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月兰心吧 关注:5贴子:521
  • 12回复贴,共1

发一篇古装小说中的经典《帝王业》~~~很好看哦~~~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度娘~~~~~~


1楼2013-10-15 19:22回复
    她出身门阀世家,金枝玉叶不输须眉。他起自寒微行伍,戎马铁血壮志踌躇。 一场权力的交易,斩断她与昔日竹马的青梅之缘。一场迟来的邂逅,起笔他与她并肩天下的生死相约。 权位之争,宫廷之变,他马踏天阙,欲成就帝王霸业。 夙怨纠葛,家族存亡,她重入宫闱,令天下风云变色。 再相逢已是陌路,桃花落尽,执手生死,不过一场盛世寂寞……她与他并肩伫立于权力之巅,进则风刀霜剑,退则万丈深渊。 曾经青梅竹马,被逼手足相残;曾经主仆情深,如今生死相搏; 族人侵,亲人弃;风波历尽,待终了,是谁不离不弃,又是谁错身而去?铁血男儿志在天下,刀锋所向,光寒铁甲,绝地凛凛; 红颜女子不逊须眉,披荆斩棘,染尽猩红,凤仪天下。 旧欢如梦终有别离;狼烟尽,江山固,大业将成,万骨当枯。 是非千古事,得失两心知。


    2楼2013-10-15 19:23
    回复
      她出身门阀世家,金枝玉叶不输须眉。他起自寒微行伍,戎马铁血壮志踌躇。 一场权力的交易,斩断她与昔日竹马的青梅之缘。一场迟来的邂逅,起笔他与她并肩天下的生死相约。 权位之争,宫廷之变,他马踏天阙,欲成就帝王霸业。 夙怨纠葛,家族存亡,她重入宫闱,令天下风云变色。 再相逢已是陌路,桃花落尽,执手生死,不过一场盛世寂寞……她与他并肩伫立于权力之巅,进则风刀霜剑,退则万丈深渊。 曾经青梅竹马,被逼手足相残;曾经主仆情深,如今生死相搏; 族人侵,亲人弃;风波历尽,待终了,是谁不离不弃,又是谁错身而去?铁血男儿志在天下,刀锋所向,光寒铁甲,绝地凛凛; 红颜女子不逊须眉,披荆斩棘,染尽猩红,凤仪天下。 旧欢如梦终有别离;狼烟尽,江山固,大业将成,万骨当枯。
      是非千古事,得失两心知。


      3楼2013-10-15 19:24
      回复
        Sorry,发两遍了~~~~~


        4楼2013-10-15 19:24
        回复
          〔第一部 繁华落尽:【风华】〕
            今年八月十三是我十五岁生辰,也是举行及笄之礼的日子。
            我的及笄礼由皇后和晋敏长公主一起主持,太子妃率诸内命妇前来观礼,京中各大望族的女眷都送来了礼帖。
            明堂之上,我穿着五重繁复的华服,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玉阶,在王氏历代先祖挂像前,屏息跪下,双掌交叠,平举齐眉,深深俯首叩拜。
            我的母亲,晋敏长公主,身着杏黄鸾纹织金裳,额前凤坠摇曳,映出她眼中泪光晶莹。
            华服盛妆的皇后,我的嫡亲姑母,款款步下凤座,含笑凝视我。
            母亲亲手为我挽起长发,层层叠做高髻。
            姑姑将一支御赐八宝琉璃旒金簪插进我的发髻,用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我齐眉发缕,露出光洁前额。
            母亲噙泪微笑,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在礼官念颂声中,跪拜祖先,跪拜皇后,跪拜父母兄长。礼成,我款款起身,扬起脸庞,环顾四周。
            满堂华彩之下,众人寂然无声。
            高烛华灯,将我的影子投在明亮宫砖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
            我徐步走过的每一处,牵引诸人迷离目光,令礼官忘记了唱礼。
            独立于异彩流光的中央,所有光华,汇集于我一身。
            迎着众人目光,我微微扬起脸庞,孤独而骄傲,无依而自豪。
            生平第一次,独立于众人之前,再没有父母兄长站在前方,为我张开庇护的双臂。
            这一刻,所有人都离我如此遥远,只留我伫立于此。
            万众注目之中,惟独没有他。
            没有那双永远温柔含笑的眼睛。
            我知道,从这一刻,从前时光一去不返。
            第二日清晨,早早被徐姑姑催促起身,天未亮就开始着衣、敷粉、梳妆。
            今天是我第一次按成年女子的礼仪,去给父母请安。
            妆成,徐姑姑与锦儿等一众侍女,怔怔看我,半晌不能言语。
            镜中女子梳一双飞仙髻,玉色织银鸾纹裳,外罩蔷薇纱罗衣。
            分明是我,又分明不再是我。
            昨夜雨后初晴,清晨的微风吹落廊外桂花树,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细碎香蕊。
            转过西廊,迎面便见了哥哥,白衣广袖,衣袂飘飘而来。
            他咿了一声,围着我转了一圈,,一双斜飞的剑眉挑得老高,满目惊艳之色。
            我故意高扬起头,学他挑眉的样子,笑着睨了过去,任由他上下打量。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个硕人其欣。”[1]他作风流态,曼声高吟,乌黑的眸子透出古怪笑意。
            我抿唇不语,眸子转动,上上下下看他,倒要瞧瞧今日又有什么花样。
            哥哥敲着羽扇,继续吟道,“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
            后面“维私”二字还未出口,被我扬手夺了羽扇,重重打去。
            他大笑着躲开,口中兀自戏谑,“卫侯,卫侯,我家小阿妩的卫侯在哪里?”
