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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吧·奈桔文】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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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3T挑了半天,还是选择这孩子来拜吧了,请笑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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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设想出桔梗逝世后五十年间奈落的生活详细,写成这篇《来秋》,贺奈君生辰快乐。
依然另:文中若有触及吧亲内心禁区,与内们想法背道而驰的,请勿砸砖=v=,毕竟咱并非是想要洗白神马的,另外一些恶搞地方,嘛,我的确是故意的~~
另外有原创女一只。



IP属地:湖北1楼2011-04-03 19:54回复
       【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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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立秋
       贰·处暑
       叁·白露
       肆·秋分
       伍·寒露
       陆·霜降
    柒·番外·蝶与刀


    IP属地:湖北2楼2011-04-03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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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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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3楼2011-04-03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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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
        『盲风至,又五日白露降,又五日寒蝉鸣。』
        ·全章·
        或许曾经也是鲁莽的一群人,同人说话间的言辞都夹杂着尖锐,警惕戒备着外来的人并且随时准备逃亡,像极任何一处战乱中打着强烈时代印记的村落,刻板伫立在战火压境前的紧张里。幸而枫之村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较为偏远的安静方位以及早耕晚织的平和日子,戒心在日光晒耀月辉泠散间逐步磨软,面部皮肤日渐融化在昼夜更替的细碎光线里,最后定格成柔软的表情。还有其他原因——即便因为四魂之玉的安置而招来成批妖怪,房屋时常在对付妖怪的战斗里被毁坏,事后重建也并未有人心下埋怨,氛围始终是温和的。其实人心容易信仰,八风不动,譬如枫之村现下的信仰便是一名巫女。
        那位巫女的灵力说来很厉害,人却相当年轻——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早年就开始游历修炼,经过不少村落替人净化妖邪已是小有声名,之后还被有名的除妖师拜托了来净化四魂之玉。或许巫女的守护过于强大,因此未曾有人觉得枫之村也该是有伤凉光景的,因此当这份祥和被打破,对于任何人来说就仿佛突然从烈烈白日里被拖入冷窖,彻骨生寒的雾气肆涌而出,弥漫盖住所有光亮模模糊糊地辨不清楚道路。
        隐在一大丛绿叶里的白色身影,黑色面具下露出抿得平直的薄唇和坚毅下巴,而面具眼窝处的空洞里则闪着那人冷寒的眸光。他一直伫立在那里,冷冷注视离得不远地方围聚一团的村民,对于他们脸上的悲苦神情他毫不在意,只一味睇着地上女子的绝美面庞。
        印象里她是极爱干净的,偏生破魔不是如何清爽的事当,在洞穿对方那时衣衫或多或少会溅上污迹,散发出不好闻的血腥气味,为此她每日总去河边清洗身体好几次。不仅如此,即便雨日,他也从未见她裶袴下摆哪里沾染泥水,那时躺着不能动,尚且能开口却是略哑的嗓音,总觉说的任何词句都是唐突了她,所以并不与她说很多话。见她脱了蓑衣,白衫更是干净,兀的便幻想她于日下晒衣的情景,白净的里衣外袍一列整齐挂在日光里,透出微刺眼的透明光亮。他觉得他该拥有这样的她,日夜做着妄念的梦,在他还是鬼蜘蛛那时。
        她当然不会知道,每当她端起药碗俯下身子递送汤匙出去那时,纤细柔夷自袖口露出隐约的白皙肌肤,鬼蜘蛛脑中所想的是将她扯入怀中做些什么,但碍于被绷带绑得严实动弹不得,也只能心里暗自煎熬——这段邪念致使他在日后几十年里无数次嗤之以鼻冷嘲不断。
        他几乎不曾见她这般衣衫染血的疲惫模样,与他心中「想看她慌乱表情」的期望微有重合,实则也不算是他期望的,该是前身那位盗贼,因此现下他没有任何快意感觉。她平躺于地上,微侧向他的苍白脸孔印有几道灰黑伤痕再不复往日洁净样子,眼睑紧闭,仿佛沉睡却皱眉的梦魇神情,以及随意铺散的黑亮长发,全部印在他的瞳仁里满满没有空隙。他看了她很久,不是痴抑或近似痴,他甚至忘记四魂之玉正在她手里无力握紧,此时他只需跳出去就能抢过来,没有谁再有能力阻止。
        或许他还沉浸在她最后所说的话里。
        「请将四魂之玉连同我的尸体一起烧掉,我要把它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她临去前对妹妹这般嘱托,他隔着些距离但听得清楚,他为此不禁晃神皱眉疑惑不已,心下觉得她不该这样说的,应该说些别的才对。然后他移动视线看向众人背向的御神木,那位被箭钉在树上银发红衣的少年正垂耸着脸毫无生气,他忽然扯起一抹讥笑,是了,你不该这样说的。桔梗,你应当对四魂之玉许愿,让你能继续活下去才是,然后四魂之玉因为憎恨而被污染,我抢夺过来才有意义。他这般想着,笑意却很快垂下去,恢复成先前的平直。
        可是,你却选择随他而去。
        为什么呢?
