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贺美婷由于惊吓过度晕倒在沙发上,她身上的礼裙已经干枯了,像深冬的落叶,完成了诱捕使命,萧然而去。江建业蹲坐在她身旁,拂去残枝枯叶,替她换上宽松的睡裙,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敷上药水,然后将她抱到二楼的卧室。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两个强盗穿墙而入把人掳走了!”贺晓荷气急败坏地握着电话。
“孩子,网络小说看多了吧?报假案可不是闹着玩的!”线路挂断了。
潘楠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他能帮什么忙呢?还是报警比较靠谱,可是警察却觉得她的话不靠谱。贺晓荷突然觉得很可怕,也很悲哀。现实的引力太重了,任何超乎现实的事情都会被诬蔑成“想象”,然后怦然落地、碎成粉末。她觉得自己很渺小,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超越三维空间的多维生命,那么在它们看来,人类就像蚂蚁吧?
据说,蚂蚁是适应二维空间的生命体,它们的认知能力局限于前后左右,不知上下。尽管它们的身体具有一定的高度,那也只是对三维空间的横截面式的关联。它们虽然会上树,却不知有多高;虽会掘洞,却不知有多深,就算它们身处树上或洞中,也只能感知到前后左右而已。当蚂蚁们搬运的食物被人类捏起,即便那小块食物放在它们头顶很近的地方,它们也不会向上搜索,对于蚂蚁而言,那块消失的食物已经脱离它们所能感知的维度,是个不解之谜。就好像江植被那两个黑衣人穿墙掳走,因为超出了人类的感知维度,才会对人不屑一顾吧?
如此看来,人类和那些在白纸上木然爬行着的蚂蚁没什么区别,由于生理结构的局限而被永远地困在一个只有XY轴的三维空间里。
可是潘楠?去哪儿找潘楠?
正愁着,门外一阵“叮叮咣咣”,潘楠应声而入,钥匙环在他食指上晃着圈圈,“叮叮咣咣”。
“我爸呢?”他站在玄关,探着头,似乎不打算进来。
“你......爸?!”贺晓荷想,看来他和江植的关系果真不一般,不但有江家的钥匙,连“爸”都叫得这么顺口了。哎呀,想不到江建业是这么开放的人,看来根本不用自己偷户口本帮他们私奔嘛!
潘楠不耐烦地掏出手机,靠着门,打开游戏,指尖轻轻在屏幕上滑动,不一会儿,手机里便传出僵尸咀嚼植物的声音。“火烧房子似的打电话把我叫来,他人呢?”
“小楠!”江建业从二楼冲下来,将潘楠拉进来按在沙发上,“快想办法救救小植!”
经过江建业的一番解释,贺晓荷才知道一切原委。
29.原来他们是孪生兄弟,难怪她一直觉得他们有“夫妻相”呢!这么说来,潘楠“给自己日子好过”不是因为爱,而是源于恨。因为爱一个人,所以要伤害与对方亲密的异性;因为恨一个人,所以也要伤害与对方亲密的人。爱和恨虽处在情感的两级,却殊途同归。可是,既然恨,就应该巴不得对方遭受天诛地灭、五雷轰顶的厄运吧?怎么可能还会相救呢?
果然,潘楠听明白江建业的意图之后,斜靠在沙发上,懒懒地说:“江植让你们找我的?这小子哪来的勇气?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他?”
贺晓荷急忙说:“毕竟是兄弟嘛!瞧瞧,你们喜欢玩的游戏都一样!”她深深理解潘楠心中的仇恨,莫说是真正的弑母之仇了,就连说出这种话的人都不可原谅!
潘楠将手机递到贺晓荷面前晃了晃:“没错,我也喜欢玩‘植物大战僵尸’,但我只玩‘僵尸公敌’。江植玩游戏是要植物打死僵尸,而我则是要僵尸吃掉植物,懂了没?况且,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算不上什么兄弟!”说着他转头看向江建业。
江建业一脸窘迫地点点头,“严格来说,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他叹口气,在江植被掳走后的几个小时里,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连光头都不像以前那么明亮了,“但你必须救他,万一小植死了,你也活不成。”
潘楠不屑地笑笑,“爸,你敢再夸张点吗?你怎么不说若我不救他,就会引发世界末日呢?”
江建业望着潘楠,望着他真正的、血脉相连的儿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块怀表。自从贺美婷住进来以后,他就收起关于潘若丁的一切,包括照片。唯有怀表盖子内侧的小照片,一直戴在身上,“是时候说出那个秘密了。”
原来,当年潘若丁怀孕去医院检查时,才知道自己患上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如果治疗,就必须打掉胎儿,如果不治疗,最多也只能活三五个月,同样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就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柳五爷突然出现,给了他们第三个选择。
柳五爷是江建业父亲的老战友,也是他的干爹,是位真正传奇的人物。但关于他的传奇并不怎么光彩。很多人都说他诱拐少女维持生计,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拐卖了谁。据说连警方都煞有其事地调查过他,但一无所获。事实上,他确实是从事诱拐少女的营生,但并不是将她们卖到穷乡僻壤当老婆或卖到红灯区一类的地方,他是“中介人”,专门为植物人寻找合适的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