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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与安生(讲诉两个好朋友的友谊和爱情之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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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和安生     

  七月第一次遇见安生的时候,是十三岁的时候。
  新生报到会上,一大堆排着队的陌生同学。是炎热的秋日午后,明亮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花。突然一个女孩转过脸来对七月说,我们去操场转转吧。女孩的微笑很快乐。七月莫名其妙地就跟着她跑了。
  很久以后,七月对家明说,她和安生之间,她是一次被选择的结果。只是她心甘情愿。
  虽然对这种心甘情愿,她并不能做出更多的解释。
  我的名字叫七月。当安生问她的时候,七月对她说,那是她出生的月份。那一年的夏天非常炎热。对母亲来说,酷暑和难产是一次劫难。可是她给七月取了一个平淡的名字。就像世间的很多事物。人们并无方法从它寂静的表象上猜测到暗涌。比如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遇。或者他们的离别。
  而安生,她说,她仅仅只证实到自己的生命。她摊开七月的手心,用她的指尖涂下简单的笔画,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那是她们初次相见的景象。秋日午后的阳光在安生的手背上跳跃。像一群活泼的小鸟振动着翅膀飞远。
  那时候她还没有告诉七月,她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她的母亲因为爱一个男人,为他生下孩子,却注定一生要为他守口如瓶。七月也没有告诉安生,安生的名字在那一刻已在她的手心里留下无痕的烙印。
  因为安生,夏天成为一个充满幻觉和迷惘的季节。



1楼2005-06-06 11:23回复
    十三岁到十六岁。那是七月和安生如影相随的三年。
      有时候七月是安生的影子。有时候安生是七月的影子。一起做作业。跑到商店去看内衣。周末的时候安生去七月家里吃饭,留宿。
      走在路上都要手拉着手。
      七月第一次到安生的家里去玩的时候,感觉到安生很寂寞。
      安生独自住一大套公寓。她的母亲常年在国外。雇了一个保姆和安生一起生活。安生的房间布置得像公主的宫殿,有满满衣橱的漂亮衣服。可是因为没有人,显得很寒冷。
      七月坐了一会就感到身上发抖。安生把空调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她说,她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就这样。然后她带七月去看她母亲养的一缸热带鱼。安生丢饲料下去的时候,美丽的小鱼就像一条条斑斓的绸缎在抖动。
      安生说,这里的水是温暖的。可是有些鱼,它们会成群地穿越寒冷的海洋,迁徙到辽阔的远方。因为那里有他们的家。
      安生那时候的脸上有一种很阴郁的神情。


    2楼2005-06-06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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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学校里,安生是个让老师头疼的孩子。言辞尖锐,桀骜不驯,常常因为和老师抢白而被逐出教室。少年的安生独自坐在教室外的空地上。阳光洒在她倔强的脸上。七月偷偷地从书包里抽出小说和话梅,扔给窗外的安生。然后她知道安生会跑到她的窝去看书。
        那是她们在开学的那个下午跑到操场上找到的大树。很老的樟树,树叶会散发出刺鼻的清香。
        安生踢掉鞋子,用几分钟时间就能爬到树杈的最高处。她像一只鸟一样躲在树丛里。晃动着两条赤裸的小腿,眺望操场里空荡荡的草地和远方。七月问她能看到什么。她说,有绿色的小河,有开满金黄雏菊的田野,还有石头桥。一条很长很长的铁轨,不知道通向哪里。
        然后她伸手给她,高声地叫着,七月,来啊。七月仰着头,绞扭着自己的手指,又兴奋又恐惧。可是她始终没有跟安生学会爬树。
        终于有一天,她们决定去看看那条铁路。她们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暮色迷离,还没有兜到那片田野里面。半路突然下起大雨。两个女孩躲进了路边的破茅草屋里。七月说,我们还是回家吧。安生说,我肯定再走一会就到了。我曾发誓一定要到这段每天都能看到的铁路上走走。于是大雨中,两个女孩撑着一把伞向前方飞跑。裙子和鞋子都湿透了。终于看到了长长的铁轨。在暮色和雨雾中蔓延到苍茫的远方。而田野里的雏菊早已经凋谢。
        安生的头发和脸上都是雨水。她说,七月,总有一天,我会摆脱掉所有的束缚,去更远的地方。
        七月低下头有些难过。她说,那我呢。安生说,你和我一起走。
        她似乎早替七月做好打算。


