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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妖宠》(古风,短篇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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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无一物。


1楼2012-06-02 21:22回复


    案: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温柔乡,转身便是万劫狱。
    ————————————————————————————
    大神明者轻叹:孽,这又何苦?
    修长之指抵于红唇,低笑:何苦?怎不去问问世人,又何苦给我降生的机会呢?
    


    2楼2012-06-02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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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第一节:红
      第二节:孽生
      第三节:夭妃
      第四节:兴风
      第五节:舞
      第六节:璃
      第七节:灵宠
      第八节:入谋
      第九节:剌
      第十节:反噬
      第十一节:征
      第十二节:不归
      第十三节:永恶
      第十四节:引云
      第十五节:是不是魔
      第十六节:轮


      3楼2012-06-02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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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节:红 】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温柔乡,转身便是万劫狱。
        「杀了,心安。」猩红、柔艳的唇淡淡吐出四字,然后回头收入王的怀中。身后,三朝良将、一代忠贤就这样身首异处,魂断皇城。
        太宰公孙,支撑奕国的一柱天擎,折。
        这是她想看到的。
        王,也没去理会身后的景象,只顾抚挲着怀里人那瓣微勾的猩红,眸霭迷离。美人膝、点唇香,醉死又何防。
        她这唇,与生俱来便如此红艳绝色,只是谁又知道,这是一抹染足鲜血的唇,啜含着诅咒,踏入这片国土。


        4楼2012-06-02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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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节:孽生 】
          三百年前,太祖国,娄。
          娄帝一夜梦醒,惊惶气弱,此后便病榻三月。在梦中,被一群野狐撕咬得体无完肤。
          「王,此乃凶兆。」
          一句话,娄帝悬上心病,续位九年,洗尽九年光阴绝了天下野孤。
          然,就在他临终之时,一绝色孩童出现病榻跟前。隔着朦胧的纱帐,孩童问了句:「狐,真如此可恨?」
          「杀……」娄帝吐出在世的最后一字。
          「谢王。我会代王世世代代守护你的子孙,请,安去。」
          说罢,现出深寒一笑。娄帝死死瞪这张笑脸,瞪着这孩童身后招摇不休的狐尾,在惊恐中吐出一口鲜血,魂崩。
          ―――――――――――割裂―――――――――――
          新帝即位,国号隗。
          天顺民安二十年,国里忽然出现一名惊世艳绝的男子——夭。衣白、瞳碧,魅而雅,冷而傲,虏了隗国公主的心。却在宣为隗国夫婿的翌日,又以倾城一笑,牢牢扼死了隗帝的心。
          ―――――――――――割裂―――――――――――
          「父王!他是大隗国的郡马!你女儿的夫婿!」公主浑身颤栗,哭嚎着。
          「天下有谁能与孤争?别忘了你这一切是谁赐予,谁惹怒了孤,孤可把他的一切收回、碾碎!」
          王者,始终保持着无上的专横与天威,并告诉眼前人,他可以做得多决绝。
          ―――――――――――割裂―――――――――――
          「夭,你爱我吗?」公主埋进丈夫怀里,苦泪涟涟。谁知,被这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心,更痛得无以复加。
          抚着怀里的人,冰艳的瞳掠过一丝异色,他说:「我会一直守在公主身畔,直到死去。」
          泪人儿,抬起盈满爱意与酸楚的眸子:「那你爱我父王吗?」
          「不爱。但他爱我。」轻轻地,把她的眸子按回自己怀中——不会让她看到的,之后自己眼底那层得意兴奋的光芒。更加知道,这话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
          烛泪成灰,红影将尽。这未央之夜,他在公主发顶柔柔落下一吻——是的,作为在这片国土诞生的公主,她有资格接受这死亡之吻。
          抱紧丈夫,隗国公主释然合上泪眼:她不能失去一切,包括眼前这人。
          就凭他这话,她可以做出任何的事。
          ―――――――――――割裂―――――――――――
          一百零八天之后,隗王死于公主暗派的杀士手中。然,九岁皇弟即位前夕,公主却又猝毙在父王早己投埋的隐毒之下。更可怜那年幼的君王,在龙座上仅坐了三天,便没有再出现在人世。有闻是受先父怨魂问罪,夜夜无休,胆裂而亡。
          无君则国乱。隗二十二年,宣亡。
          腥风掠过,顶上重云聚散离合,星相明灭。有智者终论下祸根:
          夭,被囚。
          ―――――――――――割裂―――――――――――
          正午城门,被钉在桃木桩上的夭美得依旧慑人。
          「烧死他吧!」
          「就是这张脸,葬送了隗国!」
          「烧死他!用他骨灰祭我隗国冤魂!」
          ……
          火苗在足下窜起,这张绝世的脸孔逐寸逐寸焦裂,被血淋淋毁去。然,凝在唇边那抹欣愉与平静,却竟无法剥离,犹自犀利:
          这种火烧不死我的。脚下那帮愚民不曾知道,成灰的亦只是一副皮囊。
          火舌带上魔瘴的气息,将风沙卷向青天,遮闭了红日。当所有人以为一切重归平静的时候,焦墟忽轰然崩坍,待滚滚流烟散尽,一尾黑狐端端站在那儿,如破茧之魔,嚣张、邪魅、孤独。
          碧色的瞳对上一双双惊恐的眼,然后,不留他们留恋人世的时间……
          腥风拂过城头的青柳,吹散最后一声哀号,舌舔着仇人的血,鲜甜无比。
          唇,因血而艳;心,因仇而绝,并噙了上万世的诅咒:
          摧我一巢,毁你一国。灭我一族,我只能埋葬天下。
          当最后一头野狐在他们手上断气,它便答应了自己,必将世世代代,好好去“守护”这片国土的每一代君王……