        为什么。
        他无法分析原因,就像他不懂鬼蜘蛛,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为了对她产生的那股邪恶妄想,仅仅只是这份欲念,却令他甘愿奉献自己的身体任由妖怪吞食,继而诞生了他。他则更不懂她,明明可以活下去,却毅然放弃去追随那只半妖。他不认为人类的情感有多么美好,甚至它们在他眼里显得卑微并且不可思议,例如当下便是。
        


        IP属地:湖北4楼2011-04-03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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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暑】
          『鹰乃祭鸟,又五日天地始肃,又五日禾乃登。』
          ·下章·
          几乎吸收了七年间袭击枫之村的所有妖魔,平日里反复于及时清理——驻在山崖边上,把毫无用处的杂碎从手臂排出去,余下有用的则吸进血肉。
          奈落时常沉脸俯看肉块跌进的深谷,拿捏下筋骨,饱胀的五脏因物质排除而逐步缩回原状,嘛,实则没剩多少残留物,体内几乎是空了。遥想早年争夺四魂之玉那时尚还有些高等妖魔流窜,而今不过只些低等杂碎四处祸害,那些个稍有点思维的已经屯聚一方完全懒于介入人类的生活中去,故而纵有七年之多的数量在体内走马来回,也没能增进奈落多少妖力,相反因为日积月累地吸纳秽物,本就是半妖之体的骨肉里也日渐产生了浓烈的瘴气。
          起先奈落还很懊恼这种暗紫色烟雾的随意外泄,不过他是极其有能耐的脑子,不多时日就逐渐掌握了控制的法门,日久更是熟练于心,终成为专属奈落自家独到的防卫工具,也算是有利有弊。素日没有胡乱用过,一来缺少机会,二来也不需要,所以奈落将瘴气用在那处地方当真算是初遭。
          年岁极容易做旧东西,不光是容颜——有人尚且年轻心却老,面上也依然映出下世的光景。死物亦然,油脂色泽光洁如新散发尘世的灰土气息,虽无生产年代的标笺,可就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猜得大概,经历多久有多旧程度云云。而妖魔无所担心,亦有活物一成不变的,比如枫之村的御神木。
          离开枫之村前奈落曾去看他,适逢天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泥土翻起来,坑洼里汪着水。及地的白色毛皮沾染些黑泥绒绒一层零碎黑色,他并非不喜干净,只是这会儿莫名不想在意才不特意避开泥水,或许想避开时已经踏了进去。脑中不断回忆起鬼蜘蛛记得的——每逢雨日那人脱去蓑衣露出白净衣衫的动作细节,以及抬手将潮湿的土黄蓑衣挂在洞墙上,身上却是清淡的冷香。因而心里别扭着比起谁人来,他的洁癖倒像刻意模仿了。
          他却没思考过这番不与那人重合的动作连贯下来或者才更加突兀。
          才更加显得,他深知她的一举一行。
          见到犬夜叉时,他还是当时样子,略显稚气的一张脸垂落一侧,银发被雨水打湿结成几缕服帖两颊。睡容极其安详,与那人类似款式的红衣湿淋粘着身体,胸口那只箭的羽尾闪动着水珠的微光,如同旧年射离弓弦暗藏其中的灵辉经久没散,自然这只是比喻。
          即便很早年前奈落变作他的样子也没细想过,犬夜叉实际竟要更稚气一分,然实则当真算起年纪,奈落明明比犬夜叉小上百来年的岁数,可论起心地气场反是他老成太多。因而奈落在很久之后与犬夜叉交过手的某天才会说「真不晓得她到底是看上这莽子哪里」的这种话。
          只能说各自命理不同,有活两三百年大风大浪没经多少留得仍旧稚气一颗心的,而也有只一瞬一个片刻功夫却已身经百态炎凉的。这是犬夜叉和奈落命数不同赖不得其他人,桔梗也是如此。倘若奈落是犬夜叉这般命运抑或犬夜叉有一丝奈落的历程,那么奈落就不再是奈落犬夜叉亦不是犬夜叉,似乎稍微偏差毫厘都不再是本尊那般变了古怪味道。
          「你可不能死。」
          奈落欺身上前,皮毛下探出单手来扣住犬夜叉的下颚,扳正他的脸,略带戏谑地扬眉俯视昏睡中的他,奈落眼底写满得意。他未曾和犬夜叉交过手,连照面都没打过,只晓得他是个半妖,而且不怎么厉害,以前被桔梗用箭钉在树上就是常有的事,话说破魔连灰烬都不剩的箭矢到犬夜叉这里竟只是钉,可见其中放水程度之深,但显然那傻瓜没看出来。
          不过他似乎有个相当厉害的哥哥——一个完整的妖怪。奈落也是后来听说的,对方那边不怎么愿意承认犬夜叉,毕竟半妖在妖怪之中地位比较低微。奈落也是半妖,而和犬夜叉不同的是他由妖怪聚合而成,只因体内本源是人类的灵魂,才也挂上半妖的名号。
          不知是哪个动作间衣袖擦过了犬夜叉胸口的箭只,箭身当即腾起光芒,奈落余光瞥见,迅速松开犬夜叉的下巴抽回手来察看,袖尾已然灼掉了一大块。奈落看着袖子破碎的地方不禁有些怔愣,随后垂了手抬眼望向犬夜叉。他一直想不通这种孩子气的性格如何能让她牵挂于心,可偏生也只有犬夜叉,才教她产生成为普通女子的期望,并甘愿舍弃多年的坚持,甚至在满怀对他的恨意死去前选择将他封印在御神木上,还留下灵力护着他。到底为什么,奈落真的弄不懂。
          「可惜你尚还活着——她却死了。」奈落声线微扬,对着压根听不进言语的犬夜叉低笑,以此来盖过不舒服的情绪波动,然他面上笑意很僵,在说到后半句时更有细微跳动。可他仍死死扣住那抹得意,唯恐它稍纵即逝就被替换成了其他。奈落自知终究还是受着影响,因此鬼蜘蛛埋在灵魂深处的各种人类情感他是相当排斥。
          然则奈落说的无错,犬夜叉只是睡了但尚且还活着,而桔梗却是当真已经亡故了,所以奈落不会想尽方法避开桔梗的保护去杀掉犬夜叉,更加不屑于让他死,生死相隔的戏码他更觉有趣。他甚至期望犬夜叉能苏醒。若是犬夜叉醒来,自己再将所有真相全部倾告于他,到时该会看到怎样悔恨的一张脸呢?奈落凝眉打量犬夜叉的眉眼,幻想出他悲痛自责的神情,指不定还要莽夫般举刀砍他,思及至此,奈落禁不住陡然笑出声来。
          他感到有趣至极。
          当真有趣,人类的情感虽无聊透顶,可如若能被加以利用操控于掌中,旁观他们走自己安排的套路,一场戏路下来却当真有趣得不行。
