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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红袖招,点绛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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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悔殊经常哼哼叽叽地想,贝凝嫣啊贝凝嫣,你干脆就直接改名贝扒皮好了,凡是你所经之地,风霁月都是顿觉天高三尺啊。
  织艳看她突然苦着一张脸,好笑地捏她的脸玩,“悔殊,又为你那钱心疼了?”
  封悔殊装可怜地皱着脸,“我真的好心疼啊!”有气无力地揪着头发玩,“如果不是她不愿意回杭州,说不准,我家底都会被她抄光的!”她自己说完,都仿佛看到自己的银子纷纷飞进贝凝嫣的口袋,脑子里一直回旋着“抄光抄光抄光”。
  “得了得了,瞧你这没出息样,不就是一点点银子么?至于肉痛成这样。”织艳撇撇嘴,满脸的不以为意。
  封悔殊像是被踩到痛脚一般跳起来,指着织艳大呼小叫的,“什么叫一点点!五十多万两啊五十多万两啊!”她控诉完这血泪债务后,忽然像是醒悟一般,“啊!为什么凝嫣不去贪欢阁拿钱?!”
  她颇是不怀好意地将目光在织艳身上瞄来瞄去,一脸的狐疑,像是抓住什么鸡毛可以当令箭一般。
  织艳才不吃她那一套,懒懒地伸伸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躺靠在榻上,“她疼我嘛。”语气里满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甜腻。
  在旁边的拢春一时无语。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就能这么喜感,分明没影的事情,都能扯得煞有介事。看看,封悔殊脸都涨红了,像是气得不轻的样子。
  然后,当然是不出所料地扑上去,逼着织艳澄清她与贝凝嫣并无私情,一直清白得比清水还清白。
  拢春撇下这两个忙着打情骂俏肉麻当有趣的主,转了出来,心里却又想起萧忠来。三年苦役,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呢。再忍耐一下,就会等到他回来了。到那时,傅岩逍与贝凝嫣,应该也会能够回来了吧。
  拢春一出去,织艳与封悔殊就收敛了方才痴缠的情浓模样,一脸的凝重正色。
  织艳眉头皱得紧紧的,“傅岩逍那边像是不太好过,前一阵传来的消息说,她往北去了。”她作了一个划脖子的姿势,“她那些书院已经弄得声势浩大引起别人注意了,偏偏又要插手最是敏感的战马生意。”
  她的手有节奏地轻轻敲着,这傅岩逍怎么会变得如此急进,生怕不够招摇一般,本来她的出现就已经够神奇的了,又是这么一番大动作,若不是她是有意为之,就是后面有人要将她推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封悔殊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作为风霁月掌舵人应有的谨慎周密,“这倒是有趣了,我这边得来的消息,却是有几个品级不低的官儿,要派去巡察军队。”她冷笑一声,“更有趣的是,这些人,可都是与驿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织艳笑得意味深长。“我们在这里瞎着急操心有什么用?那两个主现在闹得正欢呢,让她们自个头疼去。”
  封悔殊这下倒是心领神会。“凝嫣一路提钱的路线,我琢磨着,是往山东走的,一早放了消息到离那最近的分号。”她脸上有着小得意,像是偷着腥的猫儿一样得意洋洋,“我看啊,贝扒皮看到这些消息时,一定会很精彩。”
  两人相视一笑,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担忧。从她们得知傅岩逍要打战马生意的时候起,似乎,这一场暗斗就要渐渐转为明争,下面,到底是破冰重生,还是重陷困地,就得看傅岩逍的手段,她后面那个人的取舍,以及,贝凝嫣最近暗地里所做的谋划了。
  她们相信,贝凝嫣一直不愿意回杭州,又一再从风霁月提走大笔银钱,定是比她们想得更为深远,在暗地里作布局。若是傅岩逍真的是被人放出来当靶子的,她们所能做的,只是将手上收集到的信息,尽量精准而快速地传到贝凝嫣手上——毕竟,贝凝嫣这般作为,势必是不愿将她们也卷了进去,若是她们贸然插手,说不定反而会坏事。
  如果,只是如果,傅岩逍终究是无法安然脱身,这两个人,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收场,她们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傅岩逍与贝凝嫣,在她们看来,简直是天生就应该要在一起般的合衬。如果老天爷真的不开眼,硬生生地要让她们从此生死相隔,她们这一干旁人,也只能够诅咒老天不公了。
  显庆三年(658年)三月,山东开阳。
  仇岩也正在苦恼着与拢春同样的事情,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个月前,夫人带着他们到了开阳,费尽周折,买了这所宅邸——据说是傅家祖传大宅,然后就整日里忙着修葺房屋,栽花种草的,看样子,像是要长住下来了。
  那么,既然是要安定下来,不再像此前一年那样到处奔波。是不是应该,让他去找傅岩逍,通报一下她家夫人女儿杀回她名义上的老巢了呢?
