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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鼠系列】今夜月明人尽望——BY 春心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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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绵羊要来的授权帖子直接复制了上来,答应绵羊帮发的文却拖到了现在,真不好意思,因为前段时间集中学习来着,于是。。。现在却是一年过去了,各位看文的亲们,丸子我在这里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下面放文
PS:祝福我们的准妈妈绵羊~~~
@绵羊lu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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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社这日,照旧例,礼官奉旨赴封丘门外斋宫祭祀土神。
天空湛蓝,秋气清爽。
这一年,风调雨顺,赋税收入较常年竟多了两成。大宋境内,黎庶康乐,四海安宁。
散朝后,赵祯又在集英殿与荆王赵元俨、太师庞籍、中书门下同平章事崔思宁和杜不闻、枢密副使叶知清、开封府尹包拯等一干臣宰商议了几件事情,虽经了一番争议,几件事情到底还顺利地议定了,主事的主要人手也一并选好。
赵祯的心情很好,“今儿散得晚了些,明日又旬休,卿等便在内庭陪朕一同用饭吧。”恰好主祭的礼官回来缴旨,说了些吉祥喜庆的话,赵祯更加欢喜,吩咐内侍,宣教坊杂剧色进献几段杂剧。
内侍呈上剧目册子,赵祯大略翻了翻,想了一下,点了一段崔护六幺、一段柳毅大圣乐、一段裴航相遇乐。
不过片刻,清亮曼妙的声腔和着繁弦密鼓便响在诸人耳畔。
几位臣佐不约而同地想,官家连点了三支曲子,竟全是言说男女悲欢离合之情的,倒也有趣,亦或别有深意?
诸人正各怀心思,却听赵祯笑道,“想这男女之间,若沾了一个情字,倒也真个能生出百种面目,让人尝到千般滋味。诸卿辛劳国事,鲜少暇闲松心之时,今日逢此大好秋光,卿等且偷闲半日,小酌几杯,闲观几段世情,亦为美事。”
奉迎拍马,庞籍原是做惯了的,听赵祯说完,马上拱手,“官家见微知著,便是从一段俗情上,也能洞见人性与世情,臣不胜感佩。”
赵祯看了看庞籍,微微一笑,“太师过誉了。今日歇息,朕只是请诸卿暂别国事,看几段一往情深的故事,怡情遣兴好了。”
台上伶人的唱念做打,甚是精妙绝伦,诸人也便渐入戏中,直到三个小段唱完,伶人们都退下去了,诸人仍有意犹未尽之感。
君臣闲聊自也围绕这剧中的人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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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毅、裴航结的都是仙缘。柳书生是助人之善报,可谓不期而遇,意外有喜。裴书生却是执性而求,倒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姻缘姻缘,姻虽一种,缘却各异。”崔思宁叹道。
“心有灵犀一点通,崔护的这段姻缘倒可以算得上。”叶知清接着道。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老夫以为,他们这一世的姻缘,真若算起来,也许在上一世就种下了因果。”庞籍拢须道。
“太师所言甚是,不只有因果,还有月老的红绳系着呢,不然,偌大的天下,哪里去碰那个同度一生的人,这世间男女成夫妻,说来说去,还是命中注定。”杜不闻笑道。
“杜大人的话,若让媒妁们听了,未必高兴啊。”赵元俨哈哈笑道,“果然命中注定,媒妁们岂不都没了生意?”
杜不闻也笑了,“诚如王爷之言,若听了杜某的乱弹,媒妁果然不会高兴的。凡做媒妁,最爱说的,只四字,天作之合。只是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再三表白着自己的功劳。果然是世间的美,媒妁的嘴,哪里能没了生意?”
这一番媒妁之论,倒让座中诸人都大笑起来。
“希仁为何默默无语?你开封府的案子,有一半也是因男女情事纠葛不清所酿吧?”赵元俨看了看包拯笑道。
“确实如此。开封府的案子,竟有一多半始于男女情事纠葛。包拯以为,情字甚重,有情之人,待之尤要慎之慎之。倘或一念差池,因情生恨,竟至做出种种事端,岂不辜负了这个情字?”包拯答道。
“包大人所言甚有见地。大人坐镇开封府,坊间有言‘关节不到,阎罗包老’,说的便是包大人铁面无私,想来希仁若非深谙这个情字,何以铁面?”崔思宁点头道。
“崔相过誉了。”包拯摇头笑道。
“岂止关节不到,便是这京城里的一等媒妁,也不到开封府呢。”庞籍看着包拯说道,这一回却是少有地堆了满脸的笑容。
“太师此话怎讲?”赵祯欠身问道。
“圣上有所不知,臣听说,这四五年间,京城上中下三等媒妁也不知往开封府跑了多少次,争着替包大人的两位出众下属说媒,却总是无功而返。”
“原来如此,”赵祯说着,向龙椅后背一靠,看着包拯道,“若非太师说起,朕也忘了,包卿手下的展昭和白玉堂,确是早当婚娶了。那两人,本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想是挑得太厉害了,至今耽搁着?”
