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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萝卜须》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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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
“我敢打赌,”勒皮克太太说,“奥诺里娜又忘记把鸡窝关上啦。”
可不是,人们只要从窗口一看,那边,那大院子尽头,鸡窝像个黑洞清清楚楚的浮现出来。
“费利克斯,是不是你去关一下?”勒皮克太太对她三个孩子中间最大的一个说。
“我可不是管鸡的,”费利克斯说,这孩子脸色苍白,没精打彩的,胆子很小。
“那,你去,埃内斯蒂娜?”
“啊!我吗,妈妈,我害怕!”
大哥费利克斯和姐姐埃内斯蒂娜回答着,头连抬都不抬一下。他俩几乎额头碰着额头,都伏在桌上看书,兴趣正浓。
“唉,我多傻!”勒皮克太太说。“我刚才怎么不曾想到呢,胡萝卜须,去把鸡窝关上!”
她给她最小的孩子取了这么个好名字,因为这孩子的头发是赭红的,皮肤上有不少雀斑。胡萝卜须,这时正在桌子底下玩。他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说:
“妈妈,我,我也害怕。”
“怎么!”勒皮克太太答道,“这么大个的男孩子,还怕呢!开玩笑!给我快去!”
“大家都晓得的,他像山羊那样胆大。”姐姐埃内斯蒂娜说。
“他什么都不怕。”他大哥费利克斯说。
这些表扬的话使胡萝卜须感到挺自豪,反而觉得要是够不上格倒是个羞耻,他思想里已经在跟怯懦做斗争了。为了进一步激励他,他妈妈说要他再不去,就赏他一个耳光。
“至少,点个火照照我。”他说。
勒皮克太太耸了耸肩头,费利克斯轻蔑的笑了笑。还是埃内斯蒂娜可怜他,拿了支蜡烛陪着小弟弟走到回廊尽头。
“我在这儿等你。”她说。
一阵狂风吹得烛光直晃,灭了,她立即畏缩的逃了回去。
胡萝卜须两腿贴得紧紧的,寸步难移,在黑暗中直打哆嗦。夜那么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有时刮起冷风,像一块冰毡似的,团团把他围住,几乎把他卷走。有多少狐狸,有多少恶狼,在他手指缝里,在他脸上吹气?最好还是一头朝估计是鸡窝的那边猛冲过去,冲破这片黑暗。他摸索着,终于抓住了鸡窝的门把手。那群鸡一听到孩子急急促促的脚步声,惊慌得骚动起来,在蹬架上咯咯直叫,胡萝卜须一边对着他们嚷嚷:
“别叫啦,是我!”
一边把门关上,胳膊啊,腿啊都像长上了翅膀似的,溜了回去。当他气喘吁吁的又回到又暖和又明亮的屋里时,他觉得非常自豪,仿佛他浑身粘满泥浆的湿衣服顿时换上了一身新装。他微笑着,骄傲地直挺挺的地站着,等别人祝贺,好了,现在没有危险了,他眼睛紧盯着亲人们的面容,想从那里寻觅他们刚才为孩子而焦灼不安的痕迹。
可是大哥费利克斯和姐姐埃内斯蒂娜仍然平静的在看他们的书,勒皮克太太用她那自然而平静的声调说道:
“胡萝卜须,以后你每天晚上去关鸡窝的门。”



1楼2012-06-08 16:54回复
    山鹑
    像往常一样,Lepic太太在桌子上把她打猎袋里的东西全拿出来。里面有两只山鹑。哥哥Felix把它们登记在一块挂在墙上的石板上。这是他的任务。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任务。姐姐Ernestine的是剥去猎物的皮并除去羽毛。至于胡萝卜须,他的特殊任务就是负责结束那些受伤猎物的性命。他得到这一特权是因为他被大家公认的硬心肠。
    那两只山鹑动了起来,前后晃着脖子。
    “你在等什么,还不快把它们杀死?”Lepic太太说。
    “妈妈,可是我也很喜欢在石板上把它们登记下来,这次该轮到我了吧。”
    “那石板对于你来说太高了。”
    “那么,我也很喜欢给他们除毛。”
    “这可不是一个男孩子该干的活。”
    胡萝卜须拿起了那两只山鹑。人们好心的告诉他通常该怎么做。
    “掐紧它们,你知道的,在脖子的地方,逆着毛掐。”
    他一手拿起一只放在背后,开始了。
    “好家伙,一次能杀两只!”Lepic太太叫道。
    “那是为了快点儿结束。”胡萝卜须解释。
    “别假装神经紧张了,在心里你根本就觉得挺开心吧。”
    那两只山鹑挣扎起来,不停抽搐着,扑棱着翅膀,羽毛撒了一地。它们可不想死。胡萝卜须一手一只,更用力地扼住它们。他把它们放到两个膝盖之间,这样可以更好地控制住它们。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汗涔涔的。为了不看见什么,他把头抬起来,更用力的扼住他们。
    山鹑在竭力反抗。
    胡萝卜须终于有些火了,想着赶快把它们解决掉,他他用脚把它们踩住,用鞋跟敲它们的头。
    “啊!侩子手!侩子手!”他的哥哥Felix和姐姐Ernestine喊起来。
    “他确实动了番脑筋。”Lepic太太说,“可怜的蠢蛋。我可不愿和它们一样,落入他的魔爪。”
    像Lepic太太这样一个老猎手,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免觉得有些恶心,走开了。
    “好啦!”胡萝卜须喊道,把两只死了的山鹑丢在桌子上。
    Lepic太太把它们翻来翻去。颅骨被打碎了,血和脑浆流了出来。
    “早就该把它们从你那抢过来了,”她说,“你搞得还不够脏乱吗?”