  贝凝嫣看他纠结得可以,忍住笑,停下了栽花种草的活计,示意丫环取了水和帕子净手。“仇岩,有什么事么?”
  仇岩期期艾艾地回话,“夫人,是不是,是不是让我去将爷找回来?”
  “她自己有手有脚的,要回来还能回不来么,还需要你去带她回来?”贝凝嫣笑意越发的深浓。若不是因为傅岩逍,她才不会选在开阳定居。看着仇岩继续纠结,欺负老实人果然没有成就感啊。
  她停了停,才好心地解释。“你不懂的,她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一日她的案子没有平反过来,就表示仍旧有危险,不能以原来的身份示人。”她借着童平成得以脱身,这大半年里,也没有过什么安稳日子,将妍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她识字读书,平常要打理生意,除了应酬与议事外,也不会太多地抛头露面。
  在生意场上,人们所知道的只是,一位肖门寡妇,总是蒙着脸,据说是由于夫婿早丧而又不愿改嫁,自个带着孤女过日子,做生意手段了得,家财看来也是颇为雄厚。这大半年里,她一口气将从风霁月里提走的五十多万两银子全数花光,将生意铺展开来。明年,就是等着收成,然后再重新布置一番,待过得一两年,渐渐成了气候,才有能力慢慢地对驿帮发难。
  她可一刻都敢忘,当年陷害她们一家,害得她们夫离子散,家破人未亡的人里面,有驿帮的一份。驿帮上面还有哪些人插手布局,她管不着,也管不过来,就让傅岩逍自个折腾着去收拾,但是,就她而言,可以收拾得了驿帮,就一定得亲自收拾了——谁知道傅岩逍那个混蛋到时对着生得和前世情人一模一样的刘若筠,能不能下得了手去?


IP属地:河南556楼2014-01-10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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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残酷的惩罚
      傅岩逍一行人,既是商队,又有着使节,是极为壮观的。本来么,武媚娘派了一小队护卫给她,外加上商队请来的保镖,已是算人数十分可观。再加上这个宝贝得紧的五公主,可汗大手笔地派了上千军士一路护送,简直就像是进了保险箱一般。
      最让她觉得愉快的是,虽然五公主殿下仍是时时扯住她四处游玩,见着什么新奇东西都要问东问西问个清楚明白才肯停。但随着离凉州渐近,这位爱折腾的五公主慢慢地,也收敛了许多,端出了番邦公主的架势。
      傅岩逍当然不知道五公主是纠结离大唐越近,就越觉得她与“夏墨哥哥”离得越远,更何况,在那个国度里,还有着“夏墨哥哥”生死未明遍寻不着的妻儿——傅岩逍一天比一天明显的期待兴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聪明机灵的五公主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明明白白,实在是不想再去看那种让人神伤的愉快,才自动自觉地冷淡下来。
      这几日里,徐护卫始终有一种不安感。他们正处在边境交界处,为免纷争,这里恰是三不管地带,再加上人烟稀少,向来是盗匪横行野兽出没的天堂。多年养成的危机感与警惕性,让他们这一小队老鸟心生警惕。
      小心翼翼了几天,大家都有疲累的迹象,但这并没有让他们预警系统失录,反而益发觉得杀机重重。暗里下令商队要紧随着护卫五公主的军队前行,不能离得太远,以策安全。
      离凉州约莫还有两天行程的时候,那种不祥的预感更是空前的强烈起来。眼看着日头将落,再往前赶一段路,就往前赶一段路,就会随着军队扎营过夜,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
      徐护卫心里一惊,向各个护卫一打眼色,策马紧贴在傅岩逍身边,派了两个人往前面赶去,看看怎么停下来了。
      约莫半个时辰,派去察看情况的人其中一个折返,原来前面路面上,有一些时代很久远,当年行军作战时挖的战壕,后来战事结束,为了便于行走,战壕是要填平的,偶尔也会有偷工减料的,只在上面搭上厚实点的木板,再铺上一层土,免了运土填平整条战壕的功夫。
      想来是年代久远,方才前面又是近千军士走过,到了傅岩逍这一行商队通过时,运货的马车压上去,木板吃不住劲,垮了。
      这条路是常年累月走出来的,路面之外,经过这么多年的风沙,早就是坎坷不平,稍微绕一下也是可以的,只是费时较长罢了!但是,不从路侧过,要重新将这路面架起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