“适才杜大人所言,姻缘,乃命定之事,臣想他们,当是未遇到人。”包拯拱手答道。
赵祯点点头,“或者是吧。那白玉堂,自有他兄长为他做主。至于展昭,朕看他是以开封府为家了,朕知包卿待他素也如同子侄一般,想他的这等私事,卿必也操了不少心。朕此刻忽然想了一句俗语: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展昭固然是个爽利聪敏的人,但说到情字,朕倒以为,展昭也未必是不遇遂心之人,或许根本就是懵懂不解呢。包卿不妨让在此略加引导,或者可以事半功倍。”
“官家所言甚是有理。包大人倒不妨回去启发开导一下展护卫,我等也好早喝上开封府的喜酒啊。”叶知清呵呵笑道。
“就是就是,诸位大人若有相宜人选,也不妨说与希仁听听,开封府的喜事,本王向来乐见其成。”赵元俨笑着说完,仰头喝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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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笑着一一答应,又再三致谢众同僚的殷切牵挂。待坐进回府的官轿,却沉下脸来。官家今日点的这戏文似在有意无意之间,想不到,展护卫的姻事,竟入了官家的眼呢,开封府怕又遇上点麻烦了吧。
听了包拯述说今日之事,公孙策道,“便如大人所想。并且,学生以为,官家那里,怕是有了什么人选呢。”
“能搬动官家议论此事,那一方恐是皇亲国戚了。开封府虽不畏惧这些,但那一方是女家,被回了,总是伤些面子的,若是因此不满展护卫,却也不大好。”包拯又道。
“今日官家只有是闲说,大人只好闲听。他日的事,也只能等到他日再说。”公孙策笑笑说道。心下暗想,他日也未必很远,或者,就在眼前,这事,要紧的是先说与展昭知道。
次日,便有人上门做客了,是崔思宁。
落座后,崔思宁呷了口茶,笑问,“昨日官家的一番议论,包大人可有领悟?”
包拯也笑道,“正欲请崔相开示?”
崔思宁笑道,“昨日,本相正有所思量,今日便被派来做冰人了。”
“崔相为展护卫做媒?”包拯问道。
“自然是他。”崔思宁一脸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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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恰在此时被叩响。
包拯叫道,“进来吧。”
崔思宁看到一身红衣挺峭,健步而入。
崔思宁暗笑,果然人是不禁念叨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自然不知道,展昭其实是尾随而来。
展昭手中拿着一份卷宗,见到崔思宁,躬身行礼,“下官见过相爷。”
“展护卫有案子要找包大人?且略坐一会儿也好。”崔思宁笑看着展昭说道。
“是。”展昭退后数步,坐到了下首。
包拯扫了一眼公孙策,公孙策轻轻点了一下头,包拯却微微摇了摇头。公孙策知道,大人自是想替展昭揽下此事,实不赞同自家与展昭讲了实情。这却是想岔了,既然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也就总要面对。
见展昭坐下,崔思宁笑了笑,“展护卫过来的巧。其实本相今日过府相访,所为的便是展护卫。”
“不知下官何事劳动相爷?还请相爷吩咐。”展昭神色端宁,拱手问道。
“是展护卫的姻事。本相这里有一门好亲,现向诸位细细说一说。”崔思宁道。
不料,展昭听了崔思宁的话,马上起身,上前数步,躬身施礼,“相爷公事繁忙,尚要拨冗关照下官,一番美意,下官心领。只是下官的这桩私事,当真不敢劳动相爷,还请相爷见谅。”
崔思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展护卫何出此言?”说罢,又回头找寻包拯,“昨日官家赐宴,正说到展护卫的姻缘之事。本相今番过府,所托之人正是官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展昭的脸,竟觉那年轻武官的眉峰微皱了一下,正眼再看,那人在自己身侧端立,眉目舒展,面容平静。心中暗赞,这后生宠辱不惊,是个有主意的。包拯得力,大宋得人啊。“便不说这个,这一桩姻缘,只凭本相的老眼来看,也确是门好亲。”崔思宁笑道,目光从包拯身上又转回展昭那里。
“官家垂顾,相爷操劳,自然是为下官好。但下官自有下情。今烦相爷枉顾,且容下官犯颜上禀。”展昭说着,转头看了看包拯,深揖一礼,“累大人数年来为属下私事操心忧烦,属下有别情一直未陈,求大人容谅。”说罢,也不待包拯回答,直接对着崔思宁说道,“下官本如微尘,弱水三千,一瓢足矣。这一瓢,下官已饮,不敢再生妄念,请相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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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大人在书房中暗中摇头,想是不欲让学生说与展护卫知道?”公孙策道。
“本府倒也不是不欲令展护卫知道,不过是不想让他事先知道罢了。”包拯道。
“大人是想听明白情形,再替展护卫回绝人家,抢先做完这得罪人的事么?”公孙策微笑着说。
“展护卫为社稷黎庶屡次出生入死,白护卫也是如此,本府本来也没替他们做过什么,不过是几句话,本府便替他们先说了,又有何不可?”包拯却是一叹。
“大人又何尝不是为了社稷黎庶犯天威罪同僚呕心沥血?何况区区数言?不过学生以为,这几句话,大人说,还是展护卫说,反正都是推拒姻事,其实都一样,展护卫担干系,开封府也脱不了教导不力之责。但由展护卫说出来,总能争取些先机和主动。”公孙策道。
“依今日情形,确如先生所言。崔相也是解人,这点本府倒是放心。”包拯点头道。
“崔相与大人同朝为官多年,又有私谊,想是如此,官家才托崔相执柯,崔相回去,必也有妥当言辞回奏。倒是展护卫,平日性情温和,学生每常听他对白护卫讲事缓则圆的道理,今日轮到他自家,倒是当断则断,半点也不拖泥带水,这等爽利干脆,才是展护卫的本色呢。”公孙策笑道。
