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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逆·释天·潮音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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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原赵国都城,秦国灭赵后,改为秦国领土,封郡。
邯郸城长毓巷内,坐落着一座清奇雅致的别院,落于竹林之中。前院正对大门处横架着一张桐木长琴,乌漆梅花断,蚕丝冰弦,胎以梓木,镶以紫檀木琢纹。
别院以此为名,称琴韵别院。
院内有一阁,称之茗香。
隔着十重红纱幔帐,宫装高髻的女人踏歌起舞。
鎏银小梳,髻心红玉,雕花嵌玉华盛,赤金镶蓝玉结语,发梢上约莫三寸处以紫带银铃束发,盘以柔云圆髻,冠纯银铸花盘蕊紫玉步摇七寸纹螭簪;长眉淡扫,目散胭脂,面匀脂粉,红唇朱浅;银镶粉晶修颈项圈,银丝编链缀紫晶链,赤金碧玉镯;蓝缎浅纱粉绸缀衣长裙。腕转袖起,水袖长舞;足踏玉砖,臂舞轻纱。只是那足上皮屐,却呈半透明的冰蓝,屐底以整块水晶制成,甚为特别。
舞曲已至高潮,女人忽而挥臂,长绸高展,袖中闪出一丝银光。
女人的唇角微微勾起,现出一丝狡黠的笑。
一枚长达半尺的银针,钉在了红木栏柱上,长振不休。



IP属地:江西1楼2012-04-03 17:32回复
    雨越下越大,寒萧雪的夜行衣紧贴身体,束腰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长发贴在脸上,她伸手将乱发拢到耳后,另一只手紧握刀柄:“……自己么?真羡慕你啊,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嬴政给了你们多少钱,值得你们这样费心,竟然出动了二十七个人?”年轻的杀手注意到她的左手正在悄悄的向后伸,但不注意看只会认为她在捋头发。他将眼中的警惕压了下去,但依然紧盯着她的左手:“三万赤金,到时每人有一千两提成,剩余的交给大家姐。但是嬴政的要求很奇怪,他只是要我们把你控制住,并不想杀你。这可不是杀手的专长。”寒萧雪勾起唇角:“因为他根本没有杀了我的胜算,所以指望生擒?有点猜不透,不过,这样才有趣。”高渐离静静地听着,忽听见寒萧雪压低声音对自己说:“先生是局外人,还是不要染指此事的好。”“你一个人对付他们?”高渐离微微皱眉,低声问道。“他们引以为傲的杀人之术,在我眼中,不过尔尔。”寒萧雪轻声说,看了一眼高渐离背上的筑:“是琴一类的么?筑?乐师,不该杀人,可惜啊……”高渐离看了寒萧雪一眼,将筑搁置一旁:“现在,不是了。”
    寒萧雪眼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平复,纤指透过发丝触到了刀柄:“你如果打算留下,就按我说的做。看着那些人的玉佩,如果是青玉,杀。那些身上带着翡翠的,你杀不了他们。”她握住刀柄,猛的出刀。年轻的杀手瞳孔骤然收缩,大喝:“闪开,小心她的速度!”话音未落,身旁同伴的血便溅到脸上,粘稠而温热。几乎在同一时间,高渐离闪了出去,剑刃擦过两名杀手的胸膛,随即转身刺入了第三名杀手的心口。他对于寒萧雪方才那种命令式的语气有些反感,更有些反感她最后那句话,那种高傲的语气。“该带我那柄伞出来的,那柄伞我最喜欢了。打着那柄伞,我在雨夜里杀过很多人——你听过血洒在伞上的声音么,比如油的春雨更加粘稠。”寒萧雪对高渐离说,,双刀在手,左手寒影,右手流光。“没有,我不喜欢伞上沾血。”高渐离回答道,一边将剑从那名杀手心口抽出。尸体倒了下去,血泉染红了高渐离长袍的下摆。此刻二十七名杀手只剩下十七名。寒萧雪出刀的那一刻以人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快速掠过三名杀手,在同一时间扫过他们的咽喉。在返回高渐离身边时,她腿上的刀从刀匣里弹出。长腿以非人的角度弯曲,刀刃如蜻蜓点水般划过了两名杀手的胸膛。但是那刀刃极其锋利,极轻地一划,却破开了那两名杀手的胸膛,甚至能够看见心脏还在跳动。