      徐护卫眼看着前面军队渐行渐远——五公主车驾在中间,如果没有人特意通报,肯定得到扎营地停下才会发现他们没有跟上去——其中的时间差里,足够他们死几回了。
      傅岩逍也被他们的紧张吓到了,运货的马车缓慢地前行,估计大约会耽搁一个时辰左右。徐护卫他们也并没有贸然建议傅岩逍与他们几个策马先行——现在五公主的车驾与他们已有一段距离,几骑先行,反而更容易在路上遇袭,倒不如继续呆在商队中,至少还有一批保镖好手在外围顶着。
      “砰”的一声,商队里的人被这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齐齐回头往响声方向望过去——却是护卫中一人放了信号弹,只见徐护卫脸色严竣地喝道,“散到外围,背靠路中!”
      训练有素的保镖们迅速散开,均是一脸凝重。欲将商队车马护在当中,随着商队的移动而缓缓向前移动。
      只是在此时,突生变故。近百人的马队突袭而来,看装扮像是马贼。徐护卫看他们疾驰而来的阵形与□骏马,心里一紧,悄声对那一小队武媚娘特别派来的护卫道,“是从军中来的,小心护着何夏墨,抢机会突围出去!”
      五公主一行也被这一声响惹得不住回头张望。“千图重,这是怎么回事?”五公主满是疑惑地问这个陪了她近十年的贴身护卫——部落王族,每人自七岁起,就会从以武技闻名的世家中选拔一名贴身护卫。千图一族,就是他们部落中最骁勇的武士世家。
      千图重,是他们这一代中,最为出色的武士,指给了五公主作贴身护卫,而不是指给她注定要接下汗位的王兄——可见这位可汗对这个掌上明珠有多疼宠。
      “禀公主,这是大唐皇家商队发出的紧急信号弹,像是遇险求救。”千图重恭敬地如实回话。
      “什么?!”五公主猛然抬头,下一个瞬间,她已经从车驾内钻了出来,“停下!”
      千图重眼皮也不抬一下,“公主请回车内,我们上千精挑细选出来的军士定会护得公主周全,顺利抵达长安!”
      这一下,大家就尴尬了,按理说,公主殿下喊停下,就应该得听令停止行进——可是,千图重才是他们的头,公主是千图重的头,如果千图重抗令,他们就必须得听千图重的。但是,谁又有哪个胆子,当着公主的面,公然抗令?
      如果听了公主的命令,千图重却可以违军令当场格杀。这真是左右都不是。


    IP属地:河南563楼2014-01-10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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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公主尚不脱稚气的年轻脸庞上,满是坚毅,“千图重!你敢抗命?!”
        千图重憋着一口气,他早就看不惯五公主殿下对那个何夏墨那般亲近了!“属下不敢!可汗下令让属下率队安全护送至大唐国都,属下不敢轻忽。”言下之意,何夏墨的商队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他绝对不会浪费自己的手下去救那个倒霉催的何夏墨!
        五公主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冷笑一声,“你知道千图一族为什么只能出武士么?就因为你们只能够看到眼前!何夏墨身为皇商,却能持有使节文书,对于大唐来说,她就是使节!若是我们到了长安,随行的大唐使节却路上遇难,你猜大唐上下会如何待我们?”
        她虽贵为公主,却自幼与千图重长在一处,两人似兄妹更多于似主仆,从来没有以主子身份待过千图重,这一番话,着实是气急了才脱口而出。放在平时,若然有人胆敢在她面前轻辱千图重,她定是二话不说就要讨回这公道的。
        虽是气话,却也是实话。千图一族醉心武学,又贵为世家,历代可汗对他们是优待有加,王族中重要人员又大多是他们族人护卫,早就已经习惯了依主子意志行事,不会多生什么心思——这也正是历代可汗看重他们的原因。
        对于可汗而言,没有野心的千图一族就像是一把刀,锋利,忠心,多做,少言,指那打那,从不会瞻前顾后退缩不前。
        千图重被当众责骂,脸色微变,稍有犹豫,却也不肯软化退让。五公主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已稍稍动摇他的决定,当机立断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千图重,“违令犯上,不明大局,按律当诛!”
