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年后的陈暮云和范西柠坐下来不小心撞上对方的目光时,都有一点儿羞涩。 他们之间原本应该有很多的话说,可是出于一种奇怪的自尊心,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去,但彼此的心里都知道,那是一块绕不过去的巨石,若是重新捡起这断裂的情谊,只能将它推开——即使要费很大的力气,但这是修补这段感情唯一的途径。 陈暮云的背包里好像什么都有,他拿出了毛巾、牙刷、保温杯,甚至还有洗面奶,西柠看到他这些东西忍不住就笑:"你怎么还是这么讲究啊?到底是少爷作派,一辈子改不了。" 陈暮云白了她一眼:"你到底要讽刺我到什么时候。我在非洲时,差不多两个多月没洗澡没洗脸也没刷过牙,我那个样子你是没看到,否则不知道被你嫌弃成什么样子。" 西柠仍然是笑,但先稀子夏特约编辑手打供稿前刚见面时的那种时光所带来的隔阂明显地减弱了,她把那个自己用的搪瓷脸盆递给他:"沿着走廊到底,最左边那间房子里有个水缸,自己去舀水。" 陈暮云沉默地接过来就往走廊走,西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追出来喊了一句:"少舀点儿,节约用水。" 走廊上只有陈暮云大摇大摆的背影,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西柠恨恨地骂了两句,就像以前一样,她拿他的任性和自我没有一点儿办法。 洗完脸回来的时候,陈暮云嘴里不断地发出"嘶嘶"的声音,正在帮他整理东西的西柠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他这才说:"你干吗不告诉我那个水缸盖那么锋利,我的说刚一挨上去,就划破了,你看,流了好多血。" 西柠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一脸无语的表情拉开了陈旧的抽屉,翻出两片创可贴来递到他面前。 少爷就是少爷,号称走遍小半个地球了仍然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他错愕地看着西柠:"给我干什么?我一只手怎么贴,你帮我贴啊。" 到了这个时候,西柠已经觉得没必要跟他废话什么了,她狠狠地拆开创可贴,狠狠地扯掉塑料膜,狠狠地贴在陈暮云的伤口上,狠狠地挤了挤伤口。 陈暮云疼得龇牙咧嘴:"我×,范西柠,你能不能温柔点啊!" 你才知道我是这个德行吗?她用眼神这样反问他。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但陈暮云一时之间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声音?打更?" 西柠整了整衣服,叹了口气:"不是,这儿的上课铃和下课铃都是靠老校长用铁锤敲一块铁皮完成的。哎呀,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地铺给你铺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去上课了。" 陈暮云本想反驳几句,可是西柠已经夹着书从房间里出去了。 她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其实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陈暮云就像被一种浓烈的心酸和心疼击倒了,当时他就很想丢下包,丢下负隅顽抗了那么久的自尊,好好地抱她一下。 她从前细腻的皮肤现在有些粗糙了,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上也生了老茧,可是她的神情如此淡定从容,这是岁月赠与她不流于世俗的独特气质。 陈暮云躺在地铺上,看着年久失修的屋顶,有阳光从缝隙里倾泻下来。 当初她毅然决然地选择支教,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三年。 陈暮云在来之前还想,如果见到她,一定要问问她有没有后悔过三年前的决定,但从看到她站在朝阳里对着他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她一定没有后悔过,一分一秒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