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佩

『第一章•白』
家乡的门前有一颗纷繁的梨树，每到春天，一树的白色晕染开来，惹得蜂来蝶往，乱哄哄的，很是热闹。只是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白云悠悠，谷外的世界照旧纷扰，恍若不曾变过。只是风中多了一份血的清甜，像梦里梨花的香味。
我仍旧讨厌阳光，因为阳光太过灼烧人的眼，太过明亮又太过刺眼，总会让人想起一些开心的事情。而那些开心的事情却只会引起更多的不开心。
没有训练的时候，我会躲在谷中的某一个洞里待着，至于究竟在做些什么，我自己并不知道，因为我并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也许只是对着一株草，一颗花树，然后度过年复一年的日子。
师傅说：麟儿，你不需要懂得太多，因为懂得太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知道事实是不是如师傅所说，但我知道懂得很多的师傅很累。他屋前的灯总是很晚才被吹灭，他总是在竹简上写写画画，他总是形销骨立、愁容满面。他说：他忧国又忧民。 如果麻烦是这些的话，我情愿一直不懂。因为的确很麻烦。
十岁的那年，谷里来了和我同龄的男孩子，奇怪的是，他的头发染上了霜白。我很想走过去问一问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常年见不得阳光所以才会发色变白。但他的眼神太傲慢，看我眼神像看路边的一颗石头，于是我就不想去问。师傅说：他是你未来的主人。为什么是未来，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至于他会不会成为我的主人，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变得比我强大。于是我跟着师傅一起喊他：庄少，而不是主人。
一年过后，他看我的眼神更像看一颗路边一文不值的石头，他的剑横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就冷哼：有你这样的仆人简直是我的耻辱。
我并没有反驳，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和快要走的人置气，是的，他快要走了，去的地方叫鬼谷，那也是和这儿一样的山谷吧，那儿还有一样与他年纪相仿的人，只是那个人不是被他称为仆人而是对手。我看到那个和师傅有着同样长的胡子的他的另一个师傅过来领走他，临走时，他没有回头，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记住，我是你主子，不管何时何地。我没在意，因为他并没有成为我真正的主人，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然后我继续过着我自己的日子，偶尔思念家乡白色梨花树的时候，会顺便想起那个同样拥有着白色的男孩，然后只是这样而已……

『第三章•琉璃』
白凤来的时候，天边有大朵大朵的云飘过，像他带来的那只乳鸽子一样，看着我肚子有些饿。可惜，我还没碰到他的那只大白鸟，他的羽翎就划破了我的斗篷，然后在他兴趣盎然的眼神中，我从容不迫地变成他身边庄少的样子。
他不是由师傅领进来的，而是由庄少带进来的。师傅已经失去了音讯很久。也许他已经永久的消失了。
然后庄少那柄造型怪异的剑就没进我的身体里，这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在训练场之外的地方的流血，然后主人说：千变万幻又如何，哼，万变不离其宗。他的傲慢一如当初。我默然地退在一边，并不在意。
谷中被留下的是我和白凤，我被留下的原因是因为太弱，派不上用处。白凤留下的原因我并不知道，我希望他被留下的原因是为了提供食材，但明显我错了，他的那些鸟儿们都是中看不中吃的，一如他的人。
于是，我想要不要我也养一只宠物，比如红莲养着那条赤练蛇，比如白凤养着那些飞鸟。但白凤却告诉我：你不用养宠物了，你本身就是宠物了。你是卫庄的宠物。
是吗？可是就算如此，我还是可以养宠物的。于是我领养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狼，还有一只和我有着相同味道的蝙蝠，顺便捡了一个人，因为我需要人帮我一起修理训练场。以前师傅在，这些事不用**心，但师傅不在了，谷内再没有了经常过来任劳任怨修筑训练场的苦工了。而这些事，白凤是不会管的。
他很讨厌我们，之所以说我们，而不是我，因为他连带着我养的隐蝠，狼王，还有无双都讨厌。其实说我养着他们是不准确的，准确的是隐蝠是自力更生的，他总是昼伏夜出，到谷外喝够了人血再回来睡觉，而狼王有他的狼群照顾他，至于无双，准确的说是他养着我，每次他打猎多了就顺便给我一两只野猪，几捆山鸡，够我凑合好几天的。
白凤，我不知道，他怎么过活，不过我想他那只大白鸟，下的一颗蛋也能顶他好几天的生活吧。虽然天天吃会觉得腻。
主人回来的时候是抱着红莲，他说：麟儿，你把我这儿弄得像韩宫后花园里面的珍禽馆一样。
那么韩宫现在怎么样了？白凤把弄着自己手中的羽毛，唇角牵扯一朵花，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烧了。红莲从主人的臂弯里，探着头，吃吃地笑着，红唇一开一合：全烧没了。眉眼弯着像月牙一样，笑意却未达那浮着水色的眸底。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流沙。聚散流沙。主人一转身，抱着红莲走向师傅的那间竹屋。
麟儿，从明儿起，叫我赤练。主人经过我旁边时，红莲埋在他的臂弯里巧笑倩兮的对我说。
是，红莲殿下。我应着。一抬头，明晃晃的阳光逼得我头晕目眩。果然，我最讨厌阳光。