          5楼2012-06-02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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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节:夭妃 】
            铁马相争,烽火连天。煎熬了三百年,这片无主的土地终于迎来它新的王者——奕帝。他有足够的强狠,以万万里都城把所有敌人的尸骨压入黄土。
            新一代君王的诞生,也意味着一些远古沉睡的东西开始复苏。
            ―――――――――――割裂―――――――――――
            初春,没有卓卓生机,只有从皇城内传出的噩耗:奕帝深宫遭莫名蛇鼠之害,失控的疫毒带走了后宫所有生命。
            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
            新妃甄选,奕国之内一名女子惊鸿而现。她娉立朝堂,依旧一身雪衣。但见碧目流光,唇红如血,美得如仙若妖。人间不可能存有如此魅色。
            「何名?」
            「夭。」
            不祥的名字、妖魅的容颜惊栗了朝野。这人出现未免太过适时,浑身流转的气息竟是教人神魂颠倒的不安。
            「王,此女不可留在奕国,更不可入主帝宫。」随太宰公孙一言,议论妖孽之声瞬间跌宕朝堂。
            没有理会周遭的躁动,她缓缓抬首,眉目生光,向龙座投去颠倒众生的一笑。
            三百年前,这一笑,倾城亡国,三百年后,她相信亦然。况且是他,偏一位因强大而自负的君王。
            「妖孽?」龙座上的王扬眉:「与天争,与妖眠,何其痛快!孤何惧!」
            奕帝大手一挥,龙袖生风:
            「孤现册你为妃,赐号“夭妃”。孤就要你们看看,奕国的命盘在孤手上会否逆天而转!」
            ―――――――――――割裂―――――――――――
            「王,你相信夭是妖魅吗?」她依偎在宽厚的胸膛里,听着人类不堪一击的心跳。
            搂一搂怀中软香,奕帝轻笑:「那夭儿自己认为呢?」
            「王说“是”,妾不敢说“不是”。」这声音宛若游蛇,在男人耳根吞吐缠绵。
            一句话,换来君王宠溺的狂笑,颤荡在深宫的殿梁,久久未休。
            一个不信命的男人,一个自负的君王,致命的是他纵情声色,劣根深种。这样的人,又有何能耐去逆天转命呢?
            似乎已经看到奕国的未来,黑暗处,那抹猩红的唇再度勾起。更美,更绝……
            ―――――――――――割裂―――――――――――
            夭妃,这一代君王赐予的名字——她今世的名份,也似乎是对奕国命运的暗示。
            披白纱,挽雪绫,轻掩着如雪骨肌,不存二色。然,这身圣洁的月白,掩着却是一颗孽狐的心。要知,她并不是雪狐,“纳月凝魂”,她是聚天下野狐的怨魂而生。那一身白,便是为惨遭灭绝的狐族披上的千年缟素。
            轮,开始拨动,在暗黑之中缓缓前行,辗过白骨遍野,辗过血流成河。
            既然天下人说“狐者皆孽”,那么我就应了这天命罢……