            我咬唇,耳后却直热上来,双颊隐隐发烫。
            “爹爹不是齐侯,你也不是东宫。”我含嗔瞪他,“说这浑话,给爹爹听到,看不打折你的腿!”
            “虽不是也,亦不远也,难道你不是东宫之妹?”见我满面羞红,那可恶的人越发得意,笑嘻嘻凑了过来,“昨日为兄为你占了一卦,卦象上说,我家小阿妩今岁红鸾星动,将遇良人!”
            我一跺脚,探手向他胳膊底下呵去,哥哥最是怕痒了,慌忙闪身躲让,与我闹作一团。
            锦儿她们看管我与哥哥的打闹,退在一旁,咯咯直笑。
            徐姑姑啼笑皆非,“快别闹了,我的小郡主……相爷这会儿都回府了,再闹下去,又该让奴婢受责罚了!”
            趁我被徐姑姑一把拽住,哥哥这才得以抽身,大笑着跑远了。
            我回头嗔视,“徐姑姑!每次你都偏袒他!”
            徐姑姑掩袖低笑,姿态秀雅,柔声道,“红鸾星动是好事,郡主为何着恼呢?”
            我顿时瞪了她,不知该恼还是该笑,连徐姑姑也来打趣我。
            “相爷还在前厅,郡主先去给公主请安吧。”侍女锦儿在一旁轻声笑道,及时替我解了围。
            “也好。”我佯作不在意,转身便走,却暗暗低了头,掩藏颊上再度升起的羞红。
            我们实在是一对顽劣的兄妹,自小到大都是这样。
            看在世人眼里,哥哥风流俊雅,我美貌尊贵,都是世人仰慕的神仙人物。
            然而,名门贵胄的风流雅致都不过是表象。
            私下里,我们也是一对平凡兄妹,也如平民家的少年男女一样,也会淘气玩闹,为着微末小事争闹不休;也会娇痴任性,在父母面前永远似长不大的孩子;也会忧伤无奈,在心中藏起一份小小的隐秘情怀……
            一阵风吹过,细碎纷黄的桂花扑簌簌掉落廊下,馥郁袭人。
            今年的桂花开得早了些,现在就开始凋落了。
            我自顾低头而行,却被哥哥的话触动了心事,一时间,满心都是惆怅。
            说什么红鸾星动,将遇良人……我的良人去了皇陵守孝,未满三年之期,怎能回来娶我。
            三年,不知道是多漫长的时光。
            我怔怔望向远处空蒙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那偏远的皇陵,遥隔重山之外,此时已渐入秋凉了吧。


          5楼2013-10-15 19:56
          回复
            我见母亲不悦,忙笑道,“哥哥说笑呢,娘不要理他,我们走吧,姑姑在宫中该等急了!”
              当下不由分说,我挽起母亲便走,只回眸对哥哥眨了眨眼。
              姑姑竟然把母亲召入内殿密谈,却不肯让我进去。
              我才懒得等她们,径直往东宫去找宛如姐姐。
              我把亲眼看见萧綦的一幕,绘声绘色讲给宛容姐姐听,直把她和几名侍妾听得目瞪口呆。
              “听说豫章王杀过上万人呢”,侧妃卫氏按着心口,神色间满是厌憎惊惧。旁边一人接过话头道,“哪里才只万人,只怕数都数不过来,听说他还嗜饮人血呢!”