    手中双刃,腿上一刃,这便使得她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足够多的敌人。当她回到高渐离身边时,那柄刀却收回刀匣,无声地贴紧她的小腿。寒萧雪站在那里,轻轻勾起嘴角:“还要再挣扎么?可惜已经晚了。”她再次冲了出去,反手握刀,转身一圈,轻盈落地,就像谢幕的舞姬,缓缓收住旋转。右手在前,左手背在身后。这是一曲极美的杀戮之舞,开始便是结尾,血溅如夕阳斜雨。高渐离看着她缓缓起身,双手转刀再同时回鞘,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说杀人要有美感。这是杀人的艺术,明明是杀戮却不觉一丝血腥,只带有残酷的美感。可是观众都死了。
    


    IP属地:江西3楼2012-04-03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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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杀手抬起头,雨顺着脸颊滑下来。许久,他低下头,看着寒萧雪:“为什么,不杀我们?”寒萧雪扫了一眼尸体身上的玉佩:“他们都不是青螭,你们才是。我知道青螭只有十三人,可究竟是哪十三个人我也没有把握,直到我看见了这个——”她踢起玉佩,用手接住,“青玉螭纹佩,说是青玉,其实是淡青色的翡翠。死了的人身上的玉佩,都是成色不好的青玉制成的。”“原来是这样,可现在这里加上我也只有十二人。”年轻的杀手说。“你不是青螭的首领。我碰巧认识她,还救过她一命。我总要给苏媚一个面子的。”寒萧雪说。
      “原来是这样……”年轻的杀手一愣,笑了,“你现在才真的不给她面子,你一句话就把她卖了。苏媚会不高兴的。”
      “是么?”寒萧雪一愣,“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听见了脚步声,整齐而有序。高渐离微微皱眉,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
      年轻的杀手扯下了自己的面罩:“苏慕白。”
      寒萧雪微微眯起凤眼,眼里有冷冽的杀意;“你和苏慕青,是什么关系?”长刀拔出,直指他的咽喉。苏慕白看着那随时可能要了他命的长刀,依旧是笑着:“他是我哥。”寒萧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终是放下了刀:“果然……不愧是一家的。”
      


      IP属地:江西4楼2012-04-03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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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凄惶雨
        “不知不觉,你都来了一个月了,是么?”寒萧雪偏过头。高渐离站在她身后,望着窗外的雨,轻轻点头应道:“嗯。”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寒萧雪说,她走过来和高渐离并肩站着,看着窗外的雨连绵不断。“是啊,过几天就是了。今日四月初二。”高渐离说。
        寒萧雪的眼神霎时间变得迷离起来:“四月初二了么……”她看着高渐离,突然笑了:“想喝酒么?把他也叫过来。”“你不是不喜欢他喝酒么?”高渐离想着那人要酒不要命的样子,皱了皱眉。
        “好酒,总要多点人喝才有滋味。”寒萧雪幽幽地说,“不然,那与嚼蜡有什么分别。”
        莫湄转身,正对上一人嬉皮笑脸的模样:“荆轲,就来了?”荆轲抓了抓头发,笑道:“嘿嘿,有酒喝当然要快点来喝啊,不然凭那两位的酒量,我抢也抢不到啊。”莫湄无视了他的满脸馋相,轻声说:“怪不得说找酒友一定要找你,要酒不要命。”荆轲显然是听见了,大笑道:“嘿嘿,那当然只能找我啊!”一转身,撞上一个人,高渐离看了他一眼:“酒鬼一个。”荆轲反驳:“酒仙!”一看是高渐离,马上又恢复成先前嬉皮笑脸的样子:“嘿,小高你在这里啊。我们快进去吧。吟初的珍藏可是难得喝到啊……”高渐离扫了他一眼,转身进屋:“我劝你少喝点,这酒极烈,小心你真成仙。”荆轲笑道:“嘿嘿,就是要烈才好啊。”转念一想发现不对劲:“高渐离!你咒谁死?!”
        寒萧雪站在门口,装作漫不经心的擦拭着一柄刀:“你再不进来,恐怕你真得死。”
        荆轲一滴冷汗滑过脸颊:“吟初啊,这是喝酒,没必要还磨刀吧……”
        寒萧雪扫了他一眼:“我又没说要杀你,我剖鱼腩。”
        荆轲松了口气,转而无奈:“剖鱼腩有必要用上寒影么?”
