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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师手记 高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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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3-07-25 19:30回复
    搭 档
    搭档表情平静而坦然地说:“是的,之前我并没有开过相关的诊所,也没有和任何人合作过。”
    我:“哦......那你为什么对我感兴趣呢?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之间会很默契,并且足以支撑一个诊所经营下去?”
    搭档笑了:“我不会看错人的,或者说我看人很准。”
    我:“假如从心理学角度看,你这句话说得很不专业......”
    搭档点点头表示赞同:“非常不专业。”
    我:“......呃,我还没说完。另一方面,也许是你从装爷角度获悉·到了什么,使你作了这个决定,但是你并没有说出来。”
    搭档看上去似乎很高兴:“你能有这种分析能力,就证明我没有看错人,对吧?我的确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些我所不具备的素质,所以我才会认为我们很适合做搭档。”
    我:“嗯......谢谢夸奖,能举例说明吗?我并非想直接听到你的称赞,而是需要判断一下你说的是否正确。也许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因为在接触陌生人或者不太熟悉的人时,我们通常都会带上一张面具。”


    IP属地:广东2楼2013-07-25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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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档点点头,前倾这身体,把双手的指尖对在一起,看着我:“我是那种看似比较活跃,其实心里消极悲观的人,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我都会用一种乐观的态度来掩饰这这些。而你相对来说没有我沉稳,虽然看上去似乎相反,但是你表面上的沉稳恰好暴露了你对自己的稳重缺乏信心。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且找到好的方式来应付,这是我所不具备的。也许我知道的多一些、杂一些,但是应付问题的时候,尤其是那种突发性问题的时候,你肯定能处理得更好。虽然你可能也会有些意外但是你不会表现出来,这正是你克制后的结果。这种素质,我不具备。我正是因为知道的比较多,所以一旦发生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我反而会有些失措-因为我已经自认为周密,但还是出现了意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IP属地:广东3楼2013-07-25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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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然不清楚他分析自己是否正确,但是他对我的观察和分析却很精确。所以我点了点头。
        他带着微笑看着我:“你看,情况就是这样,并不复杂,对不对?我都告诉你了。”
        我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他,因为他令我感到惊奇。
        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大约在两个小时前就开始游说我,打算让我成为他的搭档,因为他想开一家具有催眠资质的心理诊疗所。最初我并没太在意他所说的,但说不出为什么,我对此没有半点儿兴趣,所以都一一婉拒了。不过,眼前的他却让我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动摇。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所说,也包含我对他的某种感觉——我说不清,但是我觉得假如和他搭档,应该很有意思,也会遇到更多有趣的事情。那将是我之前无法接触到的东西,虽然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实际上,我从未想过会存在这种有趣的性格的人。一方面,他看起来像个大男孩,具有成人所不具备的坦诚和情绪;另一方面,他又有着极其敏锐的观察丽以及可怕的分析能力——我指在心理专业方面。
        我想了想:“那么,除了你所说的这些,还有别的吗?”
        他连想都没想:“当然!”
        他:“我没有催眠资质,而你有”
        我:“我......指的不是这个。”
        他:“哦?嗯......那没有了,不过......”
        我:“怎么?”
        他:“我是想说,你真的打算继续做助教?真的不用试试看吗?也许会有更多的案例供你参考,也许会有你从书本上和理论上根本学不到的知识,也许你会经历一些超出你想象的事情,那很可能会就此改变你的一生。”
        我沉默好一阵后告诉他,我需要考虑。
        他点点头,没再说下去,而是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其他的话题。
        一周后,我们又在这家咖啡馆见面了。我没在犹豫,而是直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听了后,先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然后咧开嘴并伸出一只手:“搭档?”