          奈落渐渐退去笑意恢复平时的淡漠退开一步,微抬了下巴环顾四周,继而回头冷然轻笑,「瘴气,是她极讨厌的罢。」说着方才拢进毛皮下修长手臂再度伸出抬至半空,手腕翻转几回,不多时便有暗色瘴气从袖口汹涌溢出。他虽第一次使用瘴气,而手法早已娴熟,但见浓密的云雾升腾层层堆积逐步遮挡住头顶上方的整片视野。天色骤然暗下,奈落仰望沉压的云块,嘴角爬上一丝快意。
          她既护着你,我便也护着你,只不过她用的良方我却是毒。
          所以犬夜叉你切莫死了,因为有人已经死了。
          生既不同心,死亦不同去。
          


          IP属地:湖北8楼2011-04-03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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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
            『侯雁来,又五日玄鸟归,又五日群鸟养羞。』
            ·上章·
            其实根本不喜欢下雨的天气。
            他记得勘助在花坊里找到他的那天天气很好,就像他睡得很沉的前夜,容易做愉悦的梦。前晚他很早就睡了,准备次日醒来就去接管勘助的那帮手下,因此清晨很早醒来也精神极佳。陪他一夜的女姬为他沏了新茶,他头一次觉得喝来比酒高兴。之后他感到有些闷热,见窗户半掩着,偶尔吹进些或有或无的风,他便吩咐女姬全部推开,他听见她在推窗时说「天阴了,大是要下雨罢。」
            暴雨临近前的温度闷热难当,空气粘稠着水渍,粘在皮肤和衣衫之间有些痒。
            窗外天光大亮,因为女姬扶着窗棂探出头去看天色时,脸被照得很白。
            可他记得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他记得勘助拉开纸门冲进来的身影逆着光,手里提着的武士刀晃得白亮,他甚至下意识抬袖挡了眼。不是阴天么,他咕哝着不由看向窗外,然而二层的楼高从室内只能看到天的蓝白,占满小小的方块格子。后来怎么困在火里的经过他没什么印象,他只知道被打得很惨,浑身痛得紧。他软软趴在昨夜睡过的榻榻米上,心情却已不似昨夜。
            什么话说着来的,对,物是人非。
            他这情况也差不多罢,可怜不过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所谓临近的雨,都还未落下。
            虽然做了十多年盗贼营生,也出入过不少生死,而他还是怕死的,困在火里难以挪动,心下便不断祈祷能下场雨来就好。他越发期望着,火却烧得愈加旺盛,他因此脑中一直反复着女姬的说话思维不能回转。
            你不是说天阴了么。
            你还说要下雨的。
            结果天气真的,和我记得的一样好。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身边甚至连一个真正相伴的兄弟都没有,或许差点就有——勘助。其实他可以和勘助结交很好,可惜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份契机。为了地位么,那个大哥的位置,结果他算计下来现在却什么也没得到,熟然可笑,这么多年的生死难关都突破过来毫发无损,而今却轻易断送在这种方式上。此时他猛然生出些懊悔来,譬如将军死于战场拼杀诸侯死于权位争夺这类情结,他这当野盗的,该死于某次劫盗才更理所当然。
            虽然以前临到当头那时,他总是逃得很快。但这也不妨碍他假想一次。
            即便是个糟粕乞丐,或许也曾幻想过自己是个盖世枭雄。
            现实是不妨碍做梦的。
            他姿势难看面朝地面趴着,左脸紧贴榻榻米在重力下压得变形,视线紧紧抓住大敞的木格子窗。他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或许是那片与死灰无二的颜色太过刺眼,或许他只是想看看天空,总之他的瞳孔里倒影着没有景物的灰蓝色彩,除开眼睛,脸部则映在火光里越扩越大。直至后来他的眼中渐渐浮出颓然。
            他记得他没有死成。精神恍惚中他被以往的手下一齐扔下了悬崖,在下坠过程里身体撞上凸出的山棱,骨头硌得生疼,而身体也因此得到缓冲从直线变为沿着山线滚落下去。他终究没有死成,气息微弱地躺在悬崖底下,身上布满滚落时的伤痕,却因为身体的烧伤连血也流不出。骨头几乎碎了,无时不刻在痛。可他仍然没有死过去。
            他不是意志坚强的人物,痛楚折磨中只想一味死去,却总是能醒来,甚至被病痛折缠得昏厥也能再度清醒。他不晓得他为什么死不了。他就着月色晚上睡去,次日早上睁开眼,仰面隔着崖底的浓厚雾气直视被浓雾削弱得泛白的淡黄日光。不禁认清一个悲哀事实,原来他连自己的生死也不能掌控。
            他仿佛不能死,仿佛必须等着什么事情。仿佛只有他这样活着,他才能拉开另一段故事。
            这是他为自己找到的唯一一个无法死去的理由。这自然也是情结因素,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卑微死生不由自己,想死不得死,想活时却又活不成。
            他待在悬崖下面的第三日,天中降雨。他一动不动,挂起讽刺的笑容,灼伤的脸皮因而被拉扯得刺痛。雨水打湿他的脸,落进他的眼睛,闭了眼将水分挤出去,再睁开,他的眼前凝聚起与山中如出一辙的水雾。破碎衣衫下露出来的焦黑皮肤浸在水里,雨滴打下来没有丝毫感知。他不喜欢雨日,永远不会喜欢。
            


            IP属地:湖北9楼2011-04-03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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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没有助他脱离炙热的火种,更无法浇熄他眼中暗藏的欲念。
              是的,他还记得这一刻他是鬼蜘蛛,在崖底躺了三天,被雨水淋晕。
