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蜿蜒的小河上飘着一艘乌篷船,一个老人在船尾用力划着浆。嘉木独自坐在船头,冬天的风有些刺骨。“进来,外面冷。”千暮在后面说,但他恍然未觉。
他从来没想过千暮的过去,也很少想到他们的未来。千暮的拥抱千暮的吻还有那些抵死缠绵的日子让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是玩玩而已。
现在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乌篷船在冷风里显得有些风雨飘摇,他恍惚地想船会不会翻呢?
韩夜伸直了两条长腿坐在船尾吸烟,嘉木想到方才他那可怜的胜利感就觉得可笑。
三人坐着船在清澈的小河上来来回回,直到朱家角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才上岸,在镇上一家最高档的饭店里吃晚饭。他们要了一间包厢,诺大的圆桌旁却只坐了三个人。饭桌上寂静得只剩下筷子的声响。
这一顿饭嘉木吃得食不知味。
走出饭店韩夜突然开口道:“我开车去市区,你们打的回去吧。”
“你去哪里?”千暮问道。
韩夜并不看他,“找个地方喝酒。”
“我跟你一起去。”
嘉木跟着他们来到闹市区的一家酒吧门口,这家酒吧有一个长而优雅的英文名字,黑夜里闪烁的霓虹使得他看不清那名字究竟是什么。待他们下车后,韩夜却并不下来,调转了车头后摇下车窗对千暮说:“你们去喝吧,我不去了。”
这回嘉木清楚地看见了千暮脸上诧异而略带忧伤的神情。直到韩夜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千暮才一言不发地领着他进酒吧。
“这家酒吧我常来。”在吧台前坐下后,千暮很快打开了话匣,“特别是刚和他在一起那会,每次上床就跟打架差不多,所以经常过来找one night stand。”
嘉木没想到他会跟他说这个,一边喝着调酒一边安静地听。
“其实之前我们一直是朋友,后来渐渐发现这个人好像不错。你问我喜欢他什么,”千暮说着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才接着道,“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忍得了我的人。”
嘉木迷茫地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只听千暮又说,“我常常觉得看着他就好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嘉木突兀地笑了,说:“你和他不像。”
“冷酷,难伺候,固执,”千暮顿了顿,轻轻地念,“自恋,禽兽不如……”
嘉木听了,只无声地抚摸酒杯并不说话。
“后来我们找到了和平相处的模式,我很长时间都没背着他在外面玩,“千暮转头看着他说,“直到碰到你。”
嘉木仰头喝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顺着颈间滑下,使他不可遏制地颤栗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听千暮继续往下说。
千暮低垂着头沉默了很久,直到手中的烟燃尽了,都没再说话。
“到底想说什么?”嘉木突然感到不耐,这种感觉就好像杀人犯在等着被宣判死刑。
千暮抬起头,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模糊。
“就这样吧。”
“别再见了。”
千暮这样说道。
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嘉木脸上却依然维持着淡然的神色。“这里很吵,对不对?”嘉木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嘉木!”千暮不轻不重地唤了他一声,手搭着他的肩膀。
嘉木身子前倾,猛地吻上千暮的唇,待千暮反应过来他又迅速地离开了那薄唇。“走吧。”嘉木说着便起身疾步往酒吧外走,他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并不回头看身后的人。他希望他的背影看起来能够潇洒一些。
室外的空气很清新,嘉木深深吸了口气,才回头看身后的人。千暮的视线也正落在他身上,那人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懒散,黑夜里一双眼睛看起来满是心事。
嘉木站在原地不出声地等他,等那人赶上了自己,才与那人并肩往前走。道路两旁高耸入云的高楼鳞次栉比,如水一般的车流放眼望去没有尽头。尽管已是夜晚,但人行道上依然有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他们会不会感到压抑?在这钢筋水泥森林里。嘉木想着心事,忽听千暮说道:“别人可能不信,每次到这座城市来总是感觉压抑。楼房高得像要倒下来。人这么多,认识的却没几个。”千暮笑笑,“在大城市长大的人一定没法理解。”
嘉木心里一动,他默不作声地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只感到无尽的伤感。“为什么不能选择我呢?”心里这样想着,话竟然也溜出了口。
千暮犹豫着,张了张嘴但最终只是点上一根香烟,一言不发。长时间的沉默令嘉木感到灰心丧气。
“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抽完一根烟,千暮才开了口。
“你觉得你跟他能长久么?”嘉木不甘心地咄咄逼人道,“一辈子用手吗?不怕阳痿?”
“我跟你在一起,就一定能长久吗?”千暮悠悠地说。
“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
千暮突然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早说过你玩不起。”
如同噎住了一般,嘉木费力地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定要搞得大家都这么累么?”千暮变得不耐,“好聚好散不好吗?”
“你到底在怕什么?”嘉木也变得毫不客气,“连性生活都不和谐的关系到底能持续多久?”
千暮嘴角上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不和谐吗?”
蓦然间,嘉木只觉得眼前的人无比陌生。千暮的表情似乎抽光了他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以至于此刻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之后他们拦了辆出租车,直到回到别墅,他们都没有再与对方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