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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些年来，我常常忽然就陷入恍惚，想不清这一切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是最后陪YUYA回家那一次吧？ 其实YUYA并不常要我一道回家，他是将家庭看得极重的人，尤为享受在父母膝下承欢的一刻，我陪着回家，他多少有一点不自在，
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YUYA自己回去。偶尔从家里回来后，会有一点点失神，黏父母的孩子就是这样吧，无论长到什么年纪，都还会为分别而伤神。 YUYA一家，是幸福到典型的家庭，老实承认，在与YUYA结婚这件事上，他的家庭是加分项。虽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毕竟明朗的环境更能给人明朗的性格，像YUYA这样成长顺利的孩子，顺理成章地拥有宽和大方的气质以及容易快乐的天赋。能和YUYA结婚，我应当是满足的。
这个家庭日，围绕新家具的摆放和旧家具的处置，我和YUYA的父亲把柜子、桌子搬来搬去，被YUYA的妈妈指挥得团团转，YUYA却在一边笑得开心。中午喝得微醺，饭后我在YUYA的旧房间里歪躺着歇息，听着厨房里母子俩高高低低的说笑声，寂静的阳光从窗外泼进来，在这一刻，堪称完满。 KEI，KEI他的家也是这样的吗？我没有去过KEI的家，他也不太提起。或许是爱得太专注，竟从未注意过周遭，像一名痴迷的观众，只追随那人而去，台上的布景始终一片空白。有一天，KEI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起身点根烟，驱散这些想法。KEI走后的这几年，我总是不留神就掉进关于他的回忆。寻烟灰缸的当儿，看见柜脚落了一个旧旧的小本子，应是刚刚换家具掉下的。
【他像是一把尺子，专门用来量我的不足，长这么大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像你哥！”是，我难道不想像他那样总考第一名吗？我难道不想像他那样成为让爸妈放心又骄傲的孩子吗？可是我怎么才做得到，有什么办法？我难道不想像他那样吗？薮宏太有多喜欢他！】
显然是一段青涩的成长烦恼，字体被情绪破坏得有些乱了阵脚，仍不失大方有力，而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我翻到扉页看，赫然写着“高木雄也”。YUYA平时写字并不像这样啊，虽然也有一点飞的意思，却不是天生大气，更像原本细弱的笔法，刻意地要张牙舞爪。他曾经历过什么呢？呵，谁能想到，活泼明朗的YUYA，也有过这样郁闷的少年时期。
“你笑什么？”YUYA把茶杯放到我手里，疑惑地拿过本子，只一眼，他的神情就僵住了，再往后，便是一径煞白。
“YUYA，YUYA，你没事儿吧？” YUYA没做声，和我的第一想法一样，翻到扉页看了看，那里写着他的名字，高木雄也。有几秒钟，他似乎茫然极了，对这段曾属于他的心事陌生不已。
几秒过后，YUYA对我吼了出来：“谁让你乱翻了！”
一路无话。
YUYA平时是一个理智温顺的人，动那么大的气，还是头一回，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哄过来，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气的。
冷空气倏地逼上来，又是深秋了。
这些年来，我常常忽然就陷入恍惚，想不清这一切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是最后陪YUYA回家那一次吧？ 其实YUYA并不常要我一道回家，他是将家庭看得极重的人，尤为享受在父母膝下承欢的一刻，我陪着回家，他多少有一点不自在，
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YUYA自己回去。偶尔从家里回来后，会有一点点失神，黏父母的孩子就是这样吧，无论长到什么年纪，都还会为分别而伤神。 YUYA一家，是幸福到典型的家庭，老实承认，在与YUYA结婚这件事上，他的家庭是加分项。虽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毕竟明朗的环境更能给人明朗的性格，像YUYA这样成长顺利的孩子，顺理成章地拥有宽和大方的气质以及容易快乐的天赋。能和YUYA结婚，我应当是满足的。
这个家庭日，围绕新家具的摆放和旧家具的处置，我和YUYA的父亲把柜子、桌子搬来搬去，被YUYA的妈妈指挥得团团转，YUYA却在一边笑得开心。中午喝得微醺，饭后我在YUYA的旧房间里歪躺着歇息，听着厨房里母子俩高高低低的说笑声，寂静的阳光从窗外泼进来，在这一刻，堪称完满。 KEI，KEI他的家也是这样的吗？我没有去过KEI的家，他也不太提起。或许是爱得太专注，竟从未注意过周遭，像一名痴迷的观众，只追随那人而去，台上的布景始终一片空白。有一天，KEI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起身点根烟，驱散这些想法。KEI走后的这几年，我总是不留神就掉进关于他的回忆。寻烟灰缸的当儿，看见柜脚落了一个旧旧的小本子，应是刚刚换家具掉下的。
【他像是一把尺子，专门用来量我的不足，长这么大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像你哥！”是，我难道不想像他那样总考第一名吗？我难道不想像他那样成为让爸妈放心又骄傲的孩子吗？可是我怎么才做得到，有什么办法？我难道不想像他那样吗？薮宏太有多喜欢他！】
显然是一段青涩的成长烦恼，字体被情绪破坏得有些乱了阵脚，仍不失大方有力，而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我翻到扉页看，赫然写着“高木雄也”。YUYA平时写字并不像这样啊，虽然也有一点飞的意思，却不是天生大气，更像原本细弱的笔法，刻意地要张牙舞爪。他曾经历过什么呢？呵，谁能想到，活泼明朗的YUYA，也有过这样郁闷的少年时期。
“你笑什么？”YUYA把茶杯放到我手里，疑惑地拿过本子，只一眼，他的神情就僵住了，再往后，便是一径煞白。
“YUYA，YUYA，你没事儿吧？” YUYA没做声，和我的第一想法一样，翻到扉页看了看，那里写着他的名字，高木雄也。有几秒钟，他似乎茫然极了，对这段曾属于他的心事陌生不已。
几秒过后，YUYA对我吼了出来：“谁让你乱翻了！”
一路无话。
YUYA平时是一个理智温顺的人，动那么大的气，还是头一回，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哄过来，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气的。
冷空气倏地逼上来，又是深秋了。
2.