『第四章•蛇蛊』
主人和赤练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外面的血腥味依旧浓烈，谷内却照旧安宁。我依旧遵循着师傅留下来的轨迹生活着。一切似乎都不曾改变过，但一切又似乎都在改变着。最明显的一点是我养的宠物们在面对主人时会变得惶恐。
他们归来的第三天，赤练失去踪影，主人让我去找她，我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去找，难道他认为在谷中生活了十年的我比他更了解这片山谷，表面上似乎是这样，虽然我仍旧在邹衍先生留下来的那片阴阳五行阵中失去了方向。
谷内一直四季如春，我却在一片翠绿中见着一长带焦黄的草木，蜿蜒曲折，一如蛇游动时留下的痕迹。我顺着那条痕迹，在谷的深处，见着立在蛇冢里面的赤练。
红、黄、褐、绿、白、黑的蛇堆里见着那条泛着霓色的赤练蛇成半人高的立着蛇身，它的对面是同样一条面目狰狞的黑白环蛇，未及眨眼的时间里，赤练蛇猛地冲向那条环蛇，还未来及反应，就吞了那条蛇半边的脑袋。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想吃蛇羹了。
麟儿来了。立在蛇堆里的女子，眉目间万种风情，我和她却隔着千山万水。
嗯，我应道：主人在找您。
是吗？他想我啦！我才离他几日呀。女子撩拨着发髻，摇曳身姿，踩在那些蛇的尸体上慢慢地走了过来，红唇轻勾，画出一朵花来：麟儿也想我了吗？如梦亦如幻。她却再也不是当年和蛇做朋友的女孩了。
是的。我仍旧语无波澜地应道。
她慢慢踱在我身边，道：麟儿，几年不见，你的性子越发冷淡了。
没有。我没有说谎，不是我变得越发冷淡，而是我们愈发疏远了。有些时候，一转身，一回眸，那些人啊事啊，就面目全非了。我不知道主人对于流沙的理解，我自己的理解是，流沙象征着漂泊不定。它抓不住，握不紧，甚至越想抓住，越想握紧，就越会从手中流逝，从指缝间溜掉，从掌心间被风带走。一如幸福。但究竟什么是幸福，我却不知道。
麟儿，回去告诉他，今儿个我就在这儿歇了，以后也不用找了，等我把蛊炼出来了，自个儿会回去的。赤练不急不缓地启着朱唇，一字一句中俱是别样的慵懒与自信。
据传南蛮之地有蛊虫之术，将无数毒虫至于罐中，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剩下的那只为蛊王。剧毒无双。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只要是毒物皆可拿来炼蛊。但我知道一件事儿——最后剩下的那只蛊王虽生犹死、虽死犹活。何谓？最后的那只蛊虫会被自己的主人杀死，以便于操控。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条赤练王蛇，我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她会舍弃它，我也从不知道她可以狠绝至此。究竟是我不曾了解她，还是她不曾让我了解。我不知道。

