那人的面色映的多几分苍白。
烛泪淋漓,却流不尽那人眼底的苦涩。
这生命分明已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这颗心分明已千疮百孔到承受不了一点点期待的重量,他却只是笑,也只能笑。
这一生苦难太多,无奈太稠,离别、背叛、伤害、等待…仿佛除了笑对,就真的别无他法。
只是我知道,他一起未曾放弃等待,等那孩子总有一天看开,拨开仇恨的浓雾,他的爱也终于可以云开见日。
只是,这等待太久,久到他已然忘了自己在等。这长梦不醒,却遗忘了自己是梦中人。
忘不了,多少个日夜,那抹孤寂的白影,立在不能被发现的角落,凝视着那少年日渐成熟的身影。远远的看、静静的念,仿佛这偷偷地凝视,也是上苍格外的恩赐。
这凝视耗尽了他全部的温暖,却忘了,自己还立在那个起风的角落,触手便是一片寒夜凝霜的冰凉。
不论那孩子如何的恶言相向,他的心都未曾绝望,只是心口的痛意实在难以压抑,化作一声声撕心裂肺的低咳,任由北风吹散。
他的心里燃着一支烛,以爱意为烛蜡,生命为心蕊,至死不灭,驱散黑暗驱散冰冷,让他至死方休的付出无怨无悔。然,这烛火带来光明温度的同时,却也带来灼烧般的痛楚。
当小红告诉他,小云会来,他竟真的信以为真。
那一刻本已涣散的目光复又清亮如初,那一刻本已弥留的意识重又聚拢,那一刻本已渐凉的身子竟又硬撑着坐起。
他事无巨细的交代关于那少年的一切,他爱的吃食、他的脾气、他的喜恶,无微不至。他永远将这少年放在心里,揣摩的透彻,哪怕,少年连将他放在眼里都不屑。
他小心翼翼的期待,生恐那少年受一丝委屈,又生恐自己再难掩饰的病弱,会让他不快。却不知六年来,他早已将自己委屈得不成样子。
只是,他终于还是忘了,忘了自己不过是梦中人,哪怕织出一场再华美的梦境,也没有资格触摸幸福真实的温度。
执念终成空,他耗尽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生命去等,也等不来要等的人。触手那一刻,少年手心陌生的温度,像一场飓风,肆虐过他生命的烛火。摇曳的烛光,再也照不亮黄泉路畔,盛开的曼珠沙华。
触手那一刻,他心底究竟是怎样的五味陈杂?是心若死灰的绝望、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终于看清看透的清醒与自嘲?
我终究不愿相信他是绝望的,哪怕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未曾放弃期待。
生命尽处,他的梦碎了,却不醒;他的心凉了,却不死。否则,又怎会陪他们去演绎这场最后的戏码?
哪怕自己命若悬线,他终究还是不肯辜负小红阿飞的苦心安排。终其一生,李寻欢都未曾辜负过任何一个人,除了,他自己。
残烛滴泪,淌不尽的是不能言的心酸;
烛火不灭,是他至死为了的执念与付出。
也曾怨过恨过,问苍天不公、叹造化弄人,为何那个付出全部的男子,永远只能徘徊在幸福的门外,那扇门却永远沉重的推不开?为何他燃尽余生,去温暖与照亮力所能及的每一寸土地,上天给他的却永远只是冰冷黑暗?
终于,在他和暖的笑意里知晓,这一切苦难,他都心甘如饴,我又何苦再去抱怨太多。
烛灭,熄灭的只是生命,那些爱与温暖,早已被他悄然镌入每个爱他之人的生命线,此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