        “我乐意。”
        荆轲看着屋内的两坛好酒,眼睛闪闪发亮:“诶诶诶?!两坛?!”寒萧雪收刀:“你再不进来,那一坛我就拿去慰劳一下‘刀’。他们很久没喝酒了。”荆轲看着屋内的两坛好酒,纵身扑了过去:“别啊!这酒烈,我怕他们受不住……”寒萧雪和高渐离同时起身,一琴一筑砸了过去,正中荆轲面门。荆轲捂着脸:“我说你们打之前说一声啊……”
        两人又是同时将碗砸了过去:“废话,谁打人之前还打招呼的。”
        荆轲趴在地上:“我说你们两个也太默契了吧,心有灵犀啊……”
        寒萧雪手里的碗顿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高渐离口中的酒含了很久才咽下去。荆轲抬头:“诶,我说小高,你那算是为了自己不被呛着么?”高渐离又喝一口酒:“你错了,我是在忍着不把酒和剑一起砸你脸上。”荆轲转向寒萧雪:“吟初,他欺负我……”
        寒萧雪头也不抬:“小高,继续。”
        “……你们两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小高。”寒萧雪突然说。高渐离抬头:“嗯?”寒萧雪斟酒:“清明那天,有什么人要拜祭么?”“没有。我不知道他们的坟在哪里。”高渐离说。“那好,清明节那天,陪我去拜祭一个人吧。”寒萧雪垂眸。高渐离想了想,说:“好。”
        四月初五,清明。
        “莫湄,今日是清明么?”寒萧雪睁开眼问道。白发黑衣的羽人答道:“是,今日清明。”“他也该来了,扶我起来吧。”莫湄扶着寒萧雪起身。寒萧雪偏过头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收拾,他来了告诉我。”“是。”莫湄转身出门。屋内一时寂静,许久,寒萧雪说:“又只剩我们两个了啊,阿镜。”无人应答。寒萧雪打开衣橱,开始更衣。
        


        IP属地:江西7楼2012-04-04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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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先生。”莫湄看见高渐离,行礼道。高渐离点点头:“吟初在么?我答应她今天陪她去祭拜一个人的。”莫湄说:“吟初小姐在更衣,片刻后就到,高先生先去厅里等一会儿吧。”高渐离点点头,转身跟着莫湄去大厅。
          寒萧雪扫视一圈,在衣橱里翻翻拣拣。“你说过你不喜欢繁复的东西呢,阿镜。”寒萧雪的手最后在一件衣裙上定格,“那么我便不会穿得太过繁复。”她的手在衣裙上抚过:“不过最朴素的,也只能是这样了。不喜欢繁复衣饰的你,为什么要嫁入赵国王室,又为何要盛装死去啊……有时候我想,我真的认识你么?你的一切。我都猜不透啊……”寒萧雪披上衣服,系上衣带,举止优雅,那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不管对于任何种族而言。她拿起梳子,挽起发髻。然后走出房间。
          “小高,来了?”寒萧雪看见高渐离,问了一句。高渐离点头。“我们走吧。”寒萧雪一袭白衣,只盘了一枚银簪,朴素而不失优雅。高渐离起身,跟在她身后。 门口的车夫早已备好马车,莫湄将寒萧雪扶上马车。高渐离愣在原地。寒萧雪向他伸出手:“小高,上来。”高渐离看着那只素手,惊了一瞬。刹那间他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一天,寒萧雪掌心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他犹豫一会儿,握住了寒萧雪的手,登上马车。
          “我们到了。”寒萧雪说。高渐离睁眼,跟着她下了车。眼前是一片原野,空旷的地上一座孤坟格外显眼。
          “孤坟?”高渐离看着那座坟,上面甚至没有墓碑。
          “是。”寒萧雪摆出一壶酒,“紫玉髓,她最喜欢的酒。我们走吧。”
          “就这样?”高渐离问。他无法想象走了这么久,寒萧雪只为了送一瓶酒。
          “就这样。她不喜欢太繁复的东西。”寒萧雪说。
          “吟初。”
          “嗯?”
          “教我弹琴吧。”
          “怎么突然想到学这个?”
          “我也不知道。你愿意么?”