        她挥剑一斩而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剑锋所至,割落几咎千图重的头发,“且念你一片忠心,此次以发代首,赦了你罪!还不调兵回救!”
        这话说到这份上了,已经将高度提升到事关两国交好上,千图重再如何不甘,也只得调兵回救。派了副将领了三百军士调头接应,其他人员原地扎营。
        看着千图重的副手领命原路返回救援,五公主心神不宁,只恨不能自己亲自领兵去救,至少,在遇险遇难的时候,能够与她站在一起面对。
        对于商队中的人来说,战斗开始得惊心动魄,结束得却莫名其妙。五公主派来的援兵急速行进时卷起的漫天尘土,提前预警了对方,以约一百的人数,冲垮商队,甚至是尽数诛杀,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如果加入了三百军士的战斗,而且是以骁勇著称狼一般的草原铁骑,就算是两军对阵,一对一能敌得住就算不错,更何况现在是以三敌一,还是自己这方先冲杀过一阵之后,胜算之微,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所以,这三百军士真正赶到地方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及时撤离。只扔下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商队,留下十来具疑似马贼的尸首。同时消失的,还有傅岩逍。
        领兵过来的副将查点人数,发现竟然少了这位他们五公主最为关注的何夏墨,背后冷汗都浸透了衣衫——他们要折返救援,大部分原因是由于这个人,现在却唯独她是生不见人死不尸的,想起方才连与五公主感情最为亲厚的千图重都差点被含怒斩于马下,他这次救人无功,头上吃饭的家伙能不能安稳都是个问题,又如何不惊?!
        徐护卫领着那一小队护卫算是这里面身手最高的一批人,身上挂彩也是颇为严重,傅岩逍几乎算是个不会武的人,在混战之中,他们护得再紧密,仍然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在激战之中,饶是像徐护卫这种身经百战经验老到的人,也只是隐约记得,在那一批人撤退之前,有人拼了命般,撕开了他们合围的口子,差点就将傅岩逍斩于刀下,隐约中只记得有人策马飞身来救,挡下了那个人的雷霆一击——但傅岩逍到底伤得多严重,他们也估计不出来。
        突然出现救下傅岩逍的人是敌是友,自然更无人知道。他们在那一瞬间,都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傅岩逍交待在这里了,回去长安后,那位当她是宝的皇后娘娘哪里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既然是有人出手相救,无论是敌是友,应该暂时还不至于殒命,他们还有机会可以把她找到。如果是落于敌手,也是还能有机会救回的——对方既然这么舍身相救,自然是用她作人质要挟,作交换条件来获得一些东西。
        如果是友,那就更不用忧心,只需要耐心等待便是。前面就是凉州,他们自然会留下人在凉州打探消息,等着傅岩逍出现。
        暮色四合,三百军士帮着商队重整好,与等在前面的五公主汇合。果然,五公主在听到说“何夏墨”不知所踪时,欣喜的神色瞬间收起,面沉如水。
        只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责罚,都已无法挽回,空自冷了这一批手下的心。她也只得努力按捺住自己勃发的怒气,淡淡地嘉奖勉励几句,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五公主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却不知道应该向谁发。怪千图重?他只不过职责所在,且只是拖延了片刻,依然是听令派人回援。对于这么一个忠心为己的手下,今日里当众发怒斥责已是损了他不少颜面,况且还有割发代首这一事。若再行责罚,只怕底下的人就会觉得她这个公主太过任性不识大体。
        放过千图重,若是要怪副将,更加是不可能的,他领命急行,人家是见到他们就跑,如果不是他们赶过去,只怕商队里一行人会被诛杀殆尽。这事上,他是一点儿错处都没有。
        谁都没有错,但偏偏这事就这么让人窝火!
