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离索
曲：百恋歌
词：芳华水恋
【曹丕】
若初见 繁芜几载风华谁流连
鸣空蝉 落英扰扰缱绻长夜念
云霄藏 千里烟 明月醉卧风雨间
生相识 死亦无憾抛残年
【司马懿】
花开落 世如昨 浮生却改何人说
刀剑错 寸心付与社稷托
琥珀月 琉璃灯 今宵长梦又几多
半砚墨 挥毫纷繁竹简书一诺
【曹丕】
四方战 中原乱 奈何烽烟人易散
天涯远 两地离离征程鼓角长羁绊
【司马懿】
驻清影 闻雁传 寒露萧瑟盼回返
弹剑歌 裂帛一声叹
【曹丕】
皇图业 试问昔日苦辛为哪般
命未料 寸衷难泯拂袖倾玉盏
覆手去 抛江山 三千青丝魂浸染
影阑珊 挑断七弦人不还
【司马懿】
嘉福忆 生前累 明君贤臣梦一回
身后事 那堪回首已难追
悲画扇 冷凤扆 岁月灭尽起尘灰
发梢雪 一瞬化作独吟相思泪
【曹丕】
自离别 卿莫念 微云湮没痴缠断
醉几番 不抵世事无常弹指空留憾
【司马懿】
凋朱颜 怎无念 凝眸凄雨最茫然
漏声长 三更斜光寒
【曹丕】
四方战 中原乱 无言烽烟人易散
天涯远 生死别离殊途独身长羁绊
自离别 卿莫念 微云湮没痴缠断
醉几番 弹指空留憾
【司马懿】
驻清影 闻雁传 寒露萧瑟盼回返
弹剑歌 金石裂帛曲罢千年一声叹
凋朱颜 怎无念 凝眸凄雨最茫然
漏声长 辗转望窗寒
【合】
回首处 谁惘然 怎知泪洒若阑干
弱水隔 万事皆空首阳千重归人看
泪痕拭 心已宽 再无离愁作悲欢
烛光黯 尽道是笑谈
引子、惊鸿初见
　　河内，温县，孝敬里。
　　朱门大院，一看就是士族大家的门第。不甚豪华的门楣。却无法掩住这个家族深厚的底蕴。转过影壁来到正堂，极深的院落望不到尽头。
　　“谁？”一名眉清目秀的男子问身旁的下人。“听说……姓曹。”下人犹豫道。
　　“姓曹……”男子突然想到前几日收到的帖子。自从十七年前黄巾起义开始，这天下便再没有停止过动乱。大汉国运衰微，自己……真的需要这么急着出仕吗？
　　似乎，不用。然而此人却是父亲的故交，这样推托却也说不过去。如何是好？他一下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你真的要去？”曹操问身旁的少年道。
　　“父亲大人就算是带孩儿见见世面也好啊。”俊秀的少年笑道。曹操略微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收拾一下去。”
　　“是！”少年欣喜的答道。
　　他走到内室，将床榻整理好，望向门口，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躺了下来。
　　“病了？”曹操很诧异。
　　“正是。前几天偶染风寒，不能起身。”
　　“那就算了。”曹操一转头，发现视线里没有了那少年。“丕儿呢？”
　　此时，少年已经走到了内室。他远远望见了榻上之人。那人卧在榻上，一动未动，长发自然散落在枕上，有一绺发丝从榻边垂落。半开的窗户透进些许微风，发梢被风拂过，微微摆动。侧面看去，五官轮廓似如精雕细琢刻出的轮廓。乘着父亲在外堂，他悄悄走到榻边。少年注意到，那人的睫毛很长，弯曲的弧度，很美。然而那人却像是听到了动静，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少年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面无表情，在少年眼中，唇上却带着微笑。
　　确是病了么？
　　不像。
　　不过他不会说的。
　　少年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扭头看向房间内的其他布置。纱帘、书架、桌案、床榻，一切的一切都很简单素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从房间的角落传来熏香的气味，很淡然而并未散去，怕是新点的罢。少年再次回转去看了一眼那人的面容，走出了门。
　　在之后的许多年中，这初见的惊鸿一瞥再也没有从少年的脑海中抹去。
　　他静静卧在榻上，心却是静不下来。他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在猛烈撞击着胸口。
　　他听到了脚步声，一点点迫近他的身边。他下意识的把眼睛闭的更紧了些。希望那人没有注意到。
　　在他感觉过了许久之后，才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门口闪过一个少年的背影。身后长发略显随意的扎起，飘落在背后。一身蓝紫色的长衣，下摆转过门槛，消失在墙的那一边。

【Part1 落英缱绻】
一、建安旧梦
　　马蹄声响过邺城城门。七年过去了，终于还是走出了温县。
　　“你终于来了。”曹操见到司马懿第一句话就说道。
　　“丞相。”司马懿跪在地上，双眼望向地面，不敢也不能抬起头。他心中波涛汹涌。原本以为能在温县平静的过下去，就算是如父亲一般也好。可是这样便走出了家门……罢，自己并不是胸无大志之人，这样，或许并没有错。
　　“司马懿啊。”曹操将司马懿从沉思中惊回来，“你初来乍到，先任命你为文学掾，如何？”
　　“全凭丞相安排。”司马懿仍低垂眼帘。
　　“那就这样吧。司马懿，你去见见子桓，以后你就协助他。”曹操顿了一下，补充道：“一会有人带你去。”
　　“司马懿……”曹丕轻念着这个名字，如此熟悉。但是曹丕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三个字。依稀记得是在几年前。五年？六年？还是多少年……
　　当司马懿走进门来那一刻，曹丕愣住了。七年前的惊鸿一瞥，从他脑海最深处浮现。那时的自己，才十四岁。恍惚间似乎嗅到那一缕幽幽的檀香，跨越七年而来。
　　“参见二公子。”司马懿徐徐跪下。
　　曹丕站起身走到司马懿面前。“都退下。”他摆摆手，吩咐周围人道。待房中无旁人，他才对司马懿道：“起来吧。”司马懿起身退到一边，不敢正视曹丕。