          “好啊,你想学,我就教你。”
          


          IP属地:江西8楼2012-04-0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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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房好啊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2-04-07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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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水版啊亲


              IP属地:江西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2-04-07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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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又飘来晃两下


                IP属地:江西11楼2012-04-08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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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12楼2012-04-08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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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萧雪看着窗外的雨,伸手关上了窗。高渐离坐在榻边,一名白发的羽人女子正在帮他检查肩上的伤口。女子名叫莫湄,是寒萧雪的贴身侍卫之一。白色的碎发散落,挡住了眼睛。许久,她抬起头,轻声说:“好了。伤口虽深,但是没有伤到筋骨。”她抬头的一瞬间,高渐离看到了她的眼睛,和寒萧雪一样,蓝眸,冷冷的闪着紫光。不同的是她是带着青色的蓝,而寒萧雪的眼眸更加幽深,如同垂死之人的目光一样,莫湄的眼里似乎没有世事,只是一个旁观者。寒萧雪从腰间找出那个白玉盒子,扔给莫湄。莫湄点点头,打开盒子,找出木签刮了一层药膏,给高渐离抹上。寒萧雪靠在墙上,望着门口:“这种时候,她应该到了。”高渐离闻声:“谁?”寒萧雪轻轻勾起嘴角:“一个,可以帮我清除秦狗的人。”
                    门被猛地推开,白衣的羽人提着弓箭,白发缓缓的往下滴着水。她身后跟着一个抱着琴的女子,褐色长发,青墨色的瞳孔:“吟初姐,琴我抱进来了。泡坏了就可惜了。”寒萧雪点点头:“那件事怎么样?澜焉?”莫澜焉把弓箭随手扔在地上,淡淡道:“解决了。”高渐离偏头看着寒萧雪:“什么?”寒萧雪眉眼一弯:“当然是指,秦狗。”高渐离身形一滞,不觉牵动伤口:“他们……嘶……都死了?!”莫澜焉淡淡的看着高渐离:“我听说吟初小姐救了一个人,就是你么?他们,该死。”高渐离看着莫澜焉的眼睛:“我不认为这世上有绝对该死的人。”莫澜焉依旧是淡淡的抛下一句:“你不认为又如何。我们是赵国人。而赵国已亡。”“国仇家恨,那么重要?”高渐离轻声说。
                    寒萧雪抚着头发:“如果灭的是燕国,我看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高渐离一愣:“你说……什么?”寒萧雪看着高渐离,笑了:“知道为什么我敢带你来这里么?因为在那之前我就料到在那里会有人来杀我,所以我派人把周围所有新进的陌生人的底细查了一遍。包括你。燕国宫廷乐师,高渐离。真没想到啊。”高渐离沉默片刻:“所以,你才愿意相信我?”寒萧雪轻笑:“你错了,我不相信任何人。我救你,因为你是乐师。”


                    IP属地:江西14楼2012-04-21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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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是乐师是么……”高渐离冷冷地说,“在我把筑放下时,我就不是了。”
                      寒萧雪走到他面前,轻笑着俯身:“我知道。所以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那你现在何必留着我这条命。”高渐离看着寒萧雪的眼睛,“你杀了我不是永绝后患了么?”寒萧雪歪头看着他,然后站直了:“真是像。我可没说我要杀了你,你还有用。”高渐离完全不能理解这前后两句话的跳跃性,但是他听懂了后面那句:“你想要我做什么。”寒萧雪并不答话,而是看着一旁抱着琴的褐发女孩:“韶华,茗香阁似乎缺乐师吧。”韶华点点头,看着高渐离:“他是宫廷乐师。”寒萧雪低头拨弄着莫湄手里托盘上沾血的绷带:“那又如何?”
                      韶华似是不屑的看了一眼高渐离:“靡靡之音。”
                      高渐离猛地起身:“你说什么?”韶华看着高渐离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复:“我说,靡——靡——之——音。”她抱着怀里的琴,一脸的鄙夷:“燕国,号称能歌善舞……呵……算得了什么。你们的乐舞,不过是哗众取宠。”寒萧雪淡淡地说:“韶华,他毕竟是燕国人。”顿了顿,又道:“你且听他一曲再说。”高渐离余气未消,复又在榻上坐下了:“我的筑不在。”
                      寒萧雪扫了他一眼,出了房门,一刻钟后她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把筑。她把筑放在高渐离面前,递给他竹尺:“这把筑比你那把要好。你且击给我听。”高渐离看着她,淡淡地问:“若击的好,如何?”寒萧雪握着竹尺的力道加了一分:“先生的安危自由释天负责。释天反秦,在这里也算有一点权势。”高渐离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若击的不好呢?你杀了我?”