              当他再度回过意识时,耳畔却有衣衫簌簌的响声,他吃力地滚动下眼珠,眼前漆黑,脑袋清醒着,只是人醒不来,因此其他感官顿时灵敏许多。头顶上方稍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有火种,一阵一阵传递过来热气,隐约还有香油噼啪的炸裂声。他闻到空气里充斥着焦臭味道,其中还混合着清淡的香气,伴随着呼吸,若有似无地吸进脾肺,那香味虽然清淡,却教人觉得舒坦。鬼蜘蛛闻过很多香味,尤算脂粉最甚,他最爱溺在香粉味道里,然则从未有过哪一种能抵过这丝淡香。
              几乎是带着好奇地,鬼蜘蛛迫切想要醒来,费力睁了几回,好不容易才能撑开一丝缝隙,透过狭长的眼缝便瞥见视线里的白衣。他有些鼓噪,试图动了动身体,立时一股战栗流窜向四肢百骸,疼痛难耐。他闷哼一声,身体落回去,声音撞上咬紧的齿门折回喉间,喑哑低沉地一闷。当下肩上传来微热的温度。
              「你还不能动。」
              他流连过很多花坊,极喜欢女姬附在耳边的娇声细语,她的声音比不上那些女子甜软娇细,反而清清冷冷的,却不知为何更教他挠心。他总觉世间女子大抵都是一般情态,最终是要败在男子手里的。或许就是从这刻起,他心里种下一丝念想,在之后的时日里日益膨胀,直至最后他想要不同往日的她,比如不是这般清冷的声音,不是这般清冷的模样,不是这般,清冷的情绪。
              「你的伤,我会尽力,」她停顿一下,声音又柔和一分,「也请你不要灰心。来,现下我们先让烧退下去。」
              原来他发了高热,鬼蜘蛛这时才感到头是昏沉的,脸颊滚烫。她拧了干净脸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水珠,鬼蜘蛛顿有丝丝麻麻的感觉,回神来,她已将脸巾折好盖上他的额头,随后转身做什么,他看不清楚,眼皮依然只能撑开一丝缝隙,而他听到器物撞击木头的响声,以此知道她在捣药。
              「我……」费力开口,刚吐出一个字,却是嘶哑难听的声音,可能是发烧干热的原因,更可能是在火里被烟雾熏坏了。鬼蜘蛛怔了怔,合了口,他的嗓子虽不是醇厚有磁,却也比一般男子好听许多,现在的声音近乎是打击到他。不过他只沉默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唇来,发着器物摩擦刺耳嗓音微弱说道,「我叫鬼蜘蛛……你是?」
              鬼蜘蛛声音很小,小到他以为她会听他不见,他打算提起些力气再问一遍,却已听见她的回答。
              「桔梗。」
              轻轻两个字却分外有力地撞进他的心内。
              「……桔梗……」
              他含糊地重复一句,低低哑哑的,而由于声音实在太小,他自己也快听不见了。
              


              IP属地:湖北10楼2011-04-03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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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
                『侯雁来,又五日玄鸟归,又五日群鸟养羞。』
                ·中章·
                因为下雨关系,奈落睁开眼时室内很阴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味道。他所处的屋子有些年代,透着轻微腐朽,稍微有些潮气木头浸湿的味道就会渗透出来。说起来很讽刺,他如今正住在一座寺里——自然不是有僧人法师的寺庙,整个院子里的人加上他也不过只有两个数。
                他刚来时另一边屋里已住了人,他便住了这间。
                其实也是极不情愿的。并非觉得这屋子怎样不合眼,相反奈落并不在乎这些,至于屋中陈设他也更是无所谓,虽说他是来等着看戏的,可就是有些想来不自在,结果纠来结去竟也耗了十来年。
                奈落不晓得到底睡了多久,他侧头斜眼看了看窗外,雨势比起他入睡时略小了些,不过落下来依然哗啦一阵地响。天幕压得低沉,黑块边缘泛着灰白色彩,奈落估摸一会儿还是辨不清大约时刻。他也不是真的关心时间,推算不出就索性放弃了,躺在绵软的被子里仍然望着窗外。
                对着窗外发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说不上来,反正最有印象的便是鬼蜘蛛在火光里的那次。奈落倒不是要延续鬼蜘蛛怎么的,毕竟意义也不同。鬼蜘蛛是因为有奢望,他对活下去的渴求促使他相信会有一场大雨降下,磅礴淋漓地浇熄焚烧大火。而奈落,则出于无事可做。
                那年,奈落决定离开枫之村。
                离开是件极其容易的事情,以村口为起点迈开步伐,朝远离村落的道路行去,速度无所谓,在于方向。距离亦是无所谓,走开十丈,走开一百丈,同样都是离开,只不过十丈尚且有事可做,一百丈却近乎已无事可再做。奈落离开枫之村后忽然失去了所有兴趣,归根到底,是失去了一个借口。
                岁月怎会如此索然无味。
                奈落不禁困惑,妖怪寿命自都是极长的,那些个千百来岁的妖魔究竟依靠什么来打发这漫长历程,为何没有无聊而死。还是说只有他才觉得无趣,只有他连短短的十年二十年,都觉得漫长如河。
                究竟缺失了什么呢。
                奈落望着窗外是有原因的。从他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屋外院里唯一的一棵樱树。
                也不是恰好,他刚住进来那晚本睡在旁边一点远的地方,夜里醒着睡不着,端端看着室外景致。也没什么风雅景色,除却夜空,星辰也不得见。他只看到窗户一角无故露着一簇暗色粉红,然后他就挪了个位置,直至那簇东西偏移占了大半个窗子。之后他选定在这块榻榻米上重新铺了被褥。
                他从未和谁提起过,他其实很喜欢那种树木生出的花。