生活在平乏中徐行缓进，纵然有些不愉快的小波折，我和YUYA仍是感情笃定的一对。
圣诞将至，商店们合理伪装出欢乐的海洋，总能看到年轻的男孩扛着硕大的布娃娃走在路上。KEI也曾想要这样招摇的礼物，可是，一个大男人扛着布娃娃回家，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丢脸至极的事，况且，那是窘迫的毕业第一年，我想攒钱给KEI买一件新大衣更实际。KEI是接受一切的人，我不买，他当然不会再提。
很久以后，我们的生活走上正轨，手头慢慢宽裕，我带KEI去这个城市最贵的商场和餐厅，还有各种我认为他会喜欢的地方，我想要他高兴。那时KEI才告诉我，对于他来说，没有一件玩具的童年是多么暗淡卑微，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盼望，有人给自己买玩具，什么样的都好，如果有人这么做，一定是宠爱他。
KEI的家境其实不坏，却有一个物质微薄的小时候。
“你知道吗？”有一回他跟我说，“小时候我特别羡慕我弟弟，他什么都有，如果爸妈不给买，他会一直哭闹下去。我不敢闹，因为大人会说我不懂事，如果我不懂事，就没有人喜欢我了。”
是的，KEI是那样懂事的孩子，从来都不要我担心半分，所以我没日没夜地加班，一心挣钱要让他去过更好的生活，却没在意过呀其实害怕一个人在家，她其实最想要的是一件充满溺爱的玩具。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来，是什么事导致有一天，KEI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他的手机再没开过，朋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公司为他的不告而别出了开除通知，最可怕的是，当我想找他的时候才发现，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他的家。 我麻木地工作、喝酒、睡觉，行尸走肉，几乎觉得人生再无指盼，直到遇见YUYA。
那是KEI离开后的第三年，同事的车坏了，拜托我送她到城西游乐场接孩子，那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时，巨大的冲击让我像遭到电击般痉挛。
“KEI！” 我大声喊道，那身影却一直没有停下，我追着喊：“KEI，KEI……” 我想我一定神态可怖。
后来YUYA说，他当时觉得很奇怪，自己又没有欠谁钱。是的，他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我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不叫KEI。”往后的日子，他还会很多次用这样清楚明白的语气跟我说话。想要什么，不要什么，坚定明白，这是KEI永远不会有的东西，而当时，我只是一片空白。
这个明亮的男孩，被风吹乱的卷发活泼随意，春天的游乐场里，太阳把他的脸晒到绯红，这是KEI未有过的神态，可那眉眼，那唇角，又分明是KEI的，让我怎么转身离去。
3.
有时候，我以为YUYA就是KEI；有时候，又觉得YUYA就是YUYA。
我想我应该不要靠近YUAY的，却又哪能控制得住不去看那张脸。理智还在犹豫，感情却兀自往前奔，就在这矛盾中，水到渠成地走入了婚姻。是的，YUYA的出现，让我直觉KEI是不会再回来了，YUYA就是上天派来填补KEI留下的空白的。
刚开始，还有知情的朋友打听YUYA是否有孪生兄弟，事实上，YUYA只有一个堂兄，就是让他在日记里无比嫉妒的那个，已经出国多年，况且堂兄和YUYA长得也不像。一来二去，对于KEI的事情，YUYA似乎也略知一点了，再有朋友聊天时不小心提及，他的脸色就有些僵僵的。
后来，我就慢慢地和这些朋友们疏远了关系，他们都认识KEI，我不愿意YUYA活在KEI的阴影里，虽然YUYA并未因此跟我闹过，但是，YUYA内心深处的想法谁也不知道。比如谁会料到，粗神经的YUYA会对一本旧日记那么耿耿于怀。
自从上次翻出日记本后，YUAY不再要求我一起回娘家，我说过，不管怎样，只要他高兴就好。天越来越冷，YUYA也比往日沉默了许多，在餐厅、在影院、在车上、在家里……常常坐在那里，他就发起呆来，似乎随时会被卷进遥远的思绪里。
简单透明如YUAY，也开始有失眠的夜晚，小心地翻身和嘘气。我知道他仍在牵挂那本旧日记。
那日公司活动到凌晨，回家时看到一角纸片露在床下，拾起来，是一张旧本子的脱落页，和那天看到的不是同一本，但仍是YUYA少年时期的笔迹：
【我是跟着他长大的，听他听的歌，看他看的书，我喜欢什么样的游戏喜欢什么样的男孩，都是跟着他来的，我在他的影子里，我的一切都是他的，我怎么能不爱他？没有人比我哥值得我去不计私心地爱了，我想我会爱他一辈子。】
有一两处字有点泅开了，仔细看，该是谁的一两滴泪水落过。会是谁呢，是小时候的YUYA，还是那个光芒永远挡在YUAY前面的哥哥？或许他曾无意看到，应该也会感动吧。
我把纸片原样放回，第二天，果然就不见了。 是的，我能为YUAY做的，也只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以及在深夜里抚平他轻皱的眉。偶尔，在安静发呆的时候他会被身旁事物猛地
惊醒，茫然的眼神让我心疼极了，这还是那个精神奕奕的YUYA吗?我多希望他像从前那样活力十足、不讲道理、为鸡毛蒜皮的事儿跟我耍小脾气。我早已习惯那样的YUYA。
可是在心底最深处，总还有一缕什么在涌动。那份安静，那份被惊醒的茫然，还有熟睡后轻皱上的眉，是活脱脱的另一个人。
一开始我就分不清YUYA和KEI，在一起这些年，我发现我还是分不清。
4.