              我心下微嗮,颇不以为然,正欲驳她,却听宛容姐姐摇头道,“市井流言怎么可信,若真如此,岂不是将人说成了妖魔。”
              卫妃嗤笑道,“杀戮太重,有违仁厚之道,满手血腥与妖魔何异。”
              我不喜欢这个卫妃,仗着太子宠爱,在宛如姐姐面前张扬无礼,当即冷冷睨她:“仁厚之道何解?如今烽烟四起,难道仅凭一句仁厚,就能抵抗虎狼,叫外寇乖乖放下刀兵?”
              卫妃粉脸涨红,“依郡主高见,杀戮倒是仁厚之道了?”
              我挑眉一笑,“征伐既起,何来仁厚?即便有所杀戮,豫章王也是为国为民,国之柱石,功在社稷,岂可如此诋毁功臣?若无将军血染边疆,你我岂能在此安享清平?”
              “说得好。”
              姑母优雅沉静的声音蓦然在殿外响起。
              众人忙起身行礼。
              宛如姐姐侧身一旁,将姑母迎进殿内。
              姑母只带了两名宫人随侍,也不见母亲同来,我正向殿外张望,却听姑母淡淡说道,“不必看了,本宫已请长公主先行回府了。”
              我愕然看向姑母,一时间莫名所以。
              姑姑在首座坐下,扫了一眼面前众女,不露喜怒,“太子妃在忙些什么?”
              宛如姐姐垂首低眉道,“回禀母后,臣媳正与郡主品茶叙话。”
              姑姑微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有些什么趣事,也说来本宫听听。”
              “臣媳等,只是在听郡主……”宛如姐姐全无心机,竟然照实回禀,我忙打断她话头,抢道,“她们在听我品评今年的新茶,姑姑,你尝尝这新贡的银针,比往年的品色都好呢!”
              我接过侍女手中茶盏,亲手奉给姑姑,挨在她身旁。
              姑姑扬眉瞪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宛如姐姐,“容许宫中女眷议论朝臣,这是东宫的规矩么?”
              “臣媳知罪!”宛如姐姐脸色煞白,立即跪下,身后众姬慌忙跪倒一片。
              “此事是阿妩多言,错在阿妩,请姑姑责罚!”我正欲跪下,却被姑姑拂手一挡。
              我趁机拽住姑姑的手,泫然含泪望着她,“姑姑……”
              姑姑触上我目光,却是一震,神色有些异样,掉头不再看我。
              “罢了,你们都退下,往后太子妃要严加约束,不得再犯。”姑姑脸色沉郁。
              宛如姐姐领着众姬叩首退下,空荡荡的殿内一时只剩我与姑姑相对。
              “姑姑生阿妩的气么……”我怯生生望着姑姑。
              姑姑不说话,直直看着我,那种奇怪的神色,看得我真有几分惶恐起来。
              “老觉得你还是孩子,不知不觉竟长成如此绝色了。”姑姑唇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容,语声温柔,分明是夸赞的话,听在耳中却令我莫名不安。
              不等我答话,姑姑又是一笑,“子澹最近可有信来?”
              一听及子澹的名字,我脸上发烫,心中忐忑,只是胡乱摇头,不敢对姑姑说实话。
              姑姑凝视我,目光深深,似有些恍惚怅惘,“女儿情怀,姑姑也是明白的。子澹是很好的孩子,只是,阿妩……”她欲言又止,一时间脸色凄楚,闭目不语。
              这些年,我被姑姑厉色斥责过不知多少次,却没有哪一次,让我如此刻这般惶恐。
              从没见过姑姑用这样的神色对我说话,隐隐的,似有不祥之感压在心头。
              我用力咬住唇,很想转身逃开,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姑姑却突然开口,“自小到大,你有没有受过谁的委屈,怨怪过什么事情?”
              我怔住,要说委屈怨怪,这皇宫内外,谁能给我委屈,什么事情能让我怨怪——自然只有子澹的离去,可是,这个答案又岂能对姑姑说出口。
              “好像没有……哥哥欺负我算不算?”我勉强笑出来,故作轻松的望向姑姑。


            10楼2013-10-16 19:10
            回复
              姑姑敛去了微笑,目光深邃复杂,爱怜之中更有淡淡痛楚之色,“你长到这么大,只怕连什么是真正的委屈,还并不知道。”
                我怔怔望着姑姑,说不出话来。
                姑姑垂眸一笑,笑意惨淡,“我少年时,也同你一般不知忧虑,被亲人们自小娇宠,处处维护……然而,终有一天,我们注定要承担自己的命运,不能永远被庇佑在家族羽翼之下!”