                以前他几乎不曾看得花木。鬼蜘蛛不是雅兴人士,这种花的花纹,奈落也只在与鬼蜘蛛往来的女姬所穿和服上见到过。微粉的色泽,也有梅花紫红颜色的,花瓣小巧细嫩却莫名让他在意。寺里既有这花树,奈落心中隐约有些欢喜,无故便会盯着看,看上很长时候。一如此时,他凝望喧哗大雨打落不少粉樱枝桠摇摇欲坠的冷凄模样。
                没想到这雨会这般长,已经下了好几日,期间只间断停过两三次。
                说来鬼蜘蛛极讨厌雨天,奈落也是,然而两人原因却不同。
                奈落不由想起方才所做的梦,也不是梦,只是睡眠里脑中又重演一遍鬼蜘蛛的过往。他在梦境里如同扮演着鬼蜘蛛,借由鬼蜘蛛的眼睛一一亲偿他的痛楚。他仿佛记得清晨女姬沏的茶水味道微甜,仿佛记得被踢打时身上四处钝痛,仿佛记得狼狈趴在地上眼中希冀被火光燃烧成灰,仿佛记得躺在崖底无法死去的三日,仿佛记得被她救回问她名字,仿佛记得,他喃喃了好几遍。
                桔梗。
                桔梗。
                桔梗。
                奈落轻轻蹙起眉头满脸冷寒,浅显的皱痕在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里越发加深。
                桔梗。
                桔梗。
                彷如这两个字是阴狠的毒咒在脑中沉重动荡着,字汇成词,词连成长句,叠加起来有着几乎贯穿脑膜的力度。奈落的身体在被下蜷缩起来,从外部只看得到软被中央隆起一方小丘。他一手抓紧身下的被褥另一手反折到身后去贴上后背,冰凉手掌刺激着皮肤继而被掌下升起的热度而温暖。他的妖力还很弱,勉强换过几副身体,然而这烧伤依然甩脱不掉。
                


                IP属地:湖北11楼2011-04-03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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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他时常暗讽一个人。
                  奈落记不得是在哪里遇上苇湖的,好像是……没什么,反正十几年前某次就无故遇上了。说来并非苇湖自己想要复活,掺和这事的是个擅长制作陶土傀儡的老婆子,她偷了苇湖的骨灰和着土塑了副身体,又召了苇湖的灵魂,苇湖就此苏醒过来。虽然起先刚复活时有些意外,不过苇湖很快也就无所谓了。
                  「我只是试验品。」苇湖毫不在意地轻快说着,面色极其柔和,「里陶真正想得到的傀儡……」她顿了一下,眼光闪了闪又笑起来,「她很厉害,里陶自知难以控制,便创造了许多像我这样的试验品,以此来不断提升她的咒术。」
                  奈落打量她一眼,「你似乎也不受她控制。」
                  「所以她才更需要锻炼。」苇湖语气仿佛自嘲,脸上却笑。
                  奈落沉默不语,抿起唇线思索着什么,眼底有丝怪异的眸光。半晌后他仿佛感慨却淡漠不已地开口,「哈,没想也会有里陶感到棘手的人物。」
                  「自然。」苇湖答得简单,显然不打算继续多说这个问题,也不看奈落嘴角撇下一分的细微动作,她继而又转了话题笑道,「说来我突然想起一件冒昧事——您模仿女子当真挺像的。」
                  奈落当下便晓得她所说的是指自己扮作女人的事情,只是没想竟被她看到了。奈落脸色不自觉地寒了寒,却又用着轻松笑言的语气回应,「呵,我很早就会这种把戏,自然娴熟得很。」
                  的确无错,很早之前奈落就曾扮作女子,扮得像是肯定的,毕竟当初好歹也糊弄了一位少年和另一人决裂。之后两人也没说什么,话题本就散乱无章,因此奈落有点在意的,关于里陶真正想要的傀儡也没能有机会了解更多。不过虽有丝模糊想法,然而他和苇湖也没再提起,于是时间一久他这模糊念头也就更加模糊了。
                  「我正准备出去呢。」苇湖的话语拉回奈落的思绪,奈落意识到他已经在廊上站了很久,雨还在下,打在早已穿出数个坑洼的泥水里晕晕漾漾。
                  「昂。」奈落应了一声略垂视线,看到苇湖宽大的裤管边缘已然湿了一圈。他默不出声,微微凝起犀利的眼光。苇湖察觉到奈落的神情变化,露出一丝了然笑意说道「只怪之前雨下得很大」,言下之意便承认自己确实在外站了许久而不是正要出去,然她语气大方丝毫不感闪躲羞怯。其实奈落知道苇湖一直有个目的,不过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只了解她为着这个目的便呆在他附近观察着他。
                  苇湖转了转纸伞,伞面上的水珠立时沿着骨架被甩出去融进雨水里落下,转过几个来回,苇湖稳住纸伞略微关心地敛了笑容轻声说道,「您比昨日多睡了一个时辰。」说完略欠了个身,淡静眼光看过奈落一眼,转而便推门走了。奈落盯着木门见它来回晃了晃,终于静止,他眯起眼睛眉心微蹙,满脸凝重神情。过了一会儿,他拢在袖子里的一只手抽出来,略迟疑了一下才缓慢覆上胸腔下方。肋骨分明的清晰触感透过衣料硌着掌心,奈落脸色顿时寒冷起来——
                  那处是受了伤的——
                  被旧年一位法师所伤。
                  


                  IP属地:湖北14楼2011-04-03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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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3楼
                    光看封面就很风雅。。。。
                    文文待会再看。。先得做好准备


                    15楼2011-04-03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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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分】
