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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贺】溟山。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对了发之前问一句,我给娘子的贺文可以放在这里么?
请在九号结束之前给我回复哟
@品祀未央cin 


1楼2012-08-08 22:20回复
    @左丘璃 可以哟XDDDDDDDDD
    


    IP属地:上海2楼2012-08-09 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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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现在开始,约每小时更一段。
      下楼发文


      3楼2012-08-10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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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出现插了楼……还是沙发?=w=


        IP属地:上海5楼2012-08-10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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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手指微凉而纤长匀直,骨节分明。本该是适合习琴的一双手,却端是习了筝,他叹,复又笑笑,步子放慢了些许。
          身后的人似乎是抵触着这般亲近的动作,刻意将手臂伸直,离得很远。
          再远,也不过一臂之遥罢了,他笑,却是这样厌恶他么。
          西厢是习书习礼的地方,里面的先生见九溟走进门便站起来。“先生坐着便是,学生带了师弟不请自来,不受训已知足,打扰了先生授课实是歉疚的。”于是那竖着发髻的中年男子方才坐下了,却带着几分敬意问道:“若是习琴,可不必由您大费周折带来呢?”
          他松开京夕的手,坐下,笑了笑。
          “师可先授课,学生来,便与别的学生无二了。”说着拿起案上的纸集,京夕虽未看懂两人的礼数,却也在他身边坐下,依样拿起纸集。
          窃窃私语,似是别的学生们在议论着两位不速之客。师敲了敲戒尺,刹时鸦雀无声了。九溟似未曾听见一般,只是翻看着纸集,唇角带笑。
          “方才讲到,’若赐之食,而君客之,则命之祭,然后祭。’一段。意为进食前,等馔品摆好后,主人引导客人行祭……”先生继而朗声,并也不再分心于两人了。京夕本也不是多问的人,纵是无所适从便也不说,只是望着纸集愣神,心下暗诽些什么便也无人知晓了。
          “是《礼记·玉澡》中的段落。师说若不多读些古训慧章,曲便不能会意,因而才有了这西厢。这里习琴的方式与别处出入颇多些,习惯便好。”九溟忽地附在他耳边说道,语气极为柔和,话音带笑。京夕皱了眉与他错开些距离,点了点头。
          他便也不再多说,听师授课了。
          转眼便到了落日十分,散了课中年人站起来向着九溟道:“这位是?”
          他站起来,笑:“京夕,来找师习琴。恰好我遇见,便带至西厢来了。学生多有叨扰,先生莫要见怪。”语气恭敬而柔和。
          京夕这时才端详起这来路不明的少年。
          许是因无法将他之前诸多不合礼数的行为与眼前这般文儒的举止相并论的缘故。
          已不太寒的时节,却在墨色的长衫外披上了白色的无袖厚毛长卦,墨发披散下来垂在身后。看起来随性却不散漫落拓,反倒有股子沉静安稳的味道。
          “如此,便是还未安排住处么?”中年人捋了捋颌下的胡须,问。“西厢倒仍空着几间屋子,不过闲置了许久,许是得打扫打扫才能住了。”已然是将京夕当作学生的语气,关心得自然。“先生领他去可好?天色将晚,学生也不便在西厢过久逗留。”九溟依旧笑笑,“稍后些我便差人打扫,这几日先生多费心了。”说罢竟也真的不再多留,转身便要踏出门槛去。“费心谈不上,明日可再来看看么?陪我这老骨头聊聊天解解闷便也是还我这人情
          咯。”先生眯缝起眼,捋着胡子笑道。九溟点头道了句一定便沿着来时的路返了回去,白衫映透了夕阳,泛出些暖橙色。
          