        我点点头,也伸出手:“是的搭档。”
        回想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5年了。


        IP属地:广东4楼2013-07-25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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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夜惊魂


          IP属地:广东7楼2013-07-2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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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摄像机的液晶屏能看到年轻女人坐在对面长沙发,带着一丝略微不安的表情。而此时我的搭档正漫不经心的坐在她身后不远处椅子上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簿。
            调整好摄像机,我坐回到年轻女人正前方那把宽大的椅子上,保持着身体略微前倾的姿势,注视着她的眼睛平静的告诉她:“放松,就像我开始跟你说的那样——放松。”
            她听话的慢慢向后靠去,身体逐渐松弛下来。
            “……很好……慢慢闭上眼,试着想象你正身处在一个旋转向下的回廊里……”
            她闭上眼,极为缓慢的松了口气。
            “就是这样,很好,你沿着楼梯慢慢的向着下面走去,仔细听的话,你会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
            我看到她的双肩也开始松弛了下来。
            “……那是所熟悉的声音……”我尽可能的放慢语速压低音量:“……楼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慢慢推开……慢慢地……推开门……你就会回到昨晚的梦境当中……”
            她越来越放松,逐渐瘫坐在宽大的沙发上。
            “3……”
            她缓慢的低下头,松散的长卷发垂了下来,几乎完全遮挡住了那张漂亮却疲惫的脸。
            “2……”
            她开始变得缓慢而均匀。
            “ 1……”
            几秒钟后,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月前,当读完心理医师的描述记录后,我觉得像是个鬼故事。
            某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从大约一年前起,经常在半夜被凄厉的尖叫声惊醒。醒后那惨叫声就立刻消失。这种情况只有发生在她独睡的时候。据说那声音无比的凄惨。她被吓坏了,想了各种办法——找僧人做法,找道士画符,在枕头下面放剪刀,甚至跑去烧香、拜佛都没用。后来她迫不得已搬了几次家。但每当夜深,每当她独自入睡后,凄厉的惨叫依旧会响起,挥之不去。那恐怖的声音快把她逼疯了,甚至因此而产生了幻觉——夜深的时候她会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站在自己房间的某个角落,面对着墙——只有她能看到。
            她跑到心理诊所求助。
            几个月后,她的状况丝毫没有好转,于是无奈的心理医师把她介绍给了我。
            “听说也许催眠能对我有些帮助。”她把装有描述的档案袋交到我手上时这么说,我留意到她眼睛周围的色素沉淀,那看起来像是在眼睛周围笼罩着一层阴霾。
            第二天我把记录交给搭档并告诉:“昨天拿到的,看上去像个鬼故事。接吗?”
            我的搭档沉默着接过来皱着眉开始认真看。过了好一阵,他合上那几页纸抬起头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像个鬼故事。”
            他依旧没吭声,嘴角泛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我知道那个表情意味着这个活儿我们可以接了。
            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年轻女人:“……街道……一条街道……”
            我:“什么样的街道?”
            年轻女人:“……肮脏的……窄小的街道……”
            我:“是你熟悉的地方吗?”
            年轻女人:“我……我不知道……”
            我:“那是陌生的地方吗?”
            年轻女人:“不……不是……”
            我和搭档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后我接着问:“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年轻女人:“污水……垃圾……还有人……”
            我:“什么样的人?”
            年轻女人:“……是……是穿着很破烂的人……”
            我:“他们是你认识的人吗?”
            年轻女人:“不知道……可能……我不知道……”
            我:“他们认识你吗?”
            年轻女人:“认识。”我察觉到她这次没有迟疑。
            我:“他们有人在看你吗?”
            年轻女人:“是的。”
            我:“都有谁?”
            她:“……每一个人……”
            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看着你吗?”
            年轻女人:“我……不知道……”
            这时我搭档从她身后的椅子上直起腰,无声的拎起自己的衣领,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上下比划了一下。我看懂了他的意思。
            我:“是因为你的衣着吗?”
            年轻女人迟疑了一会儿:“……是的。”
            我:“你穿着什么?”
            年轻女人:“我……我穿着一身……一身……破烂的衣服……这不是我的衣服……”
            我:“那是谁的衣服?”
            年轻女人:“是……妈妈的衣服。”
            我:“你为什么穿着你妈妈的衣服?”
            年轻女人:“是她让我穿的。”她在表述这句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
            我:“为什么她让你穿她的衣服?”
            年轻女人:“因为……没有别的衣服……”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我问:“你几岁?”