      3楼2005-06-06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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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晚,七月在家里,和父母弟弟一起吃饭,感到特别温情。她想,她拥有的东西实在比安生多。她不知道可以分给安生一些什么。晚上下起雨来,七月修改校刊上的文章,又模糊地想起阳光和桂花香中那张微笑的脸。家明很喜欢她,周末约了她去看电影。也许安生能爱上一个人也会好一些。
          深夜的时候,七月听到敲门声。她打开门,看到浑身淋得湿透的安生,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
          她走了。安生面无表情地对七月说。搭的是晚上的飞机。
          七月给安生煮了热牛奶,又给她放热水,拿干净衣服。安生躺下后,一言不发地闭上眼睛。
          七月关掉灯,在安生旁边慢慢躺下来,突然安生就紧紧到抱住了她。她把头埋在七月的怀里,发出像动物一样受伤而沉闷的呜咽。温暖粘湿的眼泪顺着七月的脖子往下淌。七月反抱住她。好了。安生乖。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会长大的。长大了就没事了。
          七月说着说着,在黑暗中也哭了。


        5楼2005-06-06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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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我要走了。
            安生对七月说,我要去海南打工,然后去北京学习油画。
            秋天的时候,安生决定辍学离开这个她生活了17年的城市。她说,我和阿PAN同去。
            阿PAN想关掉BLUE.是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七月问。是。他会调酒,会吹萨克斯风,会飙车,会画画。我很喜欢他。安生低下头轻轻地微笑。
            一个男人,你要很爱很爱他,你才能忍受他。
            那你能忍受他吗。
            我不知道。安生拿出一支烟。她的烟开始抽得厉害。有时候画一张油画,整个晚上会留下十多个烟头。可是安生,你妈妈请求过我要管住你。七月抱住她。
            管她屁事。
            安生粗鲁地咒骂了一句。她的存在与否和我没有关系。安生神情冷漠地抽了一口烟。我恨她。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和我从来没有显形过的父亲。
            七月难过地低下头。她想起小时候她们冒着雨跑到铁路轨道上的情景。她说,安生,那我呢。你会考上大学,会有好工作。当然还有家明。她笑着说,告诉我,你会嫁给他吗。七月?
            恩。如果他不想改变。七月有些害羞。毕竟时间还有很长。
            不长。不会太长。安生抬起头看着窗外。我从来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也许一切都是很短暂的。


          8楼2005-06-06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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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生走的那天,乘的是晚上的火车。她想省钱,而且也过惯了辛苦日子。阿PAN已经先到海南。安生独自走。
              安生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还是穿着旧旧的牛仔裤,裹了一件羽绒外套。七月一开始有点麻木,只是楞楞地看着安生检查行李,检票,上车把东西放妥。她把洗出来的合影给安生。那张照片拍得很好。阳光灿烂,三张年轻的笑脸。充满爱情。
              家明真英俊。安生对七月微笑。一边把照片放进外套胸兜里。
              七月就在这时看到她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条红丝线。这是什么。她拉出来看。是块小玉牌坠子。玉牌很旧了。一角还有点残缺。整片皎白已经蒙上晕黄。安生说,我在城隍庙小摊上淘的。给自己避避邪气。她很快地把坠子放进衣服里面。
              七月,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会写信来。
              汽笛鸣响了,火车开始缓缓移动驶出站台。安生从窗口探出头来向七月挥手。七月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明白过来安生要离开她走了。一起上学,吃饭,睡觉的安生,她不会再看到了。
              安生。安生。七月跟着火车跑。安生你不要走。
              空荡荡的站台上,七月哭着蹲下身来。
              该回家了,七月。匆匆赶来的家明抱住了七月。
              是的,家明。该回家了。七月紧紧拉住家明温暖的手。家明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她的脸埋入怀里。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
              家明,不管如何,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要分开,好不好。七月低声地问他。
              家明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除了安生。
              安生是没有家,也没有诺言的人。七月想。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可以拿什么东西给安生分享。