          7楼2012-08-10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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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京夕不语,抿了抿唇。
            “九西先生定的规矩呀,也就是对着他最繁琐,门禁还不得过了申时。依我说,这西厢东厢的还不都是一个九庄,十几岁的孩子不就是该野的年纪么。”先生离了课堂看起来是个和蔼的人,也不在意京夕是否答话,便是说着。“先随我去你的住处吧,有什不满意的与我说也好,说与九溟听也行的。这孩子自小便是通达知礼,我们这般老不修喜欢得紧呢。”先生迈起步子,京夕皱了皱眉道:“他的事,与我何干。”似是对这仅认识了半日的陌生少年分外厌恶的语调。说完不再开口,跟了上去。
            先生张了张口,反倒什么也没说出来,于是一路静默着。
            路不算远,小道居多。两人到时已是余辉尽残,而屋也已有下人们进进出出地添置打扫了。先生从京夕眼里看出了些许诧异,思忖片刻道:“进去看看吧,少了什么也好添上。”
            没说的,是九溟方才赶着回去替你置办住处,才走得那样急。
            门是厚实的红木质地,未有门槛,打开时也没有木枝搭的门那样令人不悦的声响。屋内点了灯火,已几乎清洁。进门后向右望便是桌,桌约可供三四个人同坐,虽不大,也不算小。桌边的长立柜里新置了墨宝和鱼笺,以及一些常用和西厢所授的纸集,十分妥帖。而向左则有一道门,门里想是洗漱之用。
            桌左侧空着块约莫一人长半人宽的空间,铺着深青绣黑边的厚重毛毯,踩上去不出一点声响。门左侧置着床,床脚边立着纸烛灯,灯背横倚着一口大箱子,箱子不宽,却很长。
            屋子正中的墙上贴着对联,用的纸不是最上乘,配上了墨迹倒更有几分韵味。
            “你看看,可还缺了什么。”先生说道。
            京夕摇摇头,“这样便好。天色也已不早了,我不久留。明日莫要忘了来西厢呢。”说罢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走时反手带上了门。
            等脚步声已听不见,京夕才悠悠走到桌边坐下。目光依旧是清冷,看不出情绪的扫过身边的摆设,忽而顿了顿。他俯下身子向右探去,从桌下搬出副支架来。纯木着了皂漆,一只比另一只略高些。思忖了片刻,他起身将其轻轻放在毛毯上,绕过纸竹灯抱起那口大箱子,让它竖直立着。修长的手从窄口袖子里伸出来,自上往下将箱子左侧的三枚铜锁打开。墨色的盖子被翻开,露出孔雀绿的内芯衬布。布中盛着一把筝,亦是头手漆皂,雁柱如墨。未有任何雕绘。京夕怔了怔,这才将琴面靠在一边的锁骨上,一手扶上一手稳下抱起。撤开了几步横置提着。这筝竖着,比他还高出一个头多些,拿着又岂能轻松。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额上便沁出了薄薄的细汗来,他皱了皱眉,深吸口气置在架上,敲砌出空的一声响来。
            松了松有些使不上力的手腕,京夕反身,抽了把椅子坐在琴前。
            细细调了支架间的距离,将琴底安稳地平置上支面,伸手按了按。已确是四平八稳。
            他这才抹了抹额间冷了的汗,呼了口气。细想想却又立起来,扯过挂在床围的幔子,铺在了琴面上。
            约是不再有什么忘了的事了,他起身进了小门里,梳洗后灭了灯躺下。纵脑子里思绪仍是混杂,却奈何一日奔波劳累曲曲折折,实已无什么精力多想了。阖了眼不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8楼2012-08-1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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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夜听筝。
              皓月微斜于枝头,使得他的衣看起来是浓墨色的。
              清冷如泉水般的少年,他笑着想。
              不知奏出的曲子,是否也和人一样的静寥呢。
              他看着少年走进了屋子里,未跟上。
              少顷,飘出了乐声。
              于他听来确是未够入耳的,凝在指尖的力还不够饱满圆润,灵巧也欠了几成。许是听惯了师那般空凝神绝的技艺的缘故,自己的琴声仍欠火候,更不消说这般半路出家的少年。
              他却笑。猜想着少年此时,必是一副垂眸抿唇的模样,认真得让人不忍指责什么。
              京夕和九庄里的学生们不同,他从一开始便这么认为。
              因而亲自将他领进西厢,忤逆了师定下的规矩。心甘情愿。
