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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白日梦系列】11.单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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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9字
2013.08.29(周四)


1楼2013-08-29 20:21回复
    【正文】
    我和他之间只隔了一面单面镜,我能清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而他对我的存在一无所知。
    现在,他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我的正前方。我双手托腮,手肘顶着膝盖,蜷缩在对于我的身高过分低矮的小凳上,用一种昆虫学家的目光,将他的身影以每秒24格的速度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这是一所很独特的出租屋,摒弃传统出租屋阴暗潮湿的印象,它的设计非常与众不同,巧妙迎合了各种职业租客的兴趣需求。我在三个月前搬了进来,而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住在我隔壁了。
    在我的屋子里,这整一块透明玻璃般的隔墙,在他的房间里,便是占了一面墙的巨大镜子。为什么他会选择这样的房间?拥有巨大镜子的房间,很多人第一反应便是练舞室。事实上,作为身处两侧的房客,他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舞蹈演员,而我则是一名毫无人气的网络写手。
    他需要一整面镜子,收揽全身影象,以及身躯舞动时划过的所有轨迹。他既是观察者,也是观察对象,在不停的自我否定和自我修正里,他越来越接近内心对于“舞蹈演员”的定义。
    坐在这块单面镜不可窥见的一侧,我只担任观察者的角色,因此他也同时充当了我的观察对象。我需要灵感,需要有血有肉的文字。于是,我就从他身上不停地挖掘,不停地索取力所能及的一点一滴。
    但是我不会让自己的观察影响他的生活丝毫,我不希望他成为薛定谔的死猫,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每天,我需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盯着这面透明墙的另一侧。有时我坐在椅子上,有时侧躺在地板上,有时像现在这样,蹲在一张非常不舒服的小凳子上。
    刚开始,他的练习比我想象中的舞蹈演员乏味,经常一个动作就定上十来分钟,甚至更长时间,我都忍不住打哈欠了。但是他长得很好看,身上的肌肉匀称优美,充满了年轻活力,寻不着一点现代都市特有的懈怠气息。久而久之,就像一名终于参透名画解读方式的游人,我很快就沉浸在对他的观察乐趣中。而他也没让我失望,舞蹈的姿态越来越多样新奇,美术馆警戒线内价值连城的雕塑作品,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而已。
    在舞蹈练习之余,像普通人那样过着日常起居生活的他,也非常有意思。只是他有一个坏习惯,总是洗完澡只穿着内裤,便直接跑到大厅看电视,有时干脆不穿。作为一名观察者,我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因为他的任何怪异行为,都是我极好的素材。这里面或许有点其它私心,不言自明也罢。
    这是他一个人住的房子,偶尔会带不同的人回来。不难理解,以他的外在条件,站大街上挥挥手,该是会有不少人来排队的类型。他经常带回女朋友,偶尔也有男朋友,偶尔多达三四个人。他们有时在客厅,有时在房间。对于后者我很不满意,我透过镜子的视线,总是被重重关上的房门无情阻隔。我也是一个人住,但不像他那样,我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来,因为只需看着他,我就感到身心满足了。
    可是最近,他有点变了,站在镜子前练习的时间变少,带人回来的频率更高了。而且,他一个人的时候,桌子上也总是堆满酒瓶,指间的烟换了一根又一根,还会突然大笑大哭,可能还不停骂着脏话或高声歌唱。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我从来没听过他的声音,这一切都是我从他表情解读而来的猜想。
    直到今天,刚才他从外面回来了,脸上竟多了一副大墨镜。搭着他一身黑皮衣、黑皮裤、黑色的带跟皮鞋,却是非常调和统一。像平时那样,他站在镜子前开始脱衣服了。他经常在洗澡前这样,站在镜子前观察自己的身体。
    他很快就脱光了,从里到外,身上的衣物无一不是黑色,堆在地上就像一团化开的墨水。他脸上的墨镜还戴着,却不像以往那样,站一阵就进浴室。我看了一下时间,他在镜子前快半个小时,几乎一动不动地,朝着我的方向。
    突然,他站在那里开始哭了起来,依然戴着墨镜,眼泪就这样从镜片和面颊之间流出,一直滑过脖子,胸口,像雨点般打在了地上。他哭得很厉害,浑身都冒出了汗,皮肤也开始泛红。他的身体一点点滑落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个小孩子般蜷缩着,颤抖着,然后开始平复,逐渐停止了动静。我差点以为,他哭累了打算就这样睡着。
    可是他猛然抬头站起来,将身后的椅子拉到镜子前,坐了下来。他的情绪似乎平复了,可是手上多了一样银光闪闪的东西,那是一把水果刀。
    可是他的另一手上,没有拿着任何水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拿着水果刀,有时候他的行为模式很难捉摸。
    我还在猜想的时候,他却把刀举了起来,插进了喉咙里。血液很快从豁口喷溅而出,流遍了他雪白的颈脖,淌落地板,甚至飞洒到镜面上。
    刀还留在他的喉咙里,他就这么倒下,身体像鲤鱼般不断抽搐。我就一直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直到他一动也不动。
    他就这样死了。
    镜面脏了一片,幸好没有妨碍我观察的视线。我的邻居,他在我面前,跳完了最后的疯狂舞蹈,慢慢流光可流的最后一滴血,躺在一片鲜红里,彻底成为了一件死物。
    墨镜还挂在他脸上,因此我看不清他最后的眼神,他到底是双眼圆睁,抑或安然闭目。
    我抚摸着镜子对面的污渍,感觉指尖似乎也沾附了他的血腥味。我把手指放到口中尝了一下,可惜毫无滋味。
    到底要不要报警?
    我把刚抓到手上的电话重新放回去,然后走到镜子边上,把鼻子紧紧贴上这道横亘我们之间的透明墙。
    就这样报警处理掉了多可惜。
    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坐在这个独一无二的观众席上,观赏着他日渐腐败的身体。
    想到这里,我感到了无比兴奋,灵感瞬间如泉涌。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台摄影设备,安置在镜子前,将焦点对准了他的所在,按下了开始键。然后我打开电脑,敲下了这段文字。
    可能明天我还会继续更新,如果他的尸体没有不翼而飞。
    ——TBC


    2楼2013-08-29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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