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狼
密茂的枝叶淌着水,泥沼沾湿膝盖。
刚刚下过的暴雨留下一片湿嫷润,鼻腔灌满清新的叶子味儿。
光线昏暗。
男人眯起一只猩红一只湛蓝的眼,隐约透过野草看见泥地,但着实看不清其上的印记。
也对,整整一下午的雨水连他家天花板都敲漏了,还能在泥土地上留下什么脚印?
步伐不紧不慢。
远处猴在啼叫,几步开外小兽物飞奔而过溅起噼噼啪啪的水声,他充耳不闻。
眼下,他已找到目标物——
不远处,本该是一片灌木丛的林地中央,隐约传来泥块掉落入水的声音,和某种生物胸腔里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听声音,这水怕是积了有三米?
男人忍不住笑出来,笑声人畜无害,与他眯起的泛着饥饿的眼截然相悖。
那是他在暴雨前夕挖好的陷阱,因为时间空闲外加正好撞上一块松软的地下土层,他足足挖了五米深。
暴雨确实令人意外,他笑着走近深坑时想。
平日里昏昏惑惑,眨一眼是在下雪可能再醒来就艳阳高照,他对人间的气候一向把握不来,也不太在意。
——不过食物要是泡大了,果然还是有点可惜呢~
蹲下,向坑里探头的时候,男人略带好奇地猜测着今日的晚饭是否安康。
然后目光远远地撞上一对凛然的眼。
入秋的风吹打走脉脉流淌的雨水,哗啦哗啦落下来,大晴天把男人灌成落汤鸡。深蓝色发丝贴紧脸庞,眉毛挡不住太多水,眼睛被水灌得生疼。肚子着实是饿极了,胃袋叫喧着缩紧。
然而男人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拨开贴住额头的头发。猎物是一头狼。坑太深光照不进去,然而男人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
凭的是气味,似乎又不是。
狼在下面也狠狠盯了男人许久,龇起的牙隐约泛过清凉的白光,胸膛起伏得越发剧烈,怒号近乎冲破喉管。
然而这些并不能带给男人任何威慑。
长达几个小时的暴雨早已在坑底积出深深的泥沼,再加上土质疏松,狼此刻正在用尽全力攀附着深坑侧壁,然而泥沼还是紧紧裹住后腿并随着狼激烈的挣扎逐渐上移。这一切工作的威逼下,狼的警告性怒吼显得有气无力。
又或许是因为在冰水里泡了太久。
男人似乎没注意到这些,又似乎看到了只是来不及管。在长久得连狼都没气力继续盯着他后,男人终于纵身跳下深坑,趁着泥浆飞溅时用力钳制住狼,然后双脚攀着两侧的土壁三两下跳出临近崩塌的陷阱。
狼气急了。它把牙齿深深嫷插进男人的手臂然后撕扯。男人就静静地看着它咬,看着狼激烈地啃咬他的骨头直到碎裂。深紫色血浆浸透风衣内外,从狼的下颚浸染到皮毛,粘搭成团。
对此,男人只是伸出完好的左手,轻轻抚摸狼结实的头颅。
倏地,狼停下挣扎,只是依旧紧嫷咬着男人的手臂不放。
因为它听见男人对它说,是很轻很轻地,俯下嫷身在它耳旁说,声音的余音里残留着让狼下意识收紧目光,却没有松口离开的东西。
他说,恭弥,终于找到你了。
来,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