                望着姑姑迫人目光,我怔忪无言,心中却阵阵抽紧。
                姑姑直视我双眼,语声透寒,“如果有一天,要你受着极大的委屈,放弃你所珍爱的东西,去做一件万般不情愿的事,甚至付出极大代价,阿妩,你可愿意?”
                我心中惊跳,指尖发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脑中却是一团乱麻。
                “回答我。”姑姑不容我犹豫迟疑。
                我咬唇,抬眸望向她:“那要看,是为了什么,是否比我所珍爱的东西更加重要。”
                姑姑的目光深凉如水,“每个人珍爱的东西并不相同,什么是最重要,什么又是最值得?”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久久停驻,仿佛穿过我,投向了遥遥的时光,“我也有过极珍爱的东西,那曾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喜悦与悲伤……可那喜悦悲伤,都只是我一人的喜悲。相较之下,还有一件事,比之更深,更重,是我无法逃避和舍弃的——那就是,家族的荣耀和责任!”
                “家族的荣耀和责任……”我如被巨锤骤然击中,心中恍惚,激荡不已。
                姑姑眼中隐约有泪光莹然,却无比坚定决绝。
                “当年战事方歇,朝中派系林立,四大世家各不相让,我的兄长以当世第一才子之誉,迎娶到你的母亲晋敏长公主下嫁王氏,带来无上荣耀。我的妹妹,许配给执掌军中大权的庆阳王,而我,必须成为太子妃,将来执掌六宫,才能确保王氏在朝中的权威,压倒咄咄逼人的谢家,使王氏的地位固若金汤,族人安享荣华!”
                我从不知道,父母的锦绣姻缘,姑姑的母仪天下,竟潜藏着这一番辛酸深沉。
                刹那间,眼前转暗,在我心中如琼华仙境一般的天地骤然褪去颜色,显出底下的灰败。
                十五年来,我的完美无缺的琉璃幻境,第一次迸出了裂缝。
                我不敢再听,不敢再想。
                可是琉璃一旦有了第一条裂缝,就会顺势破裂下去,直至粉碎。
                姑姑站起身来,迫近我,凝视我双眼,语声掷地铿然——
                “我们从出生之日,就被光环笼罩,无不在荣耀中成长,普天之下除了公主,就是我们王氏女儿最为尊贵。当你身在其中,或许并无知觉。我十八岁入宫以来,目睹这宫里宫外多少悲辛往事,命数起落。你可知道,那些出身卑微,没有家族支撑的女子,在宫中是如何卑贱飘零,人命尚且不如蝼蚁!一旦失势落败,任你再煊赫的世家,落魄起来只怕还不如市井小民……”
                姑姑握住我肩头,一字一句道,“我们引以为傲的身份、美貌、才情……无不是家族的赐予,没有这个家族,我或者你,乃至后世子孙,都将一无所有。我们享有这荣耀,便要承担起同样的责任。”
                


              11楼2013-10-16 19:10
              回复
                〔第一部 繁华落尽:【良人】〕
                鸾车已经离开宫门,驶往回府的路上,车驾微微摇晃,深繁重绣的垂帘隔绝了外面阳光。  我端直坐于软榻,头颈挺直,手足僵冷,始终保持着这幅倔傲姿态,踏出东宫,穿过宫门,步上鸾车……直至此刻,终于只剩我独自一人,紧绷的全身却仿佛再不受控制。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力量,贯穿了我,支撑着我全副意志,不致松懈软弱。  可是,脑中一片空白,神思昏沉,如同坠入茫茫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抓不住一切。  离宫城已经很远了,姑姑方才的话,却还在耳边清晰萦绕。  她的话,一句句,一字字,仿佛火炭,又如寒冰,令我的身子一时冰凉,一时火热。  我交握双手,指甲用力掐进自己掌心,连这尖锐的痛,也惊不去心头的惶乱。  前面隐约传来侍卫扬鞭开道的声音,道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走避,人声喧哗。  