什么人会喜欢冬天？
开车经过护城河的时候我想，路边一棵柿子树早已落光了叶，却有一枚发蔫的柿子还侥幸留在上头。
我的岳父母一定是喜欢过冬天的，至少YUYA出生那一年喜欢过，YUYA出生的那天春天似乎才到，冬天就像是要亲眼见证他的诞生，之后便是春的蓬勃。说起来，才发现YUYA和KEI原来是同一天生日。
总想起KEI，是因为YUYA的面庞一再提醒着我，还是年轻时困顿却奢侈的爱情容易让人自我陶醉？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一天的工作下来，还有足够的精力在闷罐般的公交车里挤上一个多小时去见面。KEI的同事们总是塞给他乱七八糟的销售报表整理、工作计划总结、差旅费用报销等，他是不懂得拒绝的人，常常下班一两个小时了，还在电话里小声地说：“十分钟，再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做完了。”对比身边这些人，我忍不住怀疑他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而他总是淡淡地笑。工作狂老板动辄招呼大伙加班，别的同事都混时间，只有他总是勤勤勉勉地做事，于是到最后做不完的活就全都流到他那里了。“可是我就是争不过别人啊！”他说，“我最怕和人吵，现在好多了，还有你来接我。”我握了握他冰凉的手，不再说话，对于这样怯懦的人，你能拿他怎么样呢，心疼，还是恨铁不成钢？
电话响了。
我装作忘记，只字不提YUYA今天生日，其实已经定好大抱的玫瑰，想象着他由怒转嗔的样子，这小傻瓜，却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来了。
“你快过来，你快来！”YUYA急促而慌乱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岳父已经气息微弱，岳母扑在病床边大声喊着，仿佛喊，就能把要走的魂魄喊住。YUYA呆若木鸡，一个劲儿发抖。
有一刻，心电图看着要强起来，岳父吃力地转动眼珠，说了含糊的几个字，然后就是一条直线了。
这多舛的人生。 谁能想到心肌梗死这样陌生的名词会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一边照顾着母女两，一边办完了岳父的后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个冬天加倍的凛冽。
岳父的最后一句话是：“KEI，对不起。”
5.
如果我有心，早该发现，他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一个叫高木雄也，一个叫伊野尾慧
YUYA已搬回娘家，剩我自己辗转在这个噩梦般的冬天，说出这段真相，他始终是镇定的神情，仿佛已经预演千次，只等败露这一天解释与我听。
如你所知，YUAY有一个优良的家庭背景。
“幸福吗？”YUYA坐在我的对面，紧紧地握着茶杯试图取暖，再不见我熟悉的飞扬神态，
“我最羡慕的人是KEI。”
KEI温柔娴静，KEI聪明懂事，KEI在学校逢考必胜，KEI做家务井井有条，KEI在正确的轨道里长大，一步也不曾走错，亲戚朋友夸起KEI的时候，父母嘴上谦让，私下不知有多骄傲，这样的KEI，让YUYA怎么比？父母、亲戚、老师，所有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像你哥？” YUYA想像他哥一样的，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做不到。那个只比自己大几分钟的哥哥，宛如一个力量庞大的超人，挡在的前面，无所不能，而自己，只能永远站在哥哥光芒之下的影子里，找不到一点自信。
“我羡慕KEI，崇拜KEI，我偷偷地学他，但是我总也走不出他的阴影，所以……我也恨他。”
他们是同心之人，共同喜欢上一个男孩也没什么奇怪。16岁，学校文艺会演，YUYA穿着白裙子，随着音乐转身的一刹，他看见台下薮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可是薮的目光给了观众席里不会跳舞的KEI，他仍是好看地微笑着问YUYA：“你是KEI的弟弟吧？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给他？”
YUYA叹了口气，眼神迷离：“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你们在一起很幸福，KEI每次回家都两眼亮亮的。没有，我没有嫉妒，我们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有那么幼稚的想法。” 所以，那一天的事情，完全是鬼使神差。夏天的周末总是令人无聊到心闷，KEI提议去海边游泳，你知道的，恋爱以后他时常有突然的好兴致。
他们一起向水中央游着，明亮的阳光让人错觉光阴永长。
KEI忽然笑了，说起久远的事。“YUYA，你是不是喜欢过薮宏太？”YUYA抹掉眼睛上的水滴，继续向前游。
“其实我不喜欢薮，但是我知道你想和他在一起，我就想，得到了他，就证明我比你强，很幼稚吧？YUAY，你不会怪我吧？”
“嗯。”YUYA闷声应着，潜到水下，那些隔了很久的委屈，就在KEI的轻笑声中被打开了盖子，一下全部翻上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YUYA恨恨地想，眼泪急急地跌出，融在水里。
夏天的太阳光照得人头晕目眩，那一刻，YUYA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他茫然地扭打着，把KEI按进了水底。
如果我有心，早该发现，他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一个叫高木雄也，一个叫伊野尾慧
YUYA已搬回娘家，剩我自己辗转在这个噩梦般的冬天，说出这段真相，他始终是镇定的神情，仿佛已经预演千次，只等败露这一天解释与我听。
如你所知，YUAY有一个优良的家庭背景。
“幸福吗？”YUYA坐在我的对面，紧紧地握着茶杯试图取暖，再不见我熟悉的飞扬神态，
“我最羡慕的人是KEI。”
