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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发】剑歌系列完整版(刘萧韩)BY:秦惠文王嬴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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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小四。


1楼2012-01-20 01:21回复
    引子 仗剑
    钟离昩死得并不难看,横剑自刎,干脆利落,除却剑刃就体割断喉管的那瞬,想来没受什么苦。
    楚王韩信自死去的钟离昩手中拽出那柄八面长剑,剑刃锋利,吹毛可断,眼下却有颗颗血珠自剑脊上滚落,此剑追随韩信十多年,陪着他从淮阴市井的嗤笑声中走来,他虽不是力可扛鼎的勇战之士,此剑所沾血腥亦不在少数,唯今日之血显得分外触目惊心,钟离昧颈上热血汩汩不绝,韩信自知这流走的不仅是西楚最后一员猛将之血,也流走了他自己为友的义烈与德行。
    若说钟离昩勇而无谋,那绝对是大错特错,便是方才,他一手拽住韩信双手,将他逼压在庭柱上,双目炯炯有神,内中有火在烧:“公非长者,某所托非人。”不及韩信反应,这勇将的另一只手迅速抽出韩信佩剑,带着怨愤与骄傲刎颈就戮,韩信只觉这家伙眼中必定还有一丝得色,毕竟能将他无双国士逼到如此两难境地的,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韩信半蹲下去,继而跪坐在钟离昩渐渐冰凉的尸体前,一手探上友人颈上血红,自语道:“本王为德不卒,必不会有好下场,钟离你且安息罢。”
    钟离昩若是泉下有知,闻得此言,必会大笑不止。
    韩信亲自动手,将那颗陪着自己游山玩水花天酒地好一段时日的大好头颅割下,他不想让别人动手,故而搞得满身血色,他向来干净整洁的修长手指上结了一层血皮,见之可怖。然后他净手焚香,将钟离昩的头颅放进黄杨木做成的木匣里,掂了掂重量,恍惚感觉手上压着楚国王印。
    完事后,他揽镜自照,大觉满意,血色斑斑却比任何时候都像个杀神,尽管因他而死的这人他根本不想取其性命,然而木已成舟,他本就懒得思辨,或不忠不臣或不义不烈,他却是被动选了后者,好歹全了君臣之义。
    旁有宦者前来小声禀告:“车辇仪仗已备,只待大王移步。”
    韩信就着银盆抹了把脸,冷然道:“撤了。”
    宦者心惊胆战,赶忙下殿,却见楚王吩咐左右处理了钟离昩的无头尸首,用布帛裹了盛头的木匣自提了,只着一件窄袖常服步出大殿。
    军士牵来白马,楚王撩袍而上,亲手将包裹系在鞍上,他一手提缰,自马上回望身后楚王殿,但见楼宇巍巍阴影重重,韩信不知为何涌起游子心绪,好比当年离开淮阴时,远望高坡处母亲墓葬。
    韩信轻喝一声纵马远去,身后三十余骑紧紧跟上,马蹄卷起尘土,映得斜阳灰黄。
    


    2楼2012-01-20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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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剑——巴渝舞
      云梦泽方圆千里,波澜不惊,湖边芦苇多呈黄绿之色,难得是冬日的好天气,远望去只觉水天一色,蓝汪汪一块美玉延伸到天际。这片美玉般的湖面伸展至东南方向时,多了几个黑黑的斑点,却如美玉微瑕,分毫不损丽色。
      若有渔人近观,便会发现这几个小斑点正是几个竹筏,除却正中那一个,其他筏子上都是盔甲完备的军士,个个正襟危坐,戒备非常。
      那中间筏子上几个人却显得极为简慢随性,正中一人看来年届半百,披着一件厚长大氅,靠在身后盘膝而坐的一名大汉身上躺得歪歪扭扭,然而他面色极好,精神抖擞,竟显得气宇轩昂,威严中更有一番江湖气。旁边几人,或坐或立,多多少少都有些东倒西歪。
      这帮人,就是来巡游云梦的当朝皇帝刘邦一行。
      “陛下来得不是时候啊。”夏侯婴说道,大气也不敢出,他正是被皇帝靠坐着的人,虽然与这相识甚久的老小子简慢惯了,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故而他盘膝坐着,劳皇帝陛下尊背倚靠,半天不曾动上一分,是这筏子上最为正襟危坐的人物。今日游湖,天气甚好,景色甚好,皇帝也拿出时久未有的轻松神色来,但这气氛始终冰冷非常,夏侯婴想了半天,才想出点调节气氛的话来。
      “阿婴说啥?”皇帝刘邦似乎很高兴,连许久未用的昵称都用上了。
      夏侯婴却不由一个哆嗦,连忙请罪:“微臣知罪。”
      刘邦却恍如未觉,拈拈胡须,冲着湖面感叹起来:“阿婴说得没错,寡人幼时,常听老丈说过,这云梦大泽若是正当十月,万鸟朝贺,众鹤齐舞,好一番祥瑞景象,若能捕得一二,岂不快哉?”
      一旁陈平笑道:“陛下不必为这二三禽鸟可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哪里怕不能见呢?倒是此地有猛虎强龙,却是非今日而不得啊。”
      刘邦拊掌大笑:“爱卿说得甚妙,如此湖光如此天色,寡人等不及要赋诗一首了。”
      刘邦常有诗性,却从未吟出二三来,左右扈从却不敢当作儿戏,连忙将竹筏靠岸,几案现成设好,铺上绢布,奉上笔墨。
      刘邦却把笔墨一推,突问左右道:“楚王来了吗?”
      左右小心报道:“尚未。”
      刘邦听着生厌,手中毛笔直摔到夏侯婴身上去了。
      刘邦跨前几步,背着手踱圈子,嘴里骂道:“这逆贼,摆什么架子,叫你爷爷好等。”
      陈平夏侯婴识相得很,自然不敢上前搭话,他们知道,陛下这是又想起当年固陵大败时,眼巴巴地等着韩信来时的尴尬了。
      到这日午后,诸位诸侯基本来齐,皇帝在泽畔择一宽地设宴,诸王恭恭敬敬行礼,刘邦舒舒坦坦受了,虽然心里知道,但一眼望去还是没有楚王信,会集天下诸侯的兴致便去了大半,刘邦客套几句,说了些“朕的天下,多倚赖诸位”之类的话,便唤了歌舞助兴,楚舞婀娜,楚女淑丽,刘邦的兴致很快恢复,酒过数轮便有些东倒西歪。
      这时,有宦者小心报来:“陛下,前方有报,楚王来朝,约有半个时辰便到。”
      刘邦心道“韩信来了”,便不由自主正经几分,甚至理了理袍子,俄顷反应过来,暗道今日还装什么,便泄气般将身上袍子拽得更皱了几分。
      刘邦摆了个随意的姿势,掌击三下,诸王本喝得兴起,宴席上嘈杂非常,见皇帝似有动作便赶紧停了。
      场中楚女款款退下,换上来一队军士,抬了十数面大鼓,放在空地上,又有上百穿了近身轻铠的军士成数列排开,或执戟,或执杖,或执剑,或执弩,中有数人执旗而来,红底黑字,威风凛凛的“汉”字,显得军容整齐,气势非常。
      刘邦起身笑道:“寡人当年借巴人之威,挟诸位之力,出汉中,进陈仓,夺三秦,继而得天下,这巴渝大舞可谓劳苦功高,今日会天下诸侯,寡人便以此舞犒赏诸位。”
      刘邦话音方落,鼓声顿起,鼓槌一下一下缓缓击上,缓慢沉重一声一声,同时有人击筑,鼓后有人歌曰:
      击鼓其镗, 踊跃用兵。
      