“也难怪人家来提亲,展护卫与白护卫,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谁家将不想替闺中女儿择个良婿呢。”包拯也笑道。
“便不论嫁女嫁高的俗例。只那句旧话,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闺中女子的福祸运道,说来总要到嫁了人后才看出来,似展、白两护卫的人品,自然是让人放心的,所以女家才这等主动攀结,也是爱女之心使然。”公孙策道。
两个人边说边走,径向包拯的内书房而去,并没留意,夹墙那边,有人将这一段对话尽数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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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程,白玉堂却是清闲的很。
他月前刚刚从应天府归来,帮助那里结了桩陈年旧案。这一趟长差回来,倒是好生休闲了几日,府里诸人体谅猫鼠睽隔三月有余,自与两人方便,展昭连续串休了五日在家陪他。
展昭游走江湖,行侠仗义,锄奸惩恶,以弱冠之年,便被奉为“南侠”,与成名十数年的“北侠”欧阳春齐名武林,何只是南武林的魁首,实已是武林泰斗。后来入了公门,亦如潜龙在渊、鹤啸九天,协助包拯,辅政安民。无论朝野,都是一片赞誉。
白玉堂生于富甲一方的金华白家。他家生意,遍及宋境甚至海外。身为世家子弟,白玉堂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品洒斗茶乃至烹饪俱有涉猎,偏偏武功也好,无论是在金华在陷空岛还是后来兴之所至到江湖上嬉闹,总能将日子打发得色彩斑斓、有滋有味。
这一猫一鼠,一个是想做什么便能做成什么,一个是要什么便有什么,也当真算是神只眷顾。但这些都是猫与鼠未遇前的事情。
所谓天意难测、世事无常,便是说,任你如何风华绝代,总也不能占尽世间所有的好。可能,越是卓越人物,越会遇到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考验。若过去了,自然是锦上添花;若就此折了,便连旧日得的也会被上天一并收走,沦落成泥罢了。
既然名号上是天敌,这两人若是遇了,少不得要生些个波折,既然如此,倒是相见争如不见的好。偌大的天下,哪里去不得?密密喳喳的人海,转瞬便能淹没个人,也不知是鬼使神差的凑巧?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这一猫一鼠偏偏一头撞上,自然是平地起波澜。岂料,又不止是波澜,竟是要死要活地大大折腾了一番。
一个情字,将两人折磨煎熬得元气大伤,幸而这猫鼠都是侠义中人,有些福泽,虽因这大异于俗的情被剥了几层皮,到底被拴到了一处。
尘埃落定,如愿以偿。
“奈何五爷心强命不强,只好认栽。”一日与猫温存之后,白玉堂不知想起了什么,颇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玉堂心性自是独往独来自在惯了的,何曾会听命于人?又何曾愿意让一人长驻心房,日里夜里心心牵挂,丢不开放不下地厌烦着?其实展某未遇玉堂之前,又何尝想到有一日竟会心甘情愿地受制于一人,喜怒哀乐全不能自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竟至魂梦相随?”展昭扳过他的脸正色说道。
二人凝神对视,在对方的黑瞳中捕捉到自己的身影,人若春松,华茂挺拔,却被牢牢定在一汪幽潭之中,那潭,深不可测,如同心中的情意,层层翻卷,但那底细,连自己也说不清楚。铺天盖地,重逾千钧,似乎也不能够。
默默相对了好一阵子,展昭终于敛了肃色,绽放笑容,“果然命里所招,逃脱不掉,于今想来,展某却觉幸运之至。”边说边将眼前人松松地拥住。
白玉堂也软了身子,张臂搂住展昭,“猫儿,爷其实与你一般,纵有些个不甘,到底抵不过心里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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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白玉堂之间的纠葛,开封府的一众同僚看得最是清楚。诸人眼见这两个人从懵懂到疑虑,从犹豫不绝到确认自己的心事,再从彼此逃避、互相伤害到臣服情意、决心相守,再到奔波求恳、竭力争取,终于获得众亲友的谅解、允诺与祝福。对于二人,诸人心里其实佩服不已。二人之事,诸人也早从困惑不解、痛心疾首、冷眼旁观渐渐变成参与支持甚至出谋划策。若无府中诸同僚的相助玉成,猫鼠这条路也不知还要多上几多磕绊呢。
猫鼠相携相守,讫今已有五个年头了。
虽然府里众同僚对于猫鼠两个相约白首早已鼎力支持,但常日里相处,少不得也会有些善意的揶揄调笑。此番展昭串休长达五日,倒是拱手送上一叠让人促狭的材料。所以第六日一早,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情愿,展昭也早早出门当差去了。
展昭上差后,白玉堂仍旧窝在家中休假,他一人吃喝游逛几回以后,也觉无聊起来。他本来也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只说查案这事,他自觉与展昭比起来,还有些差距。于是,隔了三日,白玉堂也便提前结束休假赴府当差去了。
这一时三刻,府里也没有新案子,白玉堂便逐日到架阁库借来旧案卷,拿到自己的公事房中去揣摩。今日,他本是去还案卷的,恰巧听到了包拯和公孙策的对话。
依大人和先生之言,猫儿自是知道这事,竟有意瞒着五爷了。这些年来,五爷与这猫也不知拒绝了多少官媒冰人,哪回不是开诚布公地说明白,何曾有过遮掩,早就不将这个当成事体了。这一回,想是这猫看见来提亲的人来头太大,怕五爷烦恼罢了。果然是蠢猫一只!五爷自是信他,也信自家,凭谁提亲,五爷也不会有丁点烦恼,这蠢猫真是多虑!