                      寒萧雪勾起嘴角:“先生便归入释天麾下,念先生相助之情,吟初定将先生奉为上宾。”
                      高渐离接过竹尺:“不错的交易。”


                      IP属地:江西15楼2012-04-29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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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人啊……都是旅人。”高渐离轻声说。寒萧雪看着他,眉眼间的冰瞬间化去,她偏头看向韶华怀里的琴:“是啊……旅人。”韶华将琴递了过去,寒萧雪横琴于膝,随意地撩拨了几个音,却是别有一番韵味。“这张琴跟了我七年,我初得它时,十岁。”寒萧雪抚着冰冷的琴身,声音萧瑟,“这是张好琴,我父亲收藏中的绝品。秦国的人想得到它,我拼尽全力才得以保全。如今已过去一年了,可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赵王宫的火映红了天幕,老弱妇孺四处逃散,却被秦兵抓住刺死。我亲眼看见战马从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踏了过去……我能救他,但那样我就会被发现,我不可能对抗得了那么多秦兵。”
                        高渐离静静地听着,他大概懂她的感受,那是他看见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也是同样的感受。寒萧雪拨弄着琴弦,满目凄凉:“只是一年……一年来我去过很多地方,我去了燕国,可是看着燕王喜我就觉得燕国也走不了多远了,我又去了齐国,但是他们不过只求自保,又怎么会有斗志。我在新郑的废墟上坐了一夜,喝了很多酒,那么繁华的都城,却毁于朝夕,这天地间的变数从来都难以预料啊。所以我回到了邯郸。我去了那么多地方,可只有在邯郸才觉得安心。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仔细观察以确定没有眼线,每次离开我都会抹去所有能证明我来过的痕迹。旅人不都是这样么?漫无目的,只求漂泊。去了那么多地方,最后还是觉得起点才是一生最值得留恋的地方。人生也终究会回到起点啊,我们都是旅人,不是么?”高渐离看着寒萧雪,轻声说:“我大概懂。大家都是旅人,不是么?”
                        寒萧雪突然沉默了,片刻后她抬眸,眼里一片清明:“萧雪方才失态了,高先生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高渐离一愣,也明白了这个女孩心里有些事还是不愿让他人知道,忙道:“不碍事。”房间内一时沉寂,只听见雨声。寒萧雪轻叹一声,说:“先生,有些事,你真的,不该知道。”高渐离点点头:“我明白,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寒萧雪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了,许久她偏过头,问韶华:“他是今日回来么?”韶华想了想:“是。”寒萧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很晚了,早点歇着。我和高先生,还有事要聊。”
                        待他们走后,高渐离抬眸,问道:“有什么,是你我之间能聊的么?”寒萧雪笑了,眉眼间尽是悲哀神色:“你和他真像。”“谁?”“一个,我原以为会来的人。”寒萧雪伸手开了窗,“可他毕竟是没来,看来,我失算了。”高渐离突然明白了:“你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要见那个人,所以才假借说要和我聊聊,是么?”寒萧雪低头不语。高渐离看着她,轻声说:“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寒萧雪猛地抬头:“我不是。”
                        然后她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早在三年前,就不是了。”高渐离问:“你要见的人,是你和苏素月提到的那个人么?”寒萧雪的眼中突然多了丝嘲讽:“高先生果然聪明。和他一样的聪明。只可惜,他倒是太过聪明。看来他是认定我死在那里了。呵呵,他欠我一条命,他还没还,我会死么?我有那么容易死么?”高渐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叫她名字,却又发现他对这个女孩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倒是寒萧雪把他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只得说:“姑娘……”寒萧雪看着他,笑得温婉:“看来我方才又失态了。在先生面前,萧雪倒是藏不住。先生,我姓寒,名唤萧雪,字吟初。先生日后,称我吟初便是。”
                        “吟初!”高渐离一愣,看向门外。寒萧雪皱眉,却随即平复:“荆轲,别来无恙啊。”


                        IP属地:江西17楼2012-05-20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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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轲此时已经进门,将还滴着雨水的伞搁置门边,偏头看着寒萧雪,笑了:“这么说来,你倒是很希望我有恙了。”寒萧雪拨旺几案旁边的紫泥小炉里的火炭,架上茶壶:“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么,说什么现什么,若我真希望你有恙,你觉得你能够活着站在这里么?”荆轲在寒萧雪身边坐下,笑得略带牵强:“我也不过是一时开个玩笑罢了,你会让我死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起来一件事。”寒萧雪斜眼瞟向荆轲:“说。”荆轲把背上的剑放下:“你说话灵验的确是真的,不过既然如此,你只要说你想让嬴政死不就行了么,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制定反秦计划?”寒萧雪复又埋首看着茶炉:“你不明白。”