            6楼2012-06-02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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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节:舞 】
              「王,可好一点?」玉指轻轻揉压着他的太阳穴。
              男人绞着眉,强忍着剌颅的疼痛:「一帮顽臣和逆民,真想逼孤下绝手吗?」
              连连叛乱,将臣无休无止的进谏,令这王者身如困兽。
              「哦?他们说了什么害我王如此难忍?」
              话刚止,手忽然被牢牢攥住,然后听到他紧张而焦躁的声音:「孤,不能失去你。」
              她,了然了。
              「为了夭儿的安全,孤派璃做你的近身护卫。」王抱着她,倒回绣金软椅中。
              退出他的怀抱,她撩起裙纱,嫣然一笑:「王,别为夭儿的事过于劳心。今晚月好,就让夭儿为王献曲月舞,解解闷愁吧……」
              未待他回应,身影已随空灵之音流烟般掠到月下。
              雪绫长飞,灵袖善舞,一袭白纱在月色下妸娜幻化,哀艳至极。丝丝缕缕层层叠叠、剔透的冷光裹着那具诱人的胴体,一团白烟似的,浓浓淡淡离离合合,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散,遗香人间。
              奕帝眯起眼,将这团玲珑绰动的幻影纳尽眼中,神色迷离。
              「如此美如天物,那帮顽臣竟说是孽,看来他们的心和眼留着也无用了……」
              看到男人痴迷的双眼,她的心笑得如魔。可怜的人啊,他并不知道自己这脚正是“息魂之舞”,是孽狐为奕国英魂而献的祭礼……
              息魂之舞,不是乐舞,而是一种破魂的法祭。借着阴月之光和远古的恶咒,被它洗祭过的亡灵除了灰飞湮灭,没有二路。
              她已经亲手将威胁自己的人推入黄泉,那又何妨再下一脚,把他们最后轮回的权利也彻底剥毁呢?决不许,决不许让那些冤死之魂有转世的威胁!世世无休,生生蹉跎!
              此刻,在他们的王面前堂皇起舞,不正好是她对奕国命运的挑衅与宣战吗。
              一曲终,雪影染着月华飘然而归。
              王叹口气,把浑身莹白的人儿收入怀中,紧紧的,坚定了这份体温在心中的份量。
              「夭儿,原来孤真的不能没了你。孤要每晚看你为孤而舞。」
              「只要王喜欢,逢月华璀璨之夜,夭儿都给王献舞。」
              说着,顺势埋入男人的肩颈,轻轻勾起了朱唇。
              红得,如同滴血……


