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秋风萧瑟，黑夜阑珊〗
秋风萧瑟。夜阑珊。
白影刺眼，灼伤了淡淡的夜空。凤凰长鸣，稳稳落在山庄中。白衣的少年望着暗夜中红衣的女子，黯然神伤。
女子亦察觉了他的到来，淡淡道，白凤，你来了？
是。
是庄让你来的吗？
嗯……是。
真的是他？女子的语气里无端地生出几分欣喜，他说了什么？我，可以去见他了吗？
白凤不语。淡淡地皱眉。
怎么，他不愿放我出去么……为什么，要待我如此无情……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红衣女子纤细的腰似乎被秋风吹得有些无力，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蓝眸黯，白衣少年上前几步。他并没有怪你。他想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出平日里的戏谑，却发现此时再也做不到。顿了顿，只好说：他让我来接你。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
真的。
不要骗我……我再也不能……不能……
再也不能，这样久的，离开他。


〖囚•蓝眸黯〗
你为何要如此绝情？
黑衣的男子转身，我如何绝情了，白凤凰？
赤练的事，你说你知道自己的分寸。白衣少年的语气里染了怒意。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
她仍活着。卫庄开口。这已足够。
不。你不知道么？这一次戏谑的语气，并非同于平常。白凤定定神，道，她死了。
不会。
你怎知不会？她那样爱你！昨夜我去看时，她便已吊死在了山庄里。白凤的声音接近歇斯底里。
卫庄眼神凛然，好，我输了这场赌局。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呢？白凤，她不过是个女人。你看错了我。
鲨齿指着白衣少年的咽喉。你是准备继续忠于我，还是和她一起命赴黄泉，做一对苦命鸳鸯？卫庄向鬼谷外望去，眼里是猜不透的黑白分明。
少年回到客栈时，女子已等得有些不耐烦。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什么时候……白凤！白凤！你告诉我……告诉我……
白凤垂下眼睑，不语。他又则能说呢？卫庄认为她死了，却无动于衷。她那样爱他，他又怎能伤她的心？
白凤！白凤！白……白楚鹰……白楚鹰……
蓦然回首。白楚鹰……这个名字，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提起过了？黯然神伤。逸公主，对不起。
她是韩逸，亡韩的公主，韩王安的掌上明珠。他是白楚鹰，韩国重臣之子，她曾经的……未婚夫。
楚鹰……楚鹰……不要走……庄，他究竟说了什么？我究竟，还能不能回到他的身边？楚鹰，别走……她几乎苦苦哀求。
逸公主，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不能。
又一次回头。公主，你走吧。不要再回到流沙来，也不要再出现在卫庄的面前。湛蓝的眸子黯淡下来——而我，也不再是白楚鹰了。我是，白凤凰。
白凤凰。


〖惊•蛇舞狂〗
复出。
蛰伏，整整一年。流沙曾对天下宣告，四大天王之一的赤练死于瘟疫。若信之，眼下这个红衣的女子，是谁？一样的红颜，一样的武功，一样的魅惑。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的的确确是因瘟疫而陷入泥沼。对他的爱。对她的杀伤力，已然胜过瘟疫。
然而，她复出了。她的复出，由着一系列的毒蛇杀人案而始，随着那惊鸿一瞥，尘埃落定。
是卫庄。她心心念念的卫庄。曾有意置她于死地的卫庄。
他身边已有了另一个女子。她知道的，在蛰伏的这一年里，卫庄身边的女子换了许多，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身边的女子名唤凝郁，来历莫测。是她先察觉了她的到来。
真大胆的女人，竟敢到鬼谷来自寻死路来么。名唤凝郁的女子自负地说。
她鼻间哼了一声，纤纤玉手微微抬起，便有赤蛇低嘶着逼近了卫庄和那女子。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干涉。
你回来了。卫庄淡淡地开口，白凤凰果然不会什么事都对我实话实说。白发黑衣由坐而立，惊鸿一瞥，那一个赌局，我并没有输。
而我却要看看，眼下的这个赌局，你可会赢？
对我拔剑。她用烈火般的目光眈眈相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夹杂了几丝朦胧。对我拔剑，这一次，我不会念及……旧情。
静默。
却是那名唤凝郁的女子打破了这沉寂。蓝衣的女子抬手，手中的铜铃丁零作响，与沙沙的落叶声融成一片。
眩晕。
——漫天的火光。绝望的呻吟。
——父王母妃的死寂。漫长的回首。
——蓝发白衣的少年。焦急的呼唤。
——逸公主。逸公主。逸公主。
——生生真切。声声柔情。不若今日的他，潇洒淡然，蓝眸里总是琢磨不透的雾气。
隐隐听见。卫庄的声音。练……郁儿，你的“铜铃语”终于有所长进。
隐隐看见。亮白的影子划破鬼谷，带着她，远去。
脑袋在隐隐作痛，想是那“铜铃语”迷了心智所成。
回想，却不寒而栗。原来，那日的那个人，不是他……是白楚鹰。是白凤凰。