                      『雷始收声,又五日蛰虫培户,又五日水始涸。』
                      ·上章·
                      似乎从很早以前——已经推算不出具体年代,反正当妖魔衍生出来,法师除妖师一类的人便接踵而来。
                      奈落虽是半妖可终究不是人类,碰上法师什么的依然是要争锋相向的,说起这个全权是因为奈落旧年曾受过伤,于胸腔下腹处的十二对肋骨少了一对,纵然妖怪算是软肉做的可随意分解重组,而奈落一二十来年间也确实换过几副身体,可伤掉的肋骨始终不见生长出来,毕竟那位法师施了咒术,一旦伤了就不得轻易痊愈,至于其中的前因后果,奈落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或者说并不值得向其他人所道。
                      碰上那位弥萢法师让奈落很意外,地方也巧,就在枫之村北方的墓冢那里。
                      奈落不记得那天因何躲在树上,只怪他比弥萢晚来一步,于是收敛气息透过树叶缝隙蹲在树上关注弥萢,只见他步履沉重地步上台阶来,穿着深紫色的法师袍子一手拄着法杖,另边臂弯里则有一捧花,看上去似乎是清晨新摘的,瓣上还沾着露水。那人眉目刚毅神情严肃怀中却捧花,在奈落眼中实有些滑稽。
                      奈落自是认得他,之前就曾见过几次,那人住在较远地方时常老远跑来枫之村帮村民除魔,加之其人素日里也稳重非常,长久落得一个极好的口碑。奈落一直在枫之村外围吸纳妖物,有时就撞见弥萢在附近除魔,自然,奈落通常躲在暗处,弥萢并不晓得,所以也只是奈落单方面见过弥萢而已。而奈落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弥萢虽多次到枫之村来,却从未有一次来过这里,平日里村中人谈论起桔梗来他也是避而不谈,皱着眉头转开话题的次数几乎到了旁人以为他是不满桔梗的地步——如今竟突然跑来了。
                      而立之年的脸庞多少有些阅世痕迹,稍微凝重一些都有很老成的效果,弥萢屈膝跪在墓前,一脸专注地抽出竹筒里的花束,随后将带来的捧花一枝一枝插进竹筒里。由于弥萢的神情过于认真,奈落见状忍不住轻啧一声,袖了两手盘腿端坐在树干上,噙着玩味笑容继续俯看弥萢的一举一动。
                      「村里这几年很平静,」脸虽平稳垂着,嘴中却絮絮叨叨,「说起来,我起先没太注意,后来才隐约发现——除我和枫之外,好像有谁也在守护着村子。」
                      奈落挑了挑眉,他一听就知弥萢口中的「谁」指的是他,然他无法赞同弥萢所说的原因。他吸收妖魔也只是为增进自己的妖力何曾是为保护村子,可笑结果恰好是帮了,他们便将这功劳横竖强加给他,也不曾问过他愿不愿意。奈落虽这么辩解着其实心里还是清楚得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待在枫之村,不过他不会说也不愿说。
                      「自从知道有人暗地守着村子——」弥萢顿了顿声,神情突然变得迷恍起来,奈落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弥萢过了一阵才抬起脸凝视木屋上的灵绳,又呆愣看了一会儿继而讷讷笑起来,「我恍惚就以为您还在这里。」
                      伴随弥萢的出声,他对枫之村这么上心的原因也就昭然若揭。奈落换了个坐姿懒懒依靠着树,啧了啧嘴,原来这弥萢也是个什么来着——嘛,管他什么,反正他奈落不是这样就够了。奈落想着偏开头去,身体靠树的原因使得他能轻易望见略高的天幕,他的视线穿过层层斑驳的树叶被灰白微云所填满,他略微望了望,唇边扬起的弧线却逐渐落下去。而这边弥萢已经垂回脸,手中仍旧忙活着插花,他似乎有意把动作放得极慢因此直到现在也没能结束这个工作。他用平淡的语调继续说道,「我一直不敢来看您。」
                      ——何止是不敢来看,连旁人稍微提及都不敢去听。
                      「那个害死您的半妖现在还沉睡着,我不晓得您为何只是封印他——不过我绝不允许他轻易死掉。」声量减退下去,弥萢近乎喃喃自语地愣着神情自嘲,「——我真卑劣,明明是修习佛道的——可我只是不想太便宜了他。」
                      坐在树上的奈落本来微阖着眼,而弥萢的自言自语让立时他睁眼过来,他瞥了弥萢一眼,露出一个很怪异的表情。是否该说犬夜叉真是招了太多不满,除开村中村民不说,连这虽以除魔来赚钱然的法师也产生了此般不论职道还是佛道都相违逆的念头。不过他和奈落都做了相同的事情——保护犬夜叉不被村民杀掉。说起来奈落用的是瘴气,不晓得弥萢用的是什么。奈落当下没来由想起犬夜叉胸口箭羽上的结界。
                      


                      IP属地:湖北16楼2011-04-0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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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分】
                        『雷始收声,又五日蛰虫培户,又五日水始涸。』
                        ·中章·
                        「结果您就被他打断了肋骨么。」
                        女子言语温温吞吞,看起来一副关怀样子,眼底却含着笑。奈落在软被里躺着,对于女子的说话置之不理。之所以女子会这么说是因为那日奈落和弥萢终究还是交了手,并且奈落最后落个被弥萢打伤匆忙逃走的狼狈下场,然而因为咒术发作昏倒在跑开不远的林子里。之后奈落醒来时就已身处这间屋子里了——他是被旁边这女子所救,名字亦在奈落醒来不久就互相告知过。她叫苇湖,做的是巫女。生前待人如何已不得知,反正复活过来的性情,奈落委实以为不怎么温顺。
                        这个见解并非是他奈落对巫女有什么偏见而是他亲身领教过才定下的结论。