            9楼2005-06-06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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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毕业,七月19岁,考入大学学习经济。家明远上北京攻读计算机。
                七月的大学在城市的郊外。平时住在学校宿舍里。周末可以回家,能吃到妈妈烧的萝卜炖排骨。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平和而安宁。
                在新的校园里,七月试着结交新的朋友。她对朋友的概念很模糊。因为很多女喜欢她。七月在任何地方都是好人缘的美丽的女孩。大家会一起去参加舞会。在图书馆互留位置。或者周末的时候去市区逛街。也会看场电影。
                只是很平淡。像一条经过的河流。你看不出它带来了什么。或者带走了什么。它只是经过。而安生。安生是她心里的潮水。疼痛的。汹涌的。
                那张三人的合影,七月一直把它放在床边。阳光真的很明亮。是3年之前的阳光了。风里有花香。身边有最爱的人。七月想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家明每周会写两封信过来。周末的时候还会打电话给七月。他从没有问起过安生。但七月总喜欢絮絮叨叨地对家明说起安生的事情:她寄来信地址一换再换,家明,从海南到广州,又从广州到厦门,上次寄来的一张明信片,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她也许不知道可以停留在哪里。家明说。
                我很怕安生过得不好。她这样不安定,日子肯定很窘迫。
                可她没叫你给她寄钱对不对。好了,七月。你应该知道你不是安生的支柱。任何人都不是。她有她想过的生活。


              10楼2005-06-06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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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还是很担心。有时候她在梦里看到那条大雨中的铁轨。她想起她和安生伫立在那里的一刻,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条通向苍茫远方的铁轨总有一天会带走安生。校园里有很多的樱花树。也有很高很大的槐树。七月想,如果安生在这里,她还会踢掉鞋子,爬到树上去眺望田野吗。
                  安生坐在大樟树最高处的树杈上。空旷操场上回旋的大风,把她的白裙子吹得像花瓣一样绽开。安生伸出手,大声地叫着,七月,来啊。她清脆的声音似乎仍然在耳边回响。七月每次想到这个场景就心里黯然。
                  七月,我在广州学习画画。一个人骑着单车去郊外写生,路很破,摔了一跤……这里的RAVEPARTY很疯狂,我可以一直跳到凌晨,象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有一种花树,花瓣很细碎,在风中会四处飞舞。好像黄金急雨……
                  和阿PAN分手了,我想我还是不能忍受他……给别人画广告,在高楼的广告牌上刷颜料,阳光把我差点晒晕……想去上海读书,我感觉我喜欢那个城市……
                  我以为自己也许会永远漂泊下去了。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每一封信的结尾都写着:问候家明。
                  七月无法写回信或寄东西给她。她的地址总是在变化中。七月的生日,第一次她寄了一大包干玫瑰花苞过来。又一次,她寄了一条少数民族的漂亮的刺绣筒裙。然后又一次,她寄自己画的油画给她。画面上是她自己的裸体。长发,变形成一条鱼。旁边写着小小一行字:海水好冷。
                  这样安生出去已经整整三年。


                11楼2005-06-06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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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年。大三的时候,七月参加学校里的辩论比赛。休息的时候大家聊起余纯顺,又聊到徒步或骑车环游世界等行为。一个男生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人都很矫情。表面上洒脱自由,其实内心软弱无力。他们没有适应现实社会的能力。
                    所以采取极端的逃避态度。本身只不过是颓废的弱者。
                    七月突然涨红了脸。她站了起来。你不了解他们。你不了解。他们只是感觉寂寞。
                    寂寞。你知道吗。因为愤怒,七月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她激烈地提高了声音。你有的东西她没有。可是你又无法给她。就像这个世界,并不符合我们的梦想。可是我们又不能舍弃掉梦想。所以只能放逐这个世界中的自己。
                    那天晚上,七月看见少年的安生。她穿着白裙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长发和裙裾在风中飞扬。还有她的笑脸。可是七月想,安生应该有点变了吧。毕竟现在安生已经和她一样22岁了。22岁的七月,觉得自己都有些胖了。以前秀丽的鹅蛋脸现在有些变圆。人也长高了许多。
                    她真的非常想念安生。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七月想可能是家明。接起来听,那里是沉默的。七月说,喂,请说话好吗。然后一个女孩微微有点沙的声音响了起来。七月,是我。
                  你是谁啊。七月疑惑。
                    我是安生。女孩大声地笑起来。
                    安生一路到了上海。
                    七月,请两天假过来看我吧。我很想你。