〖痛•蓝眸黯〗
血流如注。洁白的衣装染得殷红。血渍点点。墨蓝的长发染了血污，显出几分诡异。
冬天就快来了。他能感觉到已经渐渐袭来的寒意。虽然只是深秋，却不知为什么冷得入骨，疼得不堪。他不知道自己该去投奔那里，只是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妄想着寻得一线生机。坐在白色凤凰的背上，他暗暗地悲伤。
他不敢回去，不敢去见妹妹，更不敢见她。那个女子的伤已让他惦念了那样久，可她并不爱他……他更不敢见她。
嗖！
羽箭划破了天空，射在他的肩上。他想转身看看后面的情况，却力不从心。心有不甘。却只能，坠落。
隐隐听见凤凰长鸣，在空中闪动着硕大的翅膀。他能听出，它走了。
那自己呢？
要，死了么……
——公子？公子？
是谁在耳边呢喃……不，不是她……也不是楚瑾……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
一个陌生的女子。
相貌平平，声音也并不悦耳。一身朴素的棕褐色长裙，已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衣着了。你是谁？
我名唤鸠羽。我哥哥说他看到公子在路边昏迷，便把公子带了回来。若有冒犯，还请原谅我和我哥哥。
你哥哥呢？
出去砍柴了。敢问公子名讳？
我叫白楚鹰，是原来韩国人。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过去的燕国。鸠羽说，敢问公子要去哪里？
他淡然地笑，不语。深夜，他便起身，不辞而别。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所谓鸠羽，事实上只是逆流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刺客。是卫庄她来杀他的。他知道他气数将尽，才随意地派了这样一个杀手来的。
她不过是个女子，难免会动恻隐之心。这样翩跹的少年，是她在逆流沙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怜惜，却不觉中坠入自己编织的情网。此时，他还活着，她却免不了一死。