    哥哥Felix说:“他没像以前干的那么成功,这可是件好事。”
    


    2楼2012-06-08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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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魇
      家里偶尔会来客人,但胡萝卜须并不欢迎他们,因为他们会打扰到他。他们会睡他的床,而他只好去和母亲一起睡。这个倒霉的孩子不仅白天常常犯错,晚上也经常出乱子。他睡觉的时候会打鼾,母亲认为他肯定是故意的。
      这是一个大房间,八月份的时候依然很凉快。里面有两张床,一张是勒皮克先生的,一张是勒皮克太太的,胡萝卜须就睡在母亲的那张床上的最里面。
      快要睡觉了,胡萝卜须悄悄地躲在被子中咳嗽,清了清嗓子。鼻子是不是也会打鼾呢?也许可能吧。他慢慢地用鼻孔呼吸,看看它是否顺畅。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呼吸声过重。
      然而当他睡着了,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鼾声如约而至。那大概是一种嗜好。
      立刻,勒皮克太太的手指就掐在了他屁股上肉最多的地方,直到掐出血还在掐。这种方法她屡试不爽。
      胡萝卜须大叫起来,惊醒了勒皮克先生,他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发梦魇。”勒皮克太太回答说。
      此时她像奶妈那样唱起了印度风味的儿歌。
      胡萝卜须的脸和膝盖对着墙,似乎想要把它推到。他双手捂着屁股,准备招架即将到来的乱掐。就这样他又睡着了,在床的最里面,在他母亲的身边。


      4楼2012-06-08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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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尿罐子
        在床上发生这种悲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天晚上,胡萝卜须都会小心翼翼,做好预防措施。夏天的时候比较容易,九点钟时,勒皮克太太会催他上床睡觉。他会主动地出去转转,那么当天晚上便会平安无事。 可是到了冬天,散步就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黑夜刚刚来临,他关好了鸡窝的门后便出去散步,但是没用的,根本无法坚持到第二天早晨。大家吃过了晚饭,稍稍过一会儿,九点的钟声便响起了。天色已经很黑了,夜晚还要无穷无尽地延伸。胡萝卜须必须采取一些其它的措施。 这天晚上,像往常一样,他又开始了思考。 “我是想吗?”他想,“还是不想?” 答案通常是“想”,也许是因为他最终还是熬不住了,也许是因为外面的月亮在鼓励着他出去,它正散发着清丽的光辉呢。有的时候,勒皮克先生和费利克斯会鼓舞他,他们为他树立了榜样。而有的时候他会偷懒,并不是每次都走到离住宅很远的荒郊野外去小便。很多时候,他会在楼梯下面就停住了脚步,当然,这得看具体情况。 今天晚上的天气糟糕得很,雨点一个劲儿地砸在窗玻璃上,风吹灭了满天的星斗,胡桃树不堪狂风的肆虐,呜呜地叫着。 “这倒也不赖。”胡萝卜须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后,得出了结论,“我不想。” 他和大家说了晚安,小心翼翼地端着蜡烛在走廊里走着。最右边那间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就是他的卧室。他脱了衣服,躺在了床上,等待着勒皮克太太进来检查。勒皮克太太进来了,她把他的被褥塞紧,然后吹灭了蜡烛。蜡烛还留在房中,但是没有留下哪怕一根火柴。她从外面锁上了房门,因为他胆子很小。 胡萝卜须很满意自己的独居生活,静静地品味着,他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他很庆幸,终于躲避了灾祸,而且他希望自己明天也能够拥有这种幸运。他希望这种幸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能出现,这样勒皮克太太就不会再注意他。他带着这个美好的梦愉快地睡着了。 然而他的眼睛刚闭上,他便感到了那种熟悉的苦恼。 “看来这是不可避免的。”胡萝卜须心想。 这个时候,如果换做别人,肯定就爬起来了。但是胡萝卜须却没动弹,他知道床底下没有尿罐。每天勒皮克太太都会发誓在床底下摆上一个,可她总是忘记这件事情。而且,既然胡萝卜须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干嘛还要摆一个尿罐呢? 胡萝卜须依然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我总归是需要让步的。”他想,“而且,如果我这样坚持下去,会越来越多。如果我现在就去撒尿,那么只会有一点点。到明天早上的时候,我的体温就会把被褥弄干。凭借以往的经验,我相信妈妈肯定不会发现的。” 胡萝卜须终于放心了。他重新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睡了一个好觉。 他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听了听自己的肚子。 “啊!啊!”他说,“这下坏了!”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幸运地逃过一劫。这运气可真算好。昨天晚上,他真不应该偷懒。现在,对他的惩罚来了。 他坐在床上费力地思考着。门是锁着的,窗户上加了铁护栏,想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他还是起来了,徒劳地摸了摸门和窗户上的铁栏杆。他趴在地上,在床底下摸索尿罐。但是摸来摸去摸了半天,他还是没有找到。其实他知道没有尿罐的。 他重新上床了,但不一会儿又爬了下来。他宁可胡乱走动,使劲地跺脚,也不愿意睡觉。他用两个拳头敲打着鼓起的小肚子。 “妈妈!妈妈!”他叫着,但是声音特别小,连他自己都害怕被听到。因为如果他的妈妈真的过来了,他反而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那种情况好像是故意捉弄他的母亲。现在这样嘟囔两声,只是为了明天可以对她说自己曾经真的喊过她,并没有撒谎。
        


        6楼2012-06-08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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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文
          而且他怎么可能用力喊叫呢?他的力气全部用在憋住那种感觉,尽量延缓那场灾祸的发生。
          没过多少时间,胡萝卜须感到了一阵剧痛。他已经躺不住,在地上胡乱翻滚。他碰到了墙壁,又滚了过来。他试图靠在床栏上,试图靠在椅子上,试图靠在壁炉上。忽然,他拿掉了壁炉上的那块挡板。他蹲了下去,身子弯着。
          他感到了一种快感,全身都变得放松,顿时觉得十分地舒适。
          黑暗已经完全地笼罩了这个房间。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胡萝卜须才入睡。难得的,他睡了一个懒觉,直到勒皮克太太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似乎已经觉察到了某些不对劲儿。
          “有一股奇怪的味儿!”她说。
          “早上好,妈妈。”胡萝卜须说。
          勒皮克太太掀开了他的被褥,在房间里仔细地嗅着,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晚上我不太舒服,但房间里没有尿罐。”胡萝卜须赶紧向母亲解释。他觉得自己的解释很不错。
          “你这个喜欢说谎的孩子!说谎!”勒皮克太太说。
          她跑出去,偷偷地拿了一个尿罐进来。她一直用身子挡住了尿罐,然后趁胡萝卜须不注意时把它塞到了床底。她把胡萝卜须从床上拖了起来,把全家人都叫了过来。然后开始在众人面前大叫: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啊!”
