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了,啊,真是个晴朗天。
没有机械器材,没有消毒水味,没有清粥……
虽然有些冷。
但……
还是美好极了!
灿烈没有开车,医生说病人躺了这么多天要多走走,他还真信了。
冻死了……
我一边搓着手,一边冻得打哆嗦“灿……灿烈……咱打车回去吧……冷……”
“不行,医生说了,冷的话我把我的衣服给你。”
我灵机一动,小脸一皱,捂着肚子蹲下。“难受……”
果然管用。
他急忙也蹲下询问我哪里难受,是不是胃疼病又发作了。
我装着很虚弱,说回去躺会就好了。他点点头打了辆出租,一路上小心的观察着我的脸色。
你对我这么好,要我怎么报答你呢灿烈。
怎么办,哪天要是你先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间。
很香,有种只属于阳光没有杂质的味道。
“灿烈,你像爸爸。我的爸爸。”小时候爸爸就爱这么抱着我,哪会不开心了就抓着爸爸的衣领大哭一场,把鼻涕眼泪全抹到他昂贵的西装上去。
他总会摸着我的脑袋说白贤不是男子汉,男子汉怎么会哭呢。
真的是个好家长,我的爸爸。
鼻子酸酸的。泪水滑到他的脖子里。
灿烈全身一顿,把我圈进他怀里,“别哭。”
他第一次见我哭,当时在爸爸的葬礼上我也强忍着泪没哭出来。
白贤的爸爸?
白贤……的爸爸……
“我……”他想了想,紧抿着双唇没说话,双臂拥的紧了些。
我知道我爱你,所以。
我觉得,我不能伤害你。
他低头看着睡着的白贤,眼里浮着一层朦胧的温柔。
白贤的睫毛像小扇子。白贤睡觉像只小狗。白贤总嫌我睡觉的声音大的像打雷。住院这么久,他瘦了,一抓就只有一把硌人的骨头。
这样的你,真令人心疼。
——他们两个,谁爱谁多一点?
——我无法评论。因为那种爱是对等的。
他在厨房里做饭,我无法想象一个185的大男人穿着围裙在里面忙碌的样子。
灿烈不会做饭。
对于他来说,做饭需要的不是好吃的技术,而是一份固执的就是不让我加入的心。
可是他要把厨房毁了!
算了,随他去。能这样一天算一天。
挺温馨的不是吗。
我揉皱了那张白纸,丢进垃圾桶里。
我希望,我是在你眼里,永远不变一如既往的白贤。
胃有点痛,不过没事。麻木了。
天冷了,雪花在外面飘着。
在家里是感受不到这种冷的,因为灿烈把空调开到了将近25度,光着脚在地上跑也不会冷。
那年的冬天,我19岁。
真好。我们在一起7年了。
每一年的雪花,好像都是温热的。
像爸爸妈妈刚流下来的泪水一样温热。
“灿烈,我们出去吧。下雪了。”
他把脑袋移过来,对着玻璃窗哈了口气,然后画了个超级难看的心形。“等天晴了,我们就出去玩。”
天晴要到什么时候?
我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些莫名的忧伤。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见我一脸不开心,就放软了语气。“那等雪停了的时候?怎么样?”
“好吧。”
雪停了。
灿烈怕我胃病发作,又是裹羽绒服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我看他啰嗦,我看他两条英俊的眉毛皱在一起却又有些欢快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白贤,你怎么发呆呢。”
“啊,没什么。”
声音有些沙哑,灿烈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感冒了?要不不出去了?”
“不行!”
确实很冷很冷。这么怕冷的我不该出来的。
他牵着我的手过马路。
我想过长大后会牵着我喜欢女孩的手一起过马路,我想过我会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走过这条街,我想过很多。
我却没有想过我会遇见灿烈。
我没想过我的人生会是这样。
老天爷跟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给我一巴掌后又不忘给我一块糖。
灿烈,我爱你。
像那次上手术台一样,我张了张嘴唇,并没有说出来。
我怕再不说就晚了。
“我想吃那家店的甜筒。”我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冰淇淋店。
“天这么冷,咱们去喝奶茶。”
“不,就吃甜筒。”
遇上我的倔强,他总是束手无策。
我们不知是谁在迁就谁,因为有些东西,比如说爱,就是要互相迁就,互相容忍。
“等着,我去给你买。”
我抓紧他的手,就是不松开。
“路滑啊,你坐在椅子上等会。”他眸子狡洁一亮,伸出大手揉乱了我一头的头发。“小白狗~”
“啊!你这个混蛋!”