〖寻•蛇舞狂〗
白楼在秋日的萧萧瑟瑟中显得尤为扎眼。楼前孤零零地立着一座黑色的墓碑，淡淡地诉说着前世的哀与怨。
坟旁坐着一个少年。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早已沉没在悲伤里，流水般的黑发披散着，随意地垂在肩上。
赤练上前。
镜。
名叫镜的少年起身，俯首道，逸公主，恕在下怠慢。起身的刹那，黑坟轻轻颤抖，好像也随着他要拔根而起似的。
你又何苦呢，镜？你还很年轻，何必把自己锁在这座衣冠冢里。赤练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对他说过的话。那时，韩国才亡国，镜冒着生命危险从火光中救出了自己母妃的尸骨，在这里建了白楼用以存放霖妃的尸骨。另竖衣冠冢一座，作茧自缚，终生不得离开。此时的他，依然是个活死人。轻笑着开口。镜，你有没有想过……
不，公主！镜说过，会一生在这里为霖妃守陵！镜不会离开的。镜会……一直在这衣冠冢里……哪怕是作茧自缚，也不能离开霖妃娘娘！镜失态道。
她巧笑嫣然，镜，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次来，我希望，用你的巫术，做一件事情。
看在母妃的面上，求你。
镜淡淡地说，一年前，我听说你死了。
是。赤练惊了一下，我离开了流沙，卫庄便这样昭示天下了。镜……求你。
好，你想怎样？逸公主，我的法力已经远没有进入衣冠冢之前辉煌了。镜应允。
她轻轻开口，语气平静，眼里却是黯然。我记得，你是可以召回死者的灵魂的。镜，帮帮我。
不是所有人。若死者的机缘和领悟力不够，就无法循着我发出的信息找到这里来。还有，若他不愿，我也无能为力。
赤练点头，我知道，母妃就是因为这个才回不来了……但，这个人，只要你对他说出我的名字，便一定可以！求你……他的名字是，白楚鹰。
呵，白凤凰？镜淡然，中指和食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黑色的烛。若他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对这烛说出他的名字，再以火燃之。如果点燃了黑色的火苗，便可以与他厮守。
她看着那根黑色的手指长的蜡烛，许久，低低地唤一声，楚鹰。
纤纤玉手擦燃打火石。
她看着蜡烛上的芯子一丝一丝燃烧。自顾自地说着话，若找不到他……我便也造一座衣冠冢，也自己困住自己好了。
却没有黑色的火焰。
反而有红色的血，从蜡里流出。
镜，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愿么……
不，公主。这便是他的血。白凤凰他，并没有死。但他此时，可能正忍受着……
椎心之痛。
她有些歇斯底里了，他，他在哪里！镜你告诉我！
逸公主……
说！
他在北方，原来的燕国。而且，正在向韩国，行进。


〖噤•蛇舞狂〗
他定定地看着树丛里若隐若现的红影，哞里带了不可一世的笑。黑衣白发在夜里飘逸。
你来了。练儿。他淡淡开口。
这一面的相见，他早已幻想了无数次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真正想到，她会真的循着对那个人的感应，自己寻来。
这一次，该我来赌。红衣的女子的声音不带一丝的转折，跟没有之前的魅惑，我赌，你不会杀他。
说罢，眼睛便久久定在那双蓝色的眸子上。楚鹰，你等我，等我救你一起走。我……爱你。
冰蓝色的泪珠，从湛蓝的双目里流出。
链剑从腰间拽出。我再说一遍，对我拔剑。这一次，我不会念及旧情。
我却会。他淡淡开口。练儿，你岂能不知道我的心思。冷哼一声，鲨齿剑仍然指着白衣的少年。
如果你有怒意，就该向着我来发。赤练淡淡地呢喃，我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时，我便不应该爱上你！
现在，你又要如此绝情吗？他的声音里失了一直以来的平静，却多了几分愠怒。你就不怕，你刚刚说出的这句话，会将他——置于死地吗？
若他死了，我便给他陪葬。
从容的语句。但所有的旁人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恐惧。
鲨齿在白凤凰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印记。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如果……他死了的话。
白凤凰的一只手极力挣脱了凝郁的束缚。
冷冷的清光抵住了自己的脖颈。我可以自己了断，羽刃已经足够。
不！她失声喊了出来。楚鹰，别这样。别这样……你死了，我会哭的……这些，你想过吗？难道你也像他一样自私吗？
她这才看见他眼中的疲惫。却只听到他说，逸，不要为我担心。
刺眼的白光划破了夜空。她闭上眼，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想看到。
睁开双眼时，却惊喜地看到。
他还活着，挣脱了的手低低地垂着，手臂上血流如注。
抵在他脖颈上的，依旧是鲨齿。
这个赌局，或许你要输了。他会死，死在我手里。即使你会随着他离我而去，我也不会反悔。你不明白的是，我恨他，比爱你更多。
除非。
除非什么？
黑衣的男子扔过一个手掌大小的蓝瓷瓶。她稳稳接住。
喝了它。
这，是什么药？她问。
忘尘缘。喝了它，你会忘记和他一起的所有事情。卫庄解释道。
忘尘缘。这种奇毒，她早就炼成过。这种毒药本无毒性，若掺入人的血液，再让别人喝了，服下药的人便会忘记所有和那个人一起的记忆。若是滴血的人自己喝了，便会失去自我，成为下毒者的傀儡。
这是你之前炼成的那一瓶。他继续说着。
她怔住。
记得那瓶毒药炼成后，她本是放在阳光下，以加强毒药发作成功率的。谁知，刚刚执行过任务的白凤归来时，不慎将伤口上的血溅入了毒药里。
她将目光投向他。
纤纤玉手打开了瓷瓶上的木塞，蓝色的瓶口已经挨上了红唇。泪水缓缓从眼眶里流出，没有一丝声音。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忍不住回首。
看他眼里的疼惜，看他眼里的不舍。
勿忘我。
说罢，毅然回过头去。举起瓷瓶，一昂头，一饮而尽。
记忆散去的时候，她转身微笑。对他微笑。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楚鹰，你要好好活着……
眼前一阵眩晕，她浅笑着晕厥。黑色的影子上前去，她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卫庄，你满意了么……