      3楼2012-01-20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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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汉/萧何韩信】剑歌 之 铸剑
        长安街头,烈日当空,夏意正浓。
        从洛城门一径向西拐,栽了大批垂柳白杨,只是年岁不久,显得稚嫩了些,尽管已是七月,绿影中依旧泛着浅黄,宛然是一派婉约之色。
        若是从清明门进城,则大不相同,参天白杨与百年古槐纵排数列,巍巍然,森森然,望之王气陡生。
        此种情景,自然是因为从清明门进去就是长乐宫与未央宫,王家气象自得讲究非常,而洛城门往西这一代是市集,来去多是平民,没有恁多考量,一团树影下支一张小案,放几坛清水劣酒,就是绝佳的栖息地,东西两市此时监管尚不严格,故而道旁常有此等小摊,午时尤其好生意。
        曹不归守着自家小摊,看来去的粗豪汉子们捧着粗碗将被日头熏得半温的水灌下,也有二三舍得花钱的,出一个三铢钱便能灌半坛酒,天气已热,他这自酿的粗酒却因为藏在泥封瓦坛中清凉爽口,也算是受欢迎。
        曹不归眼见带的几坛酒就要见底,舔舔干裂的嘴唇,想着剩下这小半坛酒也卖不了一个大钱,就起了盖子准备捧着酒坛灌下。 他两手方放在瓦坛肚上,一只手凭空递了过来,曹不归听见一人道:“这酒可还卖?”
        曹不归没好气道:“不卖了,自家要喝。”
        转眼一看那人手里还搁着两枚大钱,却是半两八铢钱,他想了想将坛子放到案上,对那人说道:“客人莫怪,我这酒可值不得一个钱了。”
        曹不归说话时仔细看了客人,见他着一身窄袖黑袍,头上一支发簪穿过发冠将黑发牢牢挽住,此外并无多余装束,一张脸干干净净看着相当年轻,配着挺直的身板却有股逼人的华贵。
        曹不归心想此人不是王孙也是贵人,却何苦与我这小民抢酒喝。 客人见他有些为难,便道:“那算了。”
        曹不归急了,上手拽了他袖子道:“诶诶,客人,我这酒要卖的。”
        客人眉目一凛:“不足三铢钱的酒想赚我八铢钱么?”
        曹不归跺脚,冲口而出:“你这人真不识好歹,这酒请你喝了也罢。”
        客人似是心满意足,也不管地上草席灰尘满布,拖过来一张便盘膝坐下,曹不归边给他倒酒边腹诽道:这人好没出息,占我不足一个钱的便宜。
        客人眉间凛然之色已去,曹不归才觉得原来他眉目中有一股郁气,深藏在皱起的几丝纹路里挥之不去,染上几分沧桑,那张干净的面孔便显得没那么年轻。
        客人细细啜饮粗酒,喝了两口放到案上,略带了笑意问道:“店家可知附近哪有铸剑的匠工?” 曹不归道:“怎么会有,匠人们不都被皇帝陛下召到军营里去了么,民间私铸兵器,可是要杀头的。”
        客人疑惑道:“怎么会,如今可不是暴秦了。”
        曹不归道:“怎么不会,一年前就有军士收缴了市里的兵器,匠人们也都被带走了,连着毛坯炉子通通拿了去,隔日市正就读了律令,说是不许铸剑了。”
        客人目光炯炯,一副知之甚晚的神色叫曹不归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借着酒劲得意忘形道:“嘿嘿,幸亏我老曹见机得快。”
        客人伸了二指在粗碗上轻弹:“哦?这么说店家本是铸剑的匠人?” 曹不归说得兴起,凑上前去揽起袖子,褐色胳臂上满是烧灼的疤痕纠结,他得意地晃晃胳膊:“看见了没,东市里最好的工匠就是我老曹了。”
        客人偏头躲过了他摇晃的手臂,笑了一笑,不管眼前人说得口沫横飞,慢慢喝完碗中劣酒,放下两枚八铢钱起身离去。 曹不归愣了一愣,拾起两枚大钱放进草篓里。
        隔天曹不归见那客人再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长条形的布包,忍不住喜上心头:大生意来了。
        私铸兵器,虽然犯法,却也不到杀头的地步,除却法令方颁的两个月人人自危,之后市正也就懒了起来,他也接过一些私活来做。
        往前推十多个年头,秦律严苛动辄杀人时,曹不归的父亲老曹也偷偷摸摸做过几单私铸兵器的生意,运气好了一次可得上千个大钱,数年生计不愁,他一家为人小心,炉子又隐蔽,竟未被官府发觉。
        


        6楼2012-01-20 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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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有这甜头,到曹不归这一辈,也就一直坐着这生意。 曹不归见客人解开那长条包裹,露出小半截兵器,冷光森然,却正是一柄八面剑。
          以曹不归的眼光来看,这剑显然已算不上是一柄好剑了,虽然剑势逼人,但剑胎已劳损过度,再用个几年,必然会裂掉。
          这客人却仿佛对这剑宝贝得很,爱不释手得沿着剑脊抹过。
          曹不归左右望了几眼,迅速将剑用布重新裹好,低声道:“公子是要重铸这剑么?实不相瞒,依小人看来,不如弃了这剑重铸一把吧,小人家中有一块……”
          曹不归突觉腕上一疼,痛得他半截话堵在喉咙口出不来,这客人手劲奇大地按了他手腕,逼近道:“此剑随我十多年,起于市井,登于高台,不知染上多少血腥,亦不知救我凡几,如今你劝我弃剑,是何道理?”
          他松了几分力,惨然道:“世人皆如此,古人诚不欺我。” 曹不归不知他为何反应如此剧烈,忙嗷嗷叫道:“客人松手,客人松手。”
          客人冷哼一声松手,自倒了一碗酒饮下,曹不归不敢看他,收拾起裹剑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放进独轮车上的背篓中。
          那客人喝完两碗酒,扔下两枚大钱,冷着脸离开,直到回了家中,曹不归方才那股冷意中解脱。
          曹不归将那奇怪客人的剑带回家中,想了许久不知如何下手。这样的活,先前就是随便融了加点材料敲打几天了事,但想想那客人煞气逼人的眼,曹不归只将此种念头压下。想了半天,他喊来儿子拉起风箱,烈火熊熊开始烧灼铁剑。
          第七天头上,曹不归将那客人带到位于地下的剑炉,客人的脸庞被炉火映得通红,双眼却显得尤为透澈。
          “不瞒韩公子,”曹不归现已知道这客人姓韩,便有了这客客气气的称呼,“铸剑是要看天时的,五月为毒月,众毒易侵,七月是鬼月,群邪附体,都不是铸剑的好时令。
          客人这剑要得这般急,只怕不能满意。”
          客人道:“无妨。”
          曹不归好心提醒讨个没趣,便也不再说话。
          第十天,韩公子又来,却不是孤身一人,还带了一名长者,看着不过五旬,须发整齐,望之潇洒古朴,定非常人。
          曹不归暗暗叫苦,可不要把这传了三代的剑炉就此毁了去。 两位客人围着剑炉看了许久,期间谈笑宴如,姓韩的客人此时神色轻缓,眉目清扬,显出少有的跳脱神采,竟显得更加年轻。
          他身旁老者拈须微笑,一派和乐。
          二人身影投在洞穴壁上,被炉火映得交错缭乱。
          两人离去时,韩公子指着那老者笑对曹不归道:“曹师傅,你若讨得这位好,换得他墨宝挂在铺上,以后就不必担心了。”
          曹不归心中一动,带笑问道:“敢问这位客人名讳。”
          “老夫姓萧。”
          “萧大爷。”
          曹不归规规矩矩作了一揖,目送二人远去。
          一月后,有人在东市找到曹不归,放下两吊大钱,来取他重铸的八面剑。
          曹不归问道:“韩公子怎么没来?说好亲来取剑的。”
          那人没好气道:“我家侯爷岂是你呼之即来的?”
          曹不归数着长安城中姓韩的侯爷,悚然一惊,取剑的双手也颤抖得厉害,那韩候府上的人从他手中夺过包裹,愤愤然远去。
          转眼立秋入冬,不觉几月,曹不归再没见过那位让他心惊胆寒的韩姓客人,他也不敢再提。只将摆放在东市上的冷水撤去,搭了草棚,燃了炉子,温酒来卖。
          冬天的价钱自然要高一些,但半坛酒也不过是一个半两钱,汉子们搓着手蹲在草棚里,有人豪饮几碗犹自不够,有人却只端着半碗小口喝尽便罢。
          这日半近黄昏,曹不归又到收摊时候,自得了那两千个大钱,曹不归便不由懒散,常常觉得冷得受不了就收市回家。
          数了数几个瓦坛,曹不归发现还有半坛子酒,便想自己喝了再走,他半趴在地上,将小泥炉扇了几扇,烧得快光的炭饼上窜出来几簇小火苗,将他快要冻僵的双手温暖起来。
          曹不归去取酒,然后他看见了一只手,那只手按在他的瓦坛上,屈指一弹:“可有酒卖?”
          曹不归被这熟悉的声音震了一震,从地上跳起来道:“有得卖有得卖。”
          韩候依旧是穿那身黑色的窄袖箭袍,空出一手捉在腰侧只露出一点剑柄的长剑上,虽是半弯着腰,却有几分倜傥的游侠气。
          曹不归将酒倒入瓦罐,给炉子里添了半块炭饼,心中有一点欢喜:“那剑是我老曹铸的。”
          韩候席地而坐,捧了粗碗慢慢饮酒,也不说话也不看他,曹不归又觉得无趣起来,便也坐下,将炉子拽过来放到两人身边,自己也倒了酒慢慢喝,几次欲言又止,只觉得尴尬。
          喝了半晌酒,眼见天已昏暗,这韩候爷却无走的意思,曹不归自不敢赶他,只陪着他继续尴尬。
          幸好天黑前,有个从人模样的人过来,在韩候耳畔轻语几句,就见他眉头皱起,面露忧色,遣了那人离开,然后将最后一碗酒大口灌下,起身离开。
          曹不归收拾碗具的时候,只有两个念头萦绕不去: 一个是——不想他喝酒也能这般快; 另一个却是——韩候爷赖了我老曹酒钱。
          次日,下了不大一场雪,曹不归心中有些忐忑,还是在草棚里支起了酒案,生意不好,有人问话也懒得作答,只觉怏怏。
          有人裹着风进了草棚,曹不归心中一喜,回头却见是那萧姓老者。 这身份贵重的老者几月不见竟似老了二十岁,须发皆白,神色黯然。
          曹不归大气也不敢出,看着老者从袖中摸出两枚大钱放到案上:“老夫来替他付酒钱。” 这个他是谁,曹不归自然省的。 “萧大爷,韩侯爷呢?”
          曹不归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大概在未央宫吧。”
          曹不归看着眼前突然老泪纵横的老者,拿着两枚半两八铢钱手足无措。

