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静静立在牵湖边上,远远望着湖那畔的小楼。稍一俯身,可看见冻结的冰面上渐渐积起薄薄的一层白霜,北风一吹,微微飞腾起来——原来是下雪了。舍敏微微仰头,轻拂了一拂灯上的尘,本想稍等一会子,却不意那雪越下越大。听那雪霰子敲在屋檐上发出清晰的响声,似乎是有节奏有秩序的,让她不由回想起小时候,被爹罚去跪祠堂时,隔壁传来的滴漏声。滴答滴答,永无休止。
祠堂隔壁的那个滴漏,应该已经安静下来了吧?舍敏想着想着,忽就愣住了,立在那里不动弹。直到一个小厮急匆匆冲过来,撞在她身上,险些摔倒。
她立住,略带怒气地斥道:“深更半夜的,急躁什么呢?惊了我还是次要的,若是惊扰了老爷他们,你担待得起吗?”
那小厮抬眼看她,只觉得面生,却见她一副极威严的样子,不由给震慑住了,答道:“我的不是,姑娘担待着些——不过您可别挡路啊,咱们大公子旧疾犯了,我这得赶快点请大夫去。”
见他急成这样子,舍敏倒不好拦着再计较,侧身让开道,由他去了。回头望那默默矗立在一片暮色中的小楼,灯犹未熄,隐隐似可现出极清瘦的一个人影来。她忽就想起入府时那个坐在轿里强忍着咳嗽的人,和从诸葛书房里寂寂然推着轮椅出来的少年,心下一阵不安。风吹烛动,灯影摇曳,手中灯火已是奄奄一息。可她却就那么站住了,垂目静思良久,方一敛神思,向小楼方向行去。
等到小厮带了大夫来,断了脉象,正开着方子时,无情忽在榻上轻声嘱咐了一句:“这事不要说与世叔了。”言罢,自己从案上拿过一本卷宗,靠枕而阅,貌甚安详。那小厮本来也不是专门侍候他的,听他这么说,却也不知该怎么回才好。转念间不自主地想起路上撞见的那个样貌威严的少女,即道:“大公子不许我们知会老爷,总还是叫个人知道的好,不然老爷怪罪下来,小的们不好回话。要不,告诉个老爷身边的人,知道一下也好啊。”
无情神色淡然,面色映着月光,略显沧寒。正要说话,忽听楼下一人正与大夫说着话,声音柔婉,似是个女子。不一会儿便有人上来回话:“方才孙姑娘说了,大公子的病情她已知道了,自会想法子瞒着老爷,大公子放心安歇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