明知道仪仗森严,隔得再近也不可能看见我半根手指,人们却依然争先恐后,冒着被长鞭抽打头脸的风险,也要争睹上阳郡主的风华,哪怕只看一眼鸾车的影子,闻到一缕薰香的味道,也令他们雀跃不已。  早已听惯这样的喧哗,这一刻,我却突然觉得辛酸苦涩。  他们看的并不是我,而是上阳郡主。  世人争睹的是那个名动天下的王氏之女,宠冠一时的名门千金。  我是谁,是美是丑,是哭是笑,并没有人在意。  刹那之间,恍如梦醒,我突然想纵声大笑,泪水却抢先涌上眼前。  喧哗声中,我慢慢挑开了垂帘。  围观的人潮忽然静了下去。  绚烂秋阳之下,我静静侧眸,凝望眼前人群,展颜微笑。  寂静的人丛中陡然发出更惊人的呼声,铺天盖地的喧哗几乎将我湮没……  重重放下垂帘,我闭目仰靠了软榻,终于笑出泪水。  如果我不姓王,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家族,此时此刻,我也不会坐在高高的鸾车之中,接受众人仰慕……或许,我会像那个卖花少女一样,挤在路边垫脚张望,又或许像某个侍女,跟在车驾后面,任由尘土沾衣。  谁会在意一个卖花女的绮颜玉貌,谁会相信一个侍婢也可能惊才绝艳。  我比她们多出的,不过是一个身份。  一路恍惚,不觉已经到府。  跨进内庭,还未来得及回房,就听见母亲的哭泣声隐隐传来。  我扶着锦儿的手,只觉得地面微晃,心中忽沉忽飘,望着眼前熟悉的庭院,竟没有勇气迈步。  从前庭到内堂,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走了那么久,那么艰难。  哐啷一声裂响,惊得我与锦儿双双一颤。
                贡窑冰纹白玉盏被掷出门外,跌个粉碎,伴随着母亲的悲泣,“你算什么父亲,算什么宰相!
                  “瑾如,你身为长公主,应当明白这是国事,并非我们一门家事。”父亲的声音苍凉无力。
                  我停步,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身旁传来锦儿止不住的颤抖,我侧头看她,这小小的女孩子被吓坏了。


                12楼2013-10-16 19:12
                回复
                   我终于笑出声来,冷寂的屋子里,只听见我扬声长笑。
                    张贴大红喜字的房门被我一把推开,夜风扑面,吹起盖巾冷簌簌打在脸上。
                    我扬手扯下盖巾,眼前一时光亮大盛。
                    喜娘仆妇大惊,纷纷跪倒,为首的喜娘急道,“王妃不可,大婚之礼尚未完成,万万不可揭开盖巾!”
                    面前数名甲胄佩剑的男子,为首那人骤一见我,惊得呆住,见我掀了盖巾,竟也不知道低头回避,目光直直停驻在我脸上,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率先屈膝跪下,后面几人跟着单膝跪地,身上铮铮铁甲发出金属特有的冷硬刮划之声。
                    我冷冷注视跪在面前的人,那身雪亮铁甲,闪烁冰冷寒光,跪在那里如石刻般纹丝不动。
                    第一次见到重甲佩剑的军人,那么近地站在我眼前。
                    这就是豫章王的亲卫将领,不知道我那良人,又当是怎样一个冷硬若铁,无情无义的人。
                    思及此,我不怒反笑,抬手将盖巾掷到他面前,“烦请将军将此物转交王爷,代我转告他,大婚之礼既然从权,那就不劳他尊驾了。”
                    喜娘急急拦住,“王妃息怒,盖巾不可随便带走,这样不吉利的。”
                    “你说什么”,我冷冷道,“豫章王天纵英明,自然是吉人天相,本宫得遇良人,嫁入将门,也算万幸大吉了。”
                    “王妃请收回此物,末将自当将王妃心意转达王爷,还望王妃珍重。”那男子低了头,将盖巾双手奉上,末一句话低了声气,也不复刚才的强硬。
                    我淡淡一笑,道:“将军敢带人直闯洞房,还怕这区区一件小事吗?”
                    那男子面红耳赤,俯身重重叩首,“末将知罪!”