        当仇岩背着满是鲜血昏迷不醒的傅岩逍出现在贝凝嫣面前时,她几乎站不稳。傅岩逍身上,自左肩至右背,长长一条刀伤,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时有多惊险,若不是对方力竭或者是有人及时格开相救,这一刀,就足以让傅岩逍一刀两段。
        在启程赴凉州之前,抵达凉州之后静静等待的时光中,贝凝嫣绝对没有想过,她与傅岩逍的相见,竟然会如此惨烈。
        若是我知道,生生忍下的分离之苦,竟然换来的是几乎死别,又如何忍心?若真的从此后都不能再相见,那这几年里隐忍下来的分离之痛,又有什么意义?
        在我们最好的年华,最心爱的人却没有在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最为残酷的惩罚。


      IP属地:河南564楼2014-01-10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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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善舞
          傅岩逍醒过来的时候,恍如隔世。
          她知道并没有再一次的穿越,这里也不是江南贝府。但是,贝凝嫣伏在床边酣睡,那么的真实。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困在梦中醒不过来。
          久久地维持着醒过来的姿势,趴卧着,只努力地别过脸来看距她不过半尺距离的那张绝色容颜。虽然面色疲倦而憔悴,但依然无损于她的美丽——千真万确是贝凝嫣,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
          看着看着,泪慢慢打湿了枕巾。她醒过来,看到贝凝嫣时的不置信,再到确认真的是她时的狂喜,却迟迟不敢伸手去触碰,生怕,这只是一个美丽的幻境,一旦触碰,就会碎去。
          心中酸甜难当,她曾在脑中设想过千百种贝凝嫣的境况,也设想过个上万种她们最终相逢的情景,但却没有想到,她们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她心中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让贝凝嫣一一解答,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她被人送作妾容貌尽毁的传言,为什么……但再多的为什么,在静静看着贝凝嫣沉睡的面容时光中,都慢慢消散。那些都已经过去,应该告诉她的,贝凝嫣日后自然会跟她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毫发未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得眼睛生涩也舍不得合上眼。终于心满意足地伸出手来,牵动背后的伤口,痛得她呲牙咧齿的,硬是动作轻柔地,轻轻拉着贝凝嫣的手,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才傻傻地绽开笑意。
          她一动,贝凝嫣就惊醒过来,直以为她又乱动了。一抬头,却看到傅岩逍眼神清明地看着她笑。
          贝凝嫣条件反射般抚上傅岩逍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个笑容了。傅岩逍只是笑着看她,不言不动,眼神清澈。任由她手指一一拂过,眼角眉梢都染上属于她的温度。
          两人都没有说话,眼波流转中,却像是将这一生的情意尽诉其中。
          “你醒了。”贝凝嫣仿若梦游般轻声道。
          傅岩逍手上微微手力,将贝凝嫣往她这边拉,贝凝嫣顺从地站起来,更靠近她一些。她就像是得了糖的小孩般眯眼笑。“看你累得,上来睡一会吧。”
          贝凝嫣笑了一下,听话地解下外袍,傅岩逍赶紧往里面挪,给她腾出刚才自己捂得暖暖的地方。
          小心地不让自己的动作碰到傅岩逍的伤,调整好姿势,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暖意遍及全身,几天没沾床的贝凝嫣,一放松,才开始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已酸软,渴望沉睡。心思却仍全系在傅岩逍身上,理智一直阻止自己睡去,贪看着几乎鼻尖相对,呼吸清晰可闻的傅岩逍。
          两人彼此间温热的鼻息交换,眉目流传的都是欢喜欣然。三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在她们之间造成影响,时间的断点,在她们看见彼此的那一瞬间,完美衔接起来,就仿若根本没有分离过。并没有因为时空的距离,而让情意转淡,反而像是窖藏老酒般,由于时间,一同将这份情意酝酿得更为深远悠长,甜蜜而芬芳。