              8楼2012-06-02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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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节:璃 】
                从那日开始,除了王,她身边多出一个身影。
                璃,出身将门之后,浑身流淌着锋锐、利落之气。虽为近卫,他却从不跨越雷池,总是无声无息守护在旁,安静得如同溶入了四周空气。然而她知道,他是一把静静封在鞘里的宝剑,等待脱鞘一击。如果说王是斑斓虎,那么,他就是雪灵驹。这样的人应该驰骋沙场,而不是来守护自己这只魔孽。
                心,冷冷一笑。
                朝野上,乃至天脚底,谁不想自己死,又有谁不想得到自己,可偏是这个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澄净得让她讨厌,看不出贪欲,也读不出忌恶,淡漠得宛如一碧清潭,潭水中,全然没有自己的影像。
                穿过紫纱垂幛,黛眉轻挑,侧目看他。
                好吧,就姑且留下这条命。
                看你何时出手。
                ―――――――――――割裂―――――――――――
                寂寂残阳,此刻,璃没在身旁。
                她吩咐他,在台基下等待。
                还是不喜身边多出一人,她始终享受独处的兴致。夕照闲风,苍茫天地,孓然独伫在皇城最高之巅。
                放眼远方,很宁静,但她知道那处正烽火连天,狼烟蔽日;垂目脚下,微风沉吟,但她亦了然,其实这里早已流离百室,哀鸿满路。
                如血残阳覆了连绵的宫瓦,这片高低错落的殿阁,雕梁画栋,勾心斗角,瑰丽而又狰狞。看着这么美的东西在自己手上逐寸腐烂、崩溃,直到最后化作齑粉,溶入黄土,污了长河,辱了岁月,那是多么让人欣愉的过程。
                人,当你干出了愚昧的行为,就应当做好准备——
                终有一天,自己的一切亦会成为祭品。


                9楼2012-06-02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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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茫
                  绿意 9
                  【 第七节:灵宠 】
                  「王,夭贵妃体质异常,乃不能孕育之身。」太医诚惶诚恐,向他的君王禀告。
                  这,夭当然了知。只是那男人沉痛而怜爱的目光,又令她想起了满门被诛的野孤,成遍成遍淌血的残骸腐骨……
                  它们亦生于天地,可它们的子后呢?
                  ―――――――――――割裂―――――――――――
                  「王,夭儿想豢养一尾宠兽。」
                  「哦?夭儿喜欢什么,尽说。」抚着她滑软如丝、馨若幽兰的黑发,他恨不得把天下也献给了她。想必这爱妃为了自己身体之疾也愁闷不堪,是该有些东西让她去舒缓郁结。
                  王,一语应允,无尽宠溺,她纤长的兰指轻轻抵住红唇:「灵貅。灵动、乖巧,通晓人性,生于巫山雪岭。」
                  ―――――――――――割裂―――――――――――
                  五天后,璃拂去肩上冰霜,把一只白如皓雪的「狐」放到夭的掌心。
                  她眉目生光,笑靥如花。
                  挥退所有人,将「灵貅」置在膝上,抚挲着它满身丰盈雪白的皮毛,宠爱无比。
                  「灵,我的好帮手……」
                  


                  10楼2012-06-02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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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节:入谋 】
                    为奕国千秋基业得以传承,一年后,奕帝册封姞为「姞妃」。
                    翌年,姞妃怀上龙子。而就在此时,一代忠贤太宰公孙遭遇夭妃杀害,也就是开篇的一幕。
                    这令姞妃更加确信:夭,是魔孽的化身。
                    太宰公孙于姞家有恩,于奕国有功,于天下施仁存义。忠贤之死,让这位新妃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为砍妖除孽而不惜一切……
                    ―――――――――――割裂―――――――――――
                    「我王,姞妃的龙胎恐难以保下。」太医垂头禀告,豆大的汗珠淌满额鬓亦不敢拭去。
                    「何因。」
                    「从姞贵妃颈上的伤痕推测,应是被扼颈,然后挣撞中伤至龙胎。」
                    奕帝沉下脸,却没带多少哀伤之色。
                    「王,无需替我扰心……」床榻上的姞妃被宫奴扶起,「只是夭妃对妾的怨嫉。」
                    未待奕帝放怒,便颤颤的伸出手,自掌中亮出一截断甲——晶莹剔透,泛着幽幽的异芒。
                    ―――――――――――割裂―――――――――――
                    「夭,告诉孤。」王摊开掌中的断甲。
                    夭抬眼,静静看了一眼。又伸出手,审视自己缺去一截的指甲,沉默。
                    王的脸色比得知姞妃失去龙子时,更回沉痛:「孤已察验过,姞妃颈上的伤痕正是这断甲所致。」
                    拥有这样妖魅的指甲,帝宫内没有二人。
                    夭看向眼前这个男人,「王,相信?」
                    宽大的手掌抚过她精致的脸,怜痛无比,「送,静思宫。」
                    龙袖一挥,掷下此话,极痛。
                    