          在天涯看到个ID,叫佩剑的小青年,于是就想写关于韩信这个淮阴街头走出的佩剑小青年和剑的故事,就想起写这个剑系列。
          再PS:其实三铢钱和八铢钱都是穿越的……我为写着方便OTZ
          


          7楼2012-01-20 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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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歌之葬剑
            CP:刘邦X韩信
            刘邦将那首级拿过细细端详,却见颈子上刀口平滑,显是一刀毙命,心里顿觉安慰许多。
            “皇后可有说法?”刘邦将韩信首级放入匣中,状似无意问起来人。
            “微臣愚钝,微臣愚钝。”来人仆在地上顿首不已,竟似全未听明刘邦问话。刘邦看见此人胸甲,知是个京军校尉,莫名心烦,一脚踹过去,怒气冲冲道:“回你爷爷的话!”
            军校被踹了个四脚朝天,匆忙爬起跪好,却不知天子为何大怒,又道:“小人愚钝。”
            刘邦听得心火更盛,扼住手腕抖了两抖,俄顷拔出腰间佩剑砍将上去,身旁夏侯婴忙抱住他的腰,嘴里叫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刘邦回身,转手抡着剑柄在夏侯婴背上狠敲两下,方才气喘吁吁地扔了剑,坐在地上揉胳膊。
            夏侯婴揉着背,走到那军校身边踢了踢:“还不快滚。”
            那军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军帐。
            夏侯婴扶着腰,只觉背上生疼,看看案上黄杨木盒,按下眼中怜惜,他凑到刘邦身边问:“陛下,大将军——”
            刘邦揉着胳膊上那处,觉得有些发麻,他看着夏侯婴笑道:“扔出去喂狗。”
            夏侯婴点头称是:“陛下英明,大将军非常之人,正该如此。”
            刘邦也点头:“谁叫他自称功狗,正遂他愿。”
            夏侯婴自不敢真将韩大将军首级扔出去喂狗,他暗自腹诽:虽说是没了楚王爵位,这曾经的相国与大将军可不是一般人,末将不敢逾越呐。
            夏侯婴退出大帐,见汉天子兀自坐在地上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劲道不轻,几乎没捏下块肉来。
            他觉得此时之天子与三十年前害他挨板子的刘三亭长分外相像。
            大帐内仅余一人一头。
            刘邦终于揉好了胳膊,索性挪了挪龙臀,坐在几案前。
            他盯着那木盒良久,他觉得木盒里面定有妖孽,一打开就会张牙舞爪磨牙吮血食净天子血肉;或者一开木盒,一阵烟雾腾起,韩信幽魂袅袅现身,执剑怒目骂道:昏君,还我命来!
            刘邦仿佛真得看见这一幕,辩解道:“大将军莫说胡话,寡人可不是昏君。”
            说完后刘邦觉得跪坐着腰腿甚麻,便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定,继续盯着木盒,仿佛盯久了就能开花。
            韩信最擅无中生有,不知可会生出个活生生的人来,对着汉天子张扬跋扈恃宠而骄。
            刘邦立刻打住这种念头:好容易真做掉了他,哪能再来一个呢。
            挥去心中各种奇特心绪,刘邦伸出两掌,按住那木盒,两臂用力将之擒入怀中。
            他抱着乘着韩信首级的木盒站起,走入后帐。
            睡到半夜便觉阴风惨悴,刘邦心道“韩信来了”,他掀起帐帘,看见外面灰蒙蒙一片,他极目望去,却不见他的大将军身骑骏马腾云而来,天地间万马奔腾,冲杀声阵阵响起。
            刘邦惊道:糟了,来得怕是项羽。
            他怀里抱着那木盒一气狂奔,赤脚踩着冰渣子血肉模糊,却不甚疼痛。
            路边驶来一驾马车,老熟人阿婴叫道:“陛下,速上车来。”
            刘邦抱紧木盒登车,发现儿子女儿都在,甚至连吕雉也在。他心觉奇怪,问道:“阿雉,你如何在?”
            吕雉幽幽道:“你带了这破盒子逃命,便不许带妾身了吗?”
            刘邦讪笑:“寡人贵为天子,哪里需要逃命。”
            话未说完,就一个趔趄几乎趴倒,却是夏侯婴策马驾车狂奔开来,刘邦骂道:“阿婴,寡人族了你。”
            夏侯婴并未回头,喘着道:“主上,再不走项羽就追来了。”
            刘邦想,对了,这是在彭城呢,然后他想起自己把儿子闺女推下车的往事,有点不好意思。
            车行越来越慢,刘邦暗忖:不知先推谁下车为好。
            吕雉却说道:“夫君,把这破盒子扔了吧,车子慢多了。”
            刘邦回道:“不成,这盒子没多重,扔了也不济事。不如把盈儿扔了吧,我夫妻回头再生几个。”
            吕雉咬牙:“夫君好狠。”
            


