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的谈话并未进行很久，客厅厚重的门打开之后Totsuka便躬身退了出去。Munakata迈进客厅，解下斗篷将它随意搁置在衣架上，壁炉里的火很旺盛，所有的烛台都亮着，Munakata缓步经过的时候带起的风令燃烧其上的火苗颤抖着闪烁起来。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影已经站起了身，看样子似乎是在迎接他一般。
而Munakata却稍微有些想叹气。
“晚上好，青王阁下。”
“晚上好，Kusanagi侯爵，”Munakata耸肩笑了笑，火光映耀下他的表情并没有他想要表现的那么和善，“我猜赤王阁下还没睡醒？”
“万分抱歉，事实上按时间推算他今晚应该会醒，”Kusanagi微微叹了口气，他走近Munakata，并恭敬的为Munakata倒了半杯葡萄酒，“前几天的暴齤动让他的消耗有些大，我本来已经派人去通知您了，可惜，看来时间不凑巧。”
“无妨，”Munakata接过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不得不说，如果说这座城堡里还有什么与自己的品味合拍的东西，那无疑是Kusanagi酿的酒，“我想我的来意您也非常清楚。”
“是的，尽管不应该自作主张，但看来局势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那么，还请麻烦青王阁下将这些事先告诉我吧——斗胆的猜测，我应该还能被您所信得过？”
“这是自然，”像是被Kusanagi的话逗乐了一般，Munakata的话语里也少见地带起了几分调侃，“您的酒我一直十分中意。”
“荣幸之至，教皇大人。”Kusanagi也笑了起来，刚刚他还稍微有些拘谨，毕竟自家上司爽约在先，无论如何窘迫和尴尬总还是不可避免的，不过现在，他终于感到放松了下来。
Kusanagi知道这是Munakata的意思，他虽然并未说出只言片语的安慰，但依旧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假如Kusanagi再这么拘谨下去，他的谈话就要无法进行了。
Munakata总是这样的，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如此周全圆滑滴水不漏，无形之间便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Kusanagi一直认为，Munakata比其他六位王权者更贴合王的标准——当然，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最受爱戴和拥护。
“东边的几座郊区城镇，那种病症又被发现了。”放下酒杯，Munakata直接切入正题，“之前在一些较小的村落里爆发过，你知道的，病患们没有生还的可能，连试图医治他们的人都会染上这种病。”
“……这个情况我也稍有耳闻，听说起先和受寒的症状很相似，但最后会高热不退，全身黑斑，不治而亡。”Kusanagi的语气也严肃起来，“依照您的意思，也就是说，现在它的表现已经不是太好控制了？”
“是的，而且关于它的传闻传遍大街小巷，教会对此几近无能为力。”Munakata有些忧虑地说，“人民现在非常恐慌，死亡的阴霾正笼罩着他们。”
“我想您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尽管有些不够礼貌，也和身份不符，但Kusanagi还是决定直接向Munakata询问重点，他想Munakata应该是在为即将要吐露的事情做着铺垫，不过他认为自己可以承受这种需要让Munakata这种人都绕起了圈子的真相。
“……我本无意隐瞒，是的，它正是我今天拜访府上要与赤王沟通的事件。”
Munakata站起身向Kusanagi的方向踱了两步，摆在沙发旁边的银质烛台有着和它的形状极度不符的花纹，烛火闪烁的映照下竟显得有些狰狞。
“传言已经在民众间流传的有些日子了，而最近，随着这几起疾病的爆发，即便我已经动用教会全部的力量，也无法镇齤压这样的无稽之言了。”
“他们说，勇者之王——也就是赤王，是恶魔。”
Kusanagi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本是一个谈吐得体而礼数周全的人，而在与Munakata交谈的这短暂的时间内，却已经失态了三回。
这个谣言实在太过荒诞，以至令人难以置信。
“那么……依照您的意思，它已经无法控制了？”
“假如疾病蔓延入都城内，那么，的确。”Munakata说着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他将衣架上的斗篷摘下来穿戴好，系上带子之后回头看着Kusanagi，“侯爵，并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请转告赤王阁下，醒转之后务必与我联络。”