                    豫章王不辞而别倒也罢了,连一个小小将领都可以硬声硬气欺上门来,当真是嚣张之极。
                    爹爹的话果然没错,这些拥兵自重的将领对我们士族再没有半分敬畏之心。
                    自此后,我嫁入将门,就要置身在这一群武人之中了。
                    夜风透衣而过,我微微仰首,只觉心中一切成灰。
                    “将军请回吧,本宫不送了。”
                    我转身,跨入房中,房门在身后砰然关闭。
                    喜红锦绣的洞房之中,我孑然面对一双硕大的红烛高烧,烛泪兀自低垂。
                    一整夜,我将自己锁在房中,任凭门外任何人求恳都不开门,连母亲也被拒之门外。
                    他们都多虑了,我既不觉得伤心,也没有什么可愤怒,只是累了,不想再强装笑颜。
                    心底空空荡荡,一如这空空的洞房,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映衬着满眼锦绣辉煌。
                    说不出是荒凉还是冷寂,捂着胸口,仿佛找不到跳动的痕迹。
                    就这样倒在床上,裹一身大红嫁衣,懵懵睡去。
                    梦里谁也没有见到,没有父母,没有哥哥,没有子澹。
                    只有我孑然一人。
                    


                  16楼2013-10-19 16:53
                  回复
                    没有人敢讥讽我独守空闺,我亦平静如常的入宫谢恩、独自一人归宁省亲……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雍容平和,落落有大家之风。
                      那些追逐在我身后的目光,那些等着看我悲伤落魄的人,大概都没有如愿。
                      我依然华服盛妆,出入煊赫,在我的敕造豫章王府夜夜笙歌,宴饮铺排之极。
                      直至大婚过后两月,一场风寒袭来,我突然病倒,就此缠绵病榻,最险的一夜,几乎性命垂危。那夜,母亲在佛堂长跪祈求,以泪洗面,对父亲说,如果阿妩离去,她必终生怀恨,永不原谅父亲与姑母。父亲无言以对,枯坐书斋一整夜。
                      我在天明时分醒来,高热终于褪去。
                      醒来望见床前喜极而泣的亲人,我只觉得深深疲惫,既不忍面对,也无力再承受。
                      唯有逃避。
                      恰遇雨季将至,我咳喘旧疾复发,太医担忧京城阴雨绵绵的气候对我康复不利。
                      叔父在徽州为官时,曾修造了一处精巧的行馆,刚刚落成就被调任回京,行馆至今闲置。
                      徽州气候干燥晴好,风物宜人,正宜休养。
                      我以重金贿赂了太医,逼着哥哥说服父母,就此迁往徽州行馆休养。
                      初到徽州,父母派来的婢女仆从,护卫医侍足有三百余人,将个小小行馆挤得人满为患,惊动了徽州刺史,亲自上门拜谒,扰得我烦不胜烦。
                      我逼着太医上奏,说人多喧杂,有扰静养,硬将一干人等赶回了京城,只留几名贴身侍女和医侍,总算耳目清净,再无烦扰。
                      徽州之远,天地之大,退开一步,竟有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之感。
                      叔父这处行馆,简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不但景致可人,处处合意,地窖里更深藏了陈年美酒,庭中碧树繁华花,幽池飞鸟,比之京中园林的绮丽,别有一番幽境。
                      父母原以为我只是散心休养,住不多久就会回去,哪里料到,一到徽州,我就爱上了此处的逍遥闲逸,至此长住下来,乐不思归。只有春秋节令,与父母生辰,我才回京暂住,过得几日便称身体不适,早早返回徽州。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我开始觉得,自己变了。
                      心里从某一处地方开始,渐渐变凉,变硬。
                      昔日承欢父母膝下,对家中恋恋不舍的少女已经不在了;昔日伙伴亲友,如今境遇各异,相逢已是各自疏离;就连宛如姐姐,也已变得沉默幽怨,如宫中那些红颜寂寥的妃子。
                      父母,姑姑,叔父,每个人见到我,总是竭力呵护,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歉疚。
                      面对这样的亲人,我却宁愿他们如从前一样斥责我,教训我,也好过现在这样的小心翼翼。
                      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只有哥哥不曾改变,只有他懂得我,也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不是豫章王妃,不是上阳郡主,只是昔日跟在他身后那个小小的阿妩。
                      就连子澹也许久不曾出现在我梦里。
                      他在皇陵守孝之期已过,皇上却又是一道圣旨,命他督造皇陵,修缮宗庙。
                      这一修造便是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返京了。


                    18楼2013-10-19 16:55
                    回复
                      〔第一部 繁华落尽:【贺兰(上)】〕
                        漆黑,颠簸,窒闷,笃笃马蹄声中,我惊觉周身无法动弹,口中被塞住,发不出声音……黑暗中,我竭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梦,一定是场噩梦。
                        我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只有通通急促的跳动声,从我胸中传来,在窒闷漆黑的空间里回响,几乎要撞出胸口。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和一点模糊知觉。
                        耳边马蹄声笃笃,时有车板碰撞之声。
                        这应该是一辆飞驰的马车,狭小的长形箱子……难道是,棺木!
                        只有死人才会躺进棺木,可我还活着……脊背寒意陡生,冷汗涔涔。
                        是什么人,胆敢谋害我?
