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原想那白衣少年如浮云般只是过客,不想他那日飞石的身影却经常闪现在董平脑海。娴熟的动作,自信的眼神,收放自如的力道,精准的技术,这分明就是一个暗器高手。如果他就住在东昌府,为何自己往日不曾知道他?如果他不是东昌府人氏,他是访友还是走亲?又或者……是个游侠?
董平从训练场回来,不愿那名叫张清的家伙再来烦他,找出前日所购琵琶,一曲《十面埋伏》从指间泻出,肃杀之势,声动天地,金声、鼓声、箭弩声、马嘶声、间或楚歌声,终而化为落涕之从无。一时间本来喧嚣的街坊四邻顿时幽静起来。董平弹完,叹了口气,胸中郁闷舒缓了些,于是搁了琵琶,摸着本兵书看起来。
下属来报:“东昌府新任虎骑将军差人送信与将军!”
“东昌府?”董平疑惑了片刻,让把送信人请来,好茶好水待客。送信人道:“都监大人,小人乃是东昌府虎骑将军下属,今受命前来送信与将军,书信在此。”
董平收了书信,却不急着看,而是左右思索着,问他:“你家将军他……叫什么名字?”
送信人答道:“张清,江湖人称‘没羽箭’的便是。”
“张清?”
不会那么巧又是同名同姓的吧……这是董平的第一反应,然而转念想来,这“没羽箭”的名号,董平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世间有个使暗器的年轻高手,飞石绝技天下传名。董平又细细回忆了那晚远远看到的情景,若有所思地笑了。
“没羽箭……”
董平拆开手里的信,字里行间并无行话套话,满满的真诚,却也显得幼稚了些。张清在信里简单的写了那日对董平帮助的感激,并说,自己新近上任东昌虎骑,事情繁多,未能及时亲自拜会并答谢,请将军见谅,将军如有空闲,请告知,张清自当前去拜会。
董平送走那人,隔日又修书一封差人送往东昌府张虎骑处,约下了时间。
近日天公不作美,雨下个不停。董平也不怨它,毕竟这对农民来说,再好不过。作为一方父母官,即便是武将,也是常识。到了与那张清约定的日子,董平见那细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还好无甚大碍,吩咐下去煮壶热酒备在家中,他自己备了匹马,穿了蓑衣,出城迎接。
雨帘之中,那翩翩白衣少年单人独马,头戴斗笠,来到董平面前,作揖道:“东昌府虎骑将张清,见过董将军。”
“张将军!”董平还礼,“董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稍停,看了看张清被雨淋湿的衣裤,接着说:“董某在家中略备了薄酒,聊表敬意,张清将军,请。”
“董将军请。”
两人并不急于策马狂奔,一来这雨实在不大,二来两人都是公务之人,平时待的地方不是府衙便是训练场,多有倦怠。他们都很享受这种户外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清香,自由的味道,不过如此。
不时有儿童飞奔着、嬉闹着,撒丫子向田野跑去,偶尔摔一跤,也只是抹了满脸泥浆的小红脸蛋,勇敢的爬起来。董平看得,便叫马儿停下,对张清说:“张将军,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清笑笑:“怎能没有?你我幼时都是在泥巴地里滚大的孩子。因为经常跟比我大三五岁的哥哥们玩耍,我不愿意受他们欺负,又没他们力大,打不过他们,怎么办呢?只好拿石子丢他们,一丢一个准,从未失手过!”
董平不语,静静看着张清。
张清自觉说的有些多了,于是转向董平:“触景生情,难免啰嗦,董将军莫要见怪。”
董平策马:“将军说哪里话,董某在这东平府已有数年,天天见那虚情假意,很是厌烦,将军真性情,直叫董某喜欢。只是有一件事,董某不明白。”
张清道:“董将军请讲。”
董平道:“那日在街市上,将军为何不肯说出自家身份?董某问将军可会武艺,将军答:略知一二。不知何故。”
张清面有愧色,嗫嚅道:“董将军,休要再取笑张清。那日……实在是因为迷路之事难以……难以见人,如果据实以答,岂不被市井人当笑料谈资?到那时,张清何以在东昌府立足?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