KEI温柔娴静，KEI聪明懂事，KEI在学校逢考必胜，KEI做家务井井有条，KEI在正确的轨道里长大，一步也不曾走错，亲戚朋友夸起KEI的时候，父母嘴上谦让，私下不知有多骄傲，这样的KEI，让YUYA怎么比？父母、亲戚、老师，所有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像你哥？” YUYA想像他哥一样的，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做不到。那个只比自己大几分钟的哥哥，宛如一个力量庞大的超人，挡在的前面，无所不能，而自己，只能永远站在哥哥光芒之下的影子里，找不到一点自信。
“我羡慕KEI，崇拜KEI，我偷偷地学他，但是我总也走不出他的阴影，所以……我也恨他。”
他们是同心之人，共同喜欢上一个男孩也没什么奇怪。16岁，学校文艺会演，YUYA穿着白裙子，随着音乐转身的一刹，他看见台下薮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可是薮的目光给了观众席里不会跳舞的KEI，他仍是好看地微笑着问YUYA：“你是KEI的弟弟吧？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给他？”
YUYA叹了口气，眼神迷离：“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你们在一起很幸福，KEI每次回家都两眼亮亮的。没有，我没有嫉妒，我们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有那么幼稚的想法。” 所以，那一天的事情，完全是鬼使神差。夏天的周末总是令人无聊到心闷，KEI提议去海边游泳，你知道的，恋爱以后他时常有突然的好兴致。
他们一起向水中央游着，明亮的阳光让人错觉光阴永长。
KEI忽然笑了，说起久远的事。“YUYA，你是不是喜欢过薮宏太？”YUYA抹掉眼睛上的水滴，继续向前游。
“其实我不喜欢薮，但是我知道你想和他在一起，我就想，得到了他，就证明我比你强，很幼稚吧？YUAY，你不会怪我吧？”
“嗯。”YUYA闷声应着，潜到水下，那些隔了很久的委屈，就在KEI的轻笑声中被打开了盖子，一下全部翻上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YUYA恨恨地想，眼泪急急地跌出，融在水里。
夏天的太阳光照得人头晕目眩，那一刻，YUYA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他茫然地扭打着，把KEI按进了水底。
6.
YUYA，我们回家。 岳母已回南方老家休息，或许故土能给她安静。这个冬天YUYA一个人住在旧时闺房，终日闭门不出。
那天他魂不附体地回家，牙齿磕得直响，妈妈和往常一样拿出毛巾帮他擦头发，温柔地责怪他又乱跑。
“妈，KEI死了，妈，KEI死了，妈……”
爸爸生前最后一把力气就是在那天挥出来的，响亮的耳光在房子里回旋，妈妈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那个宽大有力的手掌，是熟悉和信赖了多少年的，而今它愤怒地把YUYA甩到墙角。一整夜，他死死地抵在墙角，似乎把自己嵌进去，就可以不那么抖得厉害，YUYA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
父母的头发一夜之间白透，忽然掉了神色直奔衰老。
然而他们悄悄地处理了后事，把所有KEI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带着YUYA回南方老家住了两年，在乡野和风中，心里那个窟窿仿佛要慢慢长满，YUYA没有等到他的裁决。
给他死刑吗？赶出家门吗？这么做就能把KEI带回来吗？不，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他们花了两年的时间把痛苦压下，再次回到这个城市，改变了屋子的模样，安静地过日子，睡觉起床，一日三餐，就像KEI从没来过这世界。
“但是，”YUYA说，“我讨厌这样，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我甚至恨他们，为什么不惩罚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好？我杀死了KEI，我是魔鬼他们还要爱我，难道他们就不在意KEI吗？” 我应该恨这个杀死KEI的恶魔不是吗？可他分明带着KEI的眉眼和神情。我能理解岳父母复杂交错的情绪，痛惜KEI，却也舍不得YUYA离去；善待YUYA，却又觉得对不起KEI。可是有什么办法。KEI，如果真的有灵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KEI会像从前任何一次不公平那样，微笑着忍下吧？
“YUYA，我们回家。”
他不敢相信地盯着我，脸上淌满泪水：“你不恨我？”
“我们回家吧。”
“你不恨我？我害死了KEI，你不恨我？”
“YUYA，忘记吧，我们回家。” KEI走了，再也回不来，可是我们还在，我们需要继续活下去不是吗？
天晚下来，YUYA的神情更暗淡了，失了魂的YUYA瘫坐在我对面，变成一具软塌塌的躯壳。 他斑驳的泪痕，惊诧的神情，曾经的骄纵和欢快了无痕迹，面对这个快要被巨大痛苦焚化的人，我竟然忘了该有的仇恨，而生出不该有的心疼。是夜，我拥着YUYA入梦，再也不知道，我爱的究竟是KEI，还是YUYA。
第二天，YUYA消失了。
父母的原谅没有减轻他的痛苦，我的爱也不能拯救他，他还不是真正的恶魔，所以会为没受到惩罚而加倍痛苦。
YUYA，我们回家。 岳母已回南方老家休息，或许故土能给她安静。这个冬天YUYA一个人住在旧时闺房，终日闭门不出。
那天他魂不附体地回家，牙齿磕得直响，妈妈和往常一样拿出毛巾帮他擦头发，温柔地责怪他又乱跑。
“妈，KEI死了，妈，KEI死了，妈……”
爸爸生前最后一把力气就是在那天挥出来的，响亮的耳光在房子里回旋，妈妈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那个宽大有力的手掌，是熟悉和信赖了多少年的，而今它愤怒地把YUYA甩到墙角。一整夜，他死死地抵在墙角，似乎把自己嵌进去，就可以不那么抖得厉害，YUYA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