　　“你过来。”曹丕重新坐到案几后，对司马懿招手。司马懿有些迟疑的走过去。“坐。”这下轮到司马懿愣住了。曹丕桀骜锐利的眼神直抵对方眼帘。“懿……不敢。”
　　“没事。”曹丕语气中含着些许笑意，司马懿这才慢慢坐下。“看着我。”曹丕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司马懿的下巴。司马懿只得顺从地抬起头。直到这时，司马懿才看清曹丕的容貌。这是当年那个进到他房间的少年吗？像，却又不像。他无法确定这是否真的是七年前那个转过门槛的蓝紫衣少年。
　　曹丕凝视着司马懿的眼眸。那对眸子很清澈，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在潭水深处有两团炽烈燃烧的火焰，那火焰跃动着、狂舞着，仿佛一旦被释放便能燃尽世间的一切。这是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发现的。神秘，又令人沉迷。
　　七年前，他没有看到这双眼睛。
　　坐着时候 ，不知是由于畏惧还是别的什么，司马懿微微仰视着面前这名俊朗的男子，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丕放开手。司马懿不敢再看曹丕，略略偏过头去。不料对方又轻轻将他的头转来。“就这样。”曹丕的语气稍微有些不满。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同样，司马懿从曹丕的眼中看到了锋芒，那样一股逼人的英气，与生俱来。
　　“司马懿，字仲达……”曹丕似乎在自言自语。
　　“仲达，父亲虽然任命你为文学掾，却把你派到我身边，你打算做什么？”
司马懿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懿……”
　　“哼。”曹丕不屑地哼了一声，“竟然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他满意地看到司马懿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是司马懿完全没有料到的。冷汗已经渗透了里衣。眼见得面前之人是在刁难自己，却无言以对。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曹丕道。
　　“懿告退。”司马懿连忙起身，退出门去。
　　待到司马懿走后，曹丕“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真是个可爱的人。”曹丕内心道。若是一味刻意掩饰，那他定然毫无感觉。然而司马懿没有。曹丕转念一想，似乎……司马懿比自己要大一点呢。不过从今天来看，他也不是像想象中那么冷静，自己该不会吓到他了吧。父亲把司马懿派来辅佐自己，究竟是何用意？有意思，很有意思。
　　司马懿走回临时住处，长吁一口气。刚才短短的会面，便已让他心神不宁。回想来连拿着杯子的手都微微颤抖。他望向自己的手，此刻有些僵硬。他放下杯子，杯子在桌面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洒出内盛的茶水。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回想。从曹操到曹丕，都是一样令人感到压迫。“若复盘桓，便收之……”这样看来，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呢。


　　司马懿吹灭案上的一盏灯，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窗外浅浅的月光透过窗帘在屋内晕染出一片雾状的光芒。他轻轻解开衣带，长衣顺着身体的曲线滑落，摊成一朵花的形状，终于，建安六年的少年曹丕与今日见到的曹丕合为了一个人。那时的少年已经成为如今的青年。还是没有逃脱宿命，这或许是命运安排的相遇，也许不是。掠过门槛的一角，随意扎起的长发。今日一见，却再无七年前的感觉。当曹丕的指尖将他的头颅抬起，二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司马懿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闭上双眼，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七年前与今天的曹丕，不断的交替变幻。
　　初见……能算是吗？若是没有建安六年，又会怎样？司马懿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辗转反侧。睡意不断袭来，可就在要沉入梦乡的前一刻突然又消失。
　　“你打算做什么？”
　　司马懿仍然不知道。
　　并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司马懿就正式走马上任了。
　　这天到了曹丕处，曹丕派人来把司马懿领进来。
　　“二公子……”司马懿不清楚下面该做什么，曹丕直接把司马懿带到了自己的书房。说什么文学掾，还不是曹丕的属官么。
　　曹丕的书房布置的和司马懿在河内家中的书房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样的简单素净，所不同的是曹丕书房中所采用的装饰物要更考究精致一些。司马懿闻到了一股香味。他依稀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曹丕回头看到司马懿的表情，笑着说：“先生，喜欢这香吗？”
　　先生？司马懿疑惑地看着曹丕。
　　“前几天多有冒犯，既然父亲大人让先生来，那必然是要尊敬的。”
　　“凭二公子愿意。”
　　曹丕忽然转变话题道：“这香是荀令君送给我的。”
　　荀令君……荀彧荀文若……
　　“怎么了？”曹丕看到司马懿愣住了。