                        奈落苏醒过来的前一两周身体虚弱得紧,药是苇湖端了碗喂他喝的,她原本料得奈落毕竟是半妖,喝药总该好得快些,因此她见奈落恢复得这么慢不禁奇怪问他是不是漏了哪个部分,然后在奈落诧异的不解眼神下苇湖又说,「一共四十一块,我仔细数了的。」
                        苇湖口中的「四十一块」是指奈落分裂掉的肉块数量。那日苇湖把奈落救回来,他刚倒在榻上,身体就突然裂了开,苇湖起先有些惊讶几步退出房门不过当下又回神来估计出这许也是半妖特性,由是她站在门廊里不打算再进屋去直到奈落恢复原状,但她见奈落迷迷糊糊不知情况,于是很好心地又回到屋里帮他数了一遍肉块数量以防重组时漏了什么也好告知他。其实这会儿本该剔除掉杂碎肉块添加进新的有用妖物,可碍于苇湖在场,妖魔不大愿意靠近——故而后来每月这时候,苇湖都会出门去——所以裂了多少也就原原本本重组回去了多少,不过数量的确是固定不变的。
                        「没——有——」奈落咬紧牙关挤出两个字后便偏过头去,脸上又白又青,可能忍气不住,他有些憋闷地斜目睨了苇湖一眼,「难道你们做巫女的个个都是这么蠢笨?盗贼也就算了,妖怪什么的竟也随便救,难怪有的女人后来会被害死。」
                        奈落方说完自家便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口不言,眉心紧紧蹙着眼神微微游移不定。而苇湖在听了奈落的数落后不知何故忽然笑了,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替奈落掖了掖被角,「听你话里意思,莫不是你之前就遇上过这么位巫女?」
                        奈落当下被一语戳中要害地抿起唇来,也不管脸上颜色如何索性将整张脸全然偏向了一边,因此苇湖看不到奈落此刻神情不过他刚才的目光游移她可是看得清楚。而在奈落余光不及的角度里苇湖眼底也终于浮出零星的晦暗光泽来。她收回两手坐直身子,抬脸在屋内随处望了望,面色竟有半瞬痴茫,之后缓下神来也不晓得说给谁,总之声量落得极轻,「我是够蠢的。」
                        室内片刻间沉静下来,正对两人视线方向的雕花木格窗户大开着,因而看得到院中大片光景。可惜这个角度里看不到那棵樱树,但风过时仍旧听得到树叶婆娑的沙响,悉悉索索间断不叠,不难猜测大是樱花又吹落一地。这时苇湖恢复了声调认真问奈落,「你会杀我么?」
                        撇了撇嘴,奈落保持着姿势看也不看苇湖,「嗤,你已死了,我还杀你做什么。」
                        「也对。」苇湖颔首着轻笑出声,丝毫不觉奈落言语刻薄反而赞同了他,末了她更补一句,「原来你还讲究这个原则——但愿日后也是如此。」
                        奈落总觉苇湖话中有话,听起来有那么些怪怪的,从刚开始和她接触就有这种感觉,他咕哝着「自然一直如此」,脸侧着不动,脑中飞快闪现什么。他逐渐凝起眉头嘴唇动了动,而过了半晌喉间梗着的话语也依旧没能倾吐出来,幸而他背对着苇湖,没有教她瞧见他的古怪。
                        「说起来,那位法师也算是可怜人,」苇湖收拾好药匣叹了口气,「即便他本不愿成家,现今也由不得他再做拖延了。」
                        苇湖的话让奈落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他给弥萢的左手下道了风穴诅咒——因为是左手贴着他胸膛的。他记得弥萢脸上露出错愕茫然的神情,特别是当他说完「你们人类好像很讲究传宗接代——所以在风穴吞噬你之前,你就努力留个血脉罢」这句话时,弥萢两颊立时爬满灰败和不甘。奈落见他这副模样甚觉好笑,扬了扬唇便好心告诉他——自然是挑衅,「当然,你只要杀掉我,风穴自会消失。」
                        话音刚落,奈落便被震怒中的弥萢一拳打中胸腔下处,因是没料得弥萢会突然动作,奈落一时反应不及被力道打退几步继而踉跄摔倒在地。他吃痛皱着脸,想必肋骨定是断了,耳边却又听到金属划空的声音当即便知道闪躲不得,而当奈落仰起脸正打算接下这一击时,弥萢的法杖却停在了他脖颈上方二寸处。奈落不由怔了一怔,略有茫然地望见弥萢深黑眼中的失神,也正是片刻闲暇功夫奈落才得以借空隙逃脱。弥萢愣住的原因奈落晓得——他直至逃走那会儿都还维持着桔梗的模样。可惜只不过是这短瞬时候命运便已见分晓,弥萢没能在这次的碰面里杀掉奈落,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终究使得自己的后路在自家儿子眼前终了于风穴之中。
                        「变作各种形态的这种事情——谁有闲心。」奈落后来这么说到,彼时他已有二十来年不曾从这寺庙出去过。可惜弥萢就信了奈落的话,以为他当真是喜好变作各种模样出来戏耍他人的,毕竟连奈落自己也没意识到,为何多年来单单只变化过桔梗一人而已。
                        这边厢,奈落想过很多,也了解弥萢那日情绪怪异的个中缘故,他抿嘴默不作声好大一会儿,几乎久到苇湖以为他睡过去了。随后他却又不知何故地阴郁起脸,扯着唇角就冷嘲道,「我瞧你似乎比生前快活。」
                        苇湖略略讶了一讶,过后又因想到什么而笑出来,「呵,当然快活。」
                        苇湖的回应并未让奈落觉得是随口敷衍,他其实也有个奇怪想法,然而琢磨不透,由是他难得腆了声音轻和问她,「莫非重生过来就真的不一样了——咳,我终究不是鬼蜘蛛那厮人类,并不理解这个。」
                        许是见奈落头一次如此扭捏,并且是询问有关人情的问题,苇湖暗自笑了笑面上则认真答道「自是不一样了。」不过之后虽仍是笑言语气却落了一分,「很多东西都变得不再重要——你作何突然问这个?」
                        窗外风吹树声阵阵袅袅,空气里充满樱树混合泥土的清新芬香,屋内凉意逐渐爬升,似乎心野亦能在此中平缓下来。奈落的低喃声线就融合在这股青绿里被涤荡得不怎么真切。
                        ——「胡乱问问。」
                        