父母的头发一夜之间白透，忽然掉了神色直奔衰老。
然而他们悄悄地处理了后事，把所有KEI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带着YUYA回南方老家住了两年，在乡野和风中，心里那个窟窿仿佛要慢慢长满，YUYA没有等到他的裁决。
给他死刑吗？赶出家门吗？这么做就能把KEI带回来吗？不，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他们花了两年的时间把痛苦压下，再次回到这个城市，改变了屋子的模样，安静地过日子，睡觉起床，一日三餐，就像KEI从没来过这世界。
“但是，”YUYA说，“我讨厌这样，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我甚至恨他们，为什么不惩罚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好？我杀死了KEI，我是魔鬼他们还要爱我，难道他们就不在意KEI吗？” 我应该恨这个杀死KEI的恶魔不是吗？可他分明带着KEI的眉眼和神情。我能理解岳父母复杂交错的情绪，痛惜KEI，却也舍不得YUYA离去；善待YUYA，却又觉得对不起KEI。可是有什么办法。KEI，如果真的有灵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KEI会像从前任何一次不公平那样，微笑着忍下吧？
“YUYA，我们回家。”
他不敢相信地盯着我，脸上淌满泪水：“你不恨我？”
“我们回家吧。”
“你不恨我？我害死了KEI，你不恨我？”
“YUYA，忘记吧，我们回家。” KEI走了，再也回不来，可是我们还在，我们需要继续活下去不是吗？
天晚下来，YUYA的神情更暗淡了，失了魂的YUYA瘫坐在我对面，变成一具软塌塌的躯壳。 他斑驳的泪痕，惊诧的神情，曾经的骄纵和欢快了无痕迹，面对这个快要被巨大痛苦焚化的人，我竟然忘了该有的仇恨，而生出不该有的心疼。是夜，我拥着YUYA入梦，再也不知道，我爱的究竟是KEI，还是YUYA。
第二天，YUYA消失了。
父母的原谅没有减轻他的痛苦，我的爱也不能拯救他，他还不是真正的恶魔，所以会为没受到惩罚而加倍痛苦。
7.
春天很短，夏天很短，秋天很短，冬天很短，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日复一日。
去年的这一天，我在后备厢里藏了大捧玫瑰准备给YUYA惊喜，我正在幸福的生活里按部就班朝前迈脚，平静的日子却猝不及防地被撕开了口子，KEI消失了，YUYA也消失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剩我自己。
夹在一堆广告信对账单里的手写信封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寄给YUYA的，寄件人地址是岳母所在的家乡，看来她还不知道YUYA已经离开我了。
我把信放在窗台上，几次拿出来打量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拆开了。
【KEI：
你的生日又快到了……】
KEI？我一怔，迫不及待往下看。
【KEI：
你的生日又快到了，今年妈妈不能陪你庆祝生日，希望你不要怪我。 爸爸妈妈一直都是很爱你的，可能以前表达的方式不太好，让你有些委屈，爸爸总是觉得对不起你，到最后还是放不下，却没有机会说出来了，所以，我想趁还有机会，都告诉你。 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但越是这样，才越觉得对不住你。KEI，后来我们想尽可能地对你好，让你感受到关爱，可你还是不快乐，爸爸妈妈都看在眼里，很着急，又不知道怎么才帮得到你。
KEI，你愿意告诉我吗，你希望妈妈怎么做？ 你和弟弟，我们都是一样爱的。只不过你从小就独立懂事，让爸爸妈妈特别放心，我们自然就操心弟弟多一点，但是我们忽略了你其实还是一个小孩子，再独立，也还是需要父母多关注的。我和你爸爸，不过二十来岁就做了父母，年纪太轻，有很多事并不能一下就懂得，后来我们想改过来，可是你已经长大了。
后来听YUYA说，你恋爱了。看到你偶尔回家时，性格比以前开朗了，我们，包括你弟弟，我们都特别高兴。过去你需要爱的时候，我们忽略了；等到我们发现，想给你爱的时候，你已经不肯接受。所以知道你恋爱，我和爸爸心里放下了不少。 这件事情发生后，给我和你爸爸的打击很大。但是我想，事情已经发生，没法改变，活着的人总还是要继续活下去，何不好好活着呢？南方的冬天一直在下雨，你和弟弟出生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爸爸听着你们在我肚子里闹腾，说，明年一定有一个特别好的春天。
今年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妈妈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我们一直爱你，以前是，以后也是。 妈妈】
我的岳母从南方老家寄来的信，通篇却是写给KEI而不是YUYA的，什么意思？或者……KEI还活着？
从信的内容看来，岳母和岳父一直知道KEI还活着，那么，岳父临终前说的“KEI，对不起”是有所指的，他是让我们转告KEI？ 如果KEI还活着，那所说YUYA的是怎么回事？
毋庸置疑的是，有一个男孩从这个家庭里消失了好几年，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到哪里去了？ 如果KEI还活着，信里面两次提到给他们带来很大打击的“这件事情”又是什么？YUYA的阐述，岳母的信，至少一个人说的不是实情，YUYA为什么要把自己编成恶魔？
即使KEI还活着，寄信人也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已经离开KEI，和YUYA在一起好几年，给kEI的信，为什么会寄到我和YUYA的家里来？难道KEI就在我附近？ 无数的疑问！
我捧着信纸，双手冰凉，真相的背后，还有另一个真相吗？
8.