                          荆轲偏头看着她:“我怎么就不明白了?莫不是你还不想杀他?”寒萧雪笑了:“人生有定数,他的劫数,还没到。况且,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杀了他。如果在他已经完成他的目标后,我们再把他倾尽一生实现的结果于旦夕之间覆灭,你觉得嬴政会是什么反应?他当然会崩溃。这给他带来的痛苦远比死亡给他带来的痛苦要残酷得多。这样,不是更有趣么?”荆轲连连摇头:“我没你考虑的这么复杂,我只是觉得杀了他,很多事都能避免。”
                          “你真的不明白啊,你觉得杀了嬴政,真的能避免六国的覆灭么?天下只有一个嬴政,却未必只有一个拥有嬴政这样想法的人。”寒萧雪轻轻摇头,“我所做的,只是要让嬴政建立的错误覆灭而已。他的‘道’错了。”高渐离沉默片刻:“他的‘道’,是什么?”寒萧雪笑了,片刻后她说:“霸道。他试图以武力与霸道终结乱世,却只给天下带来更多的痛苦。天下,需怀仁律法之道。他自以为拥有了权力,可他错了,真正的权力其实是怀仁容恕,宽恕他人之罪过,以明晰天下之人心。”
                          “人心?天下人,还有人心这样的奢侈之物么?”荆轲笑出声,“连你我都没有了人心,天下人还有么?”“这句话,太过狂妄了。天下并不只有你我,何况我们两个都不再算是个人了,我们又能代表这天下么?”寒萧雪轻叹一声,“荆轲,你过于悲观了些。”荆轲面上依旧是笑容,但多了一分凄凉:“天下虽大,有死士乎?有人能为天下以一命相搏么?你我见到的天下只是个腐朽的天下,根骨已腐,何况干枝。”他轻声说:“吟初,这么多年的执念,真的值得么?”此时荆轲已站起身。寒萧雪缓缓起身,门窗在一瞬间洞开,风拂过她烟紫色长裙的衣袖,一柄冰凉的翠色刀刃缓慢地滑入手心,入手温润。“荆轲,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的对话,你方才,打断了。我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执念,你,质疑了。荆轲,你在释天以外的威名我也听说了,但在释天以内,你不过是释天的成员而已。释天,何时有过特权了么。”荆轲摇头:“我知道,即便有一天真的有人能够在释天行驶特权,那个人,也绝不会是我。”
                          寒萧雪以两指夹住刀刃,轻轻扫过自己的面颊,漂亮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既然知道,那么,解释一下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好了。”她的身体略微前倾,紧盯着荆轲的眼睛:“荆轲,你在试图挑衅。激怒我,挑战我的底线,你觉得,对你而言,会有什么好处么?还是,你在找一个借口,一个,能够让我杀了你的借口?”
                          


                          IP属地:江西18楼2012-08-04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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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不需要借口,”荆轲的眼里闪现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我只是,跟着自己的直觉向前。”“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会相信自己的直觉么?”寒萧雪淡淡的看着他,“这个天下,并不是只有卫国。你的偏见太深。”荆轲偏头看着她:“可在我心里那就是唯一的天下,无可替代。在你眼里,赵国不也是无可替代的么?”寒萧雪一弹指,翠色的利刃出手,以直线钉入荆轲身后朱木雕花房门,行云流水,雕花利落地被斩下一片,除此之外,再无破损。高渐离看着那柄翠玉的刀,沉默。“赵国已亡。”寒萧雪轻声说,“所以现在在我眼里,天下还是不是那个天下,其实都无所谓。只要邯郸这座城还在,就够了。邯郸是不是从前的邯郸,真的都无所谓。人的心理不就是这样么,总要有个牵挂,不管是不是从前的天下,只要还有牵挂,心里就还有希望。还能有……活下去的理由。”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更透出一丝淡然,面上无悲无喜,就像只是在随意的叙述什么事情。
                            “太上忘情,槁木其心。”高渐离突然想起来方才寒萧雪说过的话。
                            “无情之人之所以无情,是因为他们经历过太多感情,经历得越多,对感情看得便越淡,直到最后对感情的漠视,别人便以为他们无情。可那不是真相,真相是没有足够的感情能够让他们感动。”那么吟初,你又是为何才能做到,心如槁木啊……就像是,对生已绝望至极尽。
                            或许……是国仇家恨吧……”莫澜焉轻声说,“仇恨要改变一个人……太容易了……”
                            国仇……家恨……赵国……邯郸湮火……金戈铁马……血与刀……