『第六章•苍狼无双』
出谷并不好玩，满目萧条，黄沙溯漠，焦土连绵，人烟稀少。一瞬间，我以为来错地方，这还是当年的繁华昌盛之地——韩国吗？
衣衫褴褛的民众，畏畏缩缩地在这片被称为故国，而今被称为河东郡的地方存活着。
自出谷以来，笑容就再没有深入到赤练的眸底，我养的宠物们倒是觉得有趣的紧，忙不迭的去探索着淹没在他们记忆中的世界。只是主人没有这份兴致，于是大家都失去了这份乐趣。
无双是最先找到盖聂那行人的，我觉得功劳是属于那只烤鸡的，无双当时大概饿了，于是就被那只烤鸡的香味吸引过去了，可惜我们去的时候，那只烤鸡已经被吃了，同时，无双已经气绝余地。无双是做了饱死鬼，于是我并不觉得遗憾与悲伤，只是没了一个苦工罢了，大不了再找一个。我心里是这样想的，我也想这么做，于是当主人告诉我杀死无双的是盖聂的佩剑——渊虹的时候，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黄金对主人说道：主人，我以十金向流沙下单，我要渊虹从这个世上消失。
这倒是趣闻。白凤轻挑起眉，眸中俱是兴趣：兄弟情深么。
麟儿，是不是谷内待得久了，对外面的世道陌生了。那渊虹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二，你就以十金来下单，不知道你是瞧不起盖聂呢？还是瞧不起渊虹？赤练貌似不在意的说道，一双翦水眸细细地观赏着她涂了蔻丹的纤纤素手。
没有。我只有这么多钱，剩下的银子我得置办谷中所缺之物。我直直地视着主人，希望他能够收下。
多此一举，渊虹？哼，盖聂不在了，渊虹还有何存在的意义。主人一转身，并不理会我手中的钱物：无双放那儿，自会有人处理。
闻言，赤练的脸色一白，唇畔攀上一朵苦涩的花。终是没说什么，一回身，又去追逐那个永远前行的背影。
白凤似乎没听见那句话，一旋身，纵上那只白鸟，跟上去。
金乌渐沉，暮色侵袭。今晚是满月。这片山头却太过安宁。我知道苍狼已经带着狼群去追猎物了。
我突然觉得手中的那些钱物有些多余，此去经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谷中，就算能够回去，也回不到从前的宁静。我一挥手，将那些钱财扔在风中，若是有人得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是沾了血的东西。
我没有回头看无双，因为有些路，一旦走上了，便不能回头。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无双安好。此去一别，或早或晚，前路等我。

