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那些散落在回忆中的石子，最终都归入大海，了无踪迹。我仅仅是做一只精卫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待山川变换，沧海也变成桑田。

襄襄......

（友情提示，卓卓粉可能要失望，因为没有很多卓卓，不过襄襄作为一个卓粉也很喜欢这个文~ 还有年龄设定和游戏不太一样）

正文：
无论你是何身份，在我心中，你都还是我的挚友“姜承”。
——夏侯瑾轩

1初遇
第一次遇到姜兄，是来折剑山庄，参加品剑大会。那时，我才四岁，姜兄也不过九岁。我连自己的名字“夏侯瑾轩”四个字都说不清的时候，已经“承—哥哥，承—哥哥”似的喊着黏在他身后，围着他转了。这些是后来二叔告诉我的，我已经不大记得了；所以当爹多次教训我说“你是夏侯家的少主，不该和一名欧阳家的弟子走得太近”
时，我便“哦”一声，乖巧地答道“孩儿知道了”，然后摸摸后脑，尴尬地低头笑一笑。再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便再没有称呼过他为“承—哥哥”，那已经埋葬在时间的尘埃里，我便只称呼他为“姜——兄—”。那时，我还太小，还没有意识到，与他的初遇，在我未来的生命中，会产生那样深远的影响。我们都不知道，在十多年后的某天，折剑山庄，品剑大会，将彻底改变我们的人生轨迹。

2打雪仗
小孩子都爱热闹，即使我性格偏静，也不例外。我不喜欢品剑大会上的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但折剑山庄我是喜欢的——姜兄在那里。不知为何，四大世家到我这一代，人丁都显单薄，夏侯家仅有我一名独子，娘亲早逝，爹没有续弦的打算，夏侯家的生意和武林上的事务都靠爹和二叔打点，二叔也没有娶妻生子。我在家中，少有玩伴，除了练字看书，也没有别的爱好。不想去折剑山庄参加品剑大会，是后来的事情，另有原因，但我七八岁的时候，是很愿意的，每年最盼望的，也莫过于此。
折剑山庄在北方，坐马车去的话，至少也要颠簸半个月才能到达。那里，常年冰雪交加，整个山庄也被冰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很冷，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却如同乐园，打雪仗再好不过。我会拉姜兄一伙，然后敌首是皇甫家的少主——皇甫卓。皇甫兄大我三岁，小姜兄两岁，除了总是以世家弟子身份自居有些盛气凌人外，是一个善恶分明、心直口快、明辨是非……呃，算是一个好人吧。皇甫兄每次提议打雪仗，见我笑嘻嘻地走到姜兄身后、拽住姜兄的袖口，总会没来由地生气抱怨一句：“怎么又是你们俩一组？夏—侯—瑾—轩，就你投机取巧！”
这时，我会笑得更开心。在我眼中，姜兄最厉害了！只要和姜兄一组，就算我们不赢，也绝对不会输！当然，前提是我不拖后腿。但貌似往往事与愿违，姜兄为了掩护我，常常重防守而轻进攻，这给了皇甫兄一个大便宜！或许，姜兄的本性也是谦让平和而不善与人争。姜兄不看重输赢，我也是，在酣畅淋漓一场雪仗后，我们乐得看皇甫兄获胜后的得意表情。我心里清楚，姜兄没出全力，他总是有所保留的。那时，我就隐隐有些担心，姜兄这样不争强好胜的性格，在他同门师兄弟中，怕要吃亏，被欺负；我会想，要是有人常在他身边提点着些，情况会好很多。没想到，后来都应验了，而且应验的结果……唉，反正那时，我只是恼恨自己，成为姜兄的累赘。我应该庆幸了，同龄的孩子中，谁不想获胜？要不是姜兄，像我这样总是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没人愿意跟我玩儿吧！这样说来，姜兄在我们之中，倒是最成熟的了，不像孩子，像一个大人。
呵呵，这跟姜兄的身世多少也有关系吧。他是孤儿，六岁的时候在冰天雪地的野外被欧阳世伯也就是折剑山庄庄主欧阳英所救，带回山庄收为弟子。与其他弟子相比，他们大多是父母健在为了习武学艺才拜在折剑山庄门下的，姜兄，大概也会觉得被排斥吧！我没有娘，但二叔待我极好，爹虽然对我很严厉，但他心里其实很关心我。而姜兄……说起来，我比姜兄幸运多了，却还总是抱怨爹不管我或者总是逼着我练武。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萌生出想要关心他、照顾他的感情了。