                  12楼2005-06-06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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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去了西区一家喧闹的酒吧。安生一直喜欢这种吵闹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她要了威士忌苏打。不断地有人过来对她打招呼。HI,VIVIAN.七月看着安生手指上夹着香烟,在几个老外面前说出一连串流利的英文,然后和他们一起笑起来。七月摸着自己杯子里的冰水。
                      突然她发现她和安生之间真的已经有了一条很宽很宽的河。她知道站在河对岸的还是安生。可是她已经跨不过去。
                      七月看着自己放在吧台上的洁白的手指。她们的生活已经截然不同。
                      一个穿蓝衬衣,戴黄领带的瘦小的中年男人挤过来,对安生笑着说了些什么。安生应了他几句,然后回来了。准备在上海待多久,安生。七月问她。
                      来上海主要是想挣点钱。最近房产销售形势很好。当然还是要一路北上。然后去兴安岭,漠河看看。
                      不想去西藏寻找一下画画的灵感吗。
                      不。那片寂静深蓝的天空已经被喧嚣的人声污染了。而且我已经放弃了画画。
                      为什么。你一直都那么喜欢画画。
                      你生日时送给你的画是我的终结。这片寒冷的海水要把我冻僵了。
                      安生又喝下一杯酒。
                      你呢,七月,你还写作吗。以前我们两个参加作文比赛,你总是能获奖。而我的作文总是被批示为颓废不健康。安生笑。可是我觉得我比你写得好。
                      还喜欢海明威吗。我在旅途上阅读他的小说。他给了我最大的勇气。我一直想知道,他把猎枪伸进自己嘴巴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然后我也开始写作。七月。我一直在稿纸上写。也许哪天某个书商会让我出版这本书。我们被迫丢弃的东西太多了。写作是拯救自己的方式。上帝不应该会剥夺。
                      又是一阵喧嚣的音乐。舞动的人群发出尖叫。
                      我走遍了整片华南,西南和华中。几乎什么样的活都干过。在山区教书,在街头画人像,在酒吧跳艳舞,在户外画广告。有时候一个人在一个偏僻小城里烂醉三天都没有人知道。我已经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了。早就和母亲断绝了关系。我想我的家是被我背负在灵魂上面了。
                      可是有时候灵魂是这样空。有时候又这样重。安生又笑。她快把一整瓶酒喝完。
                      为什么不找一个爱你的人,安生。
                      这个男人一直想带我出国去。是我在打工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正和老婆闹离婚。安生喝完杯子里的酒,又推给吧台里的酒保,让他再倒。这个男人都可以做我爸爸。
                      你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
                      合适的男人?什么叫合适的男人呢。安生仰起头笑。她的声音因为烟和烈酒开始沙哑起来。这个涵义太广了。他的金钱,他的灵魂,他的感情,他的身体,是不是都应该放在里面衡量呢。
                      其实你知道吗,七月。安生凑近七月的脸。只要一个男人能有一点点象家明,我也愿意。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家明更英俊更淳朴的男人了。我们都只能碰到一个。
                      安生,你醉了。你不能再喝了。七月把酒吧推给酒保,示意他收回。
                      不。我还要喝。我还要喝。安生扑倒在吧台上。只有酒才能让我温暖。
                      七月,你以后当我死了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会想起你。可是我不愿意再想你了。我又要走了。我好累。我无法停止。安生大声地叫起来。
                      


                    14楼2005-06-06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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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含着泪奋力把安生拖出了酒吧。外面的风很冷。安生跪倒在地上开始呕吐。她的玉坠子掉出胸口来。那根红丝线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在洗澡的时候,她都不肯把它取下来。
                        相见的唯一一个夜晚,安生因为喝醉睡得很熟。七月失眠却无法和安生说话,只能一个人对着黑暗沉默。她们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并肩睡在一起。可是安生再不会象以前那样,爱娇地搂着她,把头埋在她怀里,把手和腿放在她身上。
                        安生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
                        整整6年。七月想。
                        许许多多的深夜里。安生在黑暗和孤独中,已习惯了抱紧了自己。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七月的怀里痛哭的少女。
                        23岁到24岁。七月毕业,分到银行工作。安生离开了上海,继续北上的漂泊。