展昭毕了公务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见白玉堂照例等他一同用饭,忙换过官服来到餐室。两人边吃边聊。一时用过饭,白玉堂从白家带来的贴身仆人白田奉上热茶。
“猫大人今儿有什么意外之喜么?”白玉堂懒洋洋地问道。
展昭心中一动,抬头看白玉堂,只见那白耗民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垂着,另一只手将茶碗举在空中轻轻地转着玩,眼睛也只专注地看着那茶碗,看似清闲无意而问。
展昭暗道,糟糕!竟疏忽了,玉堂连日都在府中,崔相所言之事,未必不被他听到。此等事,展某与玉堂向不隐瞒,昨日公孙先生说时,便应该说与玉堂的。知而不言,倒显得有所藏掖似的。玉堂自然不会认为展某有藏掖,却会气他的猫不够坦承。况且,此事已过,不如从实招了的好。
“不敢欺瞒五爷,今日崔相来府为展某提亲。”展昭拱手笑道。
“这一会儿猫大人怎么说得这等明白了。”白玉堂放下茶碗,似笑非笑地看着展昭。
很明显的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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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承认的快,若要让这白耗子先说了出来,便不说什么,只以此为由头寻个惩诫,也够展某受的。展昭暗自庆幸。
“若被玉堂审出,展某怕被家法侍候,故而争取主动。展某素来愚钝,还请五爷莫与糊涂猫儿计较才是。”知道让白玉堂抓了把柄,展昭的态度极好。
“罢了,你既想明白了,五爷饶你这次。”白玉堂说着,端起茶碗,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茶。托着茶碗又笑道,“笨猫就没想想那提亲的人家能是谁么?”
“管他是谁,左不过是皇亲国戚罢了。展某手里还有案子正忙,惫懒想这闲事。这事今日也已完结,展某更不必想了。”展昭摇了摇头,也喝了口茶。
“便是闲事,猜猜又何妨?既已事不关己,权当推断一桩案情,如何?反正不到歇息的时辰。”白玉堂一壁说着,一壁屈起手指轻轻地叩着桌子。
展昭倒被他说出了兴致,“玉堂说的也是,且当个案情推断一番,也验一验咱们堪案的本事。展某想,官家既能出面,委托的又是崔相,这一家倒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了,不是宗室,便是外戚。”
白玉堂微微点头,轻笑道,“猫儿这一步推得对。下面便先说说宗室如何?”
“赵姓宗室虽然众多,但如今贵贱差别也甚大,若论得势的,不过有数的几家,能入官家眼的,不过荆王、楚王、康王、随王四家而已。且这几家王爷,都是姬妾众多,子女成群,但能令王爷们提到官家面前的,总不会是庶出的女子,必是嫡出。若是查案,算来应当在这个范围内摸排。”展昭寥寥数语,剖析分明。末了又看着对面之人笑道,“至于外戚,便由玉堂推究一下如何?”
白玉堂舒眉一笑,“猫儿考你家五爷呢?便与你说说,猫儿瞧瞧五爷分析的可对?”