3向姜兄道歉
“少主，我们事先揉好了一个大雪球。等开始打仗的时候，先派人带着大雪球偷偷埋伏到那棵树上，再用小雪球迷惑他们，逼他们也跑向那里，这时，我们的人突然抛出大雪球，定能出其不意，一举获胜，如何？”皇甫家的弟子兴致勃勃地给皇甫卓出主意。
“这……不太好吧！既是正面较量，就该堂堂正正。我们设计诱捕，怎是君子所为？”皇甫卓有些犹豫。
“所谓兵不厌诈，难道少主不想赢了？”皇甫家的弟子引诱道。
“那……姑且一试。记住，下手不要太重，尤其不要伤了夏侯兄。”皇甫卓点点头，叮嘱手下。
“自然。”皇甫家的弟子应诺，开始准备。
“姜兄，对面那人看起来鬼鬼祟祟，不知跟皇甫兄说了什么，恐怕对我们不利，你千万要小心呀！”瑾轩莫名感到不安，一边帮姜承揉着雪球，一边提醒道。
姜承扫了一眼对面，很镇定地回答：“嗯，你放心，我会注意的。不过，倒是你，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躲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出去迎敌。我会把他们引到那边，然后你从这里偷袭就好。”
“那怎么行？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万一、万一他们在那里有埋伏怎么办？”瑾轩有些着急。
“没有关系。我可以应付，只要你不受伤……”姜承像一位大哥哥似的温柔的望着瑾轩，声音中是一种大无畏的气概。
“你也不能有事！”瑾轩隔着手套握住姜承的手，恳求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保证不像上次那样乱跑让你分神，我就跟在你身后，他们的雪球打不到我的，带上我吧！”
“那好。”姜承好像永远无法拒绝瑾轩，“其实我知道你上次也是想扰乱他们的注意力，只是没想到会帮了倒忙。这一次，你在我身后，一定要跟紧我，不要走开。”
“嗯。”瑾轩用力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跟在姜兄身后，看姜兄灵巧地躲开袭来的雪球，同时快稳准地反击让对方扑地，实在是一件趣事。只不过，今天的皇甫兄怎么有些反常？以往按他的性格，一上来就是猛攻，这回的攻击怎么……不对，难道有人出了主意要……
树枝响动的声音。
“小心！瑾—轩—”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姜兄把我推开，只觉眼前白花花地一闪。
“皇甫卓，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暗算！”等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着皇甫兄带着他家的弟子急匆匆地跑来，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气愤，我觉得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生气。我骂了皇甫兄，这件事过去很久，回想起来，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大那么硬的雪球从那么高的树上砸下来，姜兄都被砸成了一个雪人……天这么冷，雪这么凉，如果化到衣服里，一定会生病……那群人居然还在笑！你们打雪球打得没姜兄准，就用这样的手段设计他……皇甫卓，亏我还称你为皇甫兄，你竟然允许你的手下做这种事！我今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我扔了手套，直接用手为姜兄拂去粘在眉毛、头发和衣服上的雪，完全没注意手被冻得通红，已经有些麻木了。
“瑾轩，别这样。皇甫兄也是为了取胜，游戏而已，不必生气。”姜兄依然为皇甫卓辩护，他握住我的手，不顾自己的衣服上还有雪，摘下自己的手套给我戴上，“你这样，手会冻坏的，我自己来就好。”我忘了说，那时候，姜兄还称呼我为“瑾轩”而不是“夏侯兄”。
我觉得那时自己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一刻，我都变得不再像自己了。爹常骂我没有男子汉气概，我想，如果他看到当时的情景，一定不会再认为我柔弱了吧。
“皇甫卓，道歉。向姜兄道歉！”我大声嚷着，攥紧了拳头，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和力量。
“堂堂皇甫家的少主，向一个欧阳家的弟子道歉？这传到江湖上还不是一个笑话？”
“是呀，要是门主知道了，还不得气炸了肺？”
“这夏侯家的少主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呀？他不帮着咱们少主，怎么帮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欧阳家弟子呀？难道觉得我们皇甫家好欺负？”
皇甫兄手下的弟子说着风凉话，我猜皇甫兄原本是会道歉的，但他们这么一说，他拉不下脸来。我看到姜兄低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皇甫卓，你道不道歉？你不道歉，从此我们绝交！”我想都没想，这些话就脱口而出。
“瑾轩——”我听到姜兄喊我，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为了我，不值得。”
“皇甫少主，夏侯少主正在气头上，他的话不必当真。”姜兄冲皇甫卓抱拳施礼，“没有道歉，也没有关系，本来就是游戏而已。我的里衣有些湿了，想回房换一换，姜承先退下了。”
“我……”皇甫卓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挥了挥手，板着脸道，“好吧，你先退下。”
我只觉一股热血上涌，我想我当时一定像疯了一样。我冲上去，挥手就是一拳，打在皇甫卓的左脸上。我不知道我的速度有多快，皇甫卓练武有几年了，他竟然没有躲开；我也不知道我的力气有多大，这一拳竟然让皇甫卓一下倒在地上。我冲上去还要继续打他，姜兄从身后抱住了我。
“够了。”姜兄在我耳边低声道，“瑾轩，冷静些……”
我想我的脸一定气得通红，我无力挣开姜兄的拥抱，刚刚的一拳似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力量，我的全身突然没了力气，我大口喘息着，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甫卓被皇甫家的弟子扶着从地上起来，那些皇甫家的弟子全都攥着拳头对我怒目而视。我想幸好他们没带着刀，否则一定忍不住要砍了我。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因为想和姜兄一组打雪仗不受打扰，我特意不让那些夏侯家的弟子跟着。尽管当时我很生气，我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要跟他们干一架，我们就往欧阳家安排夏侯家住的客房的方向跑，想他们看在爹和二叔的名头上也不敢就这样贸然追来。