　　“啊，懿一直很敬仰荀令君。”司马懿答道。
　　“是嘛，难怪先生会喜欢。”曹丕走到案边，拿起桌上的一个盒子。“这个，就送给先生了。”
　　司马懿完全没有想到曹丕会这样，他连忙推辞道：“懿怎么敢收下二公子所爱之物？”
　　“这先生倒是说对了，我确实很喜欢熏香。不过这就算是给先生的见面礼吧。”曹丕把盒子塞到司马懿手上，“拿着。”
　　“那懿就……收下了。”司马懿有点不知所措。
　　“行了，先生坐吧。”曹丕坐到案边，看司马懿有些迟疑，就又道：“先生不必拘谨。”
　　听闻此话，司马懿想想还是走去坐下。曹丕浅笑着看着司马懿，司马懿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在这时，曹丕先说话了。
　　“先生，可有什么需要提前说的？？”曹丕直接问道。
　　司马懿没有答话，只是微微颔首。
　　“那就是有？”曹丕问。
　　“是的。”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么……”曹丕很无奈，但是没说出来。
　　司马懿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懿既为二公子属下，定当全力协助公子……”话说一半，没有说完。曹丕心知司马懿只说了半句话，便凑过去，司马懿附耳低声说完了后半句话。
　　“什么？！”曹丕虽然已经想到了这方面，可是却没想到司马懿竟然会在第一天就将此事挑明。
　　司马懿双手虚按桌案，对曹丕说：“二公子，此事懿也是实话实说，而且公子肯定有所打算。即使不是当务之急，从长远来看，也必要考虑。恳请公子三思。”
　　曹丕沉吟。司马懿面色凝重的望着他。短短的几天时间，他想了很多。自从来到这里第一天起，他就在考虑如何能最大可能的保住自己。既然曹操让自己来帮助曹丕，那么自己和曹丕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而凭曹操现在的势力，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继承人之争。而曹丕最大的对手，无疑是曹操最喜爱的曹植。
　　“丕会认真考虑先生所说之事的。”曹丕也认真道。
　　午后的书房，充盈着阳光慵懒的气息。曹丕并没有专心听司马懿给他讲的东西，他一直在凝望着身边之人的侧脸。那修长的轮廓，在透过窗阳光下镀上一层金色。
　　司马懿注意到曹丕似乎有些走神。
　　“公子，是身体不适么？”
　　“啊……没有。”曹丕这才回过神来。不得不说，司马懿的确是个美男子。


　　建安十三年的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不久之后，司马懿便被升为黄门侍郎。曹丕看到司马懿，笑道：“先生气色不错。”
　　“是吗？”司马懿的心情也很好。
　　“是啊。”曹丕打开书房的门，“先生进来吧。”
　　又是一日午后，曹丕府上很安静。书房的门虚掩着，门口的屏风将内外隔成两个空间。末夏的空气依然还残留着一丝炎热的气息，司马懿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射下微微流汗。他身着一袭浅色长衣，被汗水浸湿之后贴在身上，倒更显出他身材的修长。太阳西斜，屋内渐渐变暗。
　　曹丕和司马懿同时听到了远处一声惊雷，紧接着就下起了雨。司马懿站起身，对曹丕道：“公子，懿该回去了。”
　　曹丕拉开门，发现雨势不小，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便对司马懿道：“先生，这么大雨您回得去么？”
　　司马懿走到门前，发现雨的确很大，不禁蹙起了眉头。看着样子，着实不太容易回去，自己又没有车马，如何是好？
　　“不如先生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曹丕道。
　　看看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司马懿就答应了。曹丕亲自把司马懿带到客房，道：“先生今夜就住在这里吧。”说完便出去了。司马懿打量着房间内部，与曹丕的书房一样，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却是每一处都正好。曹丕派人给司马懿送来一件便装，后者接过，曹丕就过来了。
　　“公子？”
　　“先生需要沐浴吧？”曹丕笑问，“我来带先生过去。”
　　“这就……不必劳烦公子了。”
　　“有何不可？”曹丕不由分说，将司马懿领到后面。“一切都准备好了。”
　　“多谢公子。”
　　沐浴的时候，司马懿忍不住在想为什么曹丕对他这么好。他不明白，曹丕今天的举动是什么缘故。本来只要下人去做就可以的事情，他却亲自来。这意味着什么？
　　回到房间，司马懿把灯熄灭。
　　“先生，丕能进来吗？”刚坐到榻上，门外就又传来了曹丕的声音。司马懿赶紧下来打开门，曹丕身着便装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公子有何事？”司马懿不解。
　　“只是想找先生说说话而已，有很多事情平日里也没法说。”曹丕径直关上门。
　　房中再次黑暗下来，只有窗口和门上透进的些许微光。
　　曹丕和衣而卧，司马懿无奈也小心翼翼的躺下，就听到曹丕道：“仲达，我喜欢你。”
　　“啊？”司马懿一时没反应。
　　“我说真的。仲达……我更喜欢这么叫你。你知道么，你来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陪着我。”曹丕的语气很无奈。
　　司马懿没说话，就听见身边曹丕继续说道：“仲达，你是第一个可以这样和我在一起的人。父亲从来就不喜欢我，可是他又必须为我做一些什么。我原本不指望父亲为我指派什么对我有用的人，可是我现在觉得，我错了。就连父亲，恐怕也没有这样陪过我。你是第一个，仲达，第一个……”曹丕说着，竟紧紧的抱住了司马懿。