            8楼2012-01-20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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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歌之剑血
              CP:刘萧+韩(?)
              公元前一百九十六年春,代地叛乱尚未平息,刘邦便匆匆引军回朝,只留下樊哙周勃等继续平叛,一回到长安,便急匆匆赶往长乐宫,他曾经的大将军,如今的淮阴侯,已在这里长眠。史载,帝闻信死,且喜且怜之。后人皆道怜不知何所谓,喜却是上梢头的。吕后报告密者淮阴侯舍人栾说已于上月封了慎阳侯,刘邦也未怪她自作主张,又一道旨意,丞相萧何诛谋叛逆有功,加为相国,益封五千户,又派骑将一名率五百卫士去拱卫相国府邸。
              汉天子刘邦做完这一切,很有些心满意足,他只觉满肩重担卸于今日,再不用夜不安寝昼不能食担心那小崽子不安分,他决定好好补上一觉,便挥去左右,倚在榻上打盹儿。
              有人却不客气地将他拽醒,刘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不在未央宫室,仔细打量一番,瞅见榻边一盏鎏金雕花宫灯,却是很眼熟的,刘邦猛一拍脑袋:这不是淮阴侯府嘛。
              刘邦打了个哆嗦,莫非那小兔崽子索命来了?然而他向来大胆,这韩信,活着的时候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死了自也不会有多怕人,只望他那死相别那么凄惨才好,于是他吼道:“韩信,给老子滚出来,少装神弄鬼。”
              韩信果真出来了,两手端了棋枰,施施然走来,将棋枰与棋罐放在榻上,刘邦不由便依着他被赶到一边去,韩信布局陈子,很快便摆好一盘残局,如往常一般盘膝而坐。
              韩信笑道:“我等着与陛下下完这一局。”
              刘邦看着眼前的韩信,只觉得比以往更熟悉,虽脸上苍白了些,但眉间英气仍在,他不由想到自己在灵石抚过的那张冰冷的脸,不知眼前这张脸,是否一样冰冷。
              刘邦再看一眼,便明白眼前这韩信是哪里唤起了他熟悉的感觉——韩信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好像正是在荥阳给他那一件。刘邦心里不觉有些得意,这厮往常不是一身黑漆漆得惹人厌,便是整天套着铠甲晃来晃去,却是没见他穿过这袍子,今日特地来穿上,得说这小兔崽子良心发现不想刺激他眼球了吗?
              刘邦骂道:“什么下棋,就是想借着下棋奚落老子。”
              韩信回道:“陛下于棋道本来就臭得很。”
              刘邦本想说要不是老子为了陪你这兔崽子解闷哪用得受这气来,想想作罢,便道:“知道老子下得不好,如何半子都不让?”
              韩信不依不饶道:“我下棋肯让陛下,那些北方蛮子各地诸侯也肯让着陛下吗?”
              刘邦叹了口气,低声道:“你都知道啊。”
              然后他看见韩信的颈子上横着一条细细血线,想来便是当日被砍下头颅时的伤口了,忍不住心里发紧,毕竟是解衣推食市恩多年的人物,便是作假,也做得有些真了,何况他做这些的时候,从来都自觉很真。
              “你若听话些,”刘邦叹口气,忍不住探过去摸他脖子上的伤口:“疼么?”
              韩信睁大双眼盯着他,半是讥诮半是委屈:“陛下,我都死了,还疼什么。”
              刘邦的手有点抖:“爱卿这话说得有些吓人。”
              韩信挑眉道:“还有更吓人的,陛下要不要看。”
              刘邦方想说算了你还是自己看吧,就见韩信颈上那道红线渐渐蔓延开来,他身上也开始冒起汩汩鲜血来,一簇一簇地很快将那件旧袍子染做血红。
              韩信举起一只手臂,在刘邦脸上轻轻拍了一下:“陛下真是老了,这点阵仗就吓白了脸,当年在彭城在荥阳在白登什么没见过呐。”
              刘邦顾不得骂他犯上,只盯着那只手臂上不住流血的狰狞伤口出神,良久他惊醒过来,掀翻了棋盘大骂道:“臭小子,死了也不让老子安生!”
              ……
              刘邦大喊一声清醒过来,额上汗珠大滴大滴滚落,喘息良久方才缓了过来,忍不住又骂了韩信百十千遍,想起一事,他唤人请萧何进宫来。
              他极想将梦中所见一五一十地将给萧何听,不对,还要夸张上个十倍,就说韩信托梦,流着血泪凄惨无比,嘴里不住叫着萧何萧何。想到此处刘邦便觉痛快,暗道:老萧啊老萧,老子早在沛县便与你生死与共,吃一碗饭坐一辆车,没道理只老子一人被吓着。
              


              10楼2012-01-20 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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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歌KUSO番外之见鬼
                CP:刘邦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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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韩信抓着自己血淋淋的胳膊来挠刘邦的痒痒,刘邦白眼一翻直接不屑地晕了过去。
                偶尔他也会将自己收拾得齐整干净,带着二十三岁的年轻英气,趴在刘邦身边嘟囔着拜将台上的往事。
                刘邦觉得他很烦,从生到死车轱辘话说了这许多遍也不嫌啰嗦,于是他说“爱卿啊,咱们换个话题吧。”这话出口,却变成自胸腔穿透喉咙的喘息,原来这老朽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在他那已不甚灵光的双眼里,能看到韩信恶劣的大笑,然后直接摘下自己的脑袋,放在手里扒拉着头发将发簪解下——诶,你说这人死了,怎么就变这么婆妈呢。
                这死鬼韩信,肯定是会读心术的,刘邦接着就张大嘴巴,看着韩信的头颅跳到自己胸口上,牙齿撕扯开刘邦薄薄的衣裳,在脖子上狠狠咬一口——诶,你说这人死了,怎么就这么……到底是年轻人啊。
                自从重病难起,刘邦便知道韩信来了,他必是来索命的。只是在刘邦还清醒的时候,韩信却不愿出来,未央宫寝殿里罗幔重重,那鬼魂必定是躲在哪一处阴影里,嘲笑着他这大汉天子老来的无能无奈。
                刘邦想,幸亏老子搂着小戚唱《黄鹄歌》的样子没给他瞧见,小戚也真是的,整天就会抱着如意哭哭啼啼,烦死个人,要说聊天解闷,还是跟那臭小子有趣好玩。
                刘邦于是又想起自己每次去找韩信的时候,那臭小子总是摆出一副嫌弃的嘴脸,过不了多久却会说得眉飞色舞,谁说他内敛来着,在老子面前明明很奔放。
                想起这茬事,刘邦又在心底深深地腹诽起韩信来:这欲拒还迎的姿态,生前做得还不够么,死了也要做个十足十。
                “臭小子,出来。”刘邦在无人之时,扯着嗓子喊,等了半晌,连个鬼影也无。
                “淮阴侯,你出来吧。”刘邦想了想,唤了个称呼,寝殿里卷起一阵阴风。
                刘邦暗道不好,这小子肯定生气了,于是放软了口气道:“大将军呐,你就出来吧。”
                阴风散去,但是仍无半个影子,刘邦想了半天,决定下血本,于是他道:“齐王殿下,出来与朕见面吧。”
                寝殿里一丝凉风也无,那鬼魂还是没出来,刘邦叹了口气,孤家寡人没人爱喽。
                隔天刘邦便叫人将寝殿罗幔尽皆撤去,那鬼魂却并未像他想得那般无所遁形。
                再隔天张良前来探病,刘邦拽着他的手满心委屈,他几乎想说:子房,为之奈何,那小混蛋不出来见寡人。
                然后他想起韩信与张良私交似是不错的,于是多留了他半个时辰,左等右等韩信还是没出来。
                刘邦便满怀委屈地看着张良告别,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再再隔天,却是萧何来了,一来就老泪纵横,刘邦便跟着老泪纵横了,他鼓着劲儿努力安慰道:“老萧啊,朕是天命所授,你莫伤心。”
                萧何不答,只是一个劲得老泪纵横,刘邦便觉得心里发虚,就让他走了。
                那一夜,刘邦睡得很踏实,夜里也没有奇怪的响动,没有谁踩着熟悉的步子走来走去。
                刘邦一夜好梦,清晨醒来便又有了力气伤感起来:小混蛋真是被伤了心了,老萧一来就躲得远远的。
                很快进了春三月,刘邦的病愈发沉重,他的视线愈发昏昧,他已看不清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些谁,他的脑袋却一如既往的清醒。
                他躺在床上整日里胡思乱想,从沛县的老学堂想到汉中的粟饭,再想到入关中的小道,淹了废丘的那场水——他是他第一次感到打仗是如此得酣畅淋漓。
                等他终于想到围困固陵的尴尬时,韩信便来了,刘邦半眯着眼看见他坐在龙床前,捧着一卷竹简看得津津有味。
                刘邦压着嗓子问:“爱卿,看兵书呐?”
                韩信拧着脑袋看他,脸上挂着孩子样天真的笑。
                刘邦打了个哆嗦,腆着脸继续问:“与朕一观可好?”
                韩信也不离地,一只胳膊咔嚓一声断了开来,捏着那卷竹简来给刘邦看,刘邦看上面道:“汉王急,马罢,虏在后,常蹶两儿欲弃之,婴常收,竟载之……”(注1)
                


