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妈妈被确诊为肺癌那天,她疯狂地拨打刘元清的电话,想要见他,但结果却是刘元清的秘书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刘总很忙。”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刘元清为数不多的出现,也仅仅是为了看我。
她渐渐感觉到,在这场倔强的爱情里,没人在乎她的死活,她一直在自生自灭。
而得知自己是肺癌晚期,她并没有对生命有任何的埋怨或恐惧,她甚至兴奋自己终于有理由在刘元清面前任性:我都要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
是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我妈妈住院的时候,他没有来。
她打了不下上百个电话,他还是没有来。
像是再度陷进了煎熬的等待,只是这一次,她终于明白,自己等了一生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她等。
但是现在才知道,又有什么用?
她最后一次给刘元清打电话的时候,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呐喊:“刘元清,你太没良心,我好歹是你女儿的妈妈,就快要死了,你都不来看我一眼!”
而打完电话的她,在那天夜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以极不情愿的姿态结束了自己潦草的生命。
临死前,她发狂一般紧紧抱着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声嘶力竭地说:“忻忻,妈妈对不起你……”
她始终没有松开手,直到最终合上眼睛,却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姿态。
我被护士从她怀里抱出来,身上的温度骤然失去,一时间,一个巨大的空洞自胸腔扩散,好像要把我挤压到世界的边缘。
一张白床单蒙住了她,好像也把我一同与世隔绝,孤苦伶仃四个字,像是一盏单薄的路灯,笼罩着我无处可去的身影。
在我妈妈死去的隔天早上,刘元清出现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过渡或解释,只给我说了一句:“我带你回刘家。”
那个时候,我望着刘元清,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我不去。”
刘元清看着我,用他一贯的命令式口吻对我说:“听着,我已经决定,要给你一个完整而且有尊严的家,你要跟我回去。”
完整,有尊严,家。
很久以前我还无比憧憬包含这三个字眼的梦想,可是现在,一切可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在我眼里都不再有魅力,我甚至,害怕活下去。
可是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跟他回去,不是我争不过他,而是我发现自己的倔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同样都是活着,那么怎么活下去,其实并没有区别。
我的妥协让刘元清很满意,跟他坐进车子的时候,他态度很温和,对我说:“从今以后,要叫我爸爸。”
爸爸,这两个字我妈妈不止一次地训练过我,我不知道别人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叫的,对于我,它是比任何字眼都要陌生并且可笑的词汇。
两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不管用怎样的一个称谓去连接,那种疏离仍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我顺从他,用清亮的声音喊了一声爸爸。
车子很快启动,仿佛迫不及待要把我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生活面前。前路是未知的,没有人理会默默在心底倒数的我,有多么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