襄襄来登记吧,准备审核咧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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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雪女
我刚跑到门口，门就开了。姜兄已经知道是我，他听出了我的脚步声。
“瑾轩，你怎么来了？”姜兄有些惊讶。
“还不让我进门？”我搓着手笑道，“外面好冷啊！我都要冻僵了！”
姜兄摇摇头，侧开身子，我进屋的时候，看到姜兄嘴角有一个淡淡的微笑。进了屋，我直奔床边的火盆，取暖，一点都没有客气。姜兄坐到我身旁，好笑地看着我。他那年13岁了，在折剑山庄已经八年。而我那年刚刚九岁，我觉得姜兄大我好多。
“我来，是想问姜兄，有没有受寒？有没有……”我觉得心跳得好快，我想火盆里的光一定映得我的脸通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兴奋起来。
“放心吧，我无事。”姜兄的声音一贯沉稳让我平静不少，“抱歉，因为我，你和皇甫兄……”
“提他做什么？”我爬到床上，躺好，抻出棉被盖上，有点不高兴，“今后就算我不跟他绝交，我也不打算再理他了！”
姜兄摇头叹息一声：“你呀！”
看起来姜兄没有准备继续劝我，他换了话题：“你今晚……是要在我这里睡？”从他声音中，我无从辨认是惊讶多些，还是忧虑多些，但我听出，绝对没有不情愿。
“姜兄不喜欢？”我现在想起来，脸烫得就像发烧，我那时脸皮是要有多厚，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姜兄似乎喉咙被什么堵住，“是这样……恐怕……”
“恐怕什么？”我拉住姜兄的手，坐起来，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还曾同榻而眠呢，我们是好朋友，在一起睡，有什么不可以？”
“……”姜兄躺到我身边，我们盖同一床被子。被子有点小，我不禁挨紧了些姜兄，姜兄扭头就可以吻到我的额头。他的手轻轻搂住我。
“姜兄，我来的时候，外面又下雪了呢？”
“嗯。”
“明天地面上肯定又是厚厚的一层……”
“嗯。”
“我读志怪传奇，里面讲到在下雪天会有一种鬼怪，叫雪女，是可怜的女孩子在野外冻死后变成的。长得很美，穿得很少，会迷惑人……万一被她们迷住了，就会在睡梦中失去魂魄，被吸走元气，然后变成冰雕，永远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永远孤零零的一个人，被亲人朋友们和挚爱忘记……”
“只是传说而已，不必害怕。”
“可是、可是再过几天，我就要跟爹还有二叔他们回明州了。回去的时候，要经过一条雪石路，假如下起大雪，我又走丢了……”
“我会去找你。”
“什么？”
“我会去找你，无论冒多大的风雪。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让你被雪女变成冰雕的！”
“嘻嘻……”
“笑……笑什么？”
“姜兄，你真好！”
“哪……哪里……”
“哪里都好！姜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答应我，答应我，好吗？”
“嗯，好。”
“姜兄？”
“嗯？”
“没事儿，我困了。”
“那睡吧。”
“嗯。”
“姜兄？”
“嗯？”
“还是有点冷……”
“那你再靠近一点……”
“好，那你把我抱得再紧一点！”
“嗯。”