                    11楼2012-06-02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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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节:剌 】
                      静思宫,皇城深殿中华丽、哀伤的囚笼,也是一些人一生青春和希望的坟冢。
                      只是她又何需在意这些。她心里明白,王把自己收禁寒宫,亦只是对奕国律法的交待罢了。
                      现在,姞妃已经出手——竟不惜用腹中孩儿的命扳倒自己。
                      她淡淡看着断了甲的指尖,淡淡一笑,「告诉我,你的下一步吧……」
                      忽然,只觉一道寒光剌破罗幛,追身而来!夭当即旋身闪过,飘长的雪绫被钉在墙上,冒出一阵白烟。
                      竟是附了法咒的狼箭!
                      层层叠叠,交错翻飞的帐幕内传来冰冷的声音,「哼,果然是妖邪。」
                      夭向声音处挑起眉头,那声音又再响起,「你对姞妃所做的事,现在该还了。」
                      她却笑得更冷,「我做了些什么,你们姞妃当是最清楚……」
                      话语未落,三支灵箭从垂幛中又疾闪而出。
                      夭提动真气,刚准备动身,忽然,叮、叮、叮——三支灵箭竟被一把长剑挑飞。
                      但见一袭青衣挟着凌厉的锐气,朝声音处直冲入帐幕。
                      璃?
                      长袖一挥,交错层叠的幛帘纷纷撕脱,碧色的瞳,看着里面一青一黑两道激烈交锋的身影,沉静,幽冷。
                      她没有出手,她在试探,她要看看这人,为了自己可以做到哪个程度。
                      ―――――――――――割裂―――――――――――
                      一剑没入眉心,刃尖直直陷下三寸,黑衣人像具朽木般倒下,随着袖中滚出的东西,她眼光一凝。「金经轮」,这东西万一引启,莫说邪魔妖鬼,哪怕宫阙内的一切一切也将全部告终。幸好璃把他逼得无法出手。
                      剑还陷在颅内,凌厉得没半点猩红,却仍然有腥腻的液体溅到她的襟颈。
                      是璃的血。
                      他把剑从敌人颅中抽出,自己也跪跌在地上。
                      她伸手,掀开他的衣服,才发现身上几个致命的血洞在不断吐出深红的液体,邪恶而热烈,刺激起她眼中的光芒。
                      「那人出招狠厉,是来杀你的……」忍着剧痛,他开口告诉她。
                      「满朝乃至天下,每个人都想我死,你却在救我。」夭冷淡地回应,听不出感激还是嘲讽。
                      「我知道姞妃这事不是你干的,她出事当晚,你还在月台……」
                      「想不到你这近卫还当真尽责。」
                      「那晚王不在,你却仍然独自到月台去……有些事,我觉得需要看清楚……」他想将口中鲜血咽回去,却竟然淌出更多。
                      是的,那夜圆月耀空,是灭魂大好时机,可也是那一晚,自己在月台上断下一甲——
                      太宰公孙,那晚自己正要把他的冤灵送入虚无,永不转生。谁料这家伙无论是人是鬼,都如此冥顽难抗,差些让自己受反噬之苦,争持之间才断落一甲,成了姞妃诬陷的工具。
                      也好,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这人的企图。
                      ——法典所令,静思宫内不允许“爱”和“保护”的存在,在这里你完全是一个孤立的个体,唯一可做便是苦思己过,自生自灭。姞妃就是看准这点,用自己未出生的孩儿把自己推入孤宫,再遣人下手。只因奕王一直把自己宠护得密不透风,他们不得不行此一着。
                      「因为你觉得我无辜,所以逆法而行,护至寒宫?」她依旧淡淡看着他,不生情绪。
                      「天下人对你的想法我知道,只是这件事你亦蒙冤。就算……就算要将你处死,也不应在这事之上。况且……护你是王的密旨……」他因剧痛喘了口大气,「你……你真的是妖?……」一个一直闷在胸口的疑问,与鲜血一同从嘴里咯出。
                      夭俯身搀扶。
                      ……
                      静静看着膝上昏死过去的人,指尖划过他刚毅、俊逸的脸庞,停在眉心:
                      「你是第一个真心愿死保护我的人。是的,我是魔孽,连我自己都承认了,天下人又怎会有错呢……」


