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文。”
坐在琉璃轿子上面已经很久,崇利明才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这是一个人的名字,曾经或许不为人知,如今却卷入权利中心的人的名字。
花九卿沉默的看着精雕细琢的金蟾黄金窗栏,眼神里说不出地妩媚深邃。他手上面把玩这两个翡翠冰透圆玉。玉石和玉石的摩擦声,并不圆润。他整个人就像是听不见崇利明的哀叹一样,或者,那不算是哀叹......
崇利明却没有看他,也许是料到这一切并无半点能够引起他注意。所以就当是自娱自乐,接着嘲讽了一番:“大势已去之时,不知妖妇还会怎样强求呢。”
花九卿微微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紧接着他不动声色的停止了手里的把玩。然后看向崇利明:“贝勒爷此言差矣。隆裕太后可是如今大清的大当家,何来强求。”他的手臂轻微颤动时,手腕上面的雪银纹镯也像是迎合一般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清啊。
这声音,在崇利明听来却是嘲笑。不过,因为知道花九卿字里行间透露的对自己的不满,所以才安之若素的接受下来。
“七十二个不识时务的年轻人已经丧命。接下来是谁呢?那一天,我听见,皇宫里传来的异响。妖妇,大声嘶吼着,继而又大声嚎哭着......”崇利明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这样说的,“你们这些昏庸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平时说着与大清共存亡,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却个个只想着明哲保身。”
花九卿笑着说:“隆裕太后是当真这样讲了?”
崇利明说:“那可没有,但是,我听见了她的心。那个妖妇的心。”
“你和皇太后是何关系?她如此器重于你。”花九卿问。
“血缘吧。维系整个大清的,庞大的血缘系统,导致血刃亲眷的事情时有发生,尤其是,做我这一行。”崇利明看着前方:“妖妇应该是我的亲眷吧。跟那个老不死有关系。”
“老不死?”花九卿明知故问。
崇利明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整天嚷嚷着去剿灭逆贼的老不死。他哪知道如今孙贼势力已经......”
意犹未尽的结尾。
却透着悲凉。
崇利明说不上对这个王朝充满着满腔的守护之情和赤子之心,看着王公大臣们一个个的卑躬屈膝,俯首帖耳,大肆受贿,卖官鬻爵。他并不感觉厌恶,自己就是以这样尊贵的身份出生的,正因为自己是正白旗的郡王,所以才能对这样一个被白蚁啃食的王国感到深刻的怜惜。自己幼年时也并非不读四书五经,自己也明白,一个王朝的,繁盛与消亡。
子孙无能,愧对祖宗。
哪一天,当妖妇能够这样承认的时候,大清的气数,也尽了吧。退位的时候,妖妇又是带着怎样的表情呢?自己光是想,都觉得好奇。
“贝勒爷倒是挺清楚的嘛。”花九卿慢慢说。
崇利明笑了一下,然后看向花九卿:“等到哪一天,姓孙的去找你,他会说什么呢?”
花九卿难得的看向崇利明,带着莫名的笑意:“世事难料啊。”
“在此之前,倒不如与我一起,共策这天地,做一个观众,一同去看,王朝覆灭。”崇利明玩世不恭的伸出手去抚摸花九卿的脸,“太子爷意下如何?”
花九卿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凉,但是笑意却丝毫不减。他用力握住崇利明的手:“我说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日后必将如数奉还贝勒爷。贝勒爷是忘记了吗?”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崇利明饶有兴趣的望着花九卿。
“纨绔子弟。满洲贵族。”
“再多说一些。”
——“命中注定。”花九卿冷艳如画的面容,依旧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