              听罢一曲,他转身往回走去。想着夜里的风着实凉了些,若再不归,害了风寒却也划不来的。
              


              10楼2012-08-10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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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日子便这么样过着,九溟未曾再踏入过西厢,京夕也未出过西厢。转眼,便到了五月。
                那日桃花盛放,像是什么曲子里的画面。
                他墨发斜斜在发梢系成了束搭在肩上,白袍子,用暗线绣了小巧的铃兰花。走进西厢时,里面的学生们皆随着先生站在了院子里。见到他,却无人因他的年少而怠慢了,皆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年纪稍长些的称他一声少主人。他不过笑笑,眉眼柔和了黑白的界限。
                京夕立在人群里,这时才恍然领会了先生那日的话,是了,是自己高攀。他抿了抿唇,心里不悦,却也不好愤然离去。
                平日里的闲言碎语,不知道这位少主人可否听闻过。他想。
                饶是他不加理会,风声却仍是入耳。
                说他得进西厢,靠的是攀枝附会。说他未考虑过自己是如何低贱的出生,便妄图偷九庄的师承九庄的艺。更有的竟说他与这位少主人私底下不干不净,凭这一张面皮便想着麻雀变凤凰。
                他是何其高傲的人。
                又何曾动过一分一毫的这样的念想。
                别人不懂,罢了,只要自己清楚便好。想虽是这样想。
                委屈,却也是有的。
                寒暄后众人按了规矩进了屋子。
                而后他浅笑笑开口:”京夕,随我来。”语音未落已返身出了院门,站在了廊里。门里窸窣的响动了一阵,许是众人的交谈。京夕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而后不知是谁无心亦或刻意,耳中又一次飘进了不堪的词汇。
                他不语,甚至连眉头都不皱地随着九溟不知是往何处走着,装作什么也都未听见的模样。
                “师今日便回了,我不过带你见他。”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他抬眼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立在了正院里。
                他挑了挑眉,望着对面的人,依旧沉默。
                “你……”
                “九溟哥哥猜猜我是谁?”
                话未出口,便被一道稚嫩的嗓音打断了。九溟不知被谁扑地一个踉跄,向前了几步方稳住身子。京夕不着痕迹的侧身退开,方见他深墨色的眸里闪过少见的讶异。然那抹讶异只是停留了霎那,便化为了温和的笑意。
                他回身,柔声:“筝婉。”抬眼又道:“凝雪,玦。”唇角的弧度愈发好看起来。
                最后他向着一个披着长墨色斗篷的人作了一揖,神色恭敬:“师。”
                “近来过的不错?”那人开口,声音温润。
                京夕蓦地觉到一抹视线在自己身上划过。而后听见九溟轻声笑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去南厢说吧,你们也莫要站着了。”他又道,说着便迈开了步子。
                被唤作玦的人看了眼京夕,示意他也一并跟上。
                南厢的陈设与别处很是不同,厢里没有院,亦少了别处的那番人烟。
                那人进了门,在主座上坐下,而九溟却仍站着。见他这样,几人也便在一边站定

                他伸出双手,缓缓将遮挡住面容的斗篷褪去。
                发是白色的,眸暗红。
                他视线扫过京夕的方向,笑道:“切莫要说出去,若是被人知道,怕是吓破胆的呢。”又向着九溟道:“你很中意他?”直白得让人不知如何回答。
                “是。”他却笑,应对得自然。
                “可我却看不出他什么不同于别的学生。”他敛了眸,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你若只是想要个与你一般大小的玩伴,与我说便好了不是?”