                12楼2012-01-20 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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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片段,我就想试着写得柔软一点……
                  源自和ieaber的聊天YY,又狗血又XX,请随便抽打,跪倒。
                  关于长乐宫废弃宫室的部分,当然全是虚构,没有雷同。
                  剑歌系列番外之 听钟
                  公元前156年,七夕,长乐宫。
                  这座大殿西北角的钟室已经废弃了很多年,甚至连夜巡的宿卫也懒得来查看,今日七夕时节,正夜空如洗,当中一轮银月如盘,照得这片废旧宫室愈发冷清。
                  老曹抱着酒罐子醒来,感觉脖子痛得厉害,月光太明亮,照得他几乎眯了眼,他在这片地方已经当值很多年,对于一个宫卫来说,他太老也太懒,好在长官们总是宽厚的,能不给他派差便不给他派,故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四处走动,拎着一瓦罐的果子酒边喝边看,走上一圈儿,酒罐子便底朝天了,老曹扔了罐子,倒头就睡。
                  长乐宫很大,这一片地方早无人问津,他将这里每日走个百八十遍也无人理会。
                  老曹盘膝而坐,看着月亮哼起了小曲儿,远方传来丝竹声,轻轻柔柔的,与月光缠绕在一起。
                  “又是哪位夫人生了小皇子吧,”老曹抹抹嘴打个哈欠,“好福气呀。”
                  独自赏月果然无趣,不一会老曹睡意又起,便又摊倒在石板上,才不过打了一会盹儿,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将他惊醒过来。老曹心中暗骂:多少日子没来人了,今日不知是上头哪位发疯。
                  待到那些人近了,杂乱的语声也逐渐听得清了。
                  有人道:“不就是漪兰殿的夫人生了小皇子吗,用得着将我们赶到这边来?”
                  又有人道:“可不是,这鬼地方哪用得着人啊,看着阴恻恻的,不会闹鬼吧。”
                  前一个道:“你别吓唬人,惹急了我回去暖被窝去,留你一人在这。”
                  后一个道:“开个玩笑也不成?哪来的鬼,你看这里啊,那都是王气呐,有鬼也给吓跑喽。”
                  老曹玩心大起,便不声不响地等着这二人走近,然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一人的脚腕子狠狠一拉。
                  那人大叫一声重重跌倒,惨叫声与老曹的狂笑声同时响起,一声声撞击在寥落宫墙上,竟有些可怖。
                  那被拉倒的宫卫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揪住老曹就要开揍,老曹捧着酒罐子护住脑袋,连连叫道:“莫打老人家,莫打老人家。”
                  那宫卫被伙伴拽住了,劝道:“算了吧,看他疯疯癫癫的,莫计较了。”
                  那宫卫看见老曹那一把乱糟糟的白头发,气便消了几分,被同伴一劝,就借机找了个台阶下了,也省的日后自己因为怕鬼打人的丑事被传扬出去,便道:“我今日且绕过你,不想糟了好日子。”
                  老曹嘿嘿笑道:“人家的好日子,哪有你我的份啊。”
                  那宫卫不理他,仔细看了这四周,问道:“你定是常年在这边的老军吧,可知有甚好地方,可与我兄弟说说,我们也好熬过这一夜。”
                  老曹想了想,便带了他二人前去一个地方。
                  老曹捧着空空的酒罐盘膝坐在地上,那二人却围着那口大钟转起了圈子——
                  老曹道:“小李小钟,别看了,这钟有年头敲不响了。”
                  那被老曹拉倒的军士姓钟,另一个却姓李,老曹便这么叫开了,二人也不在意,反正老曹年纪大得很,也不算占便宜。
                  小钟道:“可真奇了,为啥敲不响?”
                  小李挥掌在那钟面上捶了捶,发出极其闷哑的声响,他回道:“跟别的钟也不差啥啊。”
                  老曹神神秘秘道:“别乱敲,这里头可是有故事的。”
                  二人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小钟鄙夷道:“可别说个啥子神神鬼鬼的故事来糊弄我二人。”
                  老曹道:“你怎么知道?正准备说呢。”
                  小李笑道:“左右无事,反正上头也不会查到这边来,老曹你且说来与我兄弟解个闷。”
                  老曹清清嗓子道:“要说这钟嘛,可是大有来头的,这许多年来敲不响,却是这钟已经死了的缘故。”
                  小钟道:“钟怎会死,又糊弄人。”
                  


