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恢复能力强过一般人,不出半月就已经不用我在照顾了,再过了没几天就开始一个人到处乱逛,有一日准备给他换药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明明能感觉他的气息,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最后不得不用了法术,才发现他就在我头顶,爬到树上睡着了,看日光垂落在他的脸上,才发现不过是个孩子,十五六岁的光景,我念着他终是少年心性,贪玩又好奇心重,没有再责怪过他什么。
“有天早上他罕见的没有出去,坐在床上,问我的名字,我调侃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么’,他板着个脸,很严肃的说‘听人讲,告诉妖怪自己的名字无异于自寻死路’,我哈哈大笑,想着这人看起来少年老成,却连这种哄小孩的话都信,还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真是孩子气,他被我笑的有些恼,脸色微红,却还是冷着脸,说‘不对么,世人见过妖怪的怎会多,不知晓也是自然的’,说罢别过头明显的别扭,我想想也是,但于人来讲,主动告诉一个妖自己的名字是会在命格里产生羁绊的,我怕度过天劫前招来什么麻烦,正要阻止他,他就开口道‘我叫张起灵,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吧’,我有点无奈,问‘你不是说不能说的么,怎么又说了?’他蹙眉,棺材脸上有了点不悦的表情,低低的说了声‘算了’转身就走,我也觉得逗小孩子逗的过了头,于是开口‘吴邪’,我说,他停住,回头问‘什么?’,‘吴邪,我叫吴邪’他什么话也没有,转过头去,不知道又蹿到哪儿去了。
我突然沉默,小花不满的问我“怎么了?突然不说了”,“还是我太天真,当时若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我问小花,小花亦沉默,抿了抿唇斟酌半晌,问我“你若是没有告诉他名字,你就不会爱上他了么?”,我一颤,“就算你不说,你们之间的羁绊也不会少,说了也只是意味着这是你们的命运,逃不脱,也摆不掉”,小花没有看我,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神色,叫我琢磨不透,他站起身,脸上充满了淡然,像是放开了什么的豁达,又像是对什么东西绝望了,说“今天就这样吧”准备离开。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我突然感觉如果让他走了,我们之间就完蛋了,我猛地抱住他,“不要走,你答应过我的,不要走”,他吃惊的低下头看了看我,扯了扯我的手,我不肯松,他笑着说“小邪,不用这么热情吧,你再不松手,我就要推倒你了”,我还是不松,脸深深地埋在他背后,他突然用力扭转过身形,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把我一把抱起,压在床上,愣愣的看了看他,“你……”要做什么,才刚开口,一个吻就堵了上来,唇瓣上压着的柔软不容忽视,带着桃花香的火热气息钻进嗅觉中,他的舌头伸进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牙关中,肆意掠夺,我不知所措,感到我的舌尖被轻轻触碰,小心翼翼,随后就猛然被逗弄,挑入他的唇舌中吮吸着,快要憋不过气来时,小花微微扬起头,我有点后知后觉的看着他,月色太暗,只看见他的眼睛出奇的亮,眸色从浅珀色变得深沉。我眨了眨眼,感觉嘴角有些凉意,许是刚才没来得及咽下的唾液留了出来,小花撑起身子,“讨厌么”他问,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就摇了摇头,他笑,声音低沉,胸膛的震动传到我的身上,我胸口一阵麻痒,他又低下头来,炽热的呼吸撒在我的耳朵边上,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那就是喜欢了”,尾音上扬,带了他一贯的轻挑。我抬手抓住了他胳膊,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想把他推开,他抬了抬身子,头发垂下来,模糊了他的脸,随后听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发梢扫过脸颊,显得很痒,他用袖子擦了擦我的嘴角,起身离开,我也跟着他从床上爬起来,他站在门前,说“吴邪,晚安”,露出一个浅清的笑,一如今晚的月色皎洁,虚掩上门,离去。
“这到底算什么,这都是怎么了……”我开始自我厌恶,是我太贪心了,为什么会说不要走,我想留住张起灵,却也想保住小花。我很茫然,不知道对小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我们本来就是同根之物,自然是亲近的,如果我一直只把他当朋友来看,那么刚才应该直接一巴掌扇上去或者是一脚蹬飞他,可是我突然感觉,如果刚才他继续,我大概也不会反抗。我开始焦躁,用力扯着头发,用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意外。
我跑到桃林中的沉烟湖边上,微凉的风让我清醒了些,我穿着衣服走进湖中,刺骨的寒意从脚上蔓延,我咬牙忍耐,一步步走向湖心,到差不多没住小腿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虽然冷的瑟瑟发抖,但是却让我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怎么可能是意外”,林子里寂静的连鸟虫的响动也没有,我一个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越想越觉得自己贪得无厌,从何时开始改变的,我和小花,越想越烦躁,干脆闭上双眼,把头也埋在水里,默默地念着净心咒,沉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一个暖暖的东西抱住,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声,“小邪,吴邪……”,想动动胳膊叫他别吵了,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也没有什么知觉,只有靠近热源的地方又麻又痒,难受的不行,声音还在继续,我费力的睁开眼睛,逆着光有些看不真切,我只能先“嗯”了一声,才睡醒的大脑有些迟钝,很久才反应过来是小花,昨晚上居然在湖里面睡着了,身上僵的厉害,小花抱我的力气让我有些呼不过气,我想动一下示意我已经没有事了,但是身体大概整个都被冻僵了,怎么都用不上力气,这个时候不由得庆幸自己不是人类,这样泡了一夜最多是冻僵了,不会被冻死或者是淹死。
小花半抱半拖着我走出湖水,帮我慢慢地把衣服烘干,“要是想殉情,不觉得太晚了么?而且方式也不对,效仿人类投湖,真有你的”,我想开口说话但是牙齿在不停地打颤,看小花的表情是在嘲笑,覆在我手上的手却是在发着抖,我勉强开口说“对……不……起……”,一面看着小花的反应,一面觉得居然没咬到舌头真是神奇,恢复了一点知觉的手,猛地一紧,小花揪着我衣服的前襟,指节握得泛白,盯着我的眼睛,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让我别离开你,到底是谁要离开谁?!”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反驳,眼前一阵晕眩,景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
睁开眼,想了想才意识到是在竹舍,“呦~”一个字拐了几个调,“吴邪,好久不见了”,这声音比小花更轻挑,比闷油瓶更闷骚,比我吴邪更装无辜,我吓得条件反射扔了床上的垫枕,脱出手去才意识到那时陶器,“哐啷”,砸在另一侧墙壁的垫枕不负众望的碎了,但是明明只有一样东西碎了,我却听到了两声东西碎了的声音,小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吴邪你没事吧”,人还没进门,声音倒是传了过来,随后才见了人影,我默默扶额,想着我这里再能碎的,就只有那一套瓷制的药盘和碗碟了,无论碎了哪个都够我心疼好久了,大概是看我没事,小花问“这是怎么了”,我随口答道,“没什么,手滑了”,“喂喂喂,小吴邪,你这明明就是谋杀”,我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暴走的冲动“无论怎么样,至少现在让我别看到他”,小花转过头去盯着他,“不公平,小吴邪你们两个联手欺负我,二对一我肯定没有胜算,亏得我还专门跑来给你看病……”我拿起了床上的另一个垫枕,“好吧好吧,我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