            年轻女人:“6岁。”
            我的搭档在她身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撇着嘴点了点。
            通过前段时间的接触,我了解到这个女人大体上的生活状况。
            漂亮的她,是南方人,独自在北方生活。目前的生活水平很好,衣食无忧——因为有份稳定薪水的工作,那份薪水之丰厚远远超过她的同龄人。至于个人情感,目前她还是单身,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我和搭档观察后分析过,我们都认为她在撒谎。也许她离过婚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因为这个问题上她表现的有些含糊其辞。至于问询到关于“夜半厉声”的问题,每次都会令她惊恐不已且瑟瑟发抖。
            那不是装的出来的,是真实的反应。
            所以我和搭档讨论后,我们决定从她的梦境入手。我们都想知道,在她被惊醒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来说,那只能从她的梦中得到答案(至于那些梦境她自己丝毫不记得)。
            今天她来的时候告诉我们,昨晚那惨叫声再次把她惊醒,然后把摄像机还给了我——那是上次她来的时候我交给她的。我要求她每晚入睡前,让摄像机对着床,把一切都拍下来。
            她照做了。
            但没敢看。
            我们看了。
            最关键的那段录影并不长。
            前一个多小时都是她睡着的样子,很平静。然后从某刻起,她开始反复翻身、扭动,并且动作越来越强烈,逐渐变成了剧烈的挣扎。几分钟后,她猛然坐起,整个脸都变得异常扭曲……我们都看到了,每次把她从梦中惊醒的凄厉叫声,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我接着问下去:“你的家就在这条街上吗?”
            年轻女人的声音小到几乎像是在喃喃低语:“……是的……”
            我:“你能带我去吗?”
            年轻女人:“不要……去……不要去,妈妈……会……会……打我……”
            我:“为什么?”
            年轻女人:“因为……因为……爸爸要她这么做的……”
            我:“你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年轻女人:“他……不是我爸爸……是弟弟的爸爸……”
            我听懂她的意思了:“他经常和妈妈一起打你吗?”
            年轻女人:“……是的……他们……都讨厌我……”
            我:“除了打你意外,你还受过别的伤害吗?”
            年轻女人:“他们……不要……不要,不要!”
            我知道她就快醒过来了,因为假如那个场景能把她从梦中惊醒的话,那么也同样可以把她从催眠中唤醒,于是我提高声调并且语速坚定而沉稳的告诉她:“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会醒来。”
            “1。”
            她的双手开始紧张起来,并且慢慢的护到胸前。
            “2。”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强烈的痉挛反应。
            “3!”
            她猛然坐直身体,睁大双眼愣愣的看着我。
            看来我的时间掐的正好。
            此时的她早已流泪满面。
            “你觉得她的情况仅仅是小时候被虐待造成的吗?”搭档压低声音问我。
            我转过头看着另一间屋子里的年轻女人,她正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捧着一杯热水在发呆。很显然,那房间里轻缓的音乐让她平静了许多。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嗯……比我想的稍微复杂了一点。”搭档皱着眉摸着下巴所有所思:“不过,我认为……那层迷雾拨开了,今天也许能有个水落石出。”
            我没吭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我的强项是让患者进入催眠并且进行催眠后的诱导,而我的搭档则精于在患者清醒的时候问询和推理分析。虽然有时候他的分析过于直觉化以至于看起来甚至有些天马行空,但同时我必须承认,与其说是他的直觉,倒不如说是他对细节的敏锐及把握——这是我所望尘莫及的。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来该轮到我出马了。”
            我们把年轻女人带离了催眠室,去了书房。关于在书房问询这点,是当初我的搭档出的主意。
            “在书房那种环境下,被问询者对问询者会有尊重感,而且书房多少有些私密性质,那也更容易让人敞开心扉。”
            他这么说。
            其实我觉得真正的原因是他很喜欢那种权威感。


            IP属地:广东8楼2013-07-25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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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迷失


              IP属地:广东12楼2013-07-25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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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5楼2013-07-25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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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 千手观音


                  IP属地:广东16楼2013-07-25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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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很羡慕神职人员,因为凡是找上他们的人,其实都已经做好了某种心理上的准备。”在某个无聊的下午,搭档扔下手里的本子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我想了想:“你是指态度吗?”
                      搭档:“没错,僧侣或者神甫们相对比我们轻松的多,至少他们不必深究那些该死的成因,他们只要遵照教义来劝慰当事人,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告诫一下。”
                      我摘下眼镜揉着双眼:“神的仆从嘛,不去讲教义难道他们也进行心理分析?我倒是觉得挺好,至少寺庙、教堂不会同我们是竞争关系。”
                      搭档:“所以也不用绞尽脑汁……”
                      我:“记得你说好像过小时候曾有上神学院的念头,现在又动心了?”