                原以为九西先生与别的先生不同,也是虚妄了么。他想,心里泛着淡淡的失望。
                “京夕与他们不同,师不是看出来了么?”却听到他这样问着:“南厢本就是习琴的地方。”
                南厢是九西先生授课的地方,得见的,不过屈指可数。
                被戳破了心事,他也不恼,只是喃喃:“京夕么,却也是个不错的名字。”似是思忖一阵,他又看向他:“从前便也不见你这般上心过谁呢,筝婉,这话可对?”
                方才不声不响的少女转了转水汪汪的眸子,露出一个笑脸:“师,凝雪听见要伤心呢,这话说不得。”声音清脆,似是第五弦铮铮。
                被唤作凝雪的女孩儿唰地脸一红,整个儿躲到了玦身后。只留下一双眼睛,偷偷瞄着那身着白衣,笑意温和的人。“我……没,不……才不是……”她费力地解释着。
                “筝婉,莫要这般逗她。”玦弯下腰拍了拍凝雪的脑袋,轻声道。
                四人将他当作了笑料,他也不辩,只是退至了京夕身边看着。“她们只是喜热闹些,师也总随着她们胡闹。你莫要多想。”他凑至他耳边,悄声。“今后,你便不会再听见那些个流言了。”
                溟山上部END


                11楼2012-08-10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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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我爱你……好厚的生贺><
                  另你真的要连载么新年一章元旦一章情人节一章……这样的?
                  啊对了还有一句反苏群我退了贴吧也退了以后在那里找不到我了……你有事SQ吧XD


                  IP属地:山东12楼2012-08-11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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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人设……嘛


                    13楼2013-06-16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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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
                      CHAPTER1
                      京夕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笑容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忽而有一瞬慌乱。
                      那人说了什么他全未听见,只道脑子里空空剩下了一双含笑的眸子。待回过神却更是手足无措。
                      论辈分,他唤面前的姑娘一句师姐。
                      女子青衣束袖,长发轻挽,眸中华光微动,道:“师弟是讨厌九溟么?”
                      厌?
                      不,并不。
                      “那么是喜欢的吗?”
                      ……师姐,这本就是你开起的玩笑,怎么自己当了真。
                      “她岂会当真,你们自小关系不睦,她不过是心急。”另有人声介入,望去却出乎意料。
                      “师傅。”京夕垂眸,揖手。
                      来人点点头,却是对女子说道:“筝婉,前苑热闹起来了。你师兄温吞性子,怕不喜欢。”
                      她面上一红,便道我去看看,离身翩然若舞。
                      京夕不语站着,听得洛筝婉走远,九西道:“喜酒你总当吃得,毕竟你二人并也不是旁人见得那般真不睦。”
                      笑笑又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你不认也没关系。九溟是我徒弟,你也一样,我不曾偏过哪个。”
                      京夕只得点头,敛去乌黑眸中的戚然。他虽是低着头,背脊却挺得笔直,极似一柄长剑。
                      他已十九,大多事物早已通透得很。师傅说的从来是对的,但他不偏,九庄上下终究还是把京夕当做半个外人。师姐如此,西厢的学生也一般,只道九溟的好,未曾认可他半分半毫。即便如此他还是厌不起九溟,一则他本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二则此人着实让人厌不起来的。
                      他简直就是个没脾气的人。
                      京夕还一次都未见他恼过。一次都未。
                      九西见他不语,只笑笑。
                      “前些日子那曲子了了吗?”
                      京夕回神,抿唇,摇了摇头。
                      九西似乎了悟,哦了一声,佯作不悦:“那还不快去,愣在这里等开花么。”说罢拂袖就走,带浅灰的衣袍划过,甚是干脆。
                      京夕也只得走开去,脑子里却好似空白了一片。
                      话说前苑,待洛筝婉到时已然一派井然,那人一席白衣分外出挑地立着,面上带笑却无半分张狂。见她来了,微微提了提袖走来。
                      他替她整了整有些不服帖的青丝,弄得她目若秋水,面若桃夭。
                      这才轻声问道:“筝婉怎么来了?”