“后妃们,不管如何受宠,也不敢说自己家族是外戚,能称外戚的,只有皇后的家族。眼下,官家的外戚共有三家,刘太后家、李太后家、皇后曹家。刘太后对官家虽有养育教导之恩,却也让官家始终没能在生母那里尽过一日孝道,抱憾长天。刘太后已去,官家对于刘家外示恩宠,内怀疏离,自不会为他家做什么。李太后是官家亲母,官家于亲母有憾,自然愿意多给李家恩宠补偿,但李家出身卑微,官家纵有心,也只能在财物上多以优裕的赏赐,李太后唯一的弟弟不过是户部的一个普通官员,官拜从四品还是衔了恩的,为人平庸,办差倒还中规中矩,却也不过熬年头升迁罢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山阴做县令,一个在太学做事。他家便有女儿,按身份也配不上猫儿,李家也可排除。曹皇后父亲,曹老将军,镇守北疆,屡有军功。曹娘娘为人谦谨俭淡,日常织布种菜、采桑养蚕于内廷,看似与人无争,其实,熟读经史兵书,颇能杀伐决断。庆历八年赵钰勾结内官的那场变乱,情形急迫,娘娘将官家藏于福宁殿寝宫,亲自指挥宫女内侍防卫,并剪发为记,安定人心。直到猫儿你自紫宸殿赶过去擒了贼首,才解了这场危机。当时皇后镇定自若的风仪,还是猫儿你后来说与五爷的。是以,后宫里面,虽然贵妃张氏、庞氏俱有宠,官家内心看重的还是皇后。且他家与猫儿俱是武职,可惺惺相惜。故此,五爷推断,官家若是出面,应当是为曹家。”
“玉堂堪案的功夫果然日有长进。”展昭笑道。
“那是自然,五爷的聪明,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么?”白玉堂将头仰在椅背上,看着屋顶,轻轻地哼起小调。
“玉堂自是聪明的紧,但是,你就不能谦虚些么?”展昭看着那人得意的样子,用手按了按额角,无可奈何地说道。
白玉堂坐起,眼神忽地染了锋利,“那还能是你家五爷么?”说毕,又向后一靠,悠悠说道,“那等惺惺作态的本事,本是你这御猫的专长。五爷才不稀罕凑这个热闹。”目光柔和,神情中分明地夹了丝调侃之色。
“原来展某那是惺惺作态。”展昭带着一脸了然之色笑道。
“猫儿你那是什么笑,难看死了。”白玉堂自是看懂了展昭不屑分辨纵容宠溺的意思,站起身来,走到展昭这边,双手分抓了椅侧的扶手,半倾了身子,将展昭圈住,脸凑到展昭脸前,直盯着御猫的眼睛,语气咄咄,“御猫大人倒是想一想,你初上陷空岛时在五爷哥哥们面前是什么样子?现如今你在五爷面前又是何等模样?分明一只皮厚奸诈的猫儿,非要扮出一副温润谦逊的君子相,不是惺惺作态,又是什么?”说毕,伸腰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愣忡的展昭,语含嘲讽轻轻说道,“御猫大人几时忘性这般大了?”
展昭张开双臂,搂住白玉堂的腰,使力一带,将人带进怀中,搂着坐下,才轻声笑道,“耗子却是始终如旧,一言不和,便会翻脸,难侍候的紧。”
白玉堂左肘向后撞了一下,也没大用力,展昭却故意低哼了一声,叫道,“疼!”虽说着疼,却是一脸笑容。
白玉堂知他是在哄自己,哼了声道,“是你讨打,疼也活该!”说完,却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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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在他颊上轻嗅了一下,向后坐了坐,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刚刚还没说完,依玉堂看来,这宗室与外戚,官家到底替哪方出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依五爷推断,官家应该是替曹老将军出面的可能性更大。”白玉堂想了一下说道。
“有何凭据?”
“这个要从常情上来推定。那四家宗室自然都可以托官家出面,但自家去托崔相来做媒也一样。况且,央了官家再委托崔相,表面上显得更重视,但也不脱以势压人之嫌。这等做法,对于一般人家,或者不失有效,但对于猫大人你,却算是弄巧成拙了。那四位王爷都是人精,五爷料他们不会办这等没头脑的事。便退一步,权算王爷们当真去央请官家了,官家何等明白之人,必也不肯趟这浑水,估摸着婉转推了。至于曹家么?自然也可以直接托崔相过来,却一定要先与曹娘娘商量过,曹娘娘知了,反瞒着官家,事若成了,官家后知后觉,不止面上不好看,更要紧的是,瞒着官家做事,不管大小,向来都是外戚的大忌。连姻,可是大事。说得明白点,先知会官家,允与不允,也是要看看官家的意思,若是官家不允,或者不大高兴,外家就得早早歇了心思。这也是外戚异于宗室的地方。既然,外家总要知会官家,何不再进一步,索性通过官家来请托,一方面显得外家乖觉、倚重官家,另一方面,成事的把握性又大些。如此看,曹家想提亲,于情于理,通过官家来托人,都显得好些。曹娘娘何等精明之人,这些个意思,怎么会不明白。”
白玉堂边说,展昭边点头,直到他说完,满眼俱是笑意,“玉堂果然生得是七窍玲珑心,抽丝剥茧,直捣黄龙。展某佩服。”
白玉堂撇了撇嘴,伸手在猫头上轻敲了一记,“猫大人又在惺惺作态,这一层,你早就想到了吧?”