　　听曹丕这么一说，司马懿不禁感慨。“公子，其实懿……也是如此。”
　　“仲达也？”
　　“懿在家时，家教很严。常常会觉得，所有事情都只能自己来承担。七年前为了逃避丞相，懿就只能装作风痹。那几年时常感觉到很孤独。没有想到，竟然会给公子带来这样的印象。”
　　“仲达，你对我会很重要的。”说着，曹丕轻挑开司马懿的衣领。看不见曹丕的动作，司马懿只觉得外衣很快就已经完全松开。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雨还是很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冬天到来，这几日冷雨不断，温度很快就降得很低。
　　司马懿知有人来，开门看见是来送包裹的。司马懿问来人是谁送的，答道是曹二公子送来的。司马懿接过包裹，拿到屋里拆开一看，是一床被褥。司马懿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天冷了还记得送我被褥。
　　还曾经把外衣解下来给我披着。
　　霎那间，司马懿竟分辨不清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帮助曹丕了。对他的感情，已经慢慢的变了。不知道怎么说清这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愿意陪伴他，无论何时何地。不仅仅是出于他那一句话，更是处于自己的心。
　　想起来那个晚上，当曹丕对他说他是第一个这样陪着他的人的时候，他心底深处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还是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和大哥司马朗睡在一起。可是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和大哥在一起住过。内心的孤单，其实是相同的。曹丕说父亲不喜欢他，自己呢？虽然说没有不被喜欢，可是也还是感到莫名的孤独。
　　听到那句话，忽然就不再孤独了。
　　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可是两颗心却是相似的。
　　如果再分开，恐怕留下的，就是一生的孤独。司马懿不想再感受一次那样发自内心的孤独。因此，选择留下，在一起。
　　这一夜，司马懿特意换上了曹丕给他送来的被褥。不知是心想还是别的什么，这一觉比前几日要舒适了许多。
　　雨停后几日，曹操东征孙权，曹丕随征。这一次，司马懿也跟随而去。
　　“说来，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出征过呢？”路上，曹丕问司马懿。
　　“是啊。”司马懿转头看向曹丕，“就连上次也不过是在孟津见了一面，这几年算算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
　　“在一起……八年了吧。过得好快。”曹丕说完就沉默了。
　　晚上驻扎下来，曹丕把司马懿叫到了自己营帐来。“你第一次跟我说到考虑立嗣之事，到现在这么久，你不急吗？”
　　“不急。”
　　“呵，仲达还真是有耐心。”
　　“不是有耐心，而是根本急不得。最后还是要看魏王殿下。”
　　“嘴上说不急，实际上你心里也着急吧？”
　　“二公子此话何解？”
　　“如果我成为了太子，那么你……”
　　“懿曾经说过，既然已为公子的人，自然要一心为公子。然而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懿害怕离开公子。”
　　司马懿突然很想叫他一声“子桓”，还是没有叫出口。
　　“害怕？！”
　　“是的。害怕再重新回到以前的孤独中。”
　　“孤独……”曹丕细细咀嚼着司马懿说出的这两个字。本来刚才对他这样，一方面是带有些试探他的成分，另一方面也是玩笑，却不料司马懿说出这样的回答。“为何而孤独？”
　　“无人陪伴的孤独。”
　　也是和自己一样么？曹丕起身走到司马懿面前，解下自己随身的一块玉佩，拉起司马懿的手，放在对方掌心。
　　司马懿惊异的看着曹丕。
　　“以后如果分开了，还有它陪着你。”那玉佩上还带着温度。曹丕看司马懿没有动，便拿起玉佩，亲自给司马懿系上。
　　人总是跟不上时间的速度。时间过去，转眼到了建安二十二年的秋天。
　　“秋天了，我喜欢秋天。”曹丕望着窗外的黄叶片片凋落。
　　“呵。”司马懿轻笑，“秋属金，兵象也。说来，这一场立嗣之争，不也是一场战斗么。”
　　“战斗……的确是的。我即使赢了这场战斗，可是永远无法赢得父亲的青睐。”曹丕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间，他声音陡然提高：“如果我赢了，我会让父亲知道，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话毕，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片寂静之中，却仍听得秋风萧飒，如兵马之声，是这乱世的一个缩影。
　　曹丕想起了春天时的瘟疫。在那场瘟疫中，他的好友如王粲等人都病亡了。那一天他正在思念旧友，司马懿看到了他，便问道：“二公子，是因为疫病的事情而难过吗？”
　　听得司马懿的语气也很低沉，曹丕转身问：“仲达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悲伤啊。”


　　“因为我……我大哥也走了。”司马懿落泪了。曹丕没有看过司马懿这样，他站起来搂住司马懿的肩，道：“你大哥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是……是的。大哥一直……一直照顾我，对我……很好。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大哥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