                      她便答:“师傅说你必是不喜欢这般嘈杂,我只道来看看,却没想到已经都拾掇好了。”又似有几分嗔怪。
                      他笑:“我当是什么,又惹你不高兴了?”说着轻点她眉心,无奈似地叹。
                      却不知这无心之举,又羡煞了多少旁人,搅乱了一池清水。
                      “左右无事,可还习琴么?”她于是错开眼眸,问道。
                      “也好的,前日刚了了旧曲,新的还未熟悉起来。”他说着向前扬手做请的姿势,漫步向着南厢去。
                      筝婉随着他走,又似好奇起来:“新曲子可是临安遗恨?”他笑了笑,摇头。
                      “那便是云裳诉?”他又摇头,却仍不答。
                      筝婉略有些想不透,只得问道:“底实是个什么,你倒快些说啊?”
                      闹着已到了南厢,九溟推开门,却见九西似有些微讶地转过头来,他笑笑,道:“师。”
                      筝婉见他不说,撒娇似地向九西:“师傅,你看看他!真真气人,练得什么都不与我说去!”
                      却见九西看向九溟,佯作惊诧道:“哦?”又看向筝婉:“他不过先你三个曲子,怎么又不说与你听?”
                      筝婉撇撇嘴,道:“他就是看我憋气觉得好玩呢!”九溟插不上话,无奈的笑笑,去旁带起义指。
                      九西见挑不起他话头,知他是素来这般心性,也作罢,道:“你便练上一段听罢。”说着径自坐到一旁一架琴边,展了展衣袖。
                      筝婉见这般,心下略喜,也坐到一旁。
                      却见九溟带完双手义指,从一叠纸集中取出极有分量的一本,放置于谱架之上。
                      弦起宫调,却说不出的不似。
                      只听得他落指,毫无慌乱,甚至是带着些许沉寂。起音极低。
                      筝婉只听了两句便似极震惊般猛地站起来。
                      却见九西不动,九溟也没有停下,只得又坐好。
                      不多时九溟便停下,再不弹下去。九西于是笑笑:“怎么,终于是有你弹不下去的了?”
                      他无奈地点点头。
                      筝婉已然从开始的震惊中回过味来,又是满脸的惊喜:“师兄你方才可是——可是——”
                      “是。”答她的是九西,笑得极清浅,又透出了几许愉快。
                      “我想是还需多时的,也不必这般。”九溟淡淡道,微敛眸子。又像想起什么,道:“师您药喝过了么?”
                      九西眸色一暗,答:“未曾。”
                      于是他站起来:“我去取,少会儿送来。”走得似乎匆忙。
                      筝婉微叹。
                      “师傅,师兄他最近有心事。”
                      “我知道。”九西无奈笑笑:“只是委屈你了。”
                      筝婉摇摇头,也起身走了。


                      14楼2013-08-10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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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
                        洛筝婉家住江南,父亲是当地的商贾,靠丝绸布匹的买卖起家,而今也算是颇有家底。筝婉年字第三,是最幺的妹妹,因而家里不求她什么,只盼她过得舒坦。这样个心尖尖上的女儿要出嫁,自然是件顶顶大的大事。洛筝婉修书只道一切从简,嫁妆却也委实颇丰,楠木雕花的大口箱子来了三四只,九庄真算热闹了一回。
                        要说这门亲事,洛家自然是喜欢得紧的。女儿年过二八,实也不小,这番碰上是两情相悦,谁不欢喜呢?