                        难道是父亲的政敌,宿仇,或是朝廷反贼……可是劫虏我,对他们能有何用?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鼻端突然酸涩。
                        不,不哭,我不能哭。
                        我狠狠咬紧了唇,泪水却顺着眼角滑入鬓角,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
                        生平第一次知道,这种滋味,就是恐惧。
                        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有何人,平日前呼后拥的侍女护卫此刻一个也不在眼前。
                        这一次,是真的孤绝无援了。
                        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万丈深渊还是龙潭虎穴,抑或,冰冷的坟墓?
                        昏昏噩噩之中,我惊恐忐忑,冷饿交加,一次次昏睡过去,又一次次在马车颠簸中醒来。
                        马车一刻不停地疾驰,清醒的间隙,我努力分辩耳中声响,似乎有水声、市井人声,甚至风雨之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来越冷,越来越饿,昏沉中,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砰然一声巨响,我惊醒过来,刺目的光线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人影晃动间,我被人架住,拖了出来,全身骨头疼得似要裂开。
                        “这娘们要死不活的,叫老田来瞧瞧,别好不容易弄来就咽了气!”
                        “老田正给少主疗伤,哪来闲工夫管她,丢到地窖去,死不了。”
                        说话之人口音浓重,不似京城人氏,后一个冷戾的声音竟似女子。
                        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眼前昏暗光亮,依稀看去,梁脊破败,门户寒陋,似一处破旧民舍。
                        眼前数人,高矮各异,俱都作北地牧民打扮,面目掩在毡帽之下,不可分辩。
                        我全身无力,喉间干涩欲裂,被一名彪形大汉架住,跌跌撞撞推进一扇门内。
                        那人解了我手中绳索,掏出口中所塞破布絮,将我推倒在干草堆上。
                        又一人进来,将什么搁在了地上。
                        两人折身退出,关上了门。
                        俯在草堆上,我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
                        鼻端却闻到奇怪的味道,熟悉而有异香,陡然令我饥不可耐。
                        面前,是那人搁下的一只土碗,盛了半碗灰糊糊的东西。
                        异香,谷物的异香正从这个碗里散发出来。
                        我竭力撑起身子,用尽全力爬过去……指尖差一点,竟够不到碗。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在此,他会看见金枝玉叶的王妃俯在地上,费尽全力,像垂死的小兽一样往前爬去……只为够到这碗糙米粥。
                        终于够到了碗,我大口咽下米粥,粗糙的谷物糠皮刮得喉中隐隐作痛,滋味却胜过珍馐百倍。口中尝到一缕咸苦,是自己的眼泪坠入碗中。
                        我咽下最后一口米粥,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我会活下去,活着逃出这里,活着回家。
                        父亲和哥哥一定会来救我。
                        我终于知道,世上再没有任何事,能比活着更重要。
                        地窖,比起之前的棺材,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有昏暗的光线,干燥的草堆,不再颠簸,不再寒冷。
                        疲惫困顿中,睡意袭来,我将自己蜷缩进草堆。
                        这一刻,我是如此强烈地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哥哥,想念子澹……默念着牵挂我的人,每想到一个人,勇气便多一分。
                        甚至,我想到萧綦。
                        我有一个英雄盖世的夫婿,他能平定天下,必然会令贼寇闻风丧胆。


                      20楼2013-10-19 16:56
                      回复
                        〔第一部 繁华落尽:【贺兰(下)】〕
                          “王妃,你可知你那夫君的赫赫功勋,是如何得来?你满门荣耀之下,又有多少冤魂枯骨?”他倾身逼视我,目光如霜刃,一张面孔煞白得怕人,“贺兰氏覆国之日,王族上下三百余人,被他尽数屠灭,连刚降生的婴儿也不放过!平民百姓被铁蹄践踏,如碾死一只只蝼蚁……”
                          我咬唇凝坐不动,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半分失色,心中渐渐冰凉,热血却从耳后直冲上脸颊。
                          他霍然直起身来,眼底似有两簇幽幽火焰,直迫向我心底,“你可见过孤寡妇孺,活生生冻死饿死,倒毙道旁,尸骨任野兽啃啮;白发老人亲手掩埋惨死儿孙;村庄转眼就成火海……只因为他们不是中原人,就该遭此惨祸?”
                          我猛然闭上眼,不敢再听,不敢去想,眼前却浮现一幕幕血红景象。
                        这不是真的,他骗我!心中有个声音兀自不甘地回响,豫章王是盖世英雄,绝不是他所说的暴虐无道之徒!