〖尾声•两两相望，满地月光〗
一切，就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爱的人，依旧是卫庄。而卫庄身边的女子，也依旧是她。
凝郁做回了逆流沙的无名小卒。白凤凰也仍然是流沙四天王之首。什么，都没有改变。
几年后，她二十四岁。
在墨家。他与高渐离争锋。易水萧萧，凤舞六幻。羽刃的锋芒刺痛了她的眼睛。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怀念。
却不知自己在怀念哪一段往事，怀念的人是谁。
平局。
他一言不发，迈着显得有些沉了的步子，离开了那个大厅。走过的地方，已然是染上了血。
似乎，这是她见他伤得最重的一次。
可她永远不会再想起来了。他曾受过比那更重的伤，那样噬心的伤。那一次。
那一次，是因为她。是为了她。
只是因为他爱她。
他与她，擦肩而过。
一个已记不起来过去的深情，一个独自忍受着她给他带来的折磨。咫尺的距离，明明相见，却不能互诉衷肠。
蓦然。
就在走过她身边的一瞬。白凤凰紧闭了双眼，留给她一个不明所以的背影。
只有他和卫庄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她的纤纤玉手捏着墨蓝如他的发丝的瓷瓶，妖冶的红唇已然碰上了冰凉的瓶口。那瓶里装的，是毒，是她亲手炼成的毒。
更是她亲手编织的情网。
她终是，没有逃过忘记的宿命。
泪水划过脸颊，晕花了脸上的妆。她转过身去，不叫他看见她的软弱，她的流连。却又忍不住回头。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目光在电光火石间碰撞，却没有一丝的羞涩。
即使我即将忘记你。这一刻，请让我在你的目光里享受最后的甜蜜。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对不起，楚鹰，白楚鹰。
一瞬的回眸，却……
对不起，对不起。
他看着她，已说不出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滋味。只能。
趁着这最后的一刻，好好看看她。看她飘柔的黑发，看她澄澈的双目，看她红润的脸颊，看她艳红的嘴唇。
两两相望，满地月光。


- -哇 写的那么好 羡慕文笔好的人诶

过奖了，其实也只是瞎写而已。

啊小爱你终于来啦看到你就算看到亲人啦练吧都没人理我呜呜呜呜~~~~~·

小杉大爱短篇啊<长篇基本没见个结局的,几乎全素坑

长篇我一般是不写同人……其实《链蛇多情勾魅魂》之前都没写过同仁的。

小杉的文就是美啊！意犹味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