                        再说日前洛父亲自登门,见到九溟后更是赞不绝口,直害得筝婉又脸红了许久。
                        乞巧过后不久,便是二人成婚之日。
                        九庄里规矩不少,这嫁娶大事倒真是头一回。下人们知虽然这礼式无有外人,但自小看着长大的少主人和小师姐要成婚,当然也是重视的。于是忙得很。
                        再看南厢却一切如常,九溟最是安静。
                        凝雪也只道师兄一惯如此,又缠着玦配药去了。
                        九溟有许久没见京夕了。他当然不会去问这件事,他知要是那人不想,他就怕是见到了也只得那人一句——“无事我便先行。”
                        京夕对他的态度素来是这般。
                        他其实也多少揣度得出些缘由。
                        因而京夕最是厌他叫他“师弟”。而九溟知这一点,比谁都知晓。
                        九溟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去强求些什么,也不会去解释些什么。他只是默默做完自己的事,至于别人怎么看,他似乎是不在意的。当然,他也许是真的并不在意。
                        九溟也同样很聪明,这点是九庄上下都公认的。
                        于是渐渐就很少有人会去问一问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想做些什么。他们都笃信他所作的每一件事必定是经过考量的,并且万无一失的。
                        九西也不例外。
                        九溟说京夕定会去吃他与筝婉的喜酒。
                        没有人怀疑。
                        转眼便到那日。
                        入夏的天黑的不那么快,微凉的风解了早晨郁结起来的烦闷。
                        京夕其实是并不打算去凑那一份热闹的,哪怕那厢的动静吵得他连琴也练不下去,他依旧是固执似的不愿去。
                        待回神,却听见窗外一声轻笑,有人道:“我想谁这么有意思。”
                        说着人已在屋里,却不知是如何进来的。
                        “原来是你。”来人手上握着一支笛子,却系得是剑穗,正是玦。
                        京夕双手还维着泛弦的动作,音尾也没有散去。他抬眼看着玦,有些奇怪地问道:“我怎么?”
                        玦一闪手,笛子已不知去了何处,不答反问道:“你说说刚才在弹什么?”
                        京夕语塞。
                        “梅花三弄吧?”玦笑起来:“我在外吹到哪里,你就跟着和到哪里,真是好本事。”
                        京夕抿了抿唇,道:“我并非有意的。”
                        玦眯起眼,环手于胸前,倚在墙边道:“就因为不是有意的才更有意思。”然而又不等京夕再说什么,接着道:“也不知道你跟谁过不去,走神走成这样还练呢啊?”
                        京夕似乎恼了,撇头不语。
                        “九溟成亲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说来我听听?”玦恶意似地笑了笑:“让我高兴一下最好。”
                        京夕闻言倏地立起来,瞪了玦一眼。如墨般的眸子里风云变幻,山雨欲来。
                        而后他干脆地取下义指,推门便走出去。
                        玦犹自好笑地摇了摇头,一展衣袖已不见踪影。
                        还是九溟懂得,知他口不对心,才让他来看看。
                        待京夕至到正苑,却见礼式已近末处,心下也不知是松气的多些,还是别的多些。
                        九溟站在洛筝婉身侧,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他。
                        而京夕的目光已然竟再移不开。
                        那人未再白衣,却比白衣时夺目更胜。衣是玄色为底,正红绲边,花绣深色暗纹,袖是广袖,摆不及地,发不全束。只一眼,连筝婉这样的女子也都失了颜色。
                        那厢他浅笑,不知是对谁在笑。
                        京夕只听得一句:“少主人亦是时候接手九庄了。”
                        便得双喜临门。


                        15楼2013-08-10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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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
                          第二年,桃花败,松绿,雪飞扬。
                          第三年,春尽,丝竹声响,晚蝉鸣冬。
                          第四年,燕绕梁,依人又描红妆,幼童画窗花。
                          第五年。
                          弦断。
                          九西终于走出去。
                          九溟笑着望着他渐渐融透进夕阳里的背影,蓦地狠狠将琴谱掷在地上。用力之甚,翻飞起的纸片有如惊弓苍鸟。
                          那真是个极端难看的笑。
                          他怔忪良久,颤抖似地阖上眼,将自己摔在墙上,又缓缓滑坐下去。
                          无能为力。
                          他仰起头,直直看着那端刺伤了他双眼的光芒,竟只想放声大笑。
                          无能为力!