                          纵然心中万般惶惑挣扎,我仍咬紧牙,一语不发。
                          咽喉猛的一紧,旋即剧痛。
                          他狠狠扼住了我,双目赤红如血,将我摁在椅上,坚硬的扶手抵得我后背几欲断裂。
                          我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别摆出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我看你能有多高贵,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暴怒,将我猛拽起来,拽向他身前。
                          他手骨嶙峋,力道却奇大,我被拽得直跌向榻边,跌伏在他怀中。
                          惊恐挣扎中,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反肘撞向他胸口。
                          一声低哼,钳制我的力量陡然松开,我跌倒地上,抬眼却见他单手捂胸,胸前伤处泅出鲜红一片。
                          他恨恨看我,面孔惨白,陡然身子一颤,闷声呛咳,血沫溅出唇边,触目惊心。
                          我掩口忍住惊叫,心中骇茫跳突。
                          霍然瞥见榻旁窗户半掩。
                          布帘隔断了门外监视的目光,没有人听见里面的响动,榻上此人伤病复发……眼下,正是逃走的机会。
                          我顾不得避讳,忙踏上床榻,绕过那人蜷缩的身子,推开了窗户,一股朔风直卷进来。
                          外面是灰黄凌乱的草场,我一咬牙,正欲矮身穿出,忽听身后一声哀哀呻吟。
                          只见那男子捂胸颤抖,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竭力向榻旁药碗伸出手,却差了一点够不到。
                          他瘦削身躯蜷缩如婴孩,喉中发出低哑呻吟,脸色惨白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我已半身探出窗户,却在这一刹那犹疑。
                          他只差一点就可够到药碗,若够不到,只怕就此病发死去……我撞他那一肘,也未料到会引发旧伤,以至要他性命。
                          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因我之故,命悬一线。
                          可他是外族余孽……我心中纷乱,只觉一念之间,便是生死之别。
                          莫非今日,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要死在我手里?
                          那人却突然睁眼,向我看来——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了子澹,昔日病中的他,也曾这般单薄无助,也曾这般哀哀看我,不愿我离开他病榻前半步。
                          就是这样哀哀的眼神,剜进我心底,心上似软软塌陷了一处。
                          罢了!终归是一条性命!我一横心,退回榻下,将那药碗端起。
                          他已没有抬手的力气,我只得将药碗凑到他嘴边,将药汁一点点灌进他口中。
                          他喘过一口气,依然面色惨白,只是定定望着我,眼神凄迷,如孩童般无助。
                          这眼神,不知为何,竟让我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
                          他整个人倚在我身上,蹙了眉,微微喘息。
                          我抬起衣袖,拭去他唇边血迹。
                          再不能耽搁时机,我回头看了看门口,将他放下,转身时袖口一紧——竟是他抓住我衣袖。
                          “终归是救了你一次,放我走吧。”我叹口气,抽出衣袖,俯身穿窗跃出。
                         


                        22楼2013-10-19 16:57
                        回复
                          “你非我,又怎知我委屈。”我傲然道,“萧綦纵有万般不是,也是我王儇的夫婿,由不得外人诋毁。”
                            他不语,定定看我,半晌方叹息一声。
                            “王儇。”他若有所思,低念我的名字,蓦然抬眸看我,“你为何不趁机杀我,反来救我?”
                            我为何救他?因为他与子澹的些微相似,还是因为我的妇人之仁……我亦无法回答自己。
                            “人皆有恻隐之心。”我淡淡侧首。
                            却听他陡然一声冷笑,“恻隐之心!”
                            他目光雪亮,怒色勃发,笑容隐含恶毒,“难得你有这份恻隐之心,倒不如以你之命,替萧綦赎罪。”
                            我不知因何将他触怒,当即昂首道,“你可曾听说琅琊王氏有过怕死之人?”
                            他灼灼盯着我,胸膛起伏,似压抑着极大的愤怒,“滚,滚出去!”
                            至此后,我依然被关在地窖,白天却被带到房中侍侯他。
                            所谓侍侯,除了端药递水,只是坐在一旁听他说话,偶尔也受他辱骂。
                            我沉默顺从,再不做无谓的反抗,只暗自留心,寻找出逃的机会。
                            他清醒时,会跟我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偶尔露出些笑容,除此以外,大半时候都在厉色斥骂下属,喜怒无常,动辄责罚甚重。
                            唯有昏睡时,神色安恬纤敏,不若平时阴郁易怒。
                            渐渐发觉,此人实在孤傲敏感之极,最厌恶受人怜悯同情,旁人即便出于好心,对他多些关怀照拂,他便觉得旁人是在可怜他,立时发怒翻脸。
                            那些下属却对他忠诚无比,无论怎样喝骂,都恭敬异常,绝无怨言。


                          24楼2013-10-19 16:5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