                      搭档:“其实一直就在处在摇摆不定的状态。”
                      我好奇的看着他:“这可不像你,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纠结呢,没出家是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
                      搭档:“不不,问题不在这儿。”
                      我:“那是什么?”
                      搭档凝重的看着我:“因为至今我都没见过佛祖显灵,也从未受到过主的感召。”
                      我:“你是说你需要一个神迹?”
                      搭档点了点头就没再吭声,用沉默结束了这个我本以为会延续下去的话题。
                      几天之后,当一个僧人出现在诊所门口的时候,我忍不住盯着搭档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因为我不得不怀疑那家伙似乎有某种感知能力。
                      “……这么说来,你们这里可以催眠?”僧人摘下帽子,脱掉粗布外套,露出头上的两个戒疤和身上土黄色的僧袍。看上去他大约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搭档飞快扫了僧人一眼:“可以,不过费用不低,也不会因为身份打折。”他对金钱的贪婪从不写在脸上,而是用实际行动表明。
                      僧人淡淡笑了一下:“好,没问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从里面找出一张信用卡,“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站在门外的走廊里我严肃的看着我那毫无节操的搭档,他用一脸无辜回应。
                      我:“你什么都敢接啊?”
                      搭档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情况?”
                      我:“这是个和尚……”
                      搭档:“侍奉神就不该有心理问题?”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佛教有金钱戒……”
                      搭档:“对啊,所以他刷卡啊?”
                      我纠结的看了一会儿这个贪婪的家伙:“你别装傻,我没指和尚不能碰钱,而是他们不应该有自己的财产。”
                      搭档:“这有什么新鲜的,现在寺庙都有会计了……你意思是说他是假的?”
                      我:“不……问题就在于分不清真假,假的也就算了。如果是真的,收钱……合适么?”
                      搭档不解的看着我:“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虔诚了?那些庙里的天价开光费和巨额香火钱怎么算?我不觉得收费有什么不妥啊?”
                      我愣在那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搭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样吧,我先跟他聊聊,之后你决定催眠与否。”
                      我迟疑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你太不与时俱进了。”说完他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接待室。
                      安排僧人在书房坐定后,搭档转身去别的房间取自己的笔记本。
                      我倒了杯水放在僧人面前:“请问……呃……您是哪个寺庙的?”
                      僧人笑了笑,说了一个庙号。那是市郊的一座寺庙,我听说过,在本地小有名气。
                      我:“您……假如您有某种困惑的话,不是应该通过修行来解决的吗?为什么想起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僧人依旧保持着一脸的平和:“信仰是信仰,有些问题,还是专业人士知道的更清楚,毕竟现在是科学时代。西方人信仰上帝,但是心理这个行业在他们那里不是也很发达吗?”
                      “这位师父说的没错。”搭档从门外拎着本子走了进来,“信仰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是在某些时候还是需要求助于其他学科的。”说着他瞥了我一眼。
                      我没再吭声,讪讪的坐到了一边。
                      搭档坐下、摊开本子,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握在一起,身体前倾,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师傅,您有什么问题呢?”
                      僧人:“我出家五年了,一直都很好。最近开始做恶梦,但是醒来记不清是什么内容,只是知道梦的内容与观音有关。”
                      搭档:“观音?观世音菩萨?”
                      僧人:“不是,千手观音,你知道吗?”
                      搭档:“我对宗教不是很了解……千手观音真的有一千只手吗?”
                      僧人:“不,千手观音其实只有四十只手臂。”
                      搭档:“那为什么要叫千手观音?”
                      僧人:“各个经文上记载不同,而且个人理解也不同,有些寺庙的确供奉着一千只手臂的千手观音。”
                      搭档点了点头:“您为什么出家?五年前。”
                      僧人把目光瞟向窗外沉吟了一阵才开口:“家人去世后,我有那么几年都不能接受事实,后来经一个云游和尚的指点……就是这样。”
                      搭档:“明白了。您刚刚说是最近开始做恶梦的,之前都没有对吗?”
                      僧人想了想:“之前都很正常。”此时他眼神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犹疑,稍纵即逝。但我还是看到了。
                      搭档:“那么,您还记得梦中都有些什么吗?”
                      僧人:“记不清了,所以我想通过催眠来重现一下梦境……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呢?”