　　“仲达，我羡慕你还有大哥能对你好，我的大哥很早以前就死在了战场上。”曹丕也说不下去了，就这样搂着司马懿，默然。
　　冬日将近。
　　建安二十二年的冬天，对曹丕，对司马懿，都永远无法忘记。
　　“正式册立五官中郎将曹丕为魏太子。”
　　曹丕虽然面不改色，内心却波涛汹涌。他抬起头，与曹操目光相对一刻，曹操被那双眼睛中所显露的光芒震住了。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从来没有见过曹丕有过这样的眼神。这兴奋与喜悦没有让他本来俊秀的面容更美丽，反而显得有些狰狞。有那么一瞬间，曹丕的眼神甚至可以用“凶光”来形容。然而他立刻就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司马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曹丕的成功，也就是他的成功。这也应该说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吧。不过回想起来这也是必然。回想起父亲曾经告诫过他们兄弟几个，行事一定要收敛。最终毁了曹植的，是他自己的任性。
　　一切尘埃落定。司马懿看见曹丕单独去找曹操，便在外面等着。
　　“太子殿下。”当曹丕出来时，司马懿行礼道。
　　“仲达还客气什么？”曹丕一改刚才刻意掩饰的神情，露出与他内心兴奋相称的喜悦。
　　“总不能再叫二公子了吧？不叫太子殿下，还能叫什么？”司马懿也笑道。九年的时光，终于等到了今天。
　　“那么……”曹丕眼睛一转，一抹戏谑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就叫子桓好啦。”
　　“这……”司马懿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怎么，仲达不好意思了？”
　　司马懿没有接他话。“不说这些了。仲达，即使我得到了太子的位置，然而植弟他……仍旧是一个威胁。”
　　“其实还有威胁，殿下您不会不清楚。”
　　“我当然清楚！”说着，已到了太子府门口。曹丕与司马懿径直走到书房。当二人坐定之后，时光仿佛回到了建安十三年，只不过屋已非当年之屋，人也不是当年之人。九年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
　　“仲达，我有事情告诉你。”
　　“嗯？”
　　曹丕从袖中取出一卷书札。道：“今日我去与父亲商计，父亲同意任命你为太子中庶子。这样在我身边就名正言顺了。”
　　“难道原来名不正言不顺吗？”司马懿乜了曹丕一眼。
　　“那倒不是。但是这样你就真正算是我的人了。”曹丕把最后“我的人”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
　　“今晚也别走了。”曹丕忽然道。
　　“太子殿下？！”这么多年过来司马懿不可能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
　　“仲达想到哪里去了，今天不应该留下来吃饭么？”
　　“太子殿下恐怕别有用心吧？”
　　“我说是就是！”曹丕故作严肃道。随即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殿下，您今晚没有请别人？”司马懿见到太子府中并没有来别人，而饭菜却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我没有请别人，只有仲达一个。”曹丕道，“至于仲达爱吃什么我也不清楚，所以就按平常宴会做了。”
　　“一切全凭殿下安排。”
　　饭菜安排妥当，曹丕想拿酒，忽然想起曹植，便放下了已经拿起来的酒壶。司马懿看在眼中，便问道：“殿下为何不命人取些酒来？”
　　“仲达是想说植弟么？”曹丕并不是迟钝之人，对司马懿的弦外之音当然有所感受，转而来到桌边。司马懿并没有回答，只是不置可否的甩了甩头。“再不吃都凉了。”曹丕首先举箸。
　　“那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而无酒不尽欢。曹丕还是取出了酒。
　　“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况且大势已定，不如以酒助兴。”
　　“既然殿下如此说……”司马懿用修长的手指提起酒壶，为曹丕满上。酒流进白玉的杯子中，泛起涟漪。眼见酒快溢出杯沿，司马懿手指一收，最后一滴酒溅出一朵水花。他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把酒壶放到一边。
　　“先干为敬。”司马懿向曹丕举酒致意，一口便饮尽了杯中酒。
　　“仲达……”曹丕看司马懿的眼光有些复杂。他把酒举到唇边，道：“仲达斟的酒。必然香醇，”他也一口饮尽。


忘离索 http://fc.5sing.com/3985474.html 【这个词是没有改过的，一直没捞到时间和妹子重来，做的太早了bug严重】
韶华沉酣 http://fc.5sing.com/5012526.html

　　“确实是很久没有尽兴了啊，懿在外时陛下又说过不要醉酒。”
　　“不知道像这样的元夕还能有多少个？”曹丕有些伤感。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争乱之后总算能有一个平静的时间。
　　“懿也不知道。”司马懿同样有些哀伤，“懿记得，上一次这样的元夕，似乎还是在河内的时候……连懿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年了。”