          在未相见之前,两个人各自都攒了满腹的相思话要说,但当面前的人真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甚至于彼此体温都交换的当口,才发现,千言万语根本无须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想就这样,安静地沉溺在对方温润如水的眼神中。
          “岩逍。”贝凝嫣终于率先开口,声音低得就像是怕把这难得的舒心时刻打碎。“让你受苦了,我好想你。”
          她这话转折太大。如果换了其他人来听,必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傅岩逍却知道她前半句“让你受苦了”,说的是她毁容的传言以及后来的隐匿踪迹。自己在得知此事时,那种万念俱灰绝望与喷薄而出的恨意,至今仍历历在目。而后半句我想你,着实暖了她整颗心。
          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变故是自己所猜不透的。但她相信,贝凝嫣不会比她好过。


        IP属地:河南567楼2014-01-10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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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岩逍倒是开心得很。贝凝嫣这几年的历练,像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惹得她不快,反正官府向商家摊派也是常事,不过是可以用银子打发的事情,又哪里能牵动贝凝嫣的情绪。她一想到这几年在商场上算得上是叱咤风云的贝凝嫣,在她面前,依然是一如从前般,会不自觉地撒娇耍小性子,就在心里乐得开花——也只有她傅岩逍,才能牵动贝凝嫣的情绪。
            “傻瓜,没处理完也可以一起回去处理嘛。你不是说,要同富贵共患难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傅岩逍凑过去亲贝凝嫣嘟起的嘴,惹得贝凝嫣轻捶她几下——当然只能轻捶了,眼前轻薄她的人可是个有伤在身的病号。
            傅岩逍呵呵笑着捉住她的手,“而且,有你这个贤内助在,说不定会比我处理得更好呢。”
            “就你嘴贫。”贝凝嫣啐她一句,心里的大石落了地,眼里透出笑意来。伸手替傅岩逍抚平衣领,“那可以先回开阳一趟么,再过两三个月,书院就放假了,妍儿在家等着呢。”
            傅岩逍略一踌躇,心里盘算一下,从凉州到长安,再到开阳,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自然是可以的,只怕在长安会有事耽搁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先脱身到开阳一趟,再折回长安。
            贝凝嫣看她一脸的深思,知道她为难,“算了,我们先到长安,如果你脱不开身,我就先回开阳陪妍儿,等你回来。”
            傅岩逍心口一热,“不行!我可是很想念妍儿呢,妍儿定是也想我想得厉害,怎么样也得和你一起回去才行。”她这话出口,就是下了决心,无论如何,有天大的事情也好,都要回去看她的乖女儿了。
            “凝嫣,再等一段时间,我这边事情完了,我们一起回杭州好不好?”傅岩逍琢磨着自己可以帮得上忙的也都帮了,长孙一系应该也就在这一两年就会树倒猢狲散,到那时,武媚娘大权在握,在后听政,她也正好趁机洗脱罪名,至于是恢复傅岩逍的身份,还是就这样隐姓埋名和贝凝嫣隐居,都是小问题。
            只不过,妍儿还小,而且杭州毕竟是贝凝嫣的家乡,那里又有着封悔殊织艳,还有拢春与萧忠呢,怕是贝凝嫣更愿意回杭州,那她就得费点心思让武媚娘替她洗脱罪名,再找个好借口死而复生地回去。
            贝凝嫣笑意益发浓了,轻轻靠在傅岩逍怀里,颇是不舍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他们会合?”
            傅岩逍瞄瞄手上的公文,上面写得是让各家商号三日内备齐,叹一口气,“后天过去吧,他们也应该急得不行了。”她说着到这里,话锋一转,一副守财奴的嘴脸,“再说了,我家娘子辛苦赚的银子,怎么可以让这些官儿白白贪了去!”
            她根本就是能多呆一日就多呆一日的心思,如果不是这些官儿摊派到她家娘子的商号头上,她才不管徐护卫他们有多着急呢。一见面,定是又要往长安赶的。还有五公主呢,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茬,一副牙疼的样子,要是贝凝嫣知道自己招了桃花,命运堪忧啊。
            急得跳脚的徐护卫一行,见到又再露面的傅岩逍,简直就想要扑到她脚边,痛哭流涕以示欢欣了。再看傅岩逍一副春风得意容光焕发的模样,和自己灰头土脸心急如焚可谓成鲜明对比,又恨不能揍她一顿来解气!
            等到傅岩逍笑眯眯地让他到官府里去训斥一下那群胆敢乱摊派的官儿,顺便透个口风,就说肖家商号是他们罩的,日后要多加关照,不许为难。他终于琢磨出不对来,想了半天,联想到那日救傅岩逍的人身手好得出奇——他早就知道原来傅岩逍身边有个身手极好的护卫,不由好奇猜测,“夏墨,你寻着人了?”