                      12楼2012-06-02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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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节:反噬 】
                        「我王,姞贵妃的龙胎是保不住了……」太医冷汗涔涔,禀完这句话经已浑身发软,等待栽落的模样。
                        但见王摆一摆手,似要挥散这句话,没明显盛怒,倒像这是意料之内的事。
                        「可是王……」太医顿了顿,似鼓足一口气才向身后的宫奴示意,然后捧上一个鎏金漆盒,打开。
                        奕帝蹙眉,探首,脸色陡然大变,「这?!!……」
                        「这是姞贵妃诞下的……的……」
                        奕帝身体一软,跌坐在龙床上,死死瞪着盒中那团血肉模糊的……兽骸……
                        黑血淋淋的肉团,蒸腾着紫黑的烟。
                        ―――――――――――割裂―――――――――――
                        静思宫内,每样东西都安静无声,兀自透着深深的寒气。
                        夭坐在软椅上,素手一下一下抚着膝上一团白毛——这就是她的宠兽,「灵貅」,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一团白毛,软软的搭在膝上,肉骨全无。
                        「灵,如果当年你肯与我一同修炼,也不至于现在狐不狐、妖不妖的……但这次你干得很好,安心上路吧,这副皮囊我会一直珍存,直到缠在奕帝的项上……」
                        朱唇轻启,术咒呢喃似的从齿间缓缓吐出,飘荡于空灵的宫阙之内,久久不散。
                        * * * * * *
                        「夭贵妃,王御旨,请归太旻殿。」
                        无用太久,此刻已到。
                        瞥一眼进来的宫史,她红唇一勾,平静而了了。遂卷起膝上的狐裘:
                        「灵,我们回去了。」
                        ―――――――――――割裂―――――――――――
                        「夭,姞妃她诞下……」
                        「夭儿已知。」听出了奕帝的声音充满困惑不安,她福身施礼,「其实这次姞妃诞下妖胎,我亦有罪。」
                        「夭儿亦有罪?!」王惊愕的看着她。
                        「是,夭有罪。」她忽然端端跪了下去,「妾略懂玄术,王应知道。故姞妃怀上妖胎我便惊察出来,在惶恐失控中做出了伤她凤体的举动。妾,有罪。」忽然,她抬起了头,碧目生光,悲怒不已,「我王,妖,不容于世,更不可容于奕啊!」
                        姞,既然你送了我东西,我又何必浪费,现在本息还你便是……
                        「夭儿你!」奕帝目光怜厉,当即紧紧攥着她的手,将她扶起,「你当时怎么不向孤辩解!」
                        「未诞下妖婴,辩,又有何用。」
                        王的心一痛,猛然把她收入怀中,悔恨交加,「放心,静思宫,孤要进去的每个人,都必罪有应得……」
                        ―――――――――――割裂―――――――――――
                        三天后,姞妃被禁静思宫,夭妃重驾太旻殿。
                        七天后,传出姞妃心疯病发的消息,每日哭喊着有狐怪咬噬自己,噬咬姞家,啃食了奕国。在没有救赎、也没有未来的折磨中,最终向奕帝问赐三尺白绫,永离人世。
                        然,香魂未渡奈河桥,紧随着姞家亦被冠上与公孙篡位同谋之罪——蓄意扶助妖邪之身的姞攀妃夺后,其罪巨恶。秋立,诛族抄家。
                        因为姞家数代在奕国的地位举重,事后来说情进柬者不乏。只是一场腥风暴雨之后,狼藉遍地,有臣被废官贬职,有臣噙泪辞官归故,更有死柬忠贤者血洒朝堂。
                        已死的不超度,远走的不相送。雪衣莹莹的人,只抚挲着雪白的狐裘淡淡浅笑。目尽,那处有七十二坟。
                        黑鸦在连绵的坟头上盘旋,哀啼。不是痛哭,因为早已麻木。它只是在声声召唤着遍野亡灵,逃离这片土地,永远,永远莫回……
                        