　　“我呢？你来了之后自然是一直没有心境。你来之前，父亲也常常是征战在外，只有家中兄弟几个还有母亲能在一起。想来，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不多。”曹操去世之后，曹丕不经意间会想起他。再怎么觉得曹操偏心曹植，这么多的事情过来不能改变的总是父与子的关系。曹丕是仰望着曹操一路过来的。他常常留守邺城，但是他从未改变的梦想就是如同父亲一样征战四方。生于乱世，自要为乱世之英杰。然而平静安宁的生活，谁不想要？天下动荡不安，能有片刻的安宁，已是不易。
　　“仲达。”曹丕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留在家中还是出仕？”借着月光看到司马懿欲言又止，曹丕道：“不用考虑我，就说你的想法。”
　　司马懿沉吟了一下，道：“要是说懿最真实的想法，自然是留在家中。或者说至少不会从先王之命。建安六年时，懿认为汉国运衰微而不愿屈居于曹家。装了七年的风痹，还是被逼迫到了陛下身边。但是懿知道，生于司马家，终有一天会走出家乡。因此，懿才说，‘既为魏臣，一世不悔。’”
　　“‘一世不悔’，说得好。我没有什么悔不悔的，要么接过父亲的位置，要么就永远沉寂。我没有自己的选择，只能一步步的向前走，走到我不能再走下去为止。仲达，你会陪我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吗？”
　　“陛下何出此言？”
　　“仲达，别跟我来套话，只有我们，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懿不知道何为‘尽头’。若说为臣，自是想陛下永世为帝。但是懿也知道，这话只是自欺欺人。如果问懿内心所想，那只是愿陪伴陛下到我们中任何一人逝去。这样，才是不能再陪伴下去的时候。”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将来总会有的生离死别，都沉默了。
　　就让那一天来的越迟越好吧。
　　司马懿听到曹丕罢他督军官职时觉得很诧异。他不知道曹丕这是怎么了。然而随即，曹丕就下诏加其为侍中、尚书右仆射。
　　“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司马懿真是无话可说。都做了皇帝的人了，还是想跟他开玩笑。“回陛下，被吓到了。”
　　曹丕一笑：“罢你督军的官职是不想让你太忙，忙坏了我不得心疼么？至于侍中……”
　　“陛下是想说，可入禁中受事吗？”
　　“呵，仲达都看出来了？”
　　“怎会看不出来？”司马懿反问道。
　　“那看出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曹丕笑着拍拍司马懿的肩膀，离开了。


王者之路
曲：silent phoenix 真三国无双6 曹丕角色歌
词：芳华水恋
乱世霸业起苍黄
江山千里断宫商
天命已负风云望
汗青一书落羽觞
太极两仪化四象
天际遥看 孤鹰浅翔
长歌浅唱慨而慷
莫言世事空惆怅
傲视群雄凌驾狼烟烽火长
御风呼啸豪情满怀指四方
利剑冰封战火连绵风鸣响
寥廓中原路自在胸膛
再辟洪荒
繁音变 人彷徨 宏图展 旗飘扬
随一生苦痛又何妨
铁壁立 天际望 纵驰骋 心激荡
独飞渡天堑越高墙
将沙场忘却奠故乡
破晓未至映朝阳
默语相对世无常
平生凡愚任张狂
枕戈未眠门扉敞
靛色星尘夜昏黄
跃马长河旧风光
问天下 谁人半生偿
剑斩三千如梦忆
逐鹿群雄战八荒
闭目追思一叹那生涯沧桑
鼓角征途风雨纵横定安邦
日月升落千秋夙愿碧血透
黄沙四起掩命格无双
何惧锋芒
风雪尽 雨泠泠 啸长空 乱世平
君临天下信步闲庭
斗志起 烽火升 看山河 执剑临
燃雄心万里浩然气
过千帆壮志心自明
谁驾驭天地古今
浅笑看谁人言说退避深藏
人生如戏化梦寄血染戎装
笔落风雨万世锦绣终寂灭
凤舞长空洒一地苍茫
落红飞扬
繁音变 人彷徨 宏图展 旗飘扬
随一生苦痛又何妨
铁壁立 天际望 纵驰骋 心激荡
独飞渡天堑越高墙
将沙场忘却奠故乡
破晓未至映朝阳
这词我还要修……有史以来修的最多的词……

　　没过几天，曹丕就彻底病倒了。司马懿正在焦急不安的踱步，忽然接到消息，立刻赶往宫中。曹丕一见司马懿来，马上强打精神坐起来。
　　“陛下！”司马懿见到曹丕面色苍白，心如刀绞，“您还是……还是躺下休息好啊！”
　　“没事的仲达，你这样倒搞的像我要死了一样。”曹丕倒是面带笑容的接过话。那笑容，却是很勉强。
　　“……陛下真的不要再想多了，一定会好起来的……”司马懿努力控制住自己，可是声音还是颤抖着。
　　“好了，都说了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受风寒而已，别担心。”曹丕看司马懿也面有倦色，便继续道：“仲达自去休息吧，没事就过来陪陪我也好。本来想留你住宫中又不方便。这样，我要有什么事情随时派人告知仲达，可好？”
　　司马懿紧咬下唇，点了一下头。
　　回去的路上，司马懿始终心神不宁。“有御医在，会好的。”他只得这么对自己说。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司马懿每天一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到去看曹丕。天未亮就赶往宫中，直到很晚才回返。有时候甚至整晚都留在宫中照看着。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太阳了，只有早晨那一点天幕映出的白色与深夜苍白的月光。他惊恐的发现，有越来越多的时间他只能看到曹丕在沉睡。御医试过了很多种办法，但最后都无效。司马懿不时的试探曹丕的鼻息，害怕哪一刻二人就将阴阳两隔。每当曹丕醒来，司马懿心中悬着的石头就可以暂时落地。
　　“仲达，如果我不在了，你还会……还会像你从前所说的那样，忠于魏国，也是忠于我，一世不悔么？”曹丕虚弱地道。
　　“不要这样说……陛下，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我是说如果。”