                            “澜焉,人不能活在过去。”寒萧雪起身,“路还很长啊……你还能回头么?身后的路都被焚毁了啊。我们早就回不去了不是么?”顿了顿,她又说道:“就算能,可是从前的那些事都已经发生了,难道你还想再经历过一遍么……邯郸沦陷之日,我们便没有了选择。我们做出决定之时既然没有后悔,那么这一生就不会后悔。我们作出每一个决定之时,便注定我们无法回头。”
                            寒萧雪低头不语。高渐离看着她,轻声说:“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寒萧雪猛地抬头:“我不是。”
                            然后她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早在三年前,就不是了。”
                            高渐离看着寒萧雪,一直沉默。
                            他对她的事知道的越多,就更无可了解她的过往。
                            他对她的性格看得越透,就更无法看清她的心理思想。
                            他对她的言行观得越细,就更无从知晓她的身世来由去处。
                            但是这种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荆轲瞟了一眼那柄玉色的刀,突然笑了,笑得欢愉。高渐离一愣,看向他。荆轲笑得像个孩子一般,伸手拍了拍高渐离:“是不是吓着了?”又抬头去看寒萧雪,“我说你啊,每次都这么认真地试探,真的别吓坏别人啊噗哈哈……”“试探?”高渐离略一皱眉,也明白过来,原来方才的话,只是试探。不知为何,心里,好像有点高兴。“每次他回来,我总是要试探他一番。”寒萧雪抬眸,浅浅勾唇,瞟向荆轲:“你我之间,不一直是这样么?”荆轲挪到几案边坐下:“所以我才这么配合你啦……你知道我要回来?”
                            “每月十三离开,归时定是初七。”寒萧雪的笑容温婉,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凌厉和杀意, “你不一向是这样么。”“啊……今天正好是初七哈……我都没注意到的事你竟然注意到了不愧是我妹妹啊哈哈哈果然观察仔细反应灵敏动作敏捷……”荆轲偏头看着她:“那就给我吧。”寒萧雪神色一冷:“……你回来的第一件事除了要酒还有别的么?”
                            荆轲笑得很理直气壮:“有啊!还陪你打了这么久的幌子还陪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还顺带向莫湄和莫澜焉问好还顺便围观了一下韶华理弦还有帮着你吓唬这位小兄弟……这些还不够么?”寒萧雪面上仍是冰冷神色:“我有叫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么?”荆轲很理直气壮的接着笑:“你不是一向如此么?”又似想起了什么,一顿,“还有什么叫胡言乱语?!”
                            


                            IP属地:江西19楼2012-08-04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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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特番·女容
                              龙庭越看着面前熟睡着的俊美男子,轻轻皱眉。
                              他偏头看向一旁倚在墙上的苏媚,眉眼间充满了疑问:“这一个,就是阴老爷子分过来的?”看着除了长相,别无长处,这半句没有说出口。山堂从来不缺俊美的男人。那么,既然阴老爷子把他分过来,就一定是有阴老爷子自己的理由。苏媚似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疑惑与轻蔑,轻笑道:“别小瞧他,你见过有人类的腿这么长么?你见过有人类的肌肉构造能够有这么完美么?”龙庭越一挑眉,“你是说,他是一个……‘非人’?”苏媚笑了笑,不再说话。苏暮青站在门外,轻轻叩门:“苏媚,可以走了。老爷子还等着我们复命。”苏媚淡淡的一摆手,示意龙庭越可以自己研究,然后跟着苏暮青出去。
                              龙庭越看着男孩,俯身端详一番,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了。你的名字——”
                              “龙颂秋。”
                              早晨,阳光和煦。
                              龙颂秋微微睁开眼,阳光刺眼的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谁?
                              他想抬手揉一揉疼痛的太阳穴,但是似乎已经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太阳穴上的动脉弹动,然后再准备接着睡过去。这时,眼前突然晃过一个人影。他猛地睁眼,看到一个挽着发髻,发间绾着几枚蝴蝶纹样银簪的女子站在他面前。女子扫了他一眼:“醒了?”又偏头看向一旁:“龙庭越,他醒了。”然后便准备离开。龙庭越点点头:“知道了,不过麻烦下一次别再对我直呼其名,上官。”
                              上官忆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龙公子,满意了么?”