『第八章•机关飞鸟』
悬崖峭壁之上，穷途末路之时。游戏已经开始。
那只机关兽倒是有趣。也不知道白凤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那些鸟说的。
我想想还是不要答话为妙。静心关注着这场游戏。红色一直很适合她，不管是清雅的粉色，还是赤色的妖娆，也许她适合这道代表欢喜的亮色。又或许，她现在心里是欢喜的，一如那抹赤红。看着猎物一步一步地落入罗网，看着他们的挣扎，也许从那些挣扎中她觉得自己也在渐渐接近着他。
一道翎羽划破斗篷，我诧异地回视着那人与苍穹融为一色的水眸，那里面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我不曾见过。
怎么？看痴了？她可不是你能够妄想的人。似是无意，似是故意，那人唇角牵起嘲弄的弧线：走吧。
我漠然，她与我之间的鸿沟从一开始就不可逾越。
白凤将盖聂那行人用鸟群驱入机关城，计划至此开始。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和主人汇合。听主人部署下面的任务。
回去的时候，赤练正在研究那只机关兽，看样子甚是好奇，虽然她更喜欢公输仇的机关蛇。而公输仇带着无双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无双已然不是当初的无双了。
赤练，想是你已经有了机关蛇，这机关兽嘛，我讨个人情。白凤施施然地立在一边，眉眼如画，唇畔间落了一地的花影。
赤练蛾眉半敛，别是风情万千，眉目间满是讶意，软软糯糯的话语中带着探究：白凤，何时你对这机关术有兴趣？
那人倒是怪异，并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噙笑的任一只文彩绚然的鸟将那只机关兽叼起。
主人对这一切只是不耐烦，从他的神色中我知道白凤和我还是别浪费时间的好。隐蝠已经先去了。
我继续和白凤一组，在那只大白鸟上见那人从头至尾都没有碰过那只机关兽，我正好奇他为何要从赤练那儿讨过来的时候，那只锦鸟将机关兽扔进我怀里。
回谷之后，这只机关兽可以帮你劈柴，所以收着，不许扔掉。薄凉的声音，仿佛不是对我说的。而我宁愿他不是对我说的。自他进谷以来就不曾送过我东西。虽然其他人也没送过，思及此，我更觉得惊惧。
正当我百思不得的时候，那人仍旧泛着凉意的声音响起：下去。
下面此刻不是万丈深渊，但据我目测也有数十丈，水光粼粼，泛着凌冽的光。我眼一闭，从鸟身上纵下，半空中又听到凉凉的声音，里面全是戏谑：原本我打算让鸟群送你下去的，可惜麟儿你太过心急。
“扑通”一声中，我觉得自己的心也沉到了水底：这是第一次他叫我麟儿。我也第一次觉得儒家的那些人说的是对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连带着长得像女子的人也难相处。
白色的巨鸟渐渐消失在眼前，但不知这水面上的波纹何时消失？