          她咒骂了半天,然后拿来抹布和水桶,将整个壁炉都泡在了水里,那样子似乎正在和一场恐怖的大火做斗争。她挥舞着枕头和被褥,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透透气!透透气!忙乱丝毫没有分散她的怨恨。
          没过多久,她又指着胡萝卜须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这混蛋东西啊,难道你的感觉坏掉了?你简直就是个怪物!连畜生都不如。我要是给畜生一个尿罐,它们还知道用呢。可是你啊,居然想到了在壁炉中打滚。天啊,你这是要把我逼疯啊,我真的快要疯了!疯了!”
          胡萝卜须光着脚站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直盯盯地看着那个尿罐。昨天晚上床底下明明是空的,可是今天早上它却出现了。它空空的十分干净,似乎在嘲笑着胡萝卜须。他不能继续坚持说没有看到了,要不然别人都会觉得他无可救药了。
          他的家人们都显得垂头丧气,邻居们看完了热闹,带着嘲笑离开了。邮递员来送信了,他缠住胡萝卜须,啰哩啰嗦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天啊!”胡萝卜须终于开口了,眼睛依然盯着那个尿罐,“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7楼2012-06-08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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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
            “西瓜没给你留,”勒皮克太太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不喜欢吃西瓜。” “好吧。”胡萝卜须心里想到。 吃什么,不吃什么,完全是由家里人替他决定的。基本上,他只应该喜欢吃他母亲喜欢的东西。 奶酪被端上了桌子。 “我知道,”勒皮克太太说,“胡萝卜须不喜欢吃这个。” 胡萝卜须心里想: “既然她说得那么肯定,那我就没必要尝试了。” 而且,他知道尝试会有危险的。 他是不是有机会到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去体验一下那些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呢? 最后大家开始吃甜品了,勒皮克太太对他说: “把这几片西瓜拿去给你的兔子。” 胡萝卜须平稳地端好盘子,迈着小步走了出去,一路小心地生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他走进了养兔子的小屋,兔子们看到他,立刻变得不安分起来,它们高兴得又蹦又跳,耳朵竖得高高的,似乎在迎接他的到来,纷纷围在了他的身边。 “啊!别着急。”胡萝卜须说,“先等等,我们要分一下。” 他坐在一堆脏兮兮的粪上,周围还有一些啃剩下的金光草、白菜头、锦葵叶子,他把西瓜子扔给了兔子,自己吃着瓜瓤:它可真甜啊。 他又把家人吃剩的瓜皮啃了一遍,上面还有一些黄色的瓜瓤。能吃的全部吃了之后,他把碧绿的瓜皮扔给了兔子们,它们正翘着脚等待着。 小兔屋的门是关着的。 屋顶上的瓦之间有些缝隙,阳光懒懒地钻了进来,在那些清凉的阴影中间留下了几个亮点。 十字镐 费利克斯和胡萝卜须兴致勃勃地劳动着,他们的手里都有一把十字镐。不同的是,费利克斯的那一把是用铁做的,是在铁匠店里定制的;胡萝卜须的拿一把是木制的,出自他自己的手艺。他俩常常一起在园子里干活,并且展开竞赛,干得很开心。只剩下最后一点活儿了(不幸通常发生在这个时候),胡萝卜须的额头不小心和镐碰到了一起。 不一会儿后,大家小心翼翼地抬走了费利克斯,细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原来他看到胡萝卜须的头上出血,吓得晕倒了。一家人团团围在他的身边,都在为他担心,连走路都抬着脚尖,生怕弄出太大的声音。 “盐放哪里去了?” “再拿点凉水过来,为他冷敷一下。” 胡萝卜须的个子太矮,只好爬到椅子上,这样才能从别人的肩膀、头的缝隙中看到费利克斯。此时的胡萝卜须头上包了一块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而且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 勒皮克先生对他说: “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埃内斯蒂娜给他包扎伤口,口中念念有词: “这真像是奶油被砸了一下。” 他一声不吭,因为他早就知道,即使他叫破嗓子也没用。 忽然,费利克斯的一只眼睛睁开了,随后,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他的心里不怕了,脸色逐渐好看了起来。大家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总是这样,”勒皮克太太朝着胡萝卜须骂道,“你就不能当心点吗?愚蠢的家伙!”
            猎枪
            勒皮克先生对着儿子们说道: “兄弟们之间团结友爱是应该的,所以,你们合用一枝猎枪好了。” “好的,爸爸,”费利克斯回答道,“我们合用这把猎枪就行,只要胡萝卜须偶尔借我用一下就可以了。” 胡萝卜须没说什么,表示了默认。但他总觉得大哥的话有些不靠谱。 勒皮克先生拿过绿色的枪套,从中取出猎枪,问道: “你们两个谁先拿它?要不让哥哥先来吧。” 费利克斯:“我把这份荣誉让给胡萝卜须,让他先拿吧!” 勒皮克先生:“费利克斯,你高尚的行为让人感动,我会记得这件事情的。” 于是,勒皮克先生将猎枪挂在了胡萝卜须的肩膀上。 勒皮克先生:“孩子们,出去好好玩吧,记得不要吵架。” 胡萝卜须:“我们需要带上狗吗?” 勒皮克先生:“不需要。你们两个可以分担狗的工作。而且,像你们这样优秀的猎人,一枪就能打死猎物,几乎用不到狗去追逐。” 胡萝卜须和大哥一起出发了。他们的衣服和平时所穿的一样,但是没有长靴可穿,这让他们感到很失落,不过勒皮克先生常常告诉他们,真正的猎人是不在乎靴子的。老猎手从来不卷裤脚,总是让裤子耷拉在脚踝上。胡萝卜须学着他们的样子,在烂泥地里行走,不一会儿就有了一双天然长靴,而且牢固得很,女仆们怎么洗都洗不坏。 “我想你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费利克斯说。 “希望如此。”胡萝卜须回答道。 老是背着枪让他觉得有些累,他觉得肩窝里有点痒。 “嗯,”费利克斯说,“我会让你背个够的!” “你是我的哥哥啊!”胡萝卜须说。 一群麻雀飞了过来,他停下了脚步,给他大哥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动弹。麻雀们在篱笆之间飞来飞去,两个猎人弯着腰,悄悄地贴着篱笆接近它们。可是还没等他们靠近,欢快的麻雀又飞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于是站了起来。费利克斯不满地嘟囔了几句。胡萝卜须的心里怦怦直跳,但是表面上故作沉静。展示自己本领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紧张的。 万一打不中呢?每一次机会的推迟都让他感到放松。 但是这一次,麻雀们似乎在那里等着他开枪。 “别开枪,你离它们太远了。”费利克斯说话了。 “你觉得远?”胡萝卜须有些不相信。 费利克斯:“这么远怎么行呢?而且你的瞄准姿势也不对,也许你觉得瞄得准了,实际上却差得远呢。