                        13楼2012-06-02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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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二节:不归 】
                          「枭,到塞北的鸾峰找山啸,了解一下状况。」红袖向窗外一挥,停在指尖的一只绿鸟扑扇着翅膀,飞向青空。
                          二十天了,北方杳无音信。
                          ―――――――――――割裂―――――――――――
                          日,复一日。
                          晨露凝在窗棂,渗着丝丝冷意,一只青鸟却已早早落在细木上,喳喳啼叫。在它旁边,朦朦胧胧一抺倩影,隔着纱帘静静聆听。
                          当璃赶到鸾峰,二万大军只余待救的一万二千人。开始的调度并不顺利,只因每个人都认识,这就是拼命救了夭妃一命的人,谁都为此生了一分眼色、一道戒心。
                          原来那根剌,不仅剌在奕帝心里,更扎进了天下人的心。
                          一万二千军兵分六队,互作掩护,依照璃的方法,前后分别从绝壁、天梯、迂沟、暗堑等险秘之地循循撤离。这支是璃所在的统帅之团,也是最后离开的军团。谁料正当他们走出暗堑,桥索突然崩断!毫无防备的变故,璃与十余士兵被困回原地。偏于此时,在这个不可能被敌军发现的地方,竟惊见敌军数千精骑往此长驹而进!苦战一触即发,然更寒心的,却是前方早已脱身的奕国军竟无一折返!
                          前无援兵,后无退路,一轮死战之后,璃藉其身手和诡秘的地形,突然只身消失在深山之中。
                          ……
                          只是,身负重伤,生死未知。
                          鸟儿停止了啼鸣,四周又恢复清晨的静谧,幽冷。
                          呵出一口晨露,红唇轻启,如数闲事:
                          「枭,告之山啸,用只有它们能走的路,把璃带回奕国边城十里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顺便把那些已经脱身的奕军行踪通知胡狼,那群野狗在蛮荒雪岭也饿得慌了,但叫它们慢慢啃,别让那些人死得那么痛快。」
                          负义之徒,就让他们慢慢领略噬骨浸雪的滋味吧。
                          撩起窗棂的薄纱,抬眼青空。肌雪,唇红,眉眼生花,云髻步摇,慑人的妖魅之色已日渐日浓。醉得人君,醉得阎王。
                          纤纤玉指逗了逗那鸟儿,紫色长甲幽幽微光:
                          「还有,待另外五队奕军回到边境时,点一把山火吧,该拿去陪葬的,就无须留着。」
                          既然他们得璃的手有幸逃脱,那么我就覆下一掌,让他们永远回不了家乡。
                          ……
                          晨光化不开浓云,无力地渗出淡淡的惨白。一只青鸟从奕帝城重投天际,没入北方。
                          望向那处浓云,红唇微微一勾。她当然知道,真正的大主谋就在皇城,就在自己身旁——给他陪葬的,又岂只一万二千军……