                  14楼2012-01-20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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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曹不理他,继续道:“这钟,真是死了。已经死了四十年啦。”
                    那个时候,老曹我才十九岁,看什么看,老子我现在不到五十九呢,老当益壮,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真是好,年轻人真是好啊。
                    别催行不,老子在想事儿呢——我是那一批进宫当值的,那时候这长乐宫还是天子住着的,吕皇后那一日突然调了我们这队到钟室。
                    啥?没错,就是高祖陛下的吕皇后。
                    我要讲啥故事,你们大概也都猜到了,如果当时知道要干的是啥事,我宁愿丢了俸钱被上头打个几十板子也不会去了。
                    噤声,听我说,其实开始我没看清他的脸,我当时哆嗦着拿着竹竿子,啥都看不清楚,其他几个相熟的人也差不多,我们互相看着,都觉得当真是触了天大的霉头,吕皇后怎就正好点中了我们这一队。
                    吕皇后第一次叫我们刺的时候,有好些人都没听见,包括我。但那么十几根还是戳进去了,我好像听见了半声惨叫,只有半声,然后便什么声音也没了。
                    吕皇后很是生气,又叫我们刺,我哆嗦着手捅了进去,似乎刚碰到那具身体,我就再也刺不进去了,我听见给黑布遮住的木笼里传出喘息声,很重很急,我想象着里面那个人浑身流血的样子,我觉得想吐,如果那时候手里握着的那一截竹竿子也是尖的,我大概会捅进自己身体里。
                    吕皇后大概是挺满意,她围着那木笼转了两圈,我忍不住盯着她看,她也没动怒。
                    ……
                    小钟道:“就这么……死了?”
                    小李道:“真个惨。”
                    老曹摇摇头:“没呢,如今想来可不都是我们的错,我们那时候胆小手软,对着那样大人物,那几十根竹竿子,竟大部分没怎么刺得深,他如何能痛快就死。”
                    小李惨然道:“开朝国士,何苦如此折磨。”
                    老曹摸着酒罐子,亦道:“那萧丞相也是如此说法。”
                    小钟道:“萧相竟也在?”
                    老曹道:“怎么不在,淮阴侯就是他亲手带进来的。”
                    小钟道:“这……这却是……”
                    ……
                    其实我们当时都没敢想,萧丞相是如何把淮阴侯带进长乐宫的,他老人家许是最难过的,不过也许他们关系没那么好呢,是是非非,都是我们这群外人在乱琢磨。
                    吕皇后叫我们将竹竿子拔了出来再刺,我已经软得没一点力气了,幸好这时候,萧丞相冲了进来,他看着我们这群人,浑身都抖起来,老人家指着那木笼问道:“他可是在里面?”
                    吕皇后笑道:“丞相说得不错。”
                    萧丞相哑着嗓子又道:“可还……活着?”
                    那吕皇后大笑:“丞相自己看看不就成了?”
                    萧丞相颤巍巍着扒拉开那遮盖着木笼的黑布,夺过我们中一人腰刀,在那木栓上拼命砍了许多下,然后那笼子被打开了,萧丞相扶着栏杆挪了进去。
                    那木笼子很大,比我们眼前这口钟大得多了,这钟啊,当时也离得不远,就在三丈开外——我顺着老丞相的步子慢慢往前看,看见了顺着木笼子底座上流出来的血,我沿着那血迹战战兢兢地看,我觉得这辈子再没看过比那木笼子更怕人的东西,老丞相在满身是血的淮阴侯面前跪倒,我看见淮阴侯他苍白着脸仰躺着,那么多的血,竟没有溅上他的脸。
                    老丞相红着眼对吕皇后道:“无双国士,切勿如此折辱,请皇后赐淮阴侯速死。”
                    吕皇后过来攀着那木笼子看着他二人,语带惋惜道:“那就请丞相给咱们的韩大将军来个痛快吧。”
                    我们看见吕皇后满脸兴奋地将一把刀扔进笼子里,哐当一声落到丞相身侧。
                    老丞相一手捡了那刀子,一手抚着奄奄一息的淮阴侯的脸,像是抚着疼爱的幼子般。
                    淮阴侯却突然睁开眼,盯着老丞相,轻轻叫了一声,我靠着笼子,离得极近,却也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只觉得他眼睛里说不出的委屈难过。
                    老丞相的手罩住了他的额头,却是极低极慢地说了一句:“听话,闭眼。”
                    淮阴侯便果真合了眼,我们单知道这大汉最桀骜的将军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却不想他这般听萧丞相的话,老丞相叫他闭眼,他便真闭了眼,就好像我们吃吃饭喝喝水,再简单不过。
                    老丞相抖着手将那刀按上了淮阴侯的脖子,我忍不住也闭了眼,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瘫倒在木笼边上了。
                    这件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萧丞相,我们那一队人退得退走得走,甚或有被上头直接找了借口杀了的,总之最后只剩下我一人了,我便日日守在这边,看着高皇帝咽了气,吕皇后变做吕太后。
                    后来惠皇帝搬去了未央宫,吕太后自也不肯在这边住,换了别的大殿住去了,这里就慢慢荒了。
                    没过两年,我听说萧丞相也去世了,给高皇帝陪了葬。
                    我守着这片宫室,守着这口大钟,也从小曹啊慢慢变成了老曹。
                    这口大钟是真得死了,再也敲不响。
                    …………
                    老曹清清嗓子道:“老子的故事可不是说笑的。”
                    钟李二人对望一眼,又去看室中那口大钟,只觉阴冷凄凉。
                    小钟吞了口唾沫道:“该不会真个闹鬼吧。”
                    小李摇头:“若我是淮阴侯,必要跑得远远的,再不来这里一步。”
                    小钟看着老曹,提高嗓子道:“且不说这老家伙是不是编了故事骗我们,就说淮阴侯,那也是……谋反被杀,也算是……”
                    小李踹了他一脚,肃然道:“死者为大,切勿乱说。”
                    小钟腾地站起来,跑到那大钟前,重重拍了几下,那大钟竟真得响了起来,并不是肉掌拍上去那种喑哑低沉的声响,而是用长木撞上去的宏响,这钟声宏亮辽远,水波一样荡过钟室,穿过长乐宫,不知会否传遍整个长安城。
                    小钟目瞪口呆,跑回二人身边,嗫嚅道:“老曹,你骗人,谁说不会响。”
                    老曹诡秘一笑:“本来就是骗人的,若不骗人,哪来的故事给你们讲。”
                    小钟拽着小李往出跑,一边道:“果然是这样,我们走了,你骗自个去吧。”
                    老曹看着那口大钟笑了笑,他们只道他是在自嘲,却不知道他说得不过是四十年前的一桩往事。
                    老曹心道:若不骗人,哪来的这段故事啊……
                    他知道四十年前的那一日,有两人是一双知己,在长安街头匆匆走过。
                    老曹不知道的是,五十年前那一夜,其实寒溪未涨,有人牵着马在水边踌躇,像是在等一个人前来寻他回去。
                    完


                    15楼2012-01-20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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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萧韩小清新 天狩
                      汉七年九月末,长安秋高。
                      晨起,高冠长铗的天子刘邦从长乐宫最高的正殿往外望去,但见平日里高耸的宫室老老实实俯首跪拜,隐在晨雾中,有几分飘渺虚幻,间或有金光点缀其中,却是朝阳亦起。
                      刘邦得意道:“与日同升,正是天子,”
                      话音未落,数道金光冲破晨雾猛然射来,刘邦被那日光耀得连眨数下眼方才适应,再往下看去,却见几座楼宇恢复了平日里刘邦眼中张牙舞爪的模样,映衬着初升的朝阳,分外神气。
                      刘邦心中不快,一道暗影自心中闪过,又把目光投向远方,八百里秦川一望无垠,尽沐浴在金子般的阳光里,壮丽中画出几笔妩媚。
                      刘邦扫去心中不快,顿觉心中畅快,本年早春,他被韩王信那逆贼串通匈奴围在平城的白登山整整七日,多亏皇后与陈平等使了些手段方才解围,引军狼狈归来后,又被人奚落一番,简直想使出无赖手段胡搅蛮缠一番。
                      幸得丞相萧何上奏,说是国之初立,不宜刀兵,与匈奴讲和后正好休养生息,刘邦一想也对,便允其上奏,与诸臣商讨一番,便定了十五税一法,正式安兵修民。
                      然而到底是无法给那小子证明“朕不止将兵十万”了,这口闷气便一直憋到现在,刘邦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但这争强好胜的心思却一日也无少过,早先被项羽事事压着忍气吞声便了,其后又被韩信处处抵着,如今天下已定,项氏已死,将军犹在,可惜却成了笼中兽——刘邦想起韩信,又觉得不是滋味起来,想起他被自己囚在长安,又不是全然的高兴,甚至隐隐夹杂着可惜可叹,种种情绪纠结成一口胸中浊气,消不得吐不得。
                      刘邦暗道:是时候再把他哄出来逗逗了。 …… 天子一声令下,朝中乱成一团。萧何便是那最忙乱的一个。
                      散朝的时候有属下跟上道:“丞相,陛下要去秋狩便秋狩吧,带着随身宫卫与诸位将军不就可以了么?如何要我等一同去?还有‘在朝彻侯亦须同往’,难道连子房先生也要一起去么?这不是胡闹嘛。”
                      萧何道:“天心难测,我等须整饬完备,随行车马仪仗也要一一清点。” 那下属官员道:“这个自然,丞相不必事事吩咐,我等都是做习惯了的,必不会出了差漏。”
                      萧何本不是事必躬亲的人,然而此次秋狩,却是刘邦正式登基后的第一次,又是除必要外,九卿以上全都随往,自然要细心多了,又寻思刘邦背后深意,萧何忍不住叹了口气,正赶上陈平路过,看他这番模样,嘿嘿笑道:“陛下想与大将军修补关系,自去便可,何苦拉着我等陪绑呢。” 萧何与他随手作揖,亦笑道:“曲逆侯不必事事都说得如此清楚。”
                      陈平在脸上摸了摸,又道:“修补关系,只怕也未必,怕只会闹得更僵。一想起这个,下官我就浑身发冷,丞相您继续操劳,我回去多加件衣服去。”
                      萧何目送陈平消失在宫阶上,再叹一口气,其实别人皆可不去,唯独自己却是不能不去了,韩信称病拒召已成习惯,萧何若不去,只怕刘邦筹划的不管是修补关系还是互相较劲都得是一场空。
                      秋狩选在九月二十七以及二十八两日,刘邦本一时兴起,见天光正好,就想冲出去狩猎,正好与韩信较量一番,不想要骗得人来再去出发狩猎竟如此麻烦,奈何诏令已下,刘邦暗暗后悔。
                      那一日很快到来,刘邦先乘大舆前往皇家猎场,其后换了普通形制的车马,赶往那临时圈出的一块地。
                      此时猎场上好大一块空地已被收拾得平整舒服,还铺了厚厚的地毡,围了锦缎相隔,又设了酒宴丝竹,刘邦看见了便不由脸抽,若是再来段歌舞,岂不是把宫中享乐搬到猎场来了?刘邦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于是挥挥手道:“撤了撤了。”
                      便有人上前,撤去酒宴乐工,红毡没法子撤,就留着算了,撤去那四周帷帐的时候,刘邦一眼便看见原本被帷帐遮挡住的、斜倚在马前的韩信。刘邦坐在上首,随手道:“众卿自便,免礼。”
                      然后他盯着韩信看,心道距上次见面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这人怎么还是端着这么一副臭架子,也不来主动向老子问好。韩信感觉到他的视线,也盯了过来,嗤笑一声,挑衅般一拍身侧马鞍,刘邦看得清楚,却是装得满满的箭筒和一柄梨白色长弓。
                      