                      搭档:“很快,不过通常在催眠前都有一些准备,例如通过谈话的方式来了解到您的一些其他信息,以及梦中给您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些元素等等,这些都属于准备工作。”
                      僧人:“哦,好,那让我想想……梦里还有……对了,我还记得在梦里看到莲花宝座。”
                      搭档:“佛祖坐的?”
                      僧人:“就是那种。”
                      搭档:“很漂亮……呃……我是说,很绚烂吗?”
                      僧人:“不,神圣!”
                      搭档点了下头:“对,神圣……可是这样的话,看起来这个梦并不可怕。”
                      僧人:“这点我也想过,在梦开始的时候的确不是恶梦,但是后来……后来……我就记不清了。”
                      搭档:“这件事问过您的师父吗?应该有个师父吧?”
                      僧人叹了口气:“师父总是很忙,经常不在寺里,我找不到时间问他。不过我问过师兄。”
                      搭档:“他怎么说?魔障?”
                      僧人:“因为我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恶梦,所以师兄说也许是不够精进,要我诵经,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我越是刻苦诵经、打坐、做功课,越是容易做那个恶梦……”
                      搭档:“等等,您的意思是,总是那个梦吗?”
                      僧人凝重的点了点头。
                      搭档:“除了恶梦之外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生?”
                      “别的……”僧人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有……”
                      搭档:“是什么?”
                      僧人:“偶尔在打坐后,我跑去看千手观音像,发现凶恶的那一面……嗯……更明显。”
                      搭档:“凶恶的那一面?我没懂。”
                      僧人:“寺里供奉的千手观音是四十臂十一面,也就是有十一张脸。”
                      搭档:“每张脸的表情都不一样?”
                      僧人:“对,有慈悲的,有入定的,有展颜的,有凶恶的。”
                      搭档:“为什么会有凶恶的?”
                      僧人:“‘神恩如海,神威如狱’,想必你听说过。”
                      搭档:“原来是这样,我听懂了。就是说每次您做完功课,去看千手观音像的时候,发现总是那张凶恶的脸最明显,是这样吧?”
                      僧人点了点头。
                      搭档:“我能问下您在入空门之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吗?”
                      僧人:“在村里做木匠。”
                      搭档:“出家前,结过婚吗?”
                      僧人:“没有。”
                      搭档:“家人反对吗?”
                      僧人:“父母去世了,我也没有兄弟姊妹。”
                      搭档:“那么出家前的财产呢?都变卖了?”
                      僧人:“孑身一人,本无什么财产。”
                      搭档:“问一句冒犯的话:指点您出家的那个云游僧,是怎么跟您说的?”
                      僧人想了想:“大致上就是‘苦海无涯’一类的。”
                      “嗯……”搭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是给他催眠吧。”搭档挂了电话,边说边透过玻璃门向催眠室望了一眼,僧人此时正平静的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等待着,看上去是在欣赏催眠室里播放的轻音乐。
                      我:“我也这么想,因为目前以我个人经验看,这个和尚似乎……有问题。”
                      搭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你也发现了?说说看。”
                      我:“看上去,这个人很虔诚,但是他的虔诚后面有别的动机。”
                      搭档:“嗯,是这样。他的确不同于那些从骨子里对宗教狂热的人……还有吗?”
                      我:“你问到是否只是最近开始做那个恶梦的时候,他在撒谎……嗯……我是指某种程度上的撒谎,他之前很可能还被别的什么恶梦干扰,也许并不一定是梦……还有就是,他对出家前的很多问题都刻意淡化了。”
                      搭档把食指放在下唇上来回划动着没吭声。
                      我:“另外有一个我不确定的……”
                      搭档:“什么?”
                      我:“视觉效应,你知道吧?他说自己能看到千手观音凶恶的那张脸特别明显,我猜是有……嗯……怎么讲?”
                      搭档:“你想说心理投射一类的?在宗教里那被称之为心魔。”
                      我:“对对,就是那个,只会看到跟自身思维有关的重点。”
                      搭档:“很好,看来我不用嘱咐什么了,开始吗?”
                      我:“我去准备一下,帮我架摄像机。”
                      僧人平静的看着我:“我能记得自己在催眠时所说的吗?”


