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手谕下达到将军府,青年笑了笑,手指夹起盖着朱漆红印的“谕旨”,眼里满是讥诮。
年轻的使者神色安然,静静问道:“将军不用亲自过目么?”他的目光停留在青年的脸上,平静中却带着几分难言的犀利,淡淡的敌意在眼底浮现出来。
“不必了。”青年松开手指,纸书翩然落地,如同蝴蝶的残翼,苍白而惨淡,“无非是‘拥兵自重,企图谋反叛乱。’这样的把戏还少么?”青年笑问,从桌案上推过一只锦盒:“燮国兵符,龙骧上将军官印皆数在此,凭君自决。”
年轻使者不为所动:“还差一样。”青年眉梢稍动,尽是笑谑之意:“差息某项上人头?”“是。”使者颔首,神情恭谨而淡漠。“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青年也还是笑,并不动怒。这个一贯沉默的将军难得有谈笑的时刻,此时也只是嘲讽性的笑,唇角弯起一线弧度,很难让人将他和以往的耿直少年联系到一起。“宽限我几天时间吧,我还要回一趟南淮。”青年抚着腰侧古朴的佩剑,口气却是不容商量的,他忽然抬头直视使者:“有劳谢太师禀呈主上了。”“你确定主上会同意?”“将死之人,他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的。”青年顿了一下,“当然,他已经变了,连诛杀同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做得出。”青年冷笑一声扯断衣翎,抛下那只纯银的徽章,那曾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同时也是他一生的束缚。他盯着地上雪白晶莹的物件,嘴角动了动,眼中光华流转,似是举棋不定。默了一瞬,他不再犹豫,迅速抽开系带,衣甲齐齐卸下,露出素净的底衫。
“你早就准备好了?”谢太师眉目一凛。
“是,只是在手谕没有颁发之前,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天的到来。”青年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告诉他,终其一生孤寂,是他逃不过的命数!”
谢墨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曾经被称为不动尊大将的年轻人,他带着他的佩剑,在人生最鼎盛的时期,走向了终结,走向那座埋葬了无数少年希冀的故园。
殿上的君王听着他的汇报,摇了摇手:“他还真是愚蠢呐,明知有这一天的到来,却还是要等下去。”君王悠长的叹息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谢墨,我最后一个朋友都离我而去了啊。只不过这些都是我亲手设计的,过去的姬野已经死了,过去的息辕,也没必要留下来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