                      16楼2012-01-20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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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冷笑道:“娶个老婆,然后让她与我一道被关在笼子里么?”
                        刘邦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住了嘴,只搂着肩膀发抖,到底是年老的人了,又受过几次重伤,身体大不如前,呆了一会儿,听着秋雨的声音便做烦,嘴里骂道:“那帮子酒囊饭袋,怎么还不寻过来。”
                        韩信道:“陛下再等等吧,会有人来的。”
                        刘邦骂道:“那帮蠢货,平日里作威作福,一到用的时候就这么没用,老子回去了一定削他们俸禄。”
                        韩信坐到刘邦身边,说道:“丞相会来,我留了记号,只他看得懂。”
                        刘邦脱口骂道:“好家伙,什么时候了你还玩这把戏,除了老萧你就不管别人啦?”
                        韩信道:“不管。”
                        刘邦又骂他几句,突然道:“老子知道了,当年搞什么月下追,该不会是你们俩合伙玩老子吧。”
                        韩信道:“陛下真是会想,我当初走的时候,哪里想到丞相会来追……真是……”
                        刘邦见他又一副神游天外回味往昔的表情,在他肩上拍了一把,笑道:“给老子专心点,咱们听到人声就喊。”
                        萧何披着一身蓑衣出现在这山洞前的时候,韩信冲上去把他搀进洞里,又给他解了蓑衣扔到地上,做完这一切后不知所措地看着半身湿透的萧何,愧道:“丞相,我留了记号,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刘邦扶额道:“什么?老萧啊,你一个人怎么摸到这里来的,多少带些人啊,要是伤着磕着了,叫老子怎么办,只这小兔崽子这里,就不好交代。”
                        萧何从怀中哆哆嗦嗦地取出一个绢包,递给韩信道:“里边有火石,应该没湿,你先生堆火来。”
                        刘邦拍拍身侧,叫道:“老萧,坐这来。”
                        萧何坐下才道:“我叫他们先回去了,只留了夏侯婴和樊哙带了两百禁卫搜寻。”
                        韩信道:“丞相如何不一起回去。”
                        萧何笑道:“我若回去了,谁来看你留的记号。”
                        韩信也知自己胡闹,他明明是希望萧何找过来的,看见这长者为此淋了雨又觉不安得很,只努力揽着柴火生起了火。
                        刘邦指着韩信对萧何道:“这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这口是心非的本事,见了你明明是欢喜得很,偏又摆出一副谁都欠了他的死模样。”
                        萧何道:“陛下别逗他了,在陛下跟前,他可是一点就炸。”
                        韩信生起火来,洞里立刻就有些呛人,但也得忍着,他先将萧何的外袍要过来在火堆边烤着,又去要刘邦衣物的时候,被刘邦瞪了一眼。
                        刘邦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烟灰,遂笑道:“你要时时都这么听话孝顺就好了。”
                        韩信回瞪一眼,继续烘烤衣物。
                        刘萧二人往火堆旁近挪了挪,感觉到暖意,便絮絮叨叨说起话来,萧何话本不多,今日被刘邦勾起话头,也不时应声,韩信偶尔夹杂个几句与刘邦呛声,这用来偷猎的小小山洞,一时叫人忘了身份隔阂,倒是其乐融融。
                        二人衣物烘干后穿上,刘邦看着洞外雨帘,又愁起来,对萧何道:“真不知那群废物何时才来。”
                        萧何道:“我发现了你们留的记号,一时心急,就自己来了,幸好常带火石派了用场,他们只怕还得等一会儿。”
                        二人说毕,发现韩信靠着山洞石壁已经睡过去了,萧何凑过去,一摸他额上,已经烧起来了。
                        刘邦道:“病了?”
                        萧何点头,脱了自己外袍给韩信盖上,道:“怕是顾着给你我烘烤衣物,自己一直穿着湿的。”
                        刘邦道:“脱了脱了,老子给他烤。”
                        萧何在韩信身上摸了几把,回道:“已经干了。”
                        刘邦也挪过来,试试韩信额上温度,又按回自己头上,骂道:“这小混蛋怎么这么娇贵起来,说病就病了,要我们俩老家伙伺候他么?面子够大。”
                        萧何道:“这两年他一直这样,怕是心病。”
                        刘邦道:“老萧,我明白。”
                        萧何道:“是得这么着,那时分臣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反,再说他也是骄狂得过分了。”
                        刘邦叹道:“可他没反。”
                        萧何道:“是啊,不但没反,还把自己送上门来了,想来陛下那时候若真借机杀了他,倒不会有这许多烦心事了。”
                        刘邦暗道:老萧你真狠。又想毕竟是自己做出来的,到底还是自己狠,只是当时看着韩信那样理直气壮又风尘仆仆地赶来,突然就下不了手了。有时候为了某些东西某些事,不得不狠,不狠也会被逼着狠起来。
                        刘邦唏嘘着叹息着苦闷着,竟也睡着了。
                        —————— “全队警戒,悄声……”
                        “叫你们悄声了,陛下丞相大将军都在里边睡着呢……”
                        “悄声悄声!” 刘邦被乱哄哄的声音吵醒来,半坐起来,从身上把韩信的一条胳膊挪开,又发现自己的袍子被萧何枕在头下,韩信枕在萧何腰上睡得正香,气色瞅着好了很多。
                        刘邦听着外面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跳进渭水也洗不清了。
                        刘邦将袍子自萧何脑袋下拽出来,差点提前上演了断袖之举,萧何被这一番动静也惊醒过来,但他不愧国之重臣,只一会儿便收整好自己,又是端肃模样,顺便喊人进来照顾韩信。
                        刘萧二人也不多话,自随了禁卫回去,又派了一队人送韩信回去。
                        刘邦出了掩护着这小山洞的一片树林,回首望去,只觉好似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里。
                        汉七年九月这场秋狩,到底没写进史书中,其后刘邦时或涌起再去狩猎一场的冲动,但多因事迟滞而后取消,他忙着东征西讨,忙着平定天下,忙着歌起大风忙着哀叹黄鹄,等到终于再有时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拉不动长弓射不了长箭了。
                        而有的人,也早已死去了。
                        完