                      15楼2005-06-06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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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又快来临。七月开始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约好同事去看婚纱的式样。她们一家家地挑过去。七月抚摸着那些柔软地缀满蕾丝和珍珠的轻纱。心里充满甜蜜。
                          可是家明没有打来电话通知她回家的时间。甚至当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答复她的只有电话录音。这么多年,温厚的家明从没有这样让七月这样困惑和怀疑过。突然七月的心里有了阴郁的预感。
                          她不断地打电话过去。她想总有一天家明会来接这个电话。然后在一个深夜,她果然听到电话那端家明低沉的声音。他说,我是家明。
                          家明,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七月问她。
                          七月,对不起。家明好像有点喝醉,口齿不清地含糊地说,再给我一段时间。一点点。一点点时间。
                          家明,你在说什么。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吧,七月。家明好像要哭出来了。然后电话断了。
                          七月在那里愣了好一会。这个男人。她16岁的时候遇见他。她已经等了他8年了。而他。居然在答应结婚的前夕,提出来再给他时间。
                          她不能失去他。


                        17楼2005-06-06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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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当晚就向单位请了假,买了去西安的火车票。
                            七月,家明是有什么事情了吗。母亲担心地看着在收拾衣服的七月。
                            妈妈,我是要把家明带回来。
                            七月上了火车。
                            火车整日整夜地在广阔的田野上奔驰。
                            这是七月第一次出远门。她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城市里。唯一的一次是去上海看望安生。
                            可那也不远。上海是附近的城市。一个人不需要离开自己家门,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七月听到车厢里天南地北的普通话声音。她想,安生走了这么远又看到了什么呢。就好像她爬到树上看见的田野和小河。远方的风景虽然美丽,却都不是家园。
                            在上海的时候,安生喝醉了。哭叫着让七月忘记她,不要再挂念她。她是想卸掉心里最后一缕牵挂,独自远走吗。
                            七月把脸靠在玻璃窗上,轻轻地哭了。
                            17岁的时候,是她在火车站送安生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她了解安生的孤独和贫乏。可是她能分给安生什么呢。她一直无法解开这个问题。


                          18楼2005-06-06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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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晃动的黑暗的车厢里。不断在七月的眼前闪过的,是一些记忆中的往事片段。
                              安生在阳光下的笑脸。她说,我们去操场看看吧。散发着刺鼻清香的樟树。安生在风中绽开的如花的白裙。黑暗中安生动物般受伤的呜咽。安生摔破的白色玉镯子。
                              她在驶出站台的火车上探出身来挥手。安生写来的字体幼稚的信。
                              七月,我一个人骑着破单车去郊外写生。路很坏,我摔了一跤……
                              终于火车停靠在西安站台。七月脸色苍白地下了火车。她打了车去家明的宿舍。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19楼2005-06-06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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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火车停靠在西安站台。七月脸色苍白地下了火车。她打了车去家明的宿舍。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按着地址找到5楼,门是紧闭着的。七月敲门,没有人应。现在是清晨8点啊。家明又会去哪里呢。七月把行李包丢在一边。抱着自己疼痛的头,蹲了下去。
                                然后似乎是听到了家明的脚步。七月抬起头。家明手里拎着一包中药走上楼来。身边有个穿黑衣服,长发披散的女孩。女孩靠在家明身上,脸贴着他的肩头。无限娇慵的样子。
                                七月慢慢地站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家明。这一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麻木。
                                七月。家明吃惊的声音。女孩也转过脸来。长发从她的脸上滑落。漆黑的眼睛。高高的额头。雪白的牙齿。不是安生又是谁呢。
                                七月楞楞地跟着他们走进房间。她的行李包还拎在手上。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家明的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桌子上有一个玻璃瓶,用清水养着马蹄莲。床上搭着一件睡衣。黑色蕾丝的睡衣,那是安生的。
                                家明早上陪我去医院。我从敦煌回来,生病了。安生倒了一杯热水给七月,她拿出香烟来抽。
                                七月把眼睛转向家明。家明的眼睛没有正视她。
                                家明,你不回家了?
                                七月,我不能回去。家明轻而坚定的声音。
                                七月沉默着。恐惧和愤怒的感觉,让她听到自己轻轻的颤抖。她慢慢走到安生的面前。
                                她的眼泪流下来。安生,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一直在问自己,我能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和你分享。
                                安生说,我爱家明。我想和他在一起。
                                七月凝固了全身的力量,重重地打了安生一个耳光。
                                安生。


                              20楼2005-06-06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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