            傅岩逍摆摆手,“哪里哪里,哪里是我寻着人了。”
            徐护卫心里悲愤地想,不是找到人了,干嘛这么春风得意容光焕发啊,欠抽了你。
            他的心思才转过去,傅岩逍就笑得灿烂地道,“是她找到我了才对。”然后她兴致勃勃地讲了一遍她家夫人是如何的英明神武,打探到她去了草原,就来凉州等着,仇岩自入了四月,就经常会在附近走动打探消息,才能够恰在那时现身相救。
            徐护卫既是替她高兴庆幸,又是气她自己小日子过得舒心,却不知道派人来报个平安,恨不能一拳打过去。忍了半天才忍住,不住提醒自己这个人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看这个人得意忘形的样子颇是不爽,不怀好意地提醒道,“五公主那边也担心得紧呢,何兄弟你还是快点去处理一下才好。大哥我这就去官府替你办事去!”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傅岩逍果然垮下了脸,哀怨地看着徐护卫,默默地用眼神控诉,“徐大哥,你不厚道啊!”
            徐护卫哈哈两声,脚下抹油就溜之大吉。走在凉州终于透出丝许春意的街道上,想起方才傅岩逍吃憋的表情,心情好得不由得嘴角上翘。真好,终于不用再看傅岩逍那副苦瓜脸了,似乎,很久之前,记忆中总是表情丰富又带着些许无赖的傅岩逍,就只会整天皱眉板脸,活像是人人欠她几百万银钱没还一样。


          IP属地:河南570楼2014-01-10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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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的反应,傅岩逍与贝凝嫣一一看在眼里,只是也不说破。如果贝凝嫣真的是容貌尽毁,那这些夹杂了同情怜悯惋惜的目光,足以让她心里憋屈了。在这些目光压力下,她安之若素不紧不慢地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份淡定从容,又是让人叹服。这样的女子,纵然是颜似无盐,光凭这份气度,也配得起傅岩逍了。只是看傅岩逍有没有这个福份与气度来消受了。
              在路上走了几日,大家看傅岩逍向来对自家夫人殷勤相待,毫无嫌弃之色,反而是偶尔这位小娘子耍些小性子,不咸不淡地轻斥她几句。倒也渐渐将之前的忧心散了去。
              五公主殿下却是越来越窝火,这口气积在心口,越积越是让她烦闷。如果不看脸,贝凝嫣确实是无可挑剔,进退有度,举止大方,身段声音也是极好的,可以窥出风传中杭州第一美人的影子。但是现在毁都毁了,你丫的“何夏墨”还摆一副情深款款的死样子给谁看啊!
              其实五公主只是有一点点颜控倾向,倒不至于以貌取人,否则的话,相貌普通平凡谈不上俊美也和风流倜傥没半点关系的“何夏墨”怎么会入得了她的眼。她只是心有不愤,寻个由头将这股怒气发在上面。
              小孩子气性大,“何夏墨”越是表现得与自家夫人恩爱,她心里就越不舒服。自己看中的人,果然是极好的,如此情深不悔。但是,为什么这份心思,不能是放在自己身上呢?如果那位夫人果真是在各方面都压她一头,她自然也就没有脾气,说不准就觉得难怪“夏墨哥哥”会爱她爱到骨子里去,自己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偏偏贝凝嫣易了容。一方面,固然是便于在外行走不招蜂引蝶——当年刘若筠说她被长孙一派的某位武官看中的事情,她时时都放在心底。另一方面,自然是要防傅岩逍了。
              现在马车上两人就正在暗战中。贝凝嫣一手按在傅岩逍脸上,阻止她接近。“好好说话,别乱动乱亲的,弄花了妆一会我还得费心收拾。”
              傅岩逍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每天借着身上有伤,死活要和她一块腻在马车上。她呆在马车吧,也是小事情,可偏偏这个人只要一对着她,就要忍不住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还要试图动嘴。
              偷香未遂的人扁扁嘴,无限委屈地指控,“凝嫣,你干嘛一定要整这个倒霉的妆啊,害我连亲都不能亲,一亲就一嘴粉!”
              贝凝嫣风情万种地翻个白眼,“我没让你亲!”
              “可是我忍不住啊!”
              “你再这样,就给我下车去!”
