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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
再闭眼。
然后再睁眼。
虽然和大多数屋子的都是一样的但是我知道面前的天花板……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天花板。
怎么说比较好呢……难道现在的天堂——也可能是地狱——都这么人性化了么竟然能给我体会到一种所谓的家的亲切感。连布置都那么亲切，窗帘也是我之前新换上的颜色，就连床也——
……别自欺欺人了。
现在，此刻，我在的地方……就是我自己家。
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掌心已经不再有着血迹。能感受到心跳的节奏，脉搏的律动，能听到自己细微的呼吸声，四肢也都是有温度的。夜晚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切的梦，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抚上伤口，隔着薄薄的衣裙能触及纱布的纹路。显然是被很好的包扎过了，痛感消去大部分还剩一些在隐隐作痛。
不是梦。种种迹象只意在告诉我一点，我还活着。
我真心觉得我应该死了。
所以现在的……是奇迹，吗？

（有些疲倦的，我坐在外室的高脚椅子上用手托着头小眠。一向需要睡觉的自己在这几天中却少有合眼。我特意将自家的女仆带来安置在这里照料约书亚，眉头在睡梦中蹙起，似乎做了噩梦。女仆过来轻拍我的肩膀，迅速从半睡半醒之间唤回理智，进入警戒状态——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就如同竖起满身刺一样的刺猬。）
：她醒了？你去准备点吃的给她，我去看看她。
（我看着女仆顺从的点了点头，便摆了摆手让对方去为刚醒来的孩子准备一点清淡的粥类。那孩子一定饿了，我想，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战斗以及这么久的睡眠。）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肩膀。领口处的白蔷薇有些枯萎。推开门听着那吱呀一声——）
：约书亚？睡得还好么。
（走到对方的窗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抬手探了探对方额头的温度确认在受伤时候的发热已经退了下去，却仍然比我血族毫无体温温暖的多。对女孩子勾起嘴角笑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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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这里还是天堂吧不然怎么可能会看到他。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滑落，划出两道痕迹在灯光之下折射出星星点点。怀疑着眼前的为了印证什么反手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穿入神经陈述着梦境一样的现实。
不是梦。
不是梦。
都是……真实的。
就像一切得到了肯定一样眼泪瞬间决堤，横跨了多少个春秋的思念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路。一下子扑进了对方的怀中紧紧的拥住他，哽咽着就只是埋着头默默流眼泪也不怕把对方的衣服弄湿。

（对方忽然一下的扑到自己怀里，说实话，那一瞬间有些错愣在原地。我不擅长安慰别人——因为我连自我欺骗一样的安慰自己都做不到。咬着下唇有些不确定的用手指梳理着女孩子的长发，这种时候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尤其是在孩子小声的哭泣的时候。忽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吧。
（就连查德希尔离开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眼眶干涩到了刺痛却始终没有泪水这种东西。似乎在成为血族，血液停止流动以后我连泪水再也无法拥有了吗？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
：没事了啊……乖，都过去了啊……现在我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好了，别哭了，啊？
（看了看一旁的碗，揉了揉对方头顶弯腰过去拿起来，用勺子敲了敲碗的边沿听着它发出好听的声响，冲着对方眨了眨眼睛，眼眸里温柔的如同一片海洋。勺子搅拌起碗里温热的粥类抵到她的唇边。）
：好了啊，乖孩子，来，吃饭。然后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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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平平淡淡的小事是多久之前的回忆？三年前？五年前？不不不，再早一些。那时候战火还没有蔓延到故土，那时候父母还在身边，那时候躺着的人也并不是我而是以诺——
转变似乎是顷刻间的，天空被雾霾侵蚀，世界都镀上灰色，美好的生活支离破碎，构筑不起残缺的梦想。
战火和硝烟。
虚假的救赎。
伪劣的善意。
染血的墨色。
逆光的少女。
我以为那是永远的噩梦，周而复始无法逃离的囚笼。一直认为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踽踽独行太过艰难，不如自断后路就此一了百了。
这样可笑的想法坚持了太久，直到睁开眼一瞬间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如同黎明的那一刻破晓撕裂天空的光辉，驱散了深沉的阴霾。
一切的不美好，在此刻都分离崩析，荡然无存。
我曾经以为再也没有可以留念的人了，所有的所有都已经随着岁月的风沙而面目全非。
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
——那不曾改变的事物。
——就是你啊，哥哥。