                    IP属地:广东17楼2013-07-25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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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鄙人手打 错字勿怪。


                      IP属地:广东18楼2013-07-25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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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上衣口袋抽出笔捏在手里:“可以,如果有需要,催眠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会给你暗示,你会都记得。如果有短暂记忆混乱的情况也没关系,有摄像机。”我指了指身后侧的摄像机。
                          僧人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刚才说的我记住了:不是打坐,不要集中意识,放松,开始吧。”
                          我点了点头:“是的,就是那样……就像你知道的……放松……慢慢的平缓你的呼吸……很好……我会带你回到你想去的那个梦里……”
                          僧人的身体开始向后靠去。
                          我:“你感到双肩很沉重……想象一下……你身处在一条黑暗的隧道中……在前面很远的地方,就是隧道的尽头……”
                          僧人开始放松了某种警觉,正在慢慢进入到状态。
                          我小心而谨慎的避开刺激到他的词句,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才让他的头歪靠在沙发背上。
                          “……你已经就快走到隧道的尽头了……”
                          他的呼吸沉缓而粗重。
                          “3……”
                          “2……”
                          “1……”
                          “告诉我,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搭档似笑非笑的坐在僧人斜后方不远的椅子上。
                          僧人:“光……是光……”
                          我:“什么样的光?”
                          僧人:“……神圣……永恒……慈悲……”
                          我:“那光之中有什么?”
                          僧人:“……这里……这里是圣地吗?到处……七彩的……光。”
                          我:“嗯,你在圣地。还有呢?”
                          僧人脸上带着一种向往及虔诚的神态:“那……是莲花……我佛……慈悲……”
                          我:“莲花宝座上是佛祖吗?”
                          僧人:“我……看不到……光芒……看不清……”
                          我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现在呢?能看到吗?”
                          僧人:“看……看到了……是……千手观音……”
                          我:“很高大吗?”
                          僧人:“是的……”
                          我:“然后发生了什么?”
                          僧人:“有……声音?”他似乎不能确定。
                          我:“什么声音?”
                          僧人:“……有人在喊……”
                          我:“你能听清在喊什么吗?”
                          僧人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杀……”
                          我和搭档都愣住了,在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我继续问下去:“是有人在喊“杀”的吗?”
                          僧人:“……是……的。”
                          我:“杀人的杀?”
                          僧人:“杀人的……杀……”
                          我:“是什么人在喊?你看得到吗?”
                          僧人:“我……看不到,只有……只有声音……”
                          我:“那你……”
                          僧人突然打断我:“观音……千手观音……变了!”
                          我:“变了?变成什么了?”
                          僧人:“脸,那些脸,都变了!”
                          我:“变成了什么?”
                          僧人:“别的……别的……”
                          我:“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脸?”
                          僧人:“犹如地狱的魔。”
                          我:“然后呢?”
                          僧人:“……从宝座上下来……我……我……”
                          我:“观音是冲着你来的吗?”
                          僧人:“是的。”此时他抓紧沙发的面料,并且看上去开始出汗。
                          我:“千手观音在追杀你吗?”
                          僧人:“是的……追我……杀我……”
                          我:“你在逃跑?”
                          僧人:“在跑……可是,很疼……”
                          我:“什么很疼?你的身体很疼?”
                          僧人此时已经大汗淋漓:“是的……”
                          我:“为什么?”
                          僧人:“草……都变成了刀刃……血……好多血……”
                          我觉得这样持续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催眠状态清醒过来。于是我抬起头望着搭档,征询他的意见看看是否提前结束催眠。
                          搭档摇了摇头。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继续问了下去:“你流了很多血,是吗?”
                          僧人似乎并没听到我的问询:“草,那些草、树,都是刀刃!血……所有的……血海!刀刃!我跑不动了……就快追上了……救我!师兄救我!师父救我!佛祖救我!那张脸!不要杀我!”此时他身体已经紧张到了某种程度,僵硬着在沙发上挥动着四肢,仿佛随时都能跳起来一样。
                          我又看了一眼搭档,他依旧摇了摇头。
                          僧人:“那张脸!菩萨救我!救命!救命啊!爸!妈!我错了!我错了!!!”