『第十章•血色凤凰』
这场攻城与守城的战争，墨家输了，流沙输了。我相信主人是知道的。无双步履踉跄地跟在身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主人的迟疑，赤练夭色的眸光此刻也浸满了忧色。我也第一次产生了质疑：有些人是否值得自己执着。
主人接下来的目的地是胶东郡，我忽然觉得无趣，请示一声，私自退去，说是私自，是因为主上并没有同意，自然他也没有反对。
这世事这般无常，谁又会在乎谁，还不是草席裹身，终是黄土一抔。笑红尘，笑凡世，笑自己，我随便找一个山洞，就着茵茵绿草，随地而席，还是睡觉好，梦里不知世上事。呃，谁的口水落在我脸上？遇到猛兽了？把我当美食了？虎豹还是豺狼？哎，它遇到我真倒霉，正好拿它下肚。
只是，我睁开眼见到的情景却有些触目惊心，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我脸上，白凤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了，活似他那只白鸟：滚。
我怔住，伤得这么重，还有力气让我滚，看来还没到死亡的边缘，我侧个身不想理会他毕竟这个山洞又不是他家开的。但明显他并不想让我安稳：滚。我说了让你滚！咳、咳……
我无语，不愿与他争辩，反正山洞不在少数，我挪一个地方，也不需花费多少时间。我起身朝洞口走去。
咳、咳……谁让你走的！和着怒意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这回我是真的无语了，难不成，我真得滚出去？我蹙眉，转身离去，不理会背后跌跌撞撞追过来的那人。
你！
见着闷哼一声，昏过去的人儿，我突然一阵头痛，突然分外地怀念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白凤。我摇首，果然，鸟人的思维我是难以理解的。总得给你找一些止血的草药吧。我可不是隐蝠，那些粘稠的液体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回来的时候，那人仍旧不安份，颦着一对秀眉，蜷缩在天然的石床上，像一只失了群的幼兽，透露着无助。那只鸟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威风，见到我来时，怯怯地歪着脑袋，毛羽零落，躲在一边，这回我可没用看烤鸡的眼神看那只鸟，只能说是应了那句俗语——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第十一章•别有洞天』
白凤昏睡的那几日里，没日没夜地念着一个名字。那只白鸟似乎也知道我对它没什么威胁，慢慢地蹭过来，夜里，洞中阴寒，它帮白凤取暖的时候也顺便给我一只膀子，只是那翅膀太沉了，压着我反而睡不踏实，我只好领了它的心意，没要它的人情。
那人醒来的时候，竖着一对柳眉，眸中泛滥着嫌恶，如果不是见他面色如蜡，我还以为他完全恢复了。
我说过让你滚。明明是刀口刚结了痂的人，精力却是充沛，中气十足地赶着我走，我暗叹他的恢复能力。
我放下手中的草药，躺在地上，努力地滚着，想要尽可能地早点离开这个洞穴。
你！咳、咳。动怒自然会牵动伤口，我叼着随手拔过来的狗尾巴草，躺着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头成川地捂着崩开的伤口：你是故意的！
你又不让我走，又不让我滚，难道你想我爬着出去？我不温不火地开口，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要是石子地，我可不做这等蠢事。
我何时不让你走的。也许是吸取了教训，也许是因为疼的厉害，那人失神地倚着石壁，额间沁出薄汗。因为咳嗽，白皙的肤色染上了绯色，平日里，雌雄莫辩的面容，这时倒有几分女子的清丽。
见我许久没有应答，那人有些恼了，一只翎毛飞过了，却终是因为受伤失了往日的威力，还没触及我衣衫就已失了力道，随即，那片羽毛荡悠悠的，轻飘飘的，兀自悠闲地飞着，全然不理会它主子的怒意。
换完药就走。我不曾想过要和他纠缠，只是同属于流沙，不便于见死不救。
流沙同载十年，我倒是不知你会黄岐之术。那人恢复了平日里讥诮人的模样，眉眼如冰，薄唇牵扯出几丝嘲弄的花。
我又何曾了解过你？我淡淡反问，新裂开的伤口要处理一下，不小心的话会出脓水。
你想了解吗？话语中的认真一时让我语塞。正在愣住的当头，斗篷已被扯开，唇舌已被封住，这回我是彻底的慒了，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呢喃：我为龙阳。
我顿时了然于心，淡然开口：你感兴趣的不是我。
那人停下唇舌的肆虐，看我的眼神中掺杂着不知名的情愫：麟儿，有没有人告诉你太过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我垂下眼帘，觉得好笑：这话对你也适用。
闻言，他嗤笑出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不知。
因为我们如此相似。那人抚着自己的眉眼，其间百转千回：又因为我们都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看着你，总觉得是看着自己，总觉得自己可笑。
该与不该是由自己来定的。可不可笑也是由我自己来定的。你我并不相同，最起码你不会医治之术。我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起身离开，临走之时扔给他一句：下次吻人的时候记得先洗牙漱口。
墨玉麒麟！身后人气红双颊的样子让我心中一快，一扫几日来的阴霾。情关难过，而谁又能在这条情字路上全身而退呢？许是这样，才会有趣。

『第十二章•临别清算』
也不知是我的药多少起了作用，还是他自身惊人的恢复能力。短短数日，他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渐离的剑法稀疏平常，所以白凤并没有伤得多重，只是那些刀口有些唬人，才会失血过多。
已然恢复贵公子形象的那人，自在悠闲地看着我打理着他的那只大白鸟，眼角眉梢弥漫着理所当然，口中却说着听起来十分客套的话：麟儿，这回，我要好生谢你。
难道袖手旁观，站在山巅，欣赏了群山美景就是好生谢我？那么这谢礼我不敢要。只是我奇怪倘若此刻没人帮忙，这鸟谁来照顾。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那人倒是优哉游哉地开口：其实，白凤凰是不用人来梳理羽毛的，毕竟它有鸟喙，又不是马匹，还需要专门的马夫来照料。只是，我见麟儿你这般热心，也不好推拒。
我在原地整整愣了一刻钟，那只巨鸟趁机扑哧扑哧地飞在空中，虽是见得着，却不能捉得它半根羽毛。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的话，我觉得白凤和那只鸟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麟儿，临别在即，有些事儿，我有些不明白，还想请教一下。那人也是知趣，见我如此脉脉含情地瞪着他，适当地转移了话题。
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回咬狗一口，那样会失了身份。我收住怒意，拍拍身上的鸟毛，静待他的下文：。
那人背着光，表情模糊，唇角噙着笑，口气却凌厉：当初我们攻进机关城的时候，这盖聂明明已经被关，如何大人要杀端木蓉的时候却能赶来救她？
是我弄进去的人，自然我也有法子将他弄出来。我言无起伏，仿佛和自己无关，如果可以，这场恩怨我倒是真想置身事外：主上要的是盖聂，墨家其他的人只是幌子，墨核里的秦兵一死绝，主上就命我将盖聂放出。
似乎是不满我的回答，那人眸色深沉，语气讥讽地追问：那么大人也让你偷袭盖聂？
闻言，我不冷不热地反问：您光明磊落也不是偷袭了盖聂？
咻地一声一道羽翎划开我的斗篷，山风狠疾，那人的声音变得有些破碎：大人从来不手下留情，为何那日他会替你挡下盖聂的渊虹？
因为我还有用。我蓦地厌烦了这种质问，一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山头，我刚踏出半步，前面早已一只羽毛钉在地上。
我与高渐离厮缠时，大人对你说了何话？
我顺势踩在那只羽毛上，起脚时，白翎染上土色的脚印，嵌进湿滑的苍苔里：他说，这天下，他让我做的事我才能做，他没让我做的事，我就没资格做。仅此而已。
随风再没有飘来那人的翎羽，我一纵身，横越在山林间。
这几日，只是碎石落在深潭里的激起的几缕波痕罢了，过后仍旧水如明镜。