            8楼2012-06-08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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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费利克斯干脆站了出来,以便增强自己说话的气势。麻雀们受了惊,全部都飞走了。 只有一只没有飞走,它站在一根弯弯的树枝上,随着树枝上下摇荡。它尾巴高高地翘着,挺着小小的肚子,小脑袋不停地转动。 胡萝卜须:“这一只我一定能打到,我要开枪啦!” 费利克斯:“走开,让我看看再说。不错,你可真会挑。快,把猎枪给我。” 说着,费利克斯便抢过了猎枪。胡萝卜须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打了一个哈欠。费利克斯站在他的前面,摆好了射击的架势。瞄准,开枪,麻雀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一幕可真神奇。刚才枪还搁在胡萝卜须的胸口上呢,忽然间,枪就到了他的大哥手里,又是忽然间,枪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费利克斯将枪塞在了他的手中,像只狗一样冲了出去,把麻雀捡了回来,说: “你在干什么呢,快点来啊。” 胡萝卜须:“我再快也赶不上的。” 费利克斯:“好啊,你生气啦!” 胡萝卜须:“难道我必须高兴地歌唱才行?” 费利克斯:“好啦,我们都打到麻雀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你要这么想,本来我们不一定能打得到它的。” 胡萝卜须:“是啊!要是我……” 费利克斯:“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呢。今天我打,明天就轮到你来打了。” 胡萝卜须:“啊,明天?” 费利克斯:“明天,我们一言为定。” 胡萝卜须:“你有没有记得,以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费利克斯:“我发誓,明天一定让你打,这样可以了吧?” 胡萝卜须:“那好吧!……我们去寻找另外一只麻雀吧,让我也试一下枪法。” 费利克斯:“不,天色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去了。让妈妈把麻雀烧熟,就当做我送你的礼物。你把鸟儿放在口袋中吧,一定要把它的嘴巴露在外面。” 就这样,两个猎人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有时他们会碰到一个农民和他们打招呼: “好样的,孩子们。” 听到别人的赞扬之后,胡萝卜须那一肚子的怒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和哥哥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中,把不快都丢在了路上。勒皮克先生最先看到了他们,他惊叫了起来: “什么,你还背着枪!你一直背着它吗,胡萝卜须?”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胡萝卜须回答道。
              鼹鼠
              胡萝卜须在路上走着,一只鼹鼠进入了他的视野,它可真黑,黑得就像个烟囱似的。他抓住了它,玩弄了半天之后,想弄死它。他把它巧妙地扔到空中,希望它能掉在石头上摔死,来来回回扔了好几次。 事情如他想象,发展得很顺利。 鼹鼠的脚摔折了,脑袋摔破了,脊背也摔断了。看上去它经不起这种折腾,生命力很脆弱。 但是胡萝卜须突然发现,它还活着,这可把他吓坏了。他把它朝着天空扔去,它的尸体飞过了屋顶,可是落地后它还活着。无论胡萝卜须怎么摔,它就是不死。 “该死!怎么还不死。”胡萝卜须嘟囔道。 果然,鼹鼠躺在沾满鲜血的石头上,身上皮开肉绽。然而它那充满油脂的肚子依然在颤动着,让人不禁感叹生命的坚挺。 “该死!”胡萝卜须几乎被气疯了。“还不死!” 他又抓起了它,不停地辱骂它。他想出了一个新的主意。 胡萝卜须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他在鼹鼠身上吐了几口唾沫,用力地把它扔到石头上,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可是那个让人讨厌的肚皮还在颤动着。 胡萝卜须几乎要被气疯了,他拼命地拍打着鼹鼠。可他越用力,鼹鼠就越不像要死的样子。
              苜蓿
              胡萝卜须和费利克斯做完祈祷之后,赶紧忙着回家。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这是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时间他们都能分到一块面包,但费利克斯的面包上涂着黄油或者果酱,而胡萝卜须的则空空如也。他曾在许多人面前吹嘘自己,说自己从不馋嘴,这也许是因为他想早日变成一个大人吧。他喜欢吃原汁原味的东西,在平时,他就装模作样的啃干面包。今天下午,他走得格外快,甚至走到了大哥的前面。他准备第一个回家吃晚饭。 干面包并不是很好吃,有的时候很硬,几乎无法下咽。但是胡萝卜须却不在乎,他抓起面包后便用力地撕咬。那架势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在和仇人拼命。他用牙齿咬,用头顶,把它弄成了碎片,面包屑四处飞溅。一家人都围在他的身边,用好奇地目光看着他。 他的胃大概和鸵鸟是同一种类,不仅能消化石头,甚至能消化长了铜绿的古钱。 总之,他从来不挑食。 他活动了几下门上的插销,但是门并没有打开。 “大概爸爸妈妈都不在屋里吧,你用脚踢几下看看。”他说。 费利克斯开始了咒骂,使劲儿地踹着门,门被震得轰轰直响,但是门依然没开。他们两个鼓足了力气,朝着门上撞去。他们的肩膀都撞肿了,可完全是白费力气。 胡萝卜须:“家里一定没有人。” 费利克斯:“那他们会到哪里去呢?” 胡萝卜须:“这个谁会知道呢,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吧。” 他们两个在台阶上并排坐着,逐渐感到一种冰凉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用针扎他们的屁股。他们觉得非常饿,肚子“咕咕”地叫唤。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他们用力地用拳头击打胸口,以表示出自己的愤怒之情。 费利克斯:“要是他们知道我们正在等他们就好了!” 胡萝卜须:“可是我们能做的只有在这里等待。