展昭抓住刚刚冒犯了自己头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笑了笑,“展某说英雄所见略同,总可以了吧。”
白玉堂挑眉一笑,“这句五爷爱听。”跟着又道,“说实话,五爷这点长进,也真是这几年在府里办案的功劳。这倒要对猫儿说个谢字了。”白玉堂声音低沉,说得很是郑重。
“玉堂见多识广,屡屡在平素便放过去的地方寻到蹊跷,展某自遇玉堂,所学颇多,该当好生谢谢玉堂呢。且见玉堂能够独挡一面,游刃有余,展某,便有说不出的欢喜。”展昭边说,边将头轻轻压到了白玉堂的肩上。
白玉堂见展昭又要起腻,向外挪了挪身子,笑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展昭双臂加了些力气,将人在怀中紧了紧,扣在白玉堂肩上的下颔也用力压了压。
“曹老将军只有一位公子,曹娘娘是长女,也不知她有几个妹子,少了个皇帝姐夫,展大人不觉得亏么?”白玉堂低低笑道。
“那可如何是好?依玉堂所言,展某明日赶早便去寻了崔相,追回前言?”展昭将头一侧,平靠在白玉堂肩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窥测着那人的神情。
白玉堂的唇角仍然上翘着,刚刚的笑意还在脸上,未少分毫。“猫大人若去,亦无不可。”白玉堂淡淡说道。“只是,且略等等。”
“玉堂要展某等什么?”展昭轻笑着说,一面暗自警惕着,防着耗子突然发难。
白玉堂在展昭怀里动了动,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好。“等五爷拿银鳞刀阉了你,再去便是。”白玉堂闲闲说道,声气平和、面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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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展昭全没料到白玉堂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惊讶得叫了一声。
却见白玉堂向后一仰,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来。
展昭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口里闷哼一声。白玉堂并未用千斤坠,虽然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展昭身上,但这其实算不上什么,让御猫吃了苦头的是白耗子仰身同时左足在地面的一记微跺。
展昭暗暗喘了几下,调匀了呼吸。复将头靠上白玉堂的肩头,仍笑了问,“玉堂,竟舍得?”
“你们平素不就认为五爷心狠手辣么?何况,你背叛在先,五爷这么做,不过略施薄惩罢了。”白玉堂也笑,但声音殊无笑意。
耗子恼了呢。展昭暗想。仍堆着笑问,“是展某的不是,受了罚也是应当,玉堂便不心疼,展某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果然那般,亲事自然不成了,但若细算,玉堂总也是有苦头要吃的吧?”
白玉堂低笑出声,“五爷有甚亏吃,果然那般,下剩的都是五爷的,五爷好多着呢。”
展昭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响,将微热的脸轻轻贴到白玉堂的颊上,“刚才那一下,真的很疼。”声音低低的,听着可怜。
“还蝎蝎螫螫的,五爷再赏一下?”白玉堂笑。
“玉堂不气了?”展昭笑道。“展某知道,玉堂最疼猫儿了,下手自然有分寸。”
白玉堂伸臂将肩上的猫头揽过来,用力亲了两下,又将猫头放回自家肩上,徐徐说道,“五爷果真不疼你,去疼别人,你这猫儿,还不得找五爷兑命?”
“知猫者,锦毛鼠是也!”展昭喜孜孜地叫道。跟着便凑到白玉堂颈侧,双唇贴上去,慢慢滑低到颈根,狠狠一吮,白玉堂一个不防,疼得哼了半声,展昭这才放轻了唇舌,来来回回地刷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
白玉堂合了凤目微仰着头靠在他身上,展昭凝目注视了一会儿,“玉堂,案情梳理已毕,夜也深了,明日还要上差,歇了可好?”
“嗯。”白玉堂并不睁眼,轻轻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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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么?展昭沉思起来。每年官家驾幸金明池临水殿,都是要检阅水军的演练。
那一日是三月二十日,彼时春回大地,万木葱茏,百花争艳,金明池一池碧波,平滑似镜,四处烟柳画桥、彩棚翠幕。官家驾幸金明池,除了检阅水军,还要赐宴群臣,观看诸军演出百戏,妇孺士庶,一并允许进入池内观看,更有无数商贾摊贩,赶趁时机赚上一笔。故而这一日,实是汴京百姓盛大的节日。