『第十三章•海市蜃景』
胶东郡的繁华如今显得有些奢侈，齐国故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王国已经在秦兵铁骑下沦陷了昔日的荣耀，或许是山高路远，秦皇的淫威暂时还未逼迫到这片宁静的海域，可是东巡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半空中忙忙碌碌的重重影子仿若人世般熙攘，人果然是一样的，不管去了哪里，哪怕是传说中仙山也是纷纷扰扰不休。海风中是腥咸的味道，闻着却让人神清气爽，比海市蜃楼让人舒心多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声音配着他身上的环佩，叮咚作响，煞是好听：麟儿，我们，多久没见了？
如果没有那温吞的性子，定是神采飞扬之人，只是可惜，这般与世无争的性子，怕是要吃亏的，我装作没看见屋顶上的伏念，并未理会身边的人，六艺之中我最不擅长的就是九数。
你，为何要加入流沙。沉默半刻，终是开口，醇厚低沉的声音似是探究，小心翼翼地传达到我耳中：不是不喜欢血腥吗？流沙可是暗杀团体。
我忽略他语气中的担忧，答道：伏念先生不喜争斗，却配有雪霁，这又作何道理？我听到身后屋顶上有人滑倒的声音，然后又听到有人跃下远去的声音，身边人更是连耳根都赤了。
停了许久，也许是回过神了，温懦的男子缓缓地说道：麟儿，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一次，不要再左顾而言他。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流沙不适合你。
适合？我轻哧出声，对着他认真关切的脸庞，忽然觉得好笑，语气跟着刻薄起来：那么，颜二先生觉得哪儿适合我？儒家？小圣贤庄？我倒是觉得罗网蛮适合我，毕竟我和赵高有相似之处……
啪！
尖锐的巴掌声惊起一群海燕，脸上一阵吃痛，一直不知道温文儒雅的人动起手来可以这般狠历。麟儿，扳过我肩膀，逼迫着我正视着他，他的眸中是从未浮现过的愠怒：你和他是不一样的。他怎能与你相比？
呵，非男非女，阴阳共生。我和宦官难道不相似吗？我嘲弄地推开他的手。
不是，他说了你是……
够了，我不耐地打断他急切的话：他那么厉害还不是没声没息地消失了。
麟儿，身边人吓得怔住：你哭了？
我没有。我别过脸去，眼前模糊一片，蜃景大概到了穷处吧：流沙，是他的心血。我喃喃地说道，已不知道究竟是在和颜路解释还是对自己说的。

==========================此坑暂弃•暑假重开===============================
@水♀如♀佩

故意让我这种不想刷经验的孩子刷经验的吗

刷呗，怕毛

授权了？果断加精~这东西写的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