              9楼2012-06-08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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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费利克斯:“我不想等下去了,我可不愿意被这样饿死。我现在就要吃东西,无论什么东西,草都可以。” 胡萝卜须:“吃草!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注意,爸爸妈妈肯定不会想到的。” 费利克斯:“这该死的!别人都吃生菜,那么我们吃苜蓿吧,它也鲜嫩得很。它就是没有加油和醋的生菜。” 胡萝卜须:“是啊,而且还不需要拌。” 费利克斯:“要不要和我打赌?我能吃苜蓿,而你不行。” 胡萝卜须:“你行为什么我就不行?” 费利克斯:“吹牛谁不会,敢和我打赌吗?” 胡萝卜须:“我们各自去找邻居要点面包,要一杯牛奶,这样我们就不吃苜蓿了,你觉得这样好吗?” 费利克斯:“我还是喜欢吃苜蓿。” 胡萝卜须:“好,那我们走!”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来到了苜蓿地中,到处都是诱人的绿色,一望无际。他们踩着柔嫩的苜蓿走了进去,那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他们在里面狭窄的小路上走着,不时地发出惊叫: “那是什么野兽留下的踪迹呢?” 一股凉爽的气息,从短裤下面钻了进去,一直钻到腿肚子,一丝麻木的感觉渐渐地从下往上爬。 他们在地里走着,最终在一片茂盛的草丛前停下了脚步,然后趴在了上面。 “舒服极了。”费利克斯说。 他们的脸碰到了毛茸茸的草,感觉痒痒的。他们大声欢笑,仿佛回到儿时的时光,那时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也是这样笑的。勒皮克先生总是在隔壁的房间里朝他喊: “该睡觉了,小鬼们。” 他们忘记了饥饿,在田野里游泳,那个样子很像水手,但有时看上去更像是两只青蛙。他们游泳的时候,只有脑袋露在了外面。在这片绿色的波涛中,他们的手脚不停拍打着,但是波涛破碎之后,便再也无法合拢了。 “我的下巴都快要融化了。”胡萝卜须说。 他们决定休息一会儿,细细地品味着这份幸福。 他们靠在一起,看着有弯弯曲曲隆起的地面,那是鼹鼠的杰作,弯曲的纹路,如同老年人身上暴露的青筋,蜿蜒突起。这些隆起的纹路在地面上前进着,有时候隐没在苜蓿丛中,有时又从中钻了出来。这里长着很多寄生植物,菟丝子就是其中的代表,它们张牙舞爪,把自己那些红棕色的卷须向四外伸展,拼命地夺取苜蓿等植物的领地。在鼹鼠洞的旁边,立着一个个小土堆,那是鼹鼠从洞里挖出来的。远远看去,它们像是许多有着印第安风格的村落。 “这样还不行,”费利克斯说,“我们得吃。我先来。你可不能动我的这一份。” 他伸出手,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作为他的领地。 “剩下的对我来说也很多了。”胡萝卜须说。 两个脑袋在绿色的波涛中消失了,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呢? 一阵微风吹来,绿色的波涛缓缓流动,苜蓿薄薄的叶子被吹起,露出了灰白的背面。整片土地都在微微颤动着。 费利克斯大把地拔起苜蓿,很快就堆了一大堆,装着往嘴里塞的样子,还学着小牛发出咀嚼草料的声音,不过他的模仿实在是有些糟糕。他装作什么都吃的样子,似乎把根都吃了下去。胡萝卜须却没有看出大哥在骗他,以为费利克斯真的把什么都吃了下去。他倒是很认真地在吃,而且吃得很讲究,只挑鲜嫩的叶子。 他把苜蓿铺在脸上,一点点地吸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干嘛要着急呢? 这个丰盛的宴席又不是租来的,这儿又不是在桥头临时聚集的集市。 牙齿摩擦着,发出一种轻微的响声,喉头品味着一丝苦涩。肚子里似乎在翻腾,但他还是在继续咀嚼、吞食。
                


                10楼2012-06-08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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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全啊


                  11楼2012-06-08 18:06
                  回复
                    还有


                    IP属地:四川12楼2012-06-08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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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2-06-08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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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澡
                        快到四点钟了,胡萝卜须显得很兴奋,跑到了花园中。勒皮克先生和费利克斯正在榛子树底下睡觉,胡萝卜须叫醒了他们。 “我们准备出发吧!”他说。 费利克斯:“好,我们要穿短裤吗?” 勒皮克先生:“现在还应该很热吧。” 费利克斯:“要是我说,我更喜欢在太阳底下活动。” 胡萝卜须:“爸爸,到了河边,你肯定会更加高兴的。你可以在河边的草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勒皮克先生:“你们在前面走得慢一点,走快了会很热的。” 胡萝卜须终于放慢了脚步,但是费了很大力气,他觉得有很多蚂蚁在他脚上爬。他的肩上背着两条短裤,红蓝相间的是费利克斯的,那条样式比较老,而且没有花色的是他的。他显得很有精神,一路上不停地说着话,还不时地唱着歌。路边有着低矮的树枝,他一下子就跳过去了。他对费利克斯说: “这里算不上好玩,很快我们就能在水中自由地活动了。” “淘气鬼!”费利克斯回答说,脸上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 于是,胡萝卜须立刻变得安静了。 一堵由石头砌成的矮墙挡在了他们面前。胡萝卜须很兴奋,第一个跨了过去,一条小河出现在眼前,河水静静地流淌着。现在可不是在开玩笑了。 一阵风吹来,水面微微荡漾,那些映在水面上的图案也轻轻摇晃。早就应该跳下去了,在水中尽情地玩耍,但是大家却在河边站着没动,勒皮克先生不时地看一下表,确认是否到了规定的时间。胡萝卜须不禁打了个寒颤。在到达河边之前,他已经想了好几次自己会用什么样的动作跳入水中,可是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刻,他反而失去了勇气。河水吸引着他,让他来到了这里,他反而变得难为情了。 胡萝卜须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脱衣服。