                          搭档此时点了点头。
                          我立刻快速告诉眼前这个衣服几乎湿透、并且即将陷入狂乱的僧人:“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会醒来,并且记得催眠中所说的……”
                          突然,他猛地窜了起来,满脸惊恐的瞪着我看了好一阵,然后四下打量了下,跟着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他醒了。
                          我们把氧气面罩扣好,看着僧人的呼吸慢慢平缓了下来。
                          搭档:“一会儿再看视频,你先休息一下,那只是个梦,镇定。”
                          僧人躺在那里无力的点了点头。
                          搭档暗示我去催眠室的里间。
                          关好玻璃门后,他问我:“你猜到了吗?”
                          我仔细想了几秒钟:“大致……吧?不确定。”
                          搭档:“我基本可以确定了,不过细节只能让他自己来说,这个我推测不出。”
                          我:“能告诉我你确定的是什么吗?”
                          搭档又看了一眼躺在催眠室沙发上的僧人,压低了声音:“他应该是个逃犯。杀过人的逃犯。”
                          这和我想的有些出入,所以我不解的看着他。
                          搭档:“怎么?跟你想法不一样?”
                          我:“呃……你怎么确定他杀过人?我不认为那个指向……”
                          搭档打断我:“我认为他梦境中对自我的谴责,源于他曾经的行为。这点上,想必你也听到了——杀,那肯定是指杀人,否则不会有这么重的自我谴责。而且在梦境最后他乞求师兄、师父、佛祖救他,也就证明他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一直在用某种方式逃避……”
                          我:“你指他出家就是因为这个?”
                          搭档:“他出家的初始动机应该并不是自我救赎,应该是为了逃避通缉。”
                          我点了点头:“嗯,也许……”
                          搭档:“但是在出家后修行的过程中,他对自己曾经的行为产生了某种悔意,那不是免罪的悔意,而是发自内心的忏悔,所以才会有了这个梦。”
                          我:“可是……你不觉得有点儿牵强吗?”
                          搭档抬起手腕看了下表:“现在没时间细说了,等我们把该做的做完再跟你详细说,,一会儿你不要说话,让我跟他谈谈。”
                          我没搞懂他指什么时间:“时间?什么时间?你已经能确定了,还谈什么?”
                          搭档严肃的看着我:“给他个自首的机会,否则他永远无法被救赎。”
                          僧人看完录像后脸色惨白,并且开始坐立不安,已经全然不是刚进门时那个镇定、平和的神职人员。
                          搭档:“梦就是这样的,你现在应该全想起来了吧?”
                          僧人:“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看来是魔障,想必我功课还不够精进……”说着他站起身。
                          搭档:“嗯?你要走吗?”
                          僧人:“不早了,该回去了……我觉得自己还是要勤修苦练,谢谢你们帮我回忆起那个梦……”说着他起来有些慌张向门口走去。
                          我扫了一眼搭档,他示意我别出声,然后平静的等僧人走到走廊才开口:“当你踏出这个门,就没人能救你了。”
                          僧人愣住了,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
                          虽然我此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能猜到。
                          搭档缓缓说了下去:“你的外套就在接待室,你可以取了就走,我们不会阻拦你。不过……一旦你从这里离开,就真的没人能救你了。”
                          僧人转过头,果然,他的表情是震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搭档:“回来坐下吧,这是最后的机会。”
                          僧人站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慢慢回到沙发前,坐好。他此时情绪很不稳定,看上去一直在犹豫。
                          搭档故意放慢语气:“研究人的心理,是我们的职业,所以很多东西瞒不过我们。不止是我们,相信你也同样瞒不过你的师父,所以甚至你不敢跟他提这个你并没有记全的梦。”
                          僧人并没开口,而是紧盯着搭档。此时我心里正在做最坏的打算——正面冲突。
                          搭档:“你,杀过人,是出于对法律的逃避才出家的。不过你很清楚,每当你真的潜心于信仰的时候,你的过去会历历在目,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那的确是你的魔障。但这个魔障,不是吃斋诵经就能破的,这点你比我更清楚。我并不想说自己是来点化你或者帮你一类的屁话,但是我只想提醒你,这一切,也是缘。现在选择权在你,跟几年前几乎一摸一样。”
                          僧人愣了好一会,慢慢低下头。
                          搭档把椅子向前拉近些,保持前倾的坐姿并躬下身看着僧人的眼睛,放出了最后一个砝码:“一步,就一步,天堂或者地狱。”
                          僧人沉默了好久,终于颤抖着开口了:“我、我曾经是个赌徒,屡教不改,所以老婆带着孩子跑了。我妈是被我气死的……但是……但是我依旧执迷不悔……有一次我跟我爸要钱,被他骂,我就……我就……把他……我、我是畜生……”说到这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膝盖上。“我逃了两年,有一次在山里快饿死的时候,遇到个和尚,他救了我……后来……后来我觉得他发现了我杀过人的事,因为他总是劝我:积恶太重还是要主动赎罪,否则……否则永远都会一直在地狱挣扎……我就……把他也杀了……然后穿着他的衣服冒充僧人四处……直到现在的师父收留了我……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想忍几年就没事儿了,后来有次听师父讲经,我才真正动了皈依的念头。可这几年里,我犯下的罪总是在眼前一遍又一遍……我此诵了几百遍经可那没有用……我不敢跟师傅说,所以我就偷偷跑来找你们……没想到还是……看来是注定。”他抬起头望着搭档,无奈的笑了下。此时他已泪流满面。
                          搭档紧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你,一错再错,直到现在。”
                          僧人闭上眼点了点头。
                          搭档:“我能猜猜那个被你杀掉的和尚,在临死前最后那句话是什么吗?四个字对不对?”
