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社会里,有时候摇滚搞得怎么样,最能反应一个民族的文化怎么样。无疑,三十年前,谁都不能否认中国没有文化,而无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文化正在复苏,然而先驱者必然是要受挫折的,所以后来十几年里,什么崔健什么魔岩三杰什么唐朝什么指南针,他们又很快受到打压,沉寂了,直到这几年,尤其以汪峰为代表的正能量型摇滚乐的大兴,以及以谢天笑为代表的负能量沉思型地下摇滚乐的逐渐风靡,才宣告了在短暂遇挫后的调整式继续,其实,这是一个亘古以来都非常正常的发展轨迹。这就好比,我们在草原上点了一个火苗,这个火苗最开始的时候,微微发光,用它最初时那种极其弱小的力量,对抗着气流,有时候,气流过大,它有点灭了的迹象,但这绝不是熄灭,因为当它适应了这股气流的时候,它最终会调整自己,会借风而上,于是乎,星星之火,燎了大草原。
而实际上,中国有着无数个没有文化的摇滚者。为什么?因为那时候中国打压个性。而在这种全民都没有个性的情况下,你稍微有点小个性,就会被认为是有个性,所以,哪怕你那个个性是假个性,人们依然认为你是有个性的。但是,假如我们的国家不打压个性,那么个性就会长满中华大地,而那个时候,假个性和小个性,将不再那么值钱,它们必然会因为其假其小,而显得无比平庸,于是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如果还说谁有个性,那么无疑,他的个性,是真个性。而有真个性的人,往往都是具有底蕴的,底蕴,则来自于一个人的文化。
高扬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宣传片里的匆匆一闪。由于唱了和张恒远一样的歌并且没有张恒远唱得好,所以,他没有被播出。那时候,我对高扬的印象是,这不过是中国众多没有文化的摇滚青年光会瞎热爱的瞎嘶吼的青年之一。他们写不出什么有内容的词,他们也作不出什么好听的歌,他们甚至连怎么唱都不知道,他们的摇滚,是丢人。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其实在我心里,摇滚,是一门很高深的文化,不亚于历史学,甚至不亚于文学。但目前中国的摇滚从业者,就跟目前中国的文学从业者差不多,没什么水平孤芳自赏的居大多数。
我非常讨厌这些人,因为他们玷污了文化,他们让摇滚成了怪胎,成了小流氓儿。但我也非常感激这些人,是他们给了那些真正有水平的人轻松战胜一群人的机会。
汪峰和高扬说,“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人帮助那些喜欢摇滚乐的人,永远是那么挑剔,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汪峰说得很对很感人,但你别觉得这是摇滚青年走下去的动力,一个高扬站在这里,汪峰给予了一点点指导,他会突飞猛进,但更多的高扬却还在地上攀爬,暗无天日中,他们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是垂死挣扎,他们即便遇到了汪峰,汪峰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而汪峰之所以多看了高扬一眼,是因为高扬站到了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他从几十万个报名者中脱颖而出,他,不是完全没有文化。
我们虽然共同见证了高扬的幸运,但其实世界上仍然有很多朽木不可雕。更多的摇滚者最后都成了梦想的失联者,当他们老了的时候,他们饥寒交迫地死在自己租来的房子里,除了那几十年的失败的人生经验,再没有任何东西,足以支撑着他们的智力去反思自己的一生,可悲的是他们搞了一辈子文化,却不知道自己搞的是文化,并且他们仍然没有文化。而更可悲的是,他们总觉得自己那流氓般的梦想非常之伟大。
失联者高扬凭借汪峰的一点点指导,可能会走上正路,走上真正的摇滚文化之路,假如他有超常的天赋,他必将在最后脱颖而出。然而他基本上是不可能有什么超常的天赋了,因为一个摇滚者到了他这个年纪仍旧没显示出什么天赋,那么他有天赋的可能,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大器晚成的摇滚者,真的很少见。最终,失联者高扬如果继续搞摇滚,他会吃饱穿暖,而且饿不死,基本不会有什么太惊人的作品问世。殊不知,与汪峰短暂的相识,可能改变了你的整个人生,但并未大变,变的只是避免了你的迅速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