他瘦骨嶙峋,脚也很难看,但他并不是害怕别人会看见这些才躲起来。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尽情地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脱掉了衣服,在草地上叠好。他不断地拉着鞋带,假装半天都没解开的样子。 他脱掉短衫,换上了短裤。天太热了,他出了很多汗,皮带几乎要粘在身上,感觉就像是苹果糖的外面又包了一层糖纸。他故意又磨蹭了一会儿。 费利克斯早早地就跳到了河中,手脚并用,在河面上胡乱地扑腾,一圈又一圈的水纹向四周扩散,河面上泛起了很多泡沫。他用力地将浪花朝着河边赶。 “你什么时候下去啊,胡萝卜须?”勒皮克先生问他。 “我等身子晾干了再下去。”胡萝卜须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脚试探了一下水,那双脚由于长期挤在太小的鞋子中,脚趾都被勒坏了。同时,他摸着肚子,似乎在帮助自己消化。最终,他沿着草根滑下了水。 小腿、大腿,然后是屁股,草根慢慢地在他身上挠着。河水刚刚没到他的肚子,他又浮了上来,想要跑掉。他似乎觉得有一根绳子缠在他的身上,一圈又一圈,湿漉漉的。但是他所靠着的那块泥土并不结实,一下子塌掉了。胡萝卜须掉进了河中,水高过了他的头顶。他摸索着,在河中站稳脚步。他被水呛着了,不停地咳嗽,有点窒息的感觉。而且他的脑子似乎也不清醒,晕乎乎的。“干得不错啊,孩子。”勒皮克先生说。 “嗯,”胡萝卜须说,“不过我可不怎么喜欢这种事情,水灌到耳朵中了,有点痛。” 他找到了一块沙滩,那里是学习游泳的好地方。他活动着手臂,用膝盖匍匐前进。 “别那么心急。”勒皮克先生对他说,“拳头不要握那么紧,这又不是在拔自己的头发。两腿要活动起来,自由摆动。” “游泳的时候想不用双腿,那可是很难办到的。” 但是费利克斯常常跑过来打扰他,让他没办法专心学习游泳。 “到这里来吧,胡萝卜须,这里的水比较深。你看,我沉下去,脚都碰不到底。现在你还能看到我,不过你马上就看不到我了。你到柳树那里去,站在那里不要动。我敢打赌,只要游十下就能到达你那里。” “我来数数。”胡萝卜须哆哆嗦嗦地将肩膀露出水面,就像定在那里的一个界标。 他又蹲在水中,准备游泳。但是费利克斯爬到了他的背上,忽然一下子又钻到了水中。 “现在该你啦。你要是愿意,就爬到我的背上来。” “让我自己安静地练习游泳吧。”胡萝卜须说。 “好啦,”勒皮克先生说话了:“你们都上来吧,大家喝一点朗姆酒。”“现在就要结束游泳吗?”胡萝卜须说。 他可是真的不想离开水里。他还没有玩高兴呢。对于即将离开的这条河,他已经不再害怕。刚才他还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呢,现在已经很轻了。他在水中猛烈地拍打着,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危险。他甚至将自己完全没入水中,为的就是体验一下溺水者的痛苦。 “快上来。”勒皮克先生又在叫喊,“再不上来,朗姆酒要被费利克斯全部喝光了。” 胡萝卜须并不喜欢喝朗姆酒。但他还是说: “谁也不许动我的那一份!” 他像一个老兵一样,一仰头就喝掉了自己的酒。 勒皮克先生:“你刚才应该仔细地把自己洗干净,脚上还有污垢。” 胡萝卜须:“那是污泥,爸爸。” 勒皮克先生:“那肯定是污垢。” 胡萝卜须:“我再下河洗洗吧,可以吗,爸爸?” 勒皮克先生:“明天吧,明天我们再过来。” 胡萝卜须:“那看运气吧,要是天气好我们再来!” 他拿着一块湿毛巾,擦了擦身子,那是费利克斯刚刚用过的。


                        16楼2012-06-0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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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奥诺里娜:“是啊,勒皮克太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锅子
                          胡萝卜须总想要为大家做点什么,好让自己为家里做些贡献,但这种机会可真少见。他一直在角落里等待着,等待着机会的到来。就像一个冷静的智者,走在激动的人群中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态度。如果时机到了,就从阴影中跳出来。 在他看来,勒皮克太太需要一个帮手,而且必须是聪明可靠的那种。当然,她很骄傲,是不会承认自己需要帮助的。但是他们之间肯定会形成某种默契。胡萝卜须并不是为了报酬,也不需要得到鼓励,他是自己主动去做的。 他下定决心做点什么。 在壁炉的铁钩上挂着一只锅,从早到晚一直在烧水。特别是在冬天,一锅水烧开了,沸腾着变少,过会儿重新注入冷水。炉中的烈火熊熊燃烧,锅里的水也一直在沸腾。 夏天的时候,那些热水大多被用来在饭后清洗餐具,其他的时候则没什么用处。水面在翻滚,不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两根木柴静静地躺在铁锅的肚子底下,冒着一缕缕的烟,它们快要熄灭了。 如果水的咕噜声听不到了,奥诺里娜就会弓着身子,到锅的旁边听。 “水已经烧开了。”奥诺里娜说。 她把一大桶水倒进了锅中,拨了拨木柴,又弄了一下炉灰,那两根几乎熄灭的木柴又重新冒出了火苗。不一会儿,锅中又开始了鸣唱。这些事情做完后,奥诺里娜便去忙别的了。 有时会有人跟她说: “奥诺里娜,你为什么要烧那么多水呢,又没有用得到它们的地方。熄灭柴火,拿走水锅,这样可以节省多少木柴啊。看你烧木柴就感觉那不需要花钱买似的。你可是一个相当节俭的人啊。” 她听完后总是摇摇头。 她抬头,总是能看到铁锅挂在壁炉的铁钩上。 她倾听,锅里便会传来水的沸腾声。等到铁锅里变空了,她就往里添满冷水,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晴空朗朗,她都会这么做。 如今,她甚至连看都不需要再看水锅一眼。只要听听声音,她就知道锅里是否是空着的,只要大锅不响了,她就往里加一桶冷水。她的动作非常熟练,几乎变成了一种习惯。到目前为止,她还从来没倒错过。 但是,就是今天,她第一次出错了。 水全部倒在了火上,一阵烟灰伴随着蒸汽咆哮着,朝着奥诺里娜猛扑过来。它们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想要吞噬掉奥诺里娜。 奥诺里娜吃了一惊,大叫一声。她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一个劲儿地打喷嚏,屋子里太呛了。 “可恶!”她说,“我还以为有什么恶鬼从地里钻出来了呢。” 她的眼睛被熏得很痛,稍微睁开就会流泪。她的两只手也被熏黑了,在四处摸索着。 “啊!我知道了。”她显得有些慌张,“肯定是锅不在上面了……”“不,不对,”她说,“这可真够奇怪的,锅刚才明明还在上面的,我还听到了里面的水发出哨子一样的叫声呢。” 刚才奥诺里娜出去倒掉了满满一围裙的豆壳,肯定是有人趁这个机会把锅拿走了。 究竟是谁干的呢? 勒皮克太太站在门口的草垫子上,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怎么了啊,奥诺里娜?” “声音,声音!”奥诺里娜不停地嚷嚷着,“这该死的声音!差点把我烧死。