“告辞了，多谢款待。”
Kusanagi有些自暴自弃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王的世界离他太过遥远，尽管他们与他的距离不过咫尺，然而那里却完全不是他可以融入、触摸，甚至想象的地方。Kusanagi盯着Munakata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朦胧诡谲的烛影之下，他清晰地看见，Munakata的头顶上方正悬着一把锋利的剑——和赤王Mikoto Suoh一样。
那是古希腊传说中，狄奥尼西奥斯国王悬挂于王座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是Munakata赋予她的特权，而她的作为也值得Munakata这么做。
“回禀教皇大人，对于举报人，我们许诺了他所要求的，他发誓会保持沉默缄口不言。至于在此之前还有没有人曾目睹过那三具尸体，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已经安排Hidaka和Enomoto两位主教以及他们下面的神职人员对此进行调查了。”
“你的缜密值得嘉奖，那么，关于它们的来源又是怎么回事？”Munakata伸手抚摸着摆在羊皮纸旁边洁白柔软的飞禽尾羽，他的手边没有时常把玩的那个奇怪的方块——那是他在沉思的时候最喜欢摆弄的东西——所以现在只能用这只笔将就一下，“和之前爆发在村落的瘟疫有关系吗？”
“依据症状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种疾病。”说到这里Awashima微微蹙起了眉，仿佛联想起了什么不太令人愉快的回忆，“离他们去世没有多久，身体上的肿块和斑痕都还非常清晰，它们……就像魔鬼的印记。”
“魔鬼的印记？”Munakata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那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一般，带着无法言说的讽刺，“你是想暗示我什么？”
“不……教皇大人，属下……失言，万分抱歉。”Awashima猛地将背挺得笔直，她垂着头，表情愈发恭敬，而穿透玻璃彩窗被分割成七种颜色的光正巧铺洒在她的鼻尖，在这即将迈入冬季的天气里，那上面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不必同我道歉，向上帝忏悔吧。”Munakata单手支颐，抬起眼皮向Awashima看过去，他戴着单边圆形的眼镜，而Awashima恰好站在与它相同的方位，Munakata的神色全隐藏在镜片下面，没人猜得透他在想些什么，“主赐予我们的双眼是为了明辨是非，察觉真理和伪善，收纳纯洁而摒弃污秽，不要忘了。”
未等Awashima回答，Munakata紧接着又开了口：“那么，另一件事呢？说起来，你的衣服上沾着葡萄酒和烟草的味道。”
“万分抱歉……Suoh公爵苏醒了，就在发现这三具尸体之前。”
Awashima知道Munakata不需要听她无关紧要的道歉和忏悔，事实上Munakata根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不会在意或者干预他手下任何一个人私下里的生活，当然，不违背上帝和原则的情况下。
尤其是在这种时刻，她想Munakata需要的是凝练简要的重点。
或许这就是Awashima最受重用的原因，尽管她是个女人。
或许Munakata连她的性别都未曾在乎过——没那个必要。
“他睡得也够久了，”将手中的羽毛放入雕满加百列的笔筒里，Munakata站起身，穹顶的天窗洒进来的光束已经开始灰暗，整个室内仿佛因为它变得阴冷起来，“在第五具尸体出现之前他还没醒的话，我会直接把他丢进内河里的。”
Awashima恭谨地向后退了几步为Munakata让出了过道，她微微躬身，眼帘低垂，甚至不敢直视Munakata哪怕一眼。Munakata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来，随意取了一件质地良好的大衣套在外面，与此同时细致的将那片眼镜用丝绸细致地擦拭一遍，并装进了上衣内袋。
“还是哪里吗？”
做完这一切Munakata走出房间，Awashima跟在他后面五步远的地方，在经过摆满长明灯的过道的时候，Munakata问道。
“是的，教皇大人，Kusanagi侯爵说会转达给公爵的。”
Munakata没有再说话，Awashima隐约察觉他在笑，但最终没敢抬起头去看。
尽管她一直都在Munakata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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