（我看着对方乖巧的将一碗粥慢慢喝下，一勺勺，都是吹凉了才递到她的唇边。我将碗和勺子放在一旁，手指揉上对方的头顶，顺着发旋的方向缓慢揉着。真好啊——你还活着，我还没有失去一个我所重视的人。）
（时间所无法改变的，就是人类的感情，它和时间同样伟大。而所幸的是，在时间那奔腾不息的河流中，失去了太多东西的我，随流而下，还能见到那些人，还能认识过那些人。虽然只是过往的那些温暖，也足以支撑我走过接下来的道路。）
（携带着记忆，我一个人走向无边的漫漫长夜，始终是一个人。修罗之路，我只能一个人走，没人能陪着我走下去，因为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
：要怎么说呢……约书亚。
（我忽然发现，当卸下了面具之后，语言变得如此困乏。我想安慰她，想让她笑一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微笑安抚着对方的神经。）
：欢迎回家，我的妹妹。
（Home,久违了的单词从自己的唇上滑落，在我的心中荡开了细小的涟漪。虽然我知道，我对她的保护仅仅只是小小的一段时间，而一个人类在我的人生中也只不过是一个插曲，但是，Home这个单词，无论是给予，还是获得，都那么的温暖。这个词语，本身就带着它独有的温度，就算是血族，也会被融化的灼人温度。）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真是不小心，和别人打架了么，那可不是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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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回来啦。
目视着面前的人阖目弯起了弧度，唇边渐渐绽开一个干净的笑容，眼睑之下的阴霾被悉数掩盖重新以单纯的色彩替代。
只有现在。
可以暂时放下所有，只做约书亚吧？
：我也……记不清了呢。只是和往常一样的打招呼呢？他似乎不喜欢被人称作血族先生？
——主要是因为气息和你很像。
这样的话当然不会说出来，侧着头指尖点着面颊深思熟虑努力回想的样子，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活该。
黑发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银发的吧？所以一开始就不该上前的，明明知道不是哥哥的时候就该离开的，还抱着“血族其实大部分都是好人”的想法果然是错的。
因为遇见的一个人对自己很好而误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这样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呢。

：果然是血族嘛……
（我想要勉强笑一笑却终究还是僵住，手指狠狠握住床沿上边的单子眼神冷冽。我早应该想到的，人类没理由将教会重伤如此，况且，如果只是人类的话也做不到如此严重。我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指。眯起眼睛略微思索了一下。）
：告诉我，你还能记得的关于他的一切事情。任何细小的细节，请务必一个不漏的告诉我，就现在。
（我的语调平静的可怕，我注视着她，将女孩子的身影全部收在湛蓝色的瞳孔里边。我不知道这样无端的愤怒是哪里来的。但是，事实上，我现在非常的愤怒。）
（连一个女孩子都会被卷入这样的是否？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哦……消停日子过了几年，跟血族世界远离以后，我似乎太过于大意了。我的意识中似乎只有人类在商业利益上的勾心斗角，而在我最重要的人的性命上太过于马虎了。）
：我以前说过，我会保护好你的。但是你也要学会保护你自己。圣光，圣水。我想教会用的东西并没有太糟糕。
：有好好学会嘛？
（略微放软了语调，生怕吓到这个刚刚遭受到灾难的孩子。我尽量柔和的询问她，虽然我的内心焦虑到了一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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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感觉很像的……银色头发的……
佯装苦恼的低下了头掩饰眼中略显慌乱的神色，刻意回避那天的事，潜意识的还是并不想告知他那天看到的人……或许自我认为起因是自己的过错，总是想要把这件事一笔带过。
：不、不要紧的啦！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什么吧他才会生气的吧……我有反击啦只不过……
只不过下不了手而已。
言语一瞬间卡住，要怎么解释？因为很像哥哥所以扣不下扳机？还是说因为不想伤害别人？
所以果然还是我的错吧。
：真的不要紧的！现在已经可以出去跑个几圈啦！真的不要紧的所以……不要再生气啦。
温热的手抚上他略显苍白的手，指尖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游走，抬头回以他柔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