你看看我的木鞋,我的裙子,还有我的手。我的身上沾满了泥巴,口袋里落进去很多炭灰。” 勒皮克太太:“那些脏兮兮的水从壁炉里往外流,这也太脏了吧,奥诺里娜。” 奥诺里娜:“是谁拿走了我的锅,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呢?太太,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勒皮克太太:“这只锅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总不至于说,我或者勒皮克先生,或者我的孩子们想用它的时候,事先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吧?” 奥诺里娜:“你别生气,我气糊涂了的时候会说一些傻话。” 勒皮克太太:“奥诺里娜,你这是在气我呢,还是在气你自己?我可不是那种寻根问底的人,不过我还是想知道答案。你让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使劲儿地往火里倒水,还寻找借口,说锅不见了。而且死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要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推到我的身上。我说,你可千万别觉得我说话太过直接!” 奥诺里娜:“我的小胡萝卜须,你知不知道我的水锅哪里去了?” 勒皮克太太:“他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我们不谈锅的事情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昨天说的话吧:‘要是有一天,我连一壶水都无法烧开了,即使你们挽留我也会走的’。是啊,我觉得你的眼睛不好使了,可是你现在的行为太让人失望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奥诺里娜,你能替我想一想吗?你是一个明白人,既然都这样了,那么你做个决定吧。啊!你没必要忍着,这种情况确实让人难过,你尽情地哭吧。”
                          


                          18楼2012-06-0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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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还是不说
                            “妈妈!奥诺里娜!” 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呢,胡萝卜须?现在已经一团糟了,他不会还嫌不够乱吧。不过幸运的是,他看到了勒皮克太太,那双冰冷的眼睛让他的话停在了嘴边。 干嘛要和奥诺里娜说:“奥诺里娜,是我拿的!” 这对这位老婆子来说有什么用呢?谁也帮不了她。她的眼睛已经不再灵光,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迟早会这样的。胡萝卜须的话只会让她觉得更加的难受。还是让她离开吧,她不会怀疑胡萝卜须的,她只会觉得那是命运对她的打击,她只会痛恨命运的无情。 干嘛要和勒皮克太太说,“妈妈,是我拿的!” 也许他这次的做法值得表扬,但是干嘛一定要说出来呢?乞求别人给他一个赞赏的微笑吗?不是的话,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他说出来,勒皮克太太一定会当众责骂他的,这反而给他带来了许多危险。不管闲事是一种很好的做法,还是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和他母亲以及奥诺里娜一起寻找锅吧。 三个人一起去寻找锅,胡萝卜须显得尤为积极。 勒皮克太太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走了几步便撒手不管了。 奥诺里娜,嘴里始终在不满地嘟囔着,忍耐地走开了。而胡萝卜须,这个差点捅出大祸的孩子,找了一会儿也不再管这件事情了。他那个样子,活脱脱像一件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工具。
                            苜蓿 胡萝卜须和费利克斯做完祈祷之后,赶紧忙着回家。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这是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时间他们都能分到一块面包,但费利克斯的面包上涂着黄油或者果酱,而胡萝卜须的则空空如也。他曾在许多人面前吹嘘自己,说自己从不馋嘴,这也许是因为他想早日变成一个大人吧。他喜欢吃原汁原味的东西,在平时,他就装模作样的啃干面包。今天下午,他走得格外快,甚至走到了大哥的前面。他准备第一个回家吃晚饭。 干面包并不是很好吃,有的时候很硬,几乎无法下咽。但是胡萝卜须却不在乎,他抓起面包后便用力地撕咬。那架势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在和仇人拼命。他用牙齿咬,用头顶,把它弄成了碎片,面包屑四处飞溅。一家人都围在他的身边,用好奇地目光看着他。 他的胃大概和鸵鸟是同一种类,不仅能消化石头,甚至能消化长了铜绿的古钱。 总之,他从来不挑食。 他活动了几下门上的插销,但是门并没有打开。 “大概爸爸妈妈都不在屋里吧,你用脚踢几下看看。”他说。 费利克斯开始了咒骂,使劲儿地踹着门,门被震得轰轰直响,但是门依然没开。他们两个鼓足了力气,朝着门上撞去。他们的肩膀都撞肿了,可完全是白费力气。 胡萝卜须:“家里一定没有人。” 费利克斯:“那他们会到哪里去呢?” 胡萝卜须:“这个谁会知道呢,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吧。” 他们两个在台阶上并排坐着,逐渐感到一种冰凉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用针扎他们的屁股。他们觉得非常饿,肚子“咕咕”地叫唤。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他们用力地用拳头击打胸口,以表示出自己的愤怒之情。 费利克斯:“要是他们知道我们正在等他们就好了!” 胡萝卜须:“可是我们能做的只有在这里等待。” 费利克斯:“我不想等下去了,我可不愿意被这样饿死。我现在就要吃东西,无论什么东西,草都可以。” 胡萝卜须:“吃草!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注意,爸爸妈妈肯定不会想到的。” 费利克斯:“这该死的!别人都吃生菜,那么我们吃苜蓿吧,它也鲜嫩得很。它就是没有加油和醋的生菜。” 胡萝卜须:“是啊,而且还不需要拌。” 费利克斯:“要不要和我打赌?我能吃苜蓿,而你不行。” 胡萝卜须:“你行为什么我就不行?” 费利克斯:“吹牛谁不会,敢和我打赌吗?” 胡萝卜须:“我们各自去找邻居要点面包,要一杯牛奶,这样我们就不吃苜蓿了,你觉得这样好吗?” 