                          他轻笑,那笑忽地淤塞在喉间,他闭上眼。深深吸气,胸口闷疼。
                          他无能为力啊——
                          暖阳!
                          他竟浑身发冷。
                          冷得连笑都已支撑不住,眸中却不知有什么将要跌落。
                          却终于未曾跌落。
                          他只是曲起身半跪着,一张张,小心翼翼地,拾起被他扔散的纸。起身,踉跄却不仓皇。
                          就似乎未曾有过这样的片刻,几近绝望。
                          是夜,九溟在白台等到了京夕。
                          且说白台,不过是个闲置了许久的阁台,贮有不少陈年佳酿是真,京夕却是不常去的。更不消说九溟,酒几乎是不碰。
                          白台是玦随口诌出来的名儿,要问掌故,大约也没有的。
                          九溟瞧见京夕时,月正是中天,他坐在白台上见那人青布袍高束发,眸色如泉,竟一瞬恍然。仿佛这些年不过是他一个长梦,梦醒不住要流泪。
                          然而九溟依旧是九溟,他哪怕已然微醺,却断然还不至于真的醉生梦死。
                          九溟没有说话,他已然一句话也不愿说,就只是看着京夕慢慢走过来,缓缓地扯出一个笑。
                          京夕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开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师傅适才出门,你便在这里喝酒?”
                          九溟捏着杯,轻笑道:“他若能回,再说我……不迟。”言罢饮尽,又要斟酒。
                          京夕忽地一沉眸子,抢过他手中酒壶,却是替他酌上。九溟看着,随手捉过一边另一只杯,摆在京夕手边。
                          又是笑。
                          “说说罢。”两杯满,京夕轻叹,道:“何必如此,你本不是这样的人。”
                          京夕竟这样问,九溟却并不吃惊一般,淡笑。
                          良久,他道:“你又怎会是这样的人?”
                          他看着京夕手中涓滴不剩的杯,眸中沉沉,唇边却笑意不去:“你道我不该喝酒吗?”
                          京夕只是不语。九溟又要倒酒,适才三句话,他已喝下三杯酒,这样喝下去,他岂非要醉了?
                          京夕却不拦着他。
                          他忽又淡淡道:“今夜中宵佳节,正是团圆之际,你道我岂非该喝一杯?”于是一饮而尽。
                          “如此良宵,这般雅景,我是否该再喝一杯?”抬首竟又饮尽。
                          “你竟没有拂我所请,这更当……”说着京夕却抬手先他一步饮下,道:“委实当饮。”
                          九溟看他喝尽,一怔。转而竟大笑,笑得极是肆意。
                          却说谁曾见过九溟这样笑?京夕当然也不曾。他却不讶,只敛了敛眸。
                          九溟拂了拂袖,忽而起身,走至京夕身后,抬头。
                          他道:“你又何必管我……如今你岂非要听我胡言乱语么?”
                          京夕也不回头,只道:“你莫非醉了?”
                          “我莫非不当醉么?”九溟似乎轻笑:“须知我未曾如今日一般喝酒。”
                          若是在寻常,话到这里便是结束了。因为九溟当然不会放任自己醉下去,而京夕也当然不会对别人的醉话有什么兴趣的。
                          京夕却只是皱了皱眉,边酌酒边道:“你这算是……一醉解千愁?”