　　“没有什么如果，这话不要现在说，否则……懿……”
　　“就是问问罢了。”
　　“如果……会的。既然是一世，那懿的此生，都将不负这诺言。”
　　“那就好。”曹丕又一次闭上双眼。司马懿赶紧试了试曹丕的鼻息。还好。司马懿长出了一口气。

　　一日傍晚时分，曹丕突然坐起来对看护在边上的司马懿道：“我感觉好些了，陪我出去走走。”
　　“陛下……您还不能动啊。”
　　“我自己感觉还好。扶我起来。”
　　司马懿上前弯下腰，把曹丕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在触到对对方手的一瞬间，感到一阵冰冷，没有一点健康人的温暖。司马懿拉住曹丕的另一只手，一使劲将他拉了起来。已经是五月了，初夏的傍晚很舒适。司马懿帮曹丕披上外衣，穿上鞋子，扶到外面去。
　　曹丕半伏在司马懿的肩背上，慢慢走出寝宫门去。走到庭中，墨蓝色的天幕上一钩新月独挂，微云弥漫，如雾的云环绕在新月周围，被月光染出一片银色。
　　“月亮很美。”司马懿听到曹丕道。
　　“是啊。”他举头望向那细细的新月，似乎要断裂一般。
　　“仲达，等我好起来，你还要继续帮我将这天下尽数收归于我大魏。到了那时，没有战乱，天下安定了，就可以好好的过下去。”
　　“是的，陛下。”
　　曹丕扶着司马懿站住，对他道：“为什么老要‘陛下’‘陛下’的，你可以叫我‘子桓’啊。”
　　司马懿低头一笑，随即又抬起头来，看着曹丕的眼睛。“子桓，我期待天下归一，没有战乱的那一天。”
　　“我也期待着。”曹丕这次的笑容没有勉强。
　　“所以，子桓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答应你，仲达。”曹丕话音刚落，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不由己的向前倒去。司马懿赶紧托住曹丕，将他抱起。他惊恐的发现曹丕竟然那么轻。回到寝宫，御医到来，司马懿就在一边等着。过了好一会，曹丕醒转来，对御医说了些什么，御医就退下了。
　　“仲达，这几天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吧。”
　　即使曹丕不说，司马懿都有此意。司马懿连觉都不睡，没日没夜的守在曹丕身边。困了就靠在边上小憩一下，不多时就会惊醒。他发现了自己最深的恐惧。这种恐惧是无边的，害怕曹丕的离开，害怕自己重新陷入孤独，也害怕自己将可能面对的过往的记忆。随时都可能降临的命运让他不知所措。
　　已经不知道过去几天了。丙辰日夜，司马懿正昏昏欲睡，却又不敢放松。忽然他听到曹丕一阵猛咳。他跳起身，把曹丕扶起来。曹丕还在不住的咳，他用袖子挡住嘴，又咳了几声之后总算平息了下来。挪开手，发现袖子上一片深色的痕迹。借着灯光，曹丕和司马懿同时看出了那是一片血迹。
　　司马懿刚想去叫御医，曹丕把他拉住，低声道：“不用了。仲达，最后再麻烦你一次，把我扶到崇华殿去。”
　　“崇华殿？陛下您这……”司马懿已经猜到了大概。他不敢多想，怕一多想就会落泪。
　　“扶我去。”
　　司马懿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把曹丕搀起来。曹丕执意要换上正装。路上，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到了崇华殿，曹丕又让司马懿找人去召曹真、陈群和曹休来。
　　在等他们的时间，曹丕道：“仲达，之后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了。”
　　“陛下……”
　　曹丕不想在这会就让司马懿过于悲伤，于是就没说下去。待到另外三人前来，司马懿走过去和他们一起跪伏在地。
　　“我自知大限将至。也没有太多话可说，无非是为了睿儿，今我大魏……”
　　司马懿都不知道自己听不听的进去。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打湿了面前的地面。子桓……子桓你明明比我小八岁，为什么要比我早走……
　　恍惚间曹丕已经说完了，另外三人都已起身，司马懿才惊醒般反应过来。
　　“都退下吧。”
　　司马懿走在最后，另外三人都出了门，曹丕又把他叫回来。“我们回去，这里不舒服。”
　　一路无话回到嘉福殿，曹丕重又躺下。刚才在崇华殿南堂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刚躺下，他就感觉到浑身瘫软。司马懿站在一旁，看着曹丕重新又陷入沉睡。司马懿不断的试探对方的鼻息，以求自己安心。
　　待到曹丕再次醒来，已经是丁巳日了。浓重的夜包围在嘉福殿外，只有烛火用亮光在殿中辟开一片光明。

总算把最高潮部分刷完了【揍死】来中场虐番外……
番外、飞雪孤城
　　黄初七年，五月丁巳。
　　在曹丕逝去的那一刹那，洛阳的上空划过一道闪电。
　　惊雷。
　　司马懿就这么跪伏在曹丕的病榻前。时间一点点的流失，那最后的一支蜡烛也渐渐燃尽。
　　洛阳的东方现出一丝微光。
　　嘉福殿中依旧伸手不见五指。整个殿中，只有司马懿，还有曹丕已经了无生机的躯体。司马懿知道曹丕已经离去了，理性上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感情上，怕是永远不能接受。
　　天光越来越亮，也照进了嘉福殿内。司马懿感受到了光线的变化。跪得太久，腿都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扶着病榻边缓缓站起来，等待着曹丕再也见不到的朝阳。
　　嘉福殿内已经不再被夜笼盖了，可是那一抹金色的阳光却迟迟不来。天色又昏暗下来，殿内的光线也渐渐黯淡。司马懿看着殿门，却觉得有些异常。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打在门上的声音，很细碎。在这一片刀都无法划破的寂静中，司马懿走向嘉福殿的殿门。脚步声很轻，却仍然让这无边的寂静碎裂。他走到殿门前，还是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间，闪电又出现了。司马懿推开殿门，一阵狂风卷着飞雪吹进来，洒在殿门前的地上。嘉福殿中飞卷起碎雪，在不甚明亮的殿内飞舞着。