那些说唱颂辞、舞狮弄刀、扮鬼神演傀儡的表演也不知赚了多少喝彩叫好声,却远不及水军操演的磅礴气势,竟让人失了声,只哑了般地呆看,及至演练结束,水军归队,岸上人才似清醒过来,山崩地裂般叫起好来。至龙舟争渡、竞夺锦标时,观者不由自主地便欲前凑,自然被军士拦在外面,数不尽的观者只好伸颈踮脚地看向水中,看那双双对对的龙舟,和着激越繁密的鼓点,离弦箭般地在水面上窜,一时又跟着其中的哪一条船跳脚蹦高、掩心捶胸、攘臂狂呼,恨不得飞身跃上助一臂力,待看了那捷足先登者抢了标竿,四下里一齐跟着高呼“万岁”,此等君民同乐之景,算来也是汴京官商士庶心中极美的图画。每每忆起,竟如昨日才现一般。
展昭每常无暇细赏金明池这日的盛况,不是护卫包拯,便是轮值警戒。但对这一日的情形还是记得极是清楚。尤其今年,和白玉堂两人实在推脱不掉侍卫司都指挥使何行简的纠缠,分别代表马军司和步军司帮着夺了回锦标。这竞夺锦标本是个娱乐项目,只要求参赛的龙舟桨手须得本军部人马,舵手却不拘到哪里去请,其实一大半是江湖好手因了情面和关系充当各军部的舵手。侍卫司与殿前司一组,每司三船,六船竞渡。去年侍卫司三船皆负,何行简便百般来开封府相缠,展昭和白玉堂便答应下来。自然是夺了锦标的,殿前司也胜了一场,夺了第三支锦标。夺标的是个都知,虽比猫鼠慢了些,但那身手,也是难得的。展昭记得那都知肤白眸清,甚是年轻。当日夺了锦标,见展昭向他颔首微笑,竟红了脸呢。展昭和白玉堂后来还在汴京街上和酒肆里见过他两三回,只是那都知见了他们,总是低了头,竟有些相躲的意思,显是脸嫩得很,彼此倒不曾说过话。
展昭正自回忆,却听白玉堂道,“白某想起来了,那日竞夺锦标,殿前司有个叫曹小郎的都知也胜了一场。展大人,后来咱们还见过他几回。不知大人可还有印象?”说完,笑吟吟地看着展昭。
展昭点头,“展某,也有些印象的。”
“难怪那曹小郎生得眉清目秀,还有些忸怩,倒想不到是个女扮男装的花木兰,展大人,咱们枉在开封府当差,竟走了眼呢。”白玉堂笑逐颜开地说道。
展昭暗中瞪了白玉堂一眼,对崔思宁拱手一礼,苦笑道,“曹小姐这等出色女子,下官其实高攀不上。还请相爷回奏娘娘,为小姐别选高门,以谐百年。”
崔思宁道,“展护卫富贵不易妻,娘娘也甚是钦佩,展护卫前番的意思,娘娘也尽说与小姐知晓。但是小姐情之所钟,娘娘也无法。小姐也不知展护卫与夫人究竟何等夙缘,竟不能三媒六聘地迎娶,昨日特意求了娘娘,情愿相帮展护卫风光迎娶夫人,彼此‘两头大’,只不知展护卫意下如何?”
崔思宁说完,包拯微微皱起了眉头。公孙策也暗吸凉气,曹家如此做低姿态,给足面子,可见结亲之意甚是真诚,展昭再要推拒,当真是要得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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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某这里先要给展大人道喜了。齐人之福呀,展大人还犹豫什么呢。”白玉堂边笑边说。
展昭冷冷扫了一眼白玉堂,“展某的事情,不麻烦白大人操心。”
公孙策气得也扭头暗中瞪了白玉堂一眼,这白耗子发什么疯,唯恐天下不乱么?
白玉堂不再说话,却仍在偷偷地笑。
听白玉堂一说,崔思宁也笑了,“白护卫说得明白,这男人嘛,三妻四妾的,本也算不上什么事。若能相敬如宾,更是难得。本相若是年轻二十岁,着实羡慕展护卫呢。”
展昭冲着崔思宁又是一个深揖,“回相爷,这相敬如宾四字,下官,此生不做此想。”
崔思宁敛了笑,也不开口,只等展昭接着说话。
“下官,”展昭顿了一下,“的妻室,性情极悍,别说下官真的再娶一房妻室,便生一个这样念头,怕他也会要了下官的命。下官这辈子既然招惹了他,是死是活,只能跟他一处了。”
崔思宁惊讶地看着展昭,这南侠一向性情温和,想是温和过了,宴尔新婚之时,没打下个好底,弄到现在竟如此的夫纲不振,转念又想,莫非还是托辞?“展护卫素性温和,想是对夫人迁就包容太过了吧?”
展昭面现无奈之色,“相爷只说对了一半,若说包容,也有一些,下官总不能与他一般见识。另外一半,相爷不知,其实内子的武功,不在下官之下,下官确实有些怕他。”
“这个嘛,白某也知道。”白玉堂笑道。
“白护卫如何得知?”崔思宁问道。
“展大人府第与白某的家一墙之隔,白某又喜欢飞檐走壁。”白玉堂笑着又看了看展昭,“展大人莫怪白某揭短。”说着,又转向崔思宁,“相爷不知,有几回,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白某喝酒回来,听见展大人拍门求饶的声音,想是被他的心上人赶出了房门。”
听白玉堂这么一说,包拯和公孙策都忍不住悄笑起来。
崔思宁也想笑,又想想,终究与展昭没有他们府里的人熟,便强自忍着,又暗中注视展昭,只见那只御猫涨红了面皮,牙关咬了又咬,终于朝白玉堂喝道,“展某竟不知,白大人有半夜三更不睡觉偷窥人家隐私的习惯!”
白玉堂虽早笑得前仰后合了,却仍吞着声,“展大人,白某也不想啊,夜深人静的,你那等低声下气地求饶,白某便捂着耳朵,也能传进来呀!”