                          15楼2012-06-02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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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三节:永恶 】
                            长亭十里,复还见。
                            生死聚别,苦还甜。
                            奕边城,十里亭。
                            躺在地上的人气若游丝,早已凝结的血块与污泥,封印了战甲原有之色。
                            「是……你救了我?……谢……」
                            「无须谢,我救不了你。」掌完他的脉息,夭放下手:「璃,你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吗?」
                            「救我奕国万千军兵……」他自豪的说,声音却莫名悲凉。
                            她淡淡看着他,淡淡说:「奕帝对你深有戒心,将你谴走塞北,救了他的军队,然后再把这颗扎心的弃子丢入深山,暴尸荒雪,填充狼腹,完了他最后一步棋。这,就是你们效忠的王。」
                            悲悯、嘲笑,对苍生的漠然,全承盛在这瞳内的碧色里,闪烁离合,森寒透骨。
                            一阵死寂后,躺在地上的人艰难地掀了掀唇角,把身心的苦都笑了出来:「夭……你真的是妖吗?」
                            曾经,那个人亦问过她同样的话。
                            「孽狐。为葬天下而生。」她说平静的说。
                            璃闭上眼,眉心轻轻绞起,嘴角还含着方才那抹苦笑。
                            「夭,来生,从善……」
                            倾尽最后的生命,他只想对她说这句话——唯一的话。
                            走了,但没有释然,所以用眉心凝固起那个待了的心愿。
                            ……
                            玉指抚过那具冰冷、已失去生命的躯体,淡淡向着身后一句:「葬了。」
                            然后转身离开。
                            是的,葬了。把这个人与他的话一起埋入黄土。
                            璃,你是我这世上唯一没去欺骗的人。夭是凝结怨恨而生的孽狐,永远不可能从善。永远。
                            当天下一切邪风殆尽,夭,自当于世间消失。
                            「地君,把这些画轴送向四方邻国。」
                            ……
                            


                            16楼2012-06-02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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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四节:引云 】
                              奕帝一十一年。
                              东邻国——景,突然麾军压境。几乎同时,西邻国——昭、南邻——溱都亦闻风而动,举兵向奕。独剩北邻——犀,偃旗息鼓姗姗而后,却在通往奕国的要道上,击溃了奕军沿途驻守的二十四处关隘,在距奕帝城八百里外遥遥觑视,以待硝烟过后坐收渔利。
                              四方异军突起,只源起于他们相同的一段经遇,与野心——
                              三年前,似乎冥冥中的机缘,同一卷神秘的画轴辗转落到各国帝王手中。
                              画中,一女子白纱萦绕,正回眸顾盼。娇慵间,素颈纤腰,冷眼玲珑,妖魅得刹那便夺了人心魄。她轻露的玉背,白如凝脂,却隐隐透出一幅古秘、绮丽的纹身,仿佛为此落入世间的女灵,再笼上一层妖惑的传奇之色。
                              画轴落题:奕国,夭妃。
                              皇令一下,探子四起。很快,同一消息便落到各国帝王的龙案上:
                              画中人确乃奕王夭妃,拥天人之色,坐起风云。她背上纹图,便是「不死泉」的地引图——得泉者,永生不衰。
                              美色、疆土,霸权、天下,还有令人神往的「永生」,在这利欲熏心的浩瀚乱世,又有哪位君王能够抗拒。况且那是奕国,如刀一样剐在他们心头的强蛮之国,曾为搜夺所谓的「镇灵异宝」,不断削割他们的血肉与国土,怨恨和愤怒早把他们逼做一群伺机反噬的狼豹。
                              然,得到消息的各国并没马上行动,他们将这画卷压在案头,用了三年时间静窥。
                              三年里,亲眼看着奕国持续无度的征战,国内不断聚积的民哀与颓败,仿佛不用他们攻陷,奕城万万里城墙经已裂如蛛网、摇摇欲坠——从里,由外的腐烂,要它崩塌,只需掸指之力。
                              时机已成。奕国的迅速衰落终究唤来今日的漫天战云。景国视势率先起兵,随后昭、犀、溱都也不甘走失先机,团兵汹涌而来。
                              在这战乱的天下,师出又何须有名,那怕名目张胆打上「掠夺」的旗号,只要你有足够的欲望与野心,没有一块土地会永远烙上唯一的姓氏。
                              千秋万载,风起云破。
                              谁都有霸欲,谁都会失去良心与理智,但可悲的是,谁都没有流不尽的血,抛不尽的尸骨。
                              


                              17楼2012-06-02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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