“啊？我竟如此不孝让父亲……多谢夏侯叔伯！”我看到皇甫兄拍了拍自己腰间，脸上满是惊讶自责的神情，接着只见他施了一个礼，匆匆离开了。
“二叔，皇甫兄怎么会被皇甫门主责骂？”我心中疑惑，觉得事不关己，询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二叔不见了平日里的和颜悦色，“八成知晓自己家孩子被人打了一拳，觉得颜面大丢。你别想岔开话题避重就轻，说，为何饮酒？是谁提议？”
“二叔……是皇甫兄他……”我才明白刚刚的一问简直是火上浇油，我心中对皇甫兄小小地愧疚一下，心想，反正你不在，就帮忙再背一次黑锅吧，二叔看在皇甫门主的情面上肯定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我摸摸后脑，要是以往，我大概会耍赖似的一笑，然后二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这次，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我想，二叔是真的动怒了，或许，我这回也真的做得过火了……恐怕这一次蒙混不过去，我在劫难逃了。我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连大气也不敢喘。
“夏侯老爷，这事要怪……就怪我吧！”姜兄竟然……我心中一惊，就听他接着说道，“是我以前跟二小姐去酒窖取酒时……私藏了两坛。昨日无意中向两位少主提及，是我提议饮酒的！与皇甫少主、还有夏侯少主……无关。姜承奉师父命令，保护好两位少主，结果不仅自己饮酒失职，还教唆两位少主犯错，害您和皇甫门主担心。您若要惩罚，姜承绝无怨言。皇甫门主那里……若他怪罪，姜承也愿一并承担！”
“姜兄……”我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那样难受，明明是我、我……
“你这样说，你可知，若我把你交到欧阳庄主那里，按欧阳家门规，你要受何种处罚？”二叔看向姜兄，声音很是威严。
“轻则杖责三十，重则……赶出折剑山庄，永不录用。”姜兄低头，沉声道。
怎会如此？我全身如遭雷劈。
“不是这么回事……”我的声音都有些走样，我顾不上爹会如何骂我了，“二叔，是瑾轩的错，全是瑾轩的错。跟姜兄，跟皇甫兄他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是瑾轩好奇，想要按书上说的，让皇甫兄通过罚酒来赔礼道歉，所以皇甫兄才会拿酒来，我没想到我们都会喝醉，没想到让您和皇甫门主那么担心……姜兄方才所说，都是为了帮瑾轩开脱，没有姜兄，没准儿皇甫兄真的失足落水也说不定啊……既然我和皇甫兄都好好的，那姜兄也不算……”
“我就知道是你！你还要狡辩？赔什么礼？道什么歉？你忘了我前日是怎么跟你说的？那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忘了我平常是怎么教导你的？为人要宽宏大度！瑾轩，你怎么一点儿记性都不长！都怪我从前太惯你了，你才会……总是这样闯祸……唉……”二叔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二叔，您别……别难过……瑾轩今后一定听您的话，再也不胡作非为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好在你和皇甫世侄都安然无恙，你若真能吸取教训就好了……”二叔语气缓和了许多，他摇摇头，叹着气说道，“这件事我不会深究，大哥那里我会想办法瞒着，至于皇甫门主……唉，我也会去说情，希望他原谅你这个……这个爱胡闹的侄儿……”
“这么说，姜兄就不用承担责任啦？二叔，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叔！”我不禁笑逐颜开，甚至有点欢欣雀跃起来。
“不过，瑾轩，今晚你便收拾行囊，明日跟我和大哥回明州！”二叔马上给了我当头一棒。
“这么快？”我不舍。
“还快？品剑大会都结束了，我们已经在折剑山庄做客打搅了不少时日，昨天大哥收到飞鸽传书，海外有一大桩生意要谈，机不可失，我们必须尽快启程。不然，你以为你的事这么容易过关？”二叔难得地一甩袖袍。
“哦。”我瞟了一眼姜兄，姜兄低着头，想必他也听到了。我原本以为我俩还可以多呆几日，没想到明天我就要走了，明天我们就要分别。
“瑾轩，你这就回房吧，记住，今后不可再推卸责任和乱来了。”二叔对着我，严肃地说道，然后望向姜承，“有些话我还想跟这位欧阳家的弟子谈谈。”
我心中一悬，却又不得不听命，只好应诺一声，离开。我不知道后来二叔跟姜兄说了些什么，我猜大概是一些感谢他照顾我以及奉劝他以后不要纵容我之类的话吧，或许，还包括一些勉励和警告。或许，也是从那时起，姜兄开始改口叫我“夏侯兄”不再是“瑾轩”。总之，那以后，姜兄很少喝酒，我也再没见他喝醉过。姜兄依然是那个隐忍克制的姜兄，那天下午的那个……吻，我想是自己记忆混乱了吧。其实，我一直隐隐有种期待，期待有一天姜兄再喝霜华春，或者比霜华春还烈的酒，期待着他喝醉，以及喝醉后他那难得一见而又那样热情直率温柔的甚至有些霸道的一丝真情流露……
我、姜兄、皇甫兄，或者，还应加上欧阳小姐，我们，接下来，就这样安然无事地又度过了三年。但有些东西已经开始萌芽，并且悄无声息地成长，亟待破土而出。