“白玉堂!”展昭叫道,“你给展某等着。”说毕,转身再不看那人。
“随时恭候。”白玉堂哈哈大笑。
崔思宁也趁机笑起来,“好了,好了,白护卫,且不必说了。既是这样,本相这媒无论如何也做不成了,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说得大概就是展护卫和夫人。曹小姐与展护卫没有缘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娘娘通达聪明,这道理当然懂。本相回去一定一一奏明,包大人且宽心就是。”
“有劳崔相费心,待过了节,崔相再来这里,咱们小酌几杯如何?”包拯道。
“也好。咱们也有一段时日没在一起好好说话了。改日有暇,本相必来开封府讨扰。”崔思宁笑着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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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中秋节的团圆宴刚刚结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后妃们各自都回去了。皇后曹氏亲自捧了茶盏递与皇帝赵祯。
“为过个节,皇后劳累数日,今儿又累了一天,这会儿该当好生歇歇才是”。赵祯从曹氏手中接过茶盏,随手放到案上,却执了曹氏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不瞒官家,臣妾今儿着实感到有些累了呢。”曹氏将头靠到赵祯肩上,轻轻地说。
赵祯伸手将曹氏揽在怀中,小声说道,“皇后的身子素来安康,想是心里有些疲乏吧。”
曹氏闭着眼睛,没有接话。
赵祯轻轻抚着曹氏的脸,温言问道,“你妹子水荷还好吧?”
“听臣妾说了,哭了一场,没再说什么,便回去了。”曹氏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子。
赵祯将温热的手掌轻轻贴上曹氏的后背,从上到下,一下一下慢慢地抚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朕便下旨强令展昭迎娶,也未必是水荷之福。”
曹氏向赵祯温柔地笑笑,“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臣妾还明白。官家勿为臣妾担心。”
“世上无如情字险,几人到此误平生。水荷那等出色,若不逢展昭就好了。”赵祯轻轻叹息道。
“臣妾本来也不赞同水荷的主意,但又说不转她的心思,也是臣妾的私心,不忍见小妹为情所苦。才央求官家,劳累崔相,也着实令展大人为难了。其实臣妾知道事情十之八九不能成的,果然展大人寻了托辞。”曹氏道。
“展昭若真能答应就不是展昭了。” 赵祯低沉地说道。
“官家都知道?”曹氏扭头看了一眼赵祯,“官家对臣妾的体恤之情,臣妾铭感五内。”说着,曹氏伸出双臂,轻轻环住赵祯的腰。
“夫妇一体,朕虽贵为天子,能给你的却也着实有限。”赵祯慢慢说道。
“臣妾从官家那里得到的,已经比世间任何女子都多很多了。与官家结发,臣妾心满意足。”曹氏喃喃低语。
帝后默默相拥了一会儿。
“其实臣妾心里也很矛盾。既希望小妹所愿顺遂,又害怕展大人真的应下婚事,这几日,臣妾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听展大人说绝无可能时,臣妾的心倒立时放下了。那时臣妾才察觉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竟是盼望着这门亲事结不成。臣妾心里竟隐藏着一个念头,便是,若展大人真的答应了,他和小妹两个人的幸福便都不在了。臣妾这事情办得糊涂了,官家勿怪。”
“这有什么,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妹子绝了念头,安知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赵祯笑道。
曹氏一愣,低语“置之死地而后生?”随即恍然,“臣妾明白官家的意思了。小妹是在金明池认识的展大人。小妹年轻,长于深宅,毕竟识见有限。若让小妹离开家宅,出外游历一番,对于人和事,或者会有新的体会。小妹功夫不弱,再令几个妥当人跟着,该当可以的。”曹氏也笑了。
“走出去看看,是个好主意。”赵祯点头。
“也不知展大人所遇何人,护得那样紧,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曹氏又道。
“人无可逃于天地之间,不管如何努力,总有不尽人意之处啊。”赵祯叹道。心下却思量,虽然如此,那展昭心里必存在这样的想头,纵使世事不能如意,总要竭力争取,求一个不愧我心。不然,何以称南侠?
“臣妾明白官家的意思,不能如意,更要惜福。随遇而安,善自珍重,才能长久。”
赵祯点点头,暗想,此言以柔克刚,似退而进,看似绵软,其实更涵包容。“皇后果然是明慧豁达。”他禁不住夸赞道。
“官家谬赞,臣妾不敢当。”曹氏的脸红了。
赵祯看着明烛之下,曹氏微露霞色的面颊,心中忽然一动,一种情愫在胸中弥漫开来,有些陌生,又似曾相识。
他忽地将头凑到曹氏脸前,轻轻说道,“皇后自进了宫,十几年来,除了谒见家庙,出去的也有限,又前护后拥的,不得自在。今日中秋佳节,不如换了便装,朕带你出宫瞧瞧市井风情如何?”
曹氏的眼睛倏然一亮,跟着又迟疑道,“节日人多,万一有闪失,岂非臣妾之罪。”
赵祯站起来,“无妨,朕每常微服出去,都无甚事。且我大宋如今国泰民安,虽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这治安还是让朕欣慰的。尤其京畿一带,有包拯坐镇开封府,向来安宁得很。皇后实在放不下心,一会儿多叫几个人跟着就是。”顿了一下,赵祯又道,“身为天家人物,了解市井民风,也是治政所需。”
“臣妾明白了,这就去准备。”曹氏抬头一笑,明媚嫣然。
赵祯看在眼中,顿觉眼前一亮,似乎天上的圆月挂进宫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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