岳母的家乡在一个潮湿的小镇上，很快就有人把我带到一幢老旧的小楼前。
“KEI在哪儿？”
“他没和你在一起？” 话一出口她便惊觉自己说错，下意识地掩了下口。
“我是说，”她问道，“YUYA没和你在一起？”
“您刚才说KEI，告诉我KEI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她装糊涂。
“您给KEI写的信，我看了，他还活着是不是？”
“哦，”岳母起身把窗关上，被风吹得斜飘进来的雨把窗台浸湿了一片，她背对着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年纪大了，有时候记事也糊涂了，我搞错了吧。”
我还想再问，她很快打断了我，说自己总是头疼，睡眠也不好，不想再提这些旧事。我看着她，动作也变得比以前缓慢，我想起最后一个在一起的好日子，她和YUYA在厨房里说笑着，干燥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泼进他的家。
春天里我又去了几回第一次遇见YUYA的游乐场，在旋转木马旁边的休息椅上闷坐到天黑，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到底是想找YUYA还是想找KEI，但我实在是不知道。
夏天又来了。
公司集中精力开始暑促活动，市场部同事抱着大摞大摞装订好的宣传资料来报账。“喏，”她打开其中一本杂志解释，“封二是我
们的广告投放，费用明细我订在前面了。”我经过他们，伸手要过来看，那是KEI从前很喜欢的一本生活类刊物，如果KEI真的还
在，她会和我看同一本杂志吗？还有YUYA，此刻他又在做什么？ 我无心翻着，一段关于“内伤”的文字吸引了我。
【我想，所有懂事的小孩，都是独自负着内伤长大的。
没有人天生就会克制自己所想去成全他人，以幼小的年纪做到这些，一定是负着很大的内伤。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你的懂事，绝对没有人会想到，你竟然是带着情绪去演的，你居然会为此不快乐。
之所以负着内伤演，定是因为想换取认同与爱。可悲的是，家长喜欢这个孩子，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喜欢，家庭关系没有逻辑可
言。
…… 如果是你，会联想到什么？】
我按编辑部的号码打过去，找到这个版块的责编。
责编是个温和的年轻女孩，她客气地说了抱歉，告诉我，取得作者同意之前，不能透露他的真名，更遑论联系方式。
我问：“那么，能不能麻烦你转交一封信给他？”
“可以的，”她耐心道，“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回信。”
我把岳母写给KEI的信装进信封里——他会回信吗？会是KEI吗？
9.
日光普照下，白鹤支着细细的腿，在田埂上昏昏欲睡，然后这一幕忽地移走，大片的原野在飞快地后退。
“叔叔，我们换个位置行吗？”十六七岁的一群孩子，正在做高中生的假期旅行。
叔叔。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和KEI在一起，然后他离开，遇见叶YUYA也离开，我自己过着，一晃这些年，我已经是一个疲态尽显的中年人。
我长期订阅那本KEI出现过的杂志，他却再也不往那里写稿，我仍记得打电话问候我的岳母，她的再没儿子有回到身边。
在力气耗完之前，我给自己安排了这次旅程。 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了片刻，又继续前行，我在膝盖上打开电脑。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你，或者可以先告诉你，我是KEI。】
这封三年前的邮件，被我仔细保存着，其实不用看，内中的字句已经烂熟于心。
【我从小就很努力地做一切能讨父母高兴的事情，我想这样父母就会发现其实我比YUYA更值得他们疼爱。可是没有，他们全部的心思都在YUYA身上，YUAY不懂事，他们就想方设法地哄着他。我努力的结果，就是换来了父母的忽略。我说过的，每个懂事的孩
子，都是独自负着内伤长大，我从很小就发现，世界是不公平的，我最大的心愿是不要做KEI，要做YUYA。】
这是大部分家庭的共性吗？会哭的孩子总是有糖吃。而我们的父母那一代人，在性格养成的年轻时代，刚好遭遇了压抑人性的洗礼，他们想爱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和幼年的我们同样手足无措，而KEI的不幸，或许只是恰好有敏感的心。
列车猛地钻进隧道，眼前一片漆黑，出来时，已经暮色四起。
日光普照下，白鹤支着细细的腿，在田埂上昏昏欲睡，然后这一幕忽地移走，大片的原野在飞快地后退。
“叔叔，我们换个位置行吗？”十六七岁的一群孩子，正在做高中生的假期旅行。
叔叔。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和KEI在一起，然后他离开，遇见叶YUYA也离开，我自己过着，一晃这些年，我已经是一个疲态尽显的中年人。
我长期订阅那本KEI出现过的杂志，他却再也不往那里写稿，我仍记得打电话问候我的岳母，她的再没儿子有回到身边。
在力气耗完之前，我给自己安排了这次旅程。 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了片刻，又继续前行，我在膝盖上打开电脑。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你，或者可以先告诉你，我是KEI。】
这封三年前的邮件，被我仔细保存着，其实不用看，内中的字句已经烂熟于心。
【我从小就很努力地做一切能讨父母高兴的事情，我想这样父母就会发现其实我比YUYA更值得他们疼爱。可是没有，他们全部的心思都在YUYA身上，YUAY不懂事，他们就想方设法地哄着他。我努力的结果，就是换来了父母的忽略。我说过的，每个懂事的孩
子，都是独自负着内伤长大，我从很小就发现，世界是不公平的，我最大的心愿是不要做KEI，要做YUYA。】
这是大部分家庭的共性吗？会哭的孩子总是有糖吃。而我们的父母那一代人，在性格养成的年轻时代，刚好遭遇了压抑人性的洗礼，他们想爱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和幼年的我们同样手足无措，而KEI的不幸，或许只是恰好有敏感的心。
列车猛地钻进隧道，眼前一片漆黑，出来时，已经暮色四起。
10.