好了，伤感的事情无须多言。除了每年一度的品剑大会，在一年里的其他时间，我与姜兄几乎没有机会相见。但我与姜兄的情谊，姑且称之为友谊吧，丝毫没有因为聚少离多而减少或改变，这都要归功于通信。甚至得益于通信，在不知不觉中，我对姜兄的感情……我不知姜兄对我是否也一样，但至少从通信的内容和频率上看，我们之间的感情比以往更密切了！其实，我们在信中聊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我无非是告诉他我最近读了哪些书又看了哪些志怪故事或听到了什么山野传闻，另外再询问一下近况，他也不过是回复收到近来一切安好，另外告诉我他到了哪里见过什么人那里有什么风景名胜和特产。如果我在信中表露出对他之前提到的某个物什感一点兴趣，尽管可能并不值钱，但他通常也会想方设法找人捎来。这就是所谓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吧！
姜兄送给过我最贵重的一件礼物是一台石砚，材质极佳，雕工精美，然而经历漫长旅途的颠簸，那位捎东西的人太不负责了，石砚到我手中的时候，已经摔裂，我在信里跟姜兄提及的时候说不出的惋惜，抱怨的话整整写满了三页，然而姜兄的回信对那方石砚只字未提，我们后来仿佛有默契似的都不再提了。虽然那方石砚在送到我手上前已经摔裂，我甚至连一次也没有来得及用上，但我还是小心地用镶满宝玉的锦盒将石砚的碎块收好，然后将锦盒放在书桌左边第三个抽屉里，那里面放置的都是我认为从小到大对我来说最宝贵的东西，当然有一大半都是姜兄送给我的其实并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但我就是喜欢，把它们当宝贝！有一段时间，每到晚上夜深人静就我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打开抽屉取出锦盒，小心翼翼地取出摔裂石砚的碎块在手中仔细端详把玩，然后忍不住一个人痴痴地傻笑起来，半天都回不过神。
有一回，我受了风寒，发烧了，二叔连夜在床边守着我，喂我吃药。等我病好了，他说，我那时烧得都开始说胡话了，用手指着书桌不停地喊石砚，他琢磨了老半天，才终于从抽屉里翻出石砚的碎块让我拿着。先前，我怎么都睡不安稳，一攥住那块石砚，很快就睡得踏踏实实的了。二叔问我，到底是谁送的呀，我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脸红得又跟发烧似的，二叔就不再问了。我想，我不说二叔肯定也猜到了，只是他不点破而已。我不知道那块摔裂的石砚原来在我生病时还有这么大的功效啊！再后来，二叔跟我讲，假设石砚没摔裂，单论市价的话，我那个镶满宝玉的锦盒也比它里面装的贵重好几倍，我呀，不懂珍惜，就是会暴殄天物。我才不管哩！
老实说，我当然知道，跟我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比起来，姜兄送的石砚根本不算什么，几年后，皇甫兄送给我一个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坠，更远非石砚本身的价值能比。但在我眼里，姜兄送给我的一块石头也比别的什么人送给我的一块美玉宝贝，皇甫兄也不例外！那羊脂白玉坠我戴了没几天就碎了，我惋惜，但碎了就碎了，除了惹皇甫兄不高兴一下，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那方石砚不同，看到它摔裂了，我的心跟被狠狠地插上一刀似的，郁闷难过了好久，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心疼，尤其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得知欧阳家弟子每人的月俸时，其实四大世家同等级弟子的待遇相差不会太悬殊，我不用猜也能知道，即使那方石砚的价格对我来说稀松平常，对姜兄来说，也一定存了好几个月的钱才能买下吧。我这种遗憾，直到后来姜兄在信中说会寻来一支上好的兰竹笔送我，才算稍微得到了缓解。而姜兄允诺的那支兰竹……后来，我们年纪渐长，姜兄已经很少再送给我什么小玩意了，我猜他早就已经不记得了，所以还是继续说我与姜兄的书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