                          九溟轻笑:“当然。”


                          16楼2013-08-10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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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
                            他轻道,我与你说个故事。
                            树影月影间,那声音带一点轻寒,却极致温柔。
                            他说那是许久之前的事,关于九师尊和一个女子的故事。
                            师尊皇室次子,最善筝,当世无双。
                            昔年大皇子是为王储,当年战乱又逢天灾,三皇子擅心计,害之战死沙场。
                            师尊无意王位,是以常往江南少归,与众多文人墨客交往极妙。
                            相逢是于缘。
                            师尊语,凭栏忽见花间有女舞剑,其发若泼墨,身如流云,眸似皓月,朱纱长袖,剑气破空。是以即做曲相合,一见而两相倾心。
                            女子,名唤长孙平九。
                            然,先王登遐,三皇子即位,立长孙平九为妃。平九不愿,便以师尊生死相胁。
                            师尊闻此,正殿天子阶下只三句,拂袖而去。
                            一说,若是天子,自当有无物不可得之能。
                            一说,若是天子,自当有无物不可夺之才。
                            一说,若是天子,自当有无物不可能之德。
                            翌日,便赐师尊侯位,封土倚山,宣放长孙平九归乡,不期年,得一子,名唤九归,山无名,只道桃花若霞,终成佳话。
                            言罢,他举杯浅尝一口酒,眸光竟是潋滟,映泛月光。
                            良久无语。
                            京夕道:“这么说来,你竟也姓颜。”
                            九溟却笑:“师确实姓颜。”
                            京夕微怔,只觉不置信,却听得那厢又道:“我却担不起这个姓。”
                            他道:“师不曾娶亲,更无子嗣,我又岂敢高攀皇室。”似乎自嘲,又似乎真觉好笑非常,如同低语般道:“我与师只行师徒之礼,竟是无人觉得么?”言罢自顾酌酒独饮。
                            京夕怔忪许久,却只垂眸,轻声:“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要是觉得我误会你你很不痛快,早可以直接说出来,何必与我说这些。”说着竟有些不知所措,手指轻抚手中杯沿。
                            九溟听他这句,知他心中有计较,于是转过头看他,对着那背影浅浅一笑,稳步边道:“我只是想说……我竟要没有机会听你叫我声师兄了,委实遗憾。”见他惊诧,却至他身旁,坐下,换言道:“九庄太大,我有时竟也会迷路。”
                            他看他,眸中已一片迷离,让人移不开眼:“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有谁陪我,这一路一定会多很多乐趣。”
                            他顿了顿,斟酒,又垂下眼帘:“可惜。”
                            京夕于是仰起头看着皓月,问道:“有何可惜的?既已错过,后悔又有何用。况且你岂非已经走出来?岂非并没有因为少了些乐趣,而变得毫无生气?”
                            九溟于是轻笑,嬉笑半带无奈地道:“你啊——你果真是薄情,莫不……”“那你又算如何?”京夕不待他说完,将话锋一转直问:“若我薄情,你又算如何?”那双清泉一般的眸子直直看向九溟眼底,却让他突兀地无所遁形。
                            他只得错开。
                            竟也笑不出来,只是淡淡道:“师说,凝雪乖巧懂事,是以曲中纯粹,有如细雪;筝婉活泼跳脱,是以曲音浓烈,好比泼墨;你虽则似乎薄情,实而至真至性,似山中清泉,落指有如天成,透彻非常。而我……”他敛了敛眸,继续道:“我虽然知道开心和难过是什么滋味,却毕竟知道得太浅了。有时我觉得我是在找一个什么,很特殊的感情。”他侧头,似乎疑惑,却又笑,笑里无奈而苦涩:“今天师走的时候,那感觉,很奇怪。似乎难过——可我哭不出来,就只是难过得喘不过气。那不叫伤心吧……?或许叫——”他停顿,复而微阖上双眸,略抬头,自语一般:“你要是都算得薄情,我到底还算个什么……”他摇了摇头,将手中酒壶撇开,仰头倚倒在白台之上,以右臂轻覆双眸。京夕看着,不曾动作,心中却是莫名的一恸。
                            他已错不开眼。
                            也当然没有错过他嚅嗫似的一句“但愿长醉——不复醒…………”
                            那语声,恍惚含泪。


                            17楼2013-08-10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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