                        IP属地:湖北18楼2011-04-03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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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分】
                          『雷始收声,又五日蛰虫培户,又五日水始涸。』
                          ·下章·
                          奈落记不清楚现今是哪一年,他试图回想过,结果积攒起来的记忆统然模模糊糊没什么分量,仿佛不曾经历过光阴似的,然这的确便是之后所有的印象。他委实没对日子如何上过心,实则也没有可上心的,因而苇湖留下一纸书笺自此音讯全无也都像是上辈子的光景——总之如此糊涂地过了好几年头罢。
                          鬼蜘蛛没能有一个两个患难兄弟,在这点上奈落总算同他一样。不过两人皆是不在乎的,但有些不同——好歹困在火里时鬼蜘蛛还曾顿悟过来并为此难受,而奈落则是全然没有要紧。这些年来一同住在寺庙里的苇湖只是个插曲,而在她离开后,奈落的日常便又重回正轨,同以前一般无趣到他无心记忆,加之奈落不怎么出门,整日困在屋子里又无事可做,故而即便过了好几年也不过是同一种虚度的不断重复罢了。
                          而他现下之所以会特意回想日时,还是因为苇湖的书笺,此时奈落就皱着眉头无语盯紧手中一方短笺——土黄纸张已经泛出异于本色的旧黄色,其上属于女子独到风格的清秀笔迹端正写着些辞别话语,不过最重要是下方有一句标注——「今起,第八年秋社,河西树林。」,末尾还附有蝴蝶图案的花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第八年,奈落思来想去也没能想起今年已是第几年,只怪日子过于虚无让他没个概念,这尚且不算要紧,后面提到的秋社又是什么?奈落想得头有些发疼,索性也就不再想了遂放下短笺出到院里去。彼时寒秋微凉的天候里,奈落只穿单薄和衣,嘛,早先就曾说过,他虽说基本是个妖怪却偏好人类的着装习惯,贴身惯于穿的是素白里衣和小裤,外面则套着浅灰外袍并用细绳仔细束了腰。奈落腰身较窄,束绳上侧多出的衣料便空荡垂着叠出好几层细褶,使得原本就宽大的衣袍更为空荡。
                          ——苇湖帮他弄来这些衣裳时也曾笑他分明是个那什么的身段。
                          院中樱树落光了花叶,光秃秃的枝干突兀横插在空气中显得干燥而落败,风过瑟瑟吹得树枝呼啦作响,奈落衣袍也被风撩开一角,内里的薄质衣裤当即若隐若现。风声做大,明显带捎着寒气,可他全然不觉冷,挺直腰板站在树下正双臂环抱思索些什么。寺庙里现今只他一个,又是处在这副秋寒图景里难免看起来有些孤凄。其实在苇湖出现之前,奈落就时常会陷入鬼蜘蛛的记忆里,因为那会儿他是一个人,独处时思维就容易乱跑。当然这点他是毫无自觉的,而在和苇湖相处的时段里,这种症状才略好一些。
                          如今又是独自一人,曾数次反复回想过的场景自当再度沉淀起来,不过却已是另一番模样,散发着些许奈落不能明白的熏胧味道,仿佛隔着千万云雾般飘飘茫茫,心下更似浸过水,腾起难以名状的湿热。然后惊觉一直冷眼对待的谁人此般想来竟也没像当初嘲弄,反而因见那人亭立于眼前胸中莫名胀痛。这种感觉即使奈落用上人类之心去猜测也没能有个确切定论,似乎就连鬼蜘蛛也不曾遭遇这份情绪,更别说奈落是想要探究来自何种原因。不过奈落只知一件事情——这种感觉他极其不喜欢。就像初学者于湖中游水,越探越深,终而困在不可回头处溺死。
                          奈落是聪明人,他断不会明知前方有险还一味地往前行,他心知避开才是上策,因此他迅速抛开这份违和感,凝起思路重新来研究那个苇湖信中所谓的秋社。奈落的确是不清楚它的含义,毕竟可能是人类那边的称谓,于是他万分无奈下只好翻看鬼蜘蛛的记忆,试下能不能找到这相关。若在平日里他最为避讳的便是鬼蜘蛛的残留,更别说去特地翻看他的记忆了,而现下所为比起方才险些触及的心中所想,他自觉还是稍微能接受些。结果他屏神思忖一阵,脸色却逐渐变得怪异起来,随后他突然睁眼,略带无奈地甩开袖子,笔直朝苇湖房间而去。
                          果然鬼蜘蛛是晓得的,毕竟他对她说的每句话可是格外上心。
                          「明日我不来了。」
                          


                          IP属地:湖北19楼2011-04-03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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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里开始文风会有变化,因为以上篇章已经过一次修改,而以下则是未经修改的更文。
                            我是觉得我真的会重头修改第二次的Orz
                            ===========================================================================


                            IP属地:湖北21楼2011-04-03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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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断蹭


                              22楼2011-04-03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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