　　司马懿定定的站在殿门处，任凭风雪打在身上，吹进殿内。
　　雪越来越大，洛阳城中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没有人见过五月飞雪。
　　司马懿闭上眼，伸开双臂，似要拥抱这水的精魂。这是天的哀恸么？他清空了所有思绪，没有惊讶，没有悲伤。他只愿意和这风雪融在一起，归于虚无。
　　洛阳温度骤降，这无端异常的天气之前从未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它预示着什么。可是司马懿知道，
　　这是他心中的雪。
　　雪漫染整个洛阳。地上已经湿透。夏天瞬间变成了冬天。地上开始出现积雪。虽然很快就划掉，可是雪很快就大到来不及化的程度。雷声阵阵，伴随着暴雪的降临。
　　司马懿仍旧站在殿门处。已经雪落满头，青丝染作斑白。雪仍然不断的飞进殿中，门前一片地面也已经被打湿。
　　落泪。
　　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也感觉不到寒冷。
　　身后之人，永远都感觉不到了。
　　司马懿现在，也什么都感觉不到。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雪只有洛阳城在下，别处仍是夏天的炎热。
　　司马懿走出殿门，站到庭中。那是曹丕曾经答应他要好起来，将天下收归于魏的地方。
　　不过几天而已，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想那天的月，依旧还是月。那天之人，却已非当时了。
　　他回首望去，嘉福殿的殿门依旧敞开，如同一个黑色的巨洞。风雪旋着吹进门内，就像被永远吞噬。
　　如同生命。
　　希望我能看到这天下一统，就算作我代替你看到的吧。
　　飞雪没有停止的迹象，洛阳城内家家户户都搬出了过冬的衣装。第二日，雪渐渐变小了些，可是还在下着。街上扫雪的人根本忙不过来。
　　司马懿仍旧在嘉福殿内看着洛阳的五月飞雪。
　　第三日，雪封洛阳。
　　雪停后，看洛阳城一片银白。
诉魂
曲：死亡
词：芳华水恋
香尘 幽幽梦魂 人语无闻
夜垂五更 帘栊沉
访君 郭北祭坟 怎无恨
何辜参辰 素辉照影深 忆纷纷
一觉长梦 谁论残痕 物华凋去 流景未存
君何归期 莫自问
故城 月华独洒 喟然声
寒枕 犹看临觞 枉遗孑身
朝霜易逝 晓烟昏
酿陈 难饮悲歌 还盈樽

很好

　　出发的前一日夜，司马懿彻夜未眠。还是昏暗的天空，东方连一丝晨光都没有，他就往洛阳城外去了。
　　首阳山是邙山的高点，因“日出之初，光必先及”而得名。曹丕的陵墓称首阳陵，因其位于首阳山东，且在阳坡上，因此得名。司马懿乘着些许的微光找到首阳陵的位置，虽然没有封树，也没有寝殿、神道等设施，然而他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就是首阳陵，曹丕的埋骨之地。东方现出鱼肚白，等待的晨光渐渐亮起。司马懿静静等候着，等候那最初的阳光。东边的地平线上，太阳正在挣扎着冲破黑暗的束缚。如破茧而出的蝴蝶一般，首阳山巅终于等到了阳光。很快，阳光洒满了首阳陵。沉睡的洛阳城已经慢慢醒来。
　　司马师起来就发现司马懿不见了。正着急的时候，却看见司马懿从外面回来。
　　“父亲……您上哪里去了……”
　　“怎么，担心我出事？”司马懿笑道，“没事，就是去看看熟人罢了。”
　　“哦……”司马师没多问。
　　自那一日之后，懿就不能再称您“陛下”了。
　　要称“先帝”了。
　　先帝，懿就要离开了。懿将以这一生，撑起您留下的这个国家。
　　最后再向首阳山的方向望了一眼，便不再流连·。
至宛屯兵后，闻原降将孟达将举兵反魏。诸葛亮遣郭模诈降，不想漏泄其谋。
　　反魏？有可能么。自孟达归降时，司马懿就觉得此人不是可以托以重任之人，
　　司马懿不会知道，在自己之后的生命中，将会有那么多次面对叛将。或许是应了那句“一世不悔”也未可知。
　　他立刻修书一封与孟达：
　　“将军昔弃刘备，托身国家，国家委将军以疆场之任，任将军以图蜀之事，可谓心贯白日。蜀人愚智，莫不切齿于将军。诸葛亮欲相破，惟苦无路耳。模之所言，非小事也，亮岂轻之而令宣露，此殆易知耳。”
　　凭孟达这种人，想必是无法看通这内中玄机的。
　　孟达正犹豫不决时，司马懿已经潜军进发，八日便到城下。孟达还以为宛、洛二城相距八百里，司马懿必上表，不想如此迅速。
　　不出所料，不足二十日，平孟达叛。
【大雨记载参见曹真传】
　　太和四年，迁大将军，加大都督，假黄钺，与曹真伐蜀。
　　攻下新丰县至丹口时，天降大雨。陆路难以行兵，司马懿本想休整数日，待雨停再出发，不料大雨连降三十余日，栈道冲毁，无法前行，只得退兵。回程途中，司马懿好像忽然明白了那年看到冰封江水的曹丕。当年的他是伐吴，现在的自己是伐蜀。不相信来世，不相信宿命。
　　退兵又何惧，来日待重征。
　　次年，诸葛亮至天水，围贾嗣、魏平于祁山。曹睿诏曰：“西方有事，非君莫可付者。”因此司马懿屯兵于长安。
　　这一次虽然没有取得对蜀的最后胜利，但是也俘虏、斩杀了数以万计的蜀军。可是司马懿却没有特别的喜悦。这一日正在休息，司马懿拿出那枚玉佩。
　　“子桓，你为什么不能等到我打胜仗的时候呢。”司马懿将唇靠在玉佩边上，用只用他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着。“走那么急，这才几年，不就有了胜利吗？”
　　陡生悲凉。
　　“先帝……懿是多么想和您一起看到这场胜利，以及以后的无数场胜利啊。”
　　再也听不到曹丕的回答了。司马懿拭去将要盈出的泪，将玉佩收回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