                          僧人睁开眼,惊讶的望着搭档,嘴唇不停的在抖。
                          搭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回头是岸。”
                          僧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扣住地板,放声痛哭。
                          录完证词回来已经很晚了。
                          进了书房门,搭档打开窗,从抽屉里翻出烟、自己点上后扔给我。他平时很少抽烟,也禁止我在这里抽烟。所以现在他的举动令我有些惊讶。
                          “今天的事儿有点意思。”说着他靠在窗边把打火机也扔给我。
                          我坐在书桌前点上烟后看着他:“不成你得把整个思路说给我,我死活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的,因为在我看来这太离谱了。”
                          搭档想了想:“嗯……我知道……还是从一开始他进来时说起吧。”
                          我挪了挪位置,好让自己正对着他。


                        IP属地:广东19楼2013-07-25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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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21楼2013-07-25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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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半脸人


                            IP属地:广东22楼2013-07-27 21:32
                            收起回复
                              “......好,我知道了,晚上回去发到你邮箱。”中年女人挂了电话,略带着歉意望着我们,“不好意思,刚刚是公司的电话。”
                              搭档点点头:“没关系,我们继续?”
                              她:“好。刚才说到哪儿了?”
                              搭档:“说到前天你又做那个梦,结果吓得睡不着,睁着眼等到天亮。”
                              她:“哦,对。后来我给我老公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到过这事儿,他说我的工作压力太大了造成的。”
                              搭档:“这次你记住梦的内容了吗?”
                              她:“没记住多少,只是记得很恐怖,我在逃跑。但是有一点我记住了,好像那些让我睡不着的梦都是不一样的,又是不一样的。”
                              搭档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没听懂。”
                              她:“就是说,那个场合我曾经在之前的梦里见过,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逃开,但是跑着跑着就是新的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然后......然后我记不住了,总之觉得很可怕。”
                              搭档:“内容是链接的?”
                              她:“不完全是,有重复的部分。”
                              搭档:“我听明白了,你是说,每次都能梦到上一个噩梦的后半段,然后继续下去,对吧?”
                              她点头:“嗯,差不多是这样的。”
                              搭档:“所以,你很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对对。就是这样。”
                              搭档:“但是再往后,就是你从没梦到过的了,你也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直在点头:“对,没错!后面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好像是被什么抓住了,然后吓醒了。”
                              搭档:“我明白了,你所说的那些噩梦,其实就是一个很长的噩梦,只不过你每次只能梦到其中一段。说起来有点儿像是在走迷宫一样,每当走错,进了死胡同,就醒了,下一次就从某个点重新开始。而你的问题在于,走不出去这个迷宫,周而复始。对吗?”
                              她松了一口气:“对,还是你说清楚了,我一直就没讲明白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搭档:“把你吓醒的原因每次都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吗?” 她:“呃......这个我也说不好,上次来的时候就想跟你说,可是我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又响了。 搭档站起身:“你先接电话吧,我们准备一下,等你接完电话就可以催眠。” 中年妇女敷衍着点了点头,从包里翻出手机。


                              IP属地:广东23楼2013-07-27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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