“嘿嘿嘿~”
温热的手松开了,我看着他蹦哒着跑去冰淇淋店的身影。
再见了,我的少年。
原来雪是不会停的,因为上帝的心冷了,他的泪都化作寒冷的冰刺进每个人的心房。
我说过,我没想到我会遇见灿烈。
我也没想过,原来在离开他的那一刻我并不自私。
如果我不爱他,我就不会背叛我的家,背叛我的妈妈和爸爸。
如果我不爱他,我就不会在汽车瞬间驶来的一刹那推开他。
我们谁爱谁多一点?我不知道。
这是我用并不冗长的一生去冥思苦想的问题。
“白……白贤?!你醒醒!白贤你醒醒啊!!”
明年的冬天好像很冷,灿烈,没有我在记得不要穿太少,即使你怕热。
我看不到他的脸,听不到他讲话,感觉不到他的温暖。
你们不懂那是如何的绝望。
灿烈。晚安。
灿烈,w a n a n 。(我爱你 爱你。)
“医生……白贤他……”他抓着医生的胳膊,声音几乎都是颤抖的不成音节。
医生皱了皱眉,“他已经得了胃癌晚期,再说这次的车祸……你是不是他的哥哥?难道你们家不知道他生病吗?我们已经尽力了,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很难过,但,请尊重现实。”
朴灿烈以为那是玩笑,白贤经常跟他开的玩笑。
可医生把死亡报告递到他身前时,朴灿烈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直到卞白贤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时,他苍白的脸,他没有血色的嘴唇,他安逸的表情。
以及,他上扬的唇角,他低垂的眼睑。
都成了朴灿烈最深的牵绊。
卞白贤,你怎么可以离开。
“是朴灿烈先生么?”护士客气地走到他跟前,递给他卞白贤穿的羽绒服。“刚刚那位病人,他在手术的时候醒过一次。他让我把这件衣服交给您。”
“他说过什么?”
“没有。他只是指了指这件衣服。当时他已经说不出话,也看不见了。”
“谢谢……”
他失神地抱着那件羽绒服发呆。
上面有白贤的气息。
上午他还对着自己做鬼脸,还说要吃甜筒。可现在却离开了。
他掏出卞白贤的手机,里面正在录音。
迅速把录音退回之前,插上耳机。
那是白贤熟悉的声音。
慢条斯理中带着些沙哑。
“灿烈,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得病的事,希望你不要生气。其实一个月之前这份病例已经查出来了,我也知道胃癌晚期治不好。所以,原谅我。”
录音顿了几秒。
“爸爸妈妈……是你害的吧。”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掐的肉生疼。
“没事的。他们离开了,我还有你。如果我离开你,对不起,我很自私。
“我爱你。灿烈。
“把我忘了,去找个好女孩,跟她结婚,你一定要幸福。”
之后就是刺耳的刹车声和自己的说话声。
他甚至听见了白贤的眼泪落在羽绒服里的声音。
原来他一切都知道。他比自己清楚的多。
就是这一切都知道才让他崩溃。
我是个混蛋。白贤,你快回来。
他躺在那张跟卞白贤一起睡过很多年的大床上,那段一分零八秒的录音已经不知反复听了多少遍。
白贤,你什么都有。
爸爸的爱,妈妈的爱,我的爱。
可我呢。
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我的爱在你那里,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爱别人。
他找出了一瓶阿司匹林,那是白贤生病时常吃的药。
猛地喝了口水把所有药片都吞了下去,没有犹豫。
静静望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转完一圈又一圈,意识也慢慢的流失。
‘灿烈,你怎么这么傻。'
‘嗯,傻。'
‘你不能死,为了我你不值得。'
‘值,怎么不值。'
‘你回去。你快回去。'
‘小白狗你怎么那么像女人!说就不走就不走了!下辈子还赖着你!'
朴灿烈的眼睫毛颤抖一下,像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轻弯着嘴角。
那个笑容他只留给了白贤。
他做了一个冗长美好的梦,梦里有白贤,他握着爸爸妈妈的手,看见朴灿烈后扑进他的怀里,下垂的眼睑弯了起来。
上帝对所有人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原来上帝也有秘密,但他的秘密唯独白贤和灿烈不知道。
他对世人说。‘看他们。多幸福。'
冥王点了点头。
爱神丘比特却鄙夷了他一眼,但仍没有把谎言揭穿。
他不忍,他们都不忍。
————阿司匹林在大量服下后药效发作的数小时内,会令人产生幻觉,所以在服下药后直至死亡,这个人是在爱与快乐中度过的。
这个秘密,他们一定不知道,你们或许也有人不知道。
但,请替他们保守下去。
一直这样,我们都很幸福不是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