我走出火车站，夹杂在人潮中，发往小镇的汽车一天一班，今天得在这里住一夜了。
KEI和YUYA慢慢长大，恋爱是使人心态平和的灵丹妙药，桃KEI的脸上开始有了欢乐与甜蜜的神采，只是一起在出租屋煮的一碗方便面，就足以让他放下所有的对立。 然而发现YUYA在偷偷跟踪我们，并接近和调查我时，KEI再一次愤怒了。潜藏的小情绪一一爆发，KEI预感，YUYA总是要摧毁他的幸福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他害怕YUYA说出关于初恋的往事——他曾经只 是为报复YUYA而接受那个男孩的感情并给他伤害，他害怕男友和自己的父母一样，看到娇憨可人的YUYA，就再不喜欢自己。
KEI认为这是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得到爱，他太害怕失去。 他们阴错阳差地去无人的海边游泳，YUYA在水中央抽筋时，KEI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些担心、愤怒、委屈，夏天的太阳劈头晒下，晃得他直发昏，他没有意识地在那里，看YUYA沉入水底。
【清醒过来后，我怕极了，我就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在路上走啊走啊，脚被玻璃划得直流血也不知道。爸爸妈妈那么喜欢YUYA，我却让他死了，他们会恨死我的。
后来我回家，告诉他们我是YUA，我故意杀死了KEI。我不一直都想做YUYA吗，我不能让YUYA再回来，但是可以赔给他们一个YUYA。这样，我就变成了YUYA。KEI，我在心底向自己告别：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了，现在你才是最无辜的。
我说过，世界是不公平的。我告诉爸爸妈妈，YUYA故意害死了KEI，他们却只是悄悄给死去的孩子办理了后事，没有给叫YUYA的我半点惩罚，甚至比以往更为关切。
如果，那天真的是我死了，是不是就是这样悄悄地死了，而杀人凶手享受着宠爱一如往昔！我憎恨这个家庭，却又离不开他们给予的宠爱，这是我渴望了二十几年而不得的东西，我一面恨他们，一面又快乐地扮演着YUYA。
我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要和你有什么关系，因为KEI已经在我的谎言里死掉，现在我是YUYA，与你毫不相干的YUYA。但是谁想到会碰上呢，我怎么都没法理智起来，开始了胆战心惊的游戏。
你在我面前从不提你过去的爱人KEI，连一丝怀想都未曾流露，有时候我真的很矛盾，我恨你把KEI忘得那么彻底，但又感激着你当下的爱不舍得放手。可是，你现在到底在爱谁呢，是爱叫YUYA的人吗？如果是爱我，为什么会把KEI忘得那么干净？】
服务员来敲门，“先生，这是去镇里的车票，下午两点发车，明天早上五点到，要退房吗？”
两点钟又过了五十分，车开了。我斜躺在卧铺上，不用再打开电脑，只闭上眼，那些画面和那些字句就在面前浮现。 生活还在继续，只是少了一个人，剩下的这个，是KEI假装成的YUYA。KEI（现在他叫YUYA）对我坦白，告诉我YUYA亲手害死了KEI时，内心是无比纠结的。他以YUYA的名义接受着父母和丈夫的爱，这爱是他需要的，但他是多么希望这些人能憎恨YUYA啊！
我的错或许在于听完陈述后毫无理由地原谅了他，这比父母对YUYA的宽容更让他绝望：
【你曾是我唯一的仰赖，可是你对KEI的死不置一词。
KEI，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所倚仗的。】
那天我还没醒来，YUYA，不，KEI离开了家。
【还记得YUYA的日记本吗？这是我第一次知道YUYA的内心所想，二十几年来，我忍他让他，以为我对他再好不过。但我没想到，YUYA竟然曾因为我如此压抑，更没想到，他竟然还那么爱我。
我很震动，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去太偏激，当然，也有后悔和愧疚。离开你的时候，我得承认，还是自私的情绪作祟，你对“YUYA”的包容和对“KEI”的淡忘，跟我父母的反应一样，让我很失望。
可是后来收到你转寄来妈妈写的信，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是KEI！爸爸临终前那句话，就是明明白白对我说的，原来他们都知道！
他们失去了YUYA，却还忍痛呵护我，一直没有揭穿谎言。他们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溺爱YUYA，而是想把所有我渴望过的补偿给我。
我们总以为父母应该是万能的超人，其实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无意犯下的小错误，我却那么多年都拒绝给他们改正的机会。我是不是很残忍？
我曾经有过那么好的家、爸妈，还有弟弟，那么多的爱，是我自己亲手毁了它。我想我的灵魂是魔鬼，我这辈子都不该得到原谅，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们，对不起，就当从来没有过KEI吧……
——————————————————
薮宏太最后没有想通的事并不是关于YUYA和KEI，而是自己。
他不明白，到了最后，自己究竟爱的是谁，
与自己结婚的人是KEI，却叫了那么多年的YUYA。
自己爱的，到底是隐忍的KEI，还是素未谋面的YUYA
似乎
这两个人就是一体的，而自己从一开始就无法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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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火车站，夹杂在人潮中，发往小镇的汽车一天一班，今天得在这里住一夜了。