                        18楼2012-01-20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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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再进来时,带了一套常服外加一只药瓶,将手中东西放下,笑道:“爱卿,朕知道你不想见别人,便自己与你送来了。”
                          韩信看他虎口上伤口已经包扎过,缠了一根布条,心道:我最不想见的便是你。
                          刘邦在他身边盘膝坐下,瞅着他道:“瘦多了嘛。”
                          韩信道:“陛下不必如此作态,臣落在陛下手里,已无尖牙利爪,此后必谨遵为臣本分恭谨谦良。”
                          刘邦嘿嘿笑道:“闹脾气了?”
                          韩信道:“没有。”
                          刘邦手指蘸了药膏,伸到年轻人下巴底下:“骗谁呢。”
                          其实那里的伤口很小,亦早已止血,刘邦还是将手中的药膏细细涂抹上去,然后他的手指自韩信颈上横抹过,药膏浸染了一点血色,划出一条淡淡的红线。
                          刘邦盯着那条红线出神,心道若沿着这条线取下这颗大好头颅,许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二人相对沉默一会儿,然后刘邦看着韩信道:“上好药了,你换换衣裳。”
                          韩信抖着手解起腰带,他的手脚被束缚良久,僵硬冰冷,之前挥动短剑已是勉强为之,一泄了气,便虚软无力了。
                          刘邦叹了口气,上前帮他解起衣衫,韩信默默无言任他施为,两人皆想起当日光景,或是汉中拜将意气风发,或是横剑秦岭谈笑自如,或是荥阳城外解衣相就。
                          如今又是一次解衣,却大是不同了。
                          刘邦做起这解衣一事,着实轻车驾熟,三两下便将韩信扒得只余里衣,只闻到一股泽兰的清香,刘邦对这味道是熟悉的,年轻时候去追临街的寡妇,想穷讲究了,有时候就自己去采这种小草烧汤沐浴,如今得登大宝,平日里沐浴,也多是掺夹着这种香草制好的香料,刘邦遂开着玩笑道:“爱卿觐见之前竟洗了澡,莫不是来向寡人自荐枕席的?”
                          韩信闷声闷气道:“正是,不知陛下敢不敢要。”
                          刘邦方触到他肩上的手一顿,随之滑进他里衣中摩挲起来,温热指掌贴近微凉肌理蹭下,白色里衣便委顿下来。
                          韩信大惊失色,说话也不利索起来:“陛下……您……您来真的。”
                          刘邦道:“爱卿自荐枕席,老子自不必客气。如若不适,只管喊停便是。”
                          韩信嗫嚅半天,只窘得满脸通红,却也喊不出个“住手”来,只觉被刘邦如此意有所指地摸了几把,手脚更加虚软起来。
                          他虽是兵中大家,通阴阳晓技巧,战场上进退奇袭包抄降敌俱是成竹在胸,于这鱼水之欢,却着实生涩得很,刘邦在他背后动作,一手已到腰上,轻捏几把,竟将他整得差点笑出来。
                          刘邦另一只手摸着他肩上一条陈年伤疤道:“南征北战的就是辛苦,你以后就做个闲散列侯吧,让朕时时看着你就好,这伤疤得寻个药去了。”
                          韩信知他话中意思,却是要将自己此后软禁在京城养起来了,面上冷笑,心中赌气道:我偏不告诉你那伤是七岁时候摔的。
                          年轻人也没有多少计较的心思了,背后的刘邦在他肩上旧伤处轻吻一记,微有髯须扫过的轻痒,然后他被推倒在车上,上身半触到车壁上,他迷蒙半晌,然后自己用力翻身过来,正面看着刘邦动作。
                          刘邦微微一愣,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亦将自己的外袍拽下。
                          韩信看着刘邦,觉得似乎很熟悉,这个充满江湖气的主君,似乎不管做什么事,看在别人眼里,都是这样充满自信而专注的,他挑逗着年轻人的身体,上下摸索着却不带太多情欲味道,就好像是随手推来一碗饭食,随手递来一件衣裳,随口喊着叫韩信与他坐在一处。
                          韩信觉得这个世界给自己的温情不多,容不得他挑肥拣瘦,更容不得他去探求其下的真情假意。
                          在他不长的生命轨迹里搜寻过去,发现这些所谓温情,竟大部分来自眼前这个人,或真情或假意,总算是美好而实际的,也许就是如此,对着眼前的刘邦的时候,他便有一点点下意识的逆来顺受——虽然总是深藏在桀骜与骄傲里。
                          于是韩信看着刘邦慢慢道:“我快饿死的时候,一位漂洗衣物的老妇救了我,我快被斩首的时候,夏侯婴救了我,再后来被丞相追回来,便算是遇到了陛下您。”
                          刘邦似有动容,眼中又充满了韩信所熟悉的那种信任甚至倾慕的神色,以一种极真诚的口气道:“朕都知道。”
                          韩信闭上双眼,感觉到刘邦的一只手在后面动作,伴随着一种别样的湿滑冰冷进入身体,他从未真正经历过这种事,只觉得奇怪又难耐,将好容易攒起的一点力气都攥进拳头里去。
                          刘邦道:“爱卿,你放松些。”
                          韩信咬紧牙关,刘邦进入的时候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说不清是痛还是别的什么。
                          刘邦喘着气道:“你……你弑君啊!”
                          


                          21楼2012-01-20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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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难受得很,明明前 戏做够,却免不了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他抬了抬腰,见韩信牙关紧锁,紧闭双眼睫毛抖动得厉害,知他难受,用手轻揉着韩信腰眼道:“听话,放松些。”
                            韩信只觉自己舍身饲虎都不得痛快,心中委屈异常,为了自己略微畅快些却也只得依刘邦要求努力放松,二人喘着气使力,终于按部就班进行到位。
                            刘邦抹汗道:“不差彭城之战啊。”
                            韩信缓过劲来,亦道:“还是京索……”
                            刘邦开始动作,缓缓抽动,韩信未出口的半句话就这么被顶了进去,双手攥紧身下毯子,迟迟不得要领,甚是难受。
                            刘邦得了便宜又卖乖,调笑道:“不想爱卿竟还是雏儿一个。”
                            韩信道:“臣…要做得是大事…”
                            刘邦笑道:“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与卢绾樊哙他们在沛县鬼混,太公说我不争气,我便吃百家饭,有钱了就去喝酒,樊哙夏侯婴会偷条狗杀来吃,遇到邻街的小寡妇,就睡上一觉,不想却有了儿子。”
                            “刘肥?”韩信皱起眉来,这件事他忍了,可不代表不介怀,“如今可是齐王了。”
                            刘邦为他拭去额上汗滴,轻笑道:“爱卿果然是逆 贼,一说起这事来就精神抖索了。”
                            “哼……”韩信冷笑一声,喘息着道,“如今落在陛下手里,自是陛下…说是什么就…什么了。”
                            “不提那个,”刘邦道,突然很认真地看着身下之人,“爱卿,与朕回洛阳吧……”
                            虽然尚是生涩,但有刘邦这个中老手从中引导,韩信亦渐渐食髓知味,沉浸进那或缓或急的冲 撞中去,有说不明白的情 欲自两人相合的那处涌起,潮 水般一波波席卷全身,原本只是盘桓于四肢的虚软亦蔓延到全身,伴随着微妙的痒痛。
                            韩信心中迷迷糊糊道:原来是这样子啊……
                            又觉得这种恍惚让他想起一些往事,在修武他被灌得大醉,有人在他身上似乎也做了一小会让人浑身发软的事,原以为是梦,如今想来竟是真的,只没做到最后去,汉王那时,只需兵符到手就行了。
                            韩信继续迷蒙着想:果真是他。
                            刘邦后来说的话,他便没有听太清楚,只强打着精神道:“回荥阳…做什么?”
                            又听刘邦笑道:“不回荥阳,回彭城。”
                            韩信被他整得心中烈火一簇簇地烧起来,喊道:“嗯…彭城?!”
                            刘邦喘着气又道:“爱卿叫得这样大声,你不怕给他们听见,老子还怕被叫昏君呢……”
                            韩信道:“昏君……”
                            刘邦无奈道:“还有精神骂老子呢。”
                            ……
                            韩信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额上热汗又起,一身淋漓,他望着车顶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他努力翻了个身,觉得四肢酸痛更甚,左手不觉被一块冰冷的东西硌到,顺手摸了摸,心中明白,这就是自己的那柄长剑了。
                            难为刘邦专程给他找来,也不怕他做出什么。
                            这柄长剑,跟着他自淮阴市井中走来,穿过充满着鄙夷声的楚营,走过艰险难行的蜀道,踯躅在月夜的寒溪旁,亦有随着他意气风发地登上了拜将台,随着他登山灭赵挥师击齐,随着他布下埋伏逼杀霸王…… 更随着他在云梦被擒时,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如今这柄长剑终也要随着他的折戟而沉沙了么?
                            韩信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问:大将军,楚王,你为什么要这样年轻。
                            韩信突然痉挛着抓住车中垫着的毛皮毯子,攥得骨节发白。

                            


                            22楼2012-01-20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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