费利克斯:“我还是喜欢吃苜蓿。” 胡萝卜须:“好,那我们走!”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来到了苜蓿地中,到处都是诱人的绿色,一望无际。他们踩着柔嫩的苜蓿走了进去,那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他们在里面狭窄的小路上走着,不时地发出惊叫: “那是什么野兽留下的踪迹呢?” 一股凉爽的气息,从短裤下面钻了进去,一直钻到腿肚子,一丝麻木的感觉渐渐地从下往上爬。 他们在地里走着,最终在一片茂盛的草丛前停下了脚步,然后趴在了上面。 “舒服极了。”费利克斯说。 他们的脸碰到了毛茸茸的草,感觉痒痒的。他们大声欢笑,仿佛回到儿时的时光,那时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也是这样笑的。勒皮克先生总是在隔壁的房间里朝他喊: “该睡觉了,小鬼们。” 他们忘记了饥饿,在田野里游泳,那个样子很像水手,但有时看上去更像是两只青蛙。他们游泳的时候,只有脑袋露在了外面。在这片绿色的波涛中,他们的手脚不停拍打着,但是波涛破碎之后,便再也无法合拢了。 “我的下巴都快要融化了。”胡萝卜须说。 他们决定休息一会儿,细细地品味着这份幸福。 他们靠在一起,看着有弯弯曲曲隆起的地面,那是鼹鼠的杰作,弯曲的纹路,如同老年人身上暴露的青筋,蜿蜒突起。这些隆起的纹路在地面上前进着,有时候隐没在苜蓿丛中,有时又从中钻了出来。


                            19楼2012-06-0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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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长着很多寄生植物,菟丝子就是其中的代表,它们张牙舞爪,把自己那些红棕色的卷须向四外伸展,拼命地夺取苜蓿等植物的领地。在鼹鼠洞的旁边,立着一个个小土堆,那是鼹鼠从洞里挖出来的。远远看去,它们像是许多有着印第安风格的村落。 “这样还不行,”费利克斯说,“我们得吃。我先来。你可不能动我的这一份。” 他伸出手,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作为他的领地。 “剩下的对我来说也很多了。”胡萝卜须说。 两个脑袋在绿色的波涛中消失了,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呢? 一阵微风吹来,绿色的波涛缓缓流动,苜蓿薄薄的叶子被吹起,露出了灰白的背面。整片土地都在微微颤动着。 费利克斯大把地拔起苜蓿,很快就堆了一大堆,装着往嘴里塞的样子,还学着小牛发出咀嚼草料的声音,不过他的模仿实在是有些糟糕。他装作什么都吃的样子,似乎把根都吃了下去。胡萝卜须却没有看出大哥在骗他,以为费利克斯真的把什么都吃了下去。他倒是很认真地在吃,而且吃得很讲究,只挑鲜嫩的叶子。 他把苜蓿铺在脸上,一点点地吸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干嘛要着急呢? 这个丰盛的宴席又不是租来的,这儿又不是在桥头临时聚集的集市。 牙齿摩擦着,发出一种轻微的响声,喉头品味着一丝苦涩。肚子里似乎在翻腾,但他还是在继续咀嚼、吞食。
                              杯子 胡萝卜须在吃饭的时候不喝酒,也不喝水。这几天,他似乎自然而然地失去了喝水的习惯,这让他的家人和朋友们感到很惊奇。最早是在一次早餐时,勒皮克太太像往常一样要给他倒酒,他说: “谢谢,妈妈,我不渴。” 吃晚饭的时候,勒皮克太太给他倒酒,他又说: “谢谢,妈妈,我不渴。” “你倒是很节约嘛,”勒皮克太太说,“那刚好,别人就能多喝一点了。” 这是第一天,他什么也没喝,也许是天气并不热吧!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勒皮克太太又问他了: “胡萝卜须,你想要喝点什么呢?” “啊,”他说,“我也不知道。” “那随便吧。”勒皮克太太说 “如果你想要喝点什么,就自己拿杯子去盛吧。” 他没有去盛。是懒得做吗?还是忘记了?或者说他不敢去盛? 大家对此十分惊讶。 “可真有你的,”勒皮克太太说,“现在你又多了一项本领。” “这可是一项不一般的才能。”勒皮克太太说,“将来哪一天,万一你在沙漠里迷路了,又没有骆驼陪伴,这个本领就起作用了。” 费利克斯和埃内斯蒂娜还为此而打赌。埃内斯蒂娜:“我敢说,他能一个礼拜不喝酒。” 费利克斯:“他能熬过三天,坚持到礼拜天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不过,”胡萝卜须笑着说,“要是我不觉得渴,我以后就不会喝的。你们注意过兔子和天竺鼠吗,它们就不喝水。你们注意到这个特点了吗?” “你和天竺鼠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儿。”费利克斯说。 受到了大家的刺激,胡萝卜须更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勒皮克太太干脆不再给他摆杯子,他也不要。无论别人对他是冷嘲热讽还是发自内心的赞赏,他都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 “他生病了,要不然就是发了疯。”有人说。 也有人说:“他肯定在偷偷地喝东西。” 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淡忘了这件事情。以前别人常常让他伸出舌头,看他是不是口干,但现在大家几乎不这么做了。 家里人也对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只有一些外地人听说这件事后,会很夸张地扬起双臂惊叫: “你们肯定是吹牛!哪有人会摆脱生存的需要呢?” 有人还特意向医生询问这件事情,医生也觉得这个病例很奇怪,不过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胡萝卜须原本也担心自己会饱受煎熬,但逐渐地他对自己也感到惊奇。他一直很固执地认为,只要坚持下去,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取得成功。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强迫自己不喝东西会非常痛苦,可他没想到自己连一点不舒服都没有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比以前更好了。可惜不能像忍住口渴那样忍住饥饿,要不然他就绝食了,仅仅靠着空气生活。 从此,他连杯子都懒得碰了。他的杯子被搁在了那里,很久都没有动过。后来,女仆奥诺里娜在里面装了很多红硅藻土,以便擦烛台用。
                              


                              20楼2012-06-0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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