                              龙庭越看着她,随意的笑了笑,看着龙颂秋:“颂秋你醒了?怎么样?”
                              颂秋?这是……我的名字么?
                              “没事的,你只是受了伤,没事。”龙庭越笑得很温和。龙颂秋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反而会吐出一些气泡。龙庭越拍拍他的手背:“没事,你只是声带受伤了,过几天就好了。这些天我教你重新学会说话,不要着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龙颂秋点点头,又睡过去了。
                              又过了几天,龙颂秋已经能说出一些简单的字句,开始他说话还只是很模糊的几个音,还会吐出泡泡来,但很快他的声音就愈发的清晰了,而且声线优美,有一丝楚国地区吴侬软语的腔调。但他很少说话,大多数的时候,他只是看着手里那一柄弧刀,黑色鲨鱼皮的刀鞘,银丝掐着的花式镶嵌,刀柄上缠着红色的璎珞。龙家制作最精良的佩刀,云逸。龙庭越对他说这是他一直用着的佩刀,但是他对这柄刀毫无印象,而且他对于那些杀人之术也是印象全无。龙颂秋按着眉心,看向一旁的水潭。
                              很清澈的泉水,潭边的石块上覆着青苔。
                              龙颂秋站在潭边,深吸气,跃入了潭中。
                              有些东西,突然就明晰了。水流围绕在身边的感觉,太熟悉了。他在水中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视野更加清晰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是,他却忘了那是什么。他在水中悬浮,黑色的长袍展开,发带散开,黑色的长发如长绸漂浮,如墨晕染。
                              但是他突然沉了下去。
                              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是个鲛人。在齐国边境的深海中潜游。但是之后呢?
                              之后,他就被一张巨网捞起来了。然后,经历如凌迟般的痛苦,劈尾,去鳃,直至成为人类的外形。
                              他没有鳃了,他无法在水下生存。
                              他要溺死了,真可笑,一个鲛人,却要溺死在不过几丈深的水潭里。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孩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向他伸手,他下意识的握住,然后就被拽上了岸。
                              上官忆梦冷冷的看着他:“你就算想起来自己是个鲛人,也没必要跳潭自尽吧。这是你们鲛人的传统么?要在水里结束一切。”龙颂秋一愣,眼神瞬间变得冷厉:“看来,你什么都知道。”
                              上官忆梦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树林:“你是个鲛人,在家族,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龙颂秋沉默片刻,轻声说:“谢谢。”
                              上官忆梦突然笑了:“因为我救了你?”她偏过头来看着龙颂秋:“我就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死了对家族而言是个损失,要想谢谢我的话,那以后就为我舍一次命吧。这样,就算两清了。”
                              龙颂秋看着她的眼睛,很用力的点头:“好。”
                              上官忆梦一愣,起身准备离开。龙颂秋在她身后问:“你叫什么名字?”她回头一笑:“我姓上官,上官忆梦。”龙颂秋又点点头:“我记住了。上,官,忆,梦。”上官忆梦听着他把自己的名字岔开一个一个字认真地去念,突然就觉得有点想笑,但是心里突然又觉得有点难受。这个男人,其实,就是个孩子。大概对于他而言每一个睁开眼最初所见的人都是值得去信任的,但是,有人值得他去信任么。龙庭越并不是个可靠的人,他一旦被激怒便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那时大约只有苏素月那样的独狼才能与他抗衡。
                              那,自己可信么?她也不敢说她自己可信,任何人在这样的生死场上,都会一点一点的变得虚伪,带上一张假面,直到有一天,自己都摘不下来。
                              真正的面具,是戴在心里的。
                              上官忆梦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再次停下,回头看着龙颂秋:“在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任。但是,如果你愿意,可以信任我。”这是一个承诺吧,她心里想,那么就履行吧,反正,自己也实在是无聊太久了。
                              自己大概可以试着把面具摘下来片刻吧。
                              哪怕只是片刻。
                              龙颂秋笑了,笑容干净得如同潭水一般清澈,他说:“好啊。”
                              上官忆梦轻轻勾起唇角,转身离开。
                              下次见面,可不要再让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摸样了。
                              真丢脸。
                              女为悦己者容。
                              那么,为取悦了自己的人稍稍打扮一下,应该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那时,会让他惊艳吧。
                              =====================================女容·完====================================
                              


                              IP属地:江西21楼2012-08-24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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