KEI和YUYA慢慢长大，恋爱是使人心态平和的灵丹妙药，桃KEI的脸上开始有了欢乐与甜蜜的神采，只是一起在出租屋煮的一碗方便面，就足以让他放下所有的对立。 然而发现YUYA在偷偷跟踪我们，并接近和调查我时，KEI再一次愤怒了。潜藏的小情绪一一爆发，KEI预感，YUYA总是要摧毁他的幸福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他害怕YUYA说出关于初恋的往事——他曾经只 是为报复YUYA而接受那个男孩的感情并给他伤害，他害怕男友和自己的父母一样，看到娇憨可人的YUYA，就再不喜欢自己。
KEI认为这是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得到爱，他太害怕失去。 他们阴错阳差地去无人的海边游泳，YUYA在水中央抽筋时，KEI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些担心、愤怒、委屈，夏天的太阳劈头晒下，晃得他直发昏，他没有意识地在那里，看YUYA沉入水底。
【清醒过来后，我怕极了，我就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在路上走啊走啊，脚被玻璃划得直流血也不知道。爸爸妈妈那么喜欢YUYA，我却让他死了，他们会恨死我的。
后来我回家，告诉他们我是YUA，我故意杀死了KEI。我不一直都想做YUYA吗，我不能让YUYA再回来，但是可以赔给他们一个YUYA。这样，我就变成了YUYA。KEI，我在心底向自己告别：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了，现在你才是最无辜的。
我说过，世界是不公平的。我告诉爸爸妈妈，YUYA故意害死了KEI，他们却只是悄悄给死去的孩子办理了后事，没有给叫YUYA的我半点惩罚，甚至比以往更为关切。
如果，那天真的是我死了，是不是就是这样悄悄地死了，而杀人凶手享受着宠爱一如往昔！我憎恨这个家庭，却又离不开他们给予的宠爱，这是我渴望了二十几年而不得的东西，我一面恨他们，一面又快乐地扮演着YUYA。
我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要和你有什么关系，因为KEI已经在我的谎言里死掉，现在我是YUYA，与你毫不相干的YUYA。但是谁想到会碰上呢，我怎么都没法理智起来，开始了胆战心惊的游戏。
你在我面前从不提你过去的爱人KEI，连一丝怀想都未曾流露，有时候我真的很矛盾，我恨你把KEI忘得那么彻底，但又感激着你当下的爱不舍得放手。可是，你现在到底在爱谁呢，是爱叫YUYA的人吗？如果是爱我，为什么会把KEI忘得那么干净？】
服务员来敲门，“先生，这是去镇里的车票，下午两点发车，明天早上五点到，要退房吗？”
两点钟又过了五十分，车开了。我斜躺在卧铺上，不用再打开电脑，只闭上眼，那些画面和那些字句就在面前浮现。 生活还在继续，只是少了一个人，剩下的这个，是KEI假装成的YUYA。KEI（现在他叫YUYA）对我坦白，告诉我YUYA亲手害死了KEI时，内心是无比纠结的。他以YUYA的名义接受着父母和丈夫的爱，这爱是他需要的，但他是多么希望这些人能憎恨YUYA啊！
我的错或许在于听完陈述后毫无理由地原谅了他，这比父母对YUYA的宽容更让他绝望：
【你曾是我唯一的仰赖，可是你对KEI的死不置一词。
KEI，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所倚仗的。】
那天我还没醒来，YUYA，不，KEI离开了家。
【还记得YUYA的日记本吗？这是我第一次知道YUYA的内心所想，二十几年来，我忍他让他，以为我对他再好不过。但我没想到，YUYA竟然曾因为我如此压抑，更没想到，他竟然还那么爱我。
我很震动，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去太偏激，当然，也有后悔和愧疚。离开你的时候，我得承认，还是自私的情绪作祟，你对“YUYA”的包容和对“KEI”的淡忘，跟我父母的反应一样，让我很失望。
可是后来收到你转寄来妈妈写的信，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是KEI！爸爸临终前那句话，就是明明白白对我说的，原来他们都知道！
他们失去了YUYA，却还忍痛呵护我，一直没有揭穿谎言。他们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溺爱YUYA，而是想把所有我渴望过的补偿给我。
我们总以为父母应该是万能的超人，其实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无意犯下的小错误，我却那么多年都拒绝给他们改正的机会。我是不是很残忍？
我曾经有过那么好的家、爸妈，还有弟弟，那么多的爱，是我自己亲手毁了它。我想我的灵魂是魔鬼，我这辈子都不该得到原谅，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们，对不起，就当从来没有过KEI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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薮宏太最后没有想通的事并不是关于YUYA和KEI，而是自己。
他不明白，到了最后，自己究竟爱的是谁，
与自己结婚的人是KEI，却叫了那么多年的YUYA。
自己爱的，到底是隐忍的KEI，还是素未谋面的YUYA
似乎
这两个人就是一体的，而自己从一开始就无法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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