              “好嘛好嘛,真狠心,好歹我也是带伤在身啊。”
              “这个借口不好用了,麻烦换一个新鲜点的来听听。”
              ……
              五公主殿下搂不住火,这一晚,终于是脑子一热,就冲过去找贝凝嫣。傅岩逍两人正在屋里打情骂俏呢,呃,当然,贝凝嫣不这么认为,因为每天一回房,傅岩逍就是磨着她赶紧卸掉易容,好方便她亲亲抱抱占便宜吃豆腐揩油。
              两个人每天就同样的问题打嘴仗,也从来不生厌。今天一开幕,就听到外面仇岩在给人请安,“五公主殿下安。”
              “我要见夏墨哥哥。”五公主倒是直接得很,仇岩一现身,她立刻就直报来意。
              “哟,你的小桃花来了。”贝凝嫣低声说,颇是幸灾乐祸。
              傅岩逍无奈了。“你啊。”
              贝凝嫣推她,“还不快去开门。”
              傅岩逍摸摸鼻子,认命地去开门,让五公主殿下进屋说话。“五公主,今天累了一日,怎么不早点歇息?”
              “我来和嫂子多亲近亲近。”五公主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一句话将傅岩逍窒在原地。
              贝凝嫣闻言偷笑了一下,顿时对五公主生了好感,觉得这孩子真是别扭得可爱。试想,她亲生女儿妍儿都过了十岁生辰了,五公主不过是十六岁,也大不了多少,倒是和婉儿差不多年纪呢。她自然而然地有着当长辈的自觉。
              别扭的孩子才惹人爱啊。
              “既然五公主喊我一声嫂子,那我叫你小五好不好?听”她习惯性地想说岩逍,在将要出口的一瞬间,想起这人的身份现在可是“何夏墨”。“夏墨说,你家里人都是叫你小五的,这样也亲近些对不对?”
              贝凝嫣和颜悦色的,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俏皮起来。窝了满肚子火气过来找茬的五公主,对着笑脸迎人又亲切得紧的贝凝嫣,竟然发不出来,连哼哼着想要讥讽一句“丑人多作怪”的话都说不出来。


            IP属地:河南573楼2014-01-10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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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岩逍赶紧响应,“我陪你去。”
                侍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淡淡地道,“公主特意交待,只请凝嫣姐姐,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理。”
                傅岩逍怔了怔,她都成了闲杂人等了啊。
                贝凝嫣“噗”的一声笑出来。小五这孩子果真是有趣。那天宣言下战书说是要公平竞争,但后面却没有任何动作,倒是常来她这儿蹭茶蹭点心吃,对她就是欢天喜地得很,满脸笑容乖巧机灵,对傅岩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横竖看不顺眼。
                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要争的是贝凝嫣呢。
                她长出一口气,巧笑倩兮地看了眼一副被抛弃的嘴脸的傅岩逍,“你要乖乖的啊,我去和小五说会儿话。”哼,我赶不了你下车,我自己下车总行了吧!
                在快到五公主的车驾时,贝凝嫣才轻叹一声。五公主殿下的用意,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实在也没有办法双全。五公主常到她那里蹭茶蹭点心,其实不过是为了见傅岩逍,而对她态度和善对傅岩逍蛮横,也仅仅是在替她自己下决心,要慢慢淡掉这一段情。
                所以,才需要接近来挖掘贝凝嫣的好,来说服自己退让;要挑剔傅岩逍,这样才能说服自己这个人实在是缺点多多,不值得去爱。
                贝凝嫣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位年纪与婉儿差不多的公主,有着可怕的洞察力——或许,她已经察觉到,她贝凝嫣,这一生,都无法真正割舍傅岩逍。所以才会犹豫着放手。
                进了五公主的车驾,五公主颇有兴致地在摆弄着随行带过来的奶酪,用小刀一小块一小块地切下来,旁边备着的,也是草原上的浓茶。
                一见贝凝嫣掀帘进来,五公主立即停了手,示意侍女给贝凝嫣铺好坐垫。很是殷勤地招呼道“凝嫣姐姐,来,尝尝我们草原上的风味。”然后又像是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整日去你那蹭茶蹭点心的,今日里想起还带了这个,就请你过来尝尝。”
                贝凝嫣含笑谢过。
                五公主踌躇片刻,才又开口道,“凝嫣姐姐,你为什么要易容呢?”
                正在喝茶的贝凝嫣差点没将茶喷出来,惊讶地看向五公主,她自问这个易容,几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位年纪小小的公主,又怎么会看得出来?
                五公主指指她的脸,“嗯,我发现,你脸上的伤痕,每次出现的位置,稍稍有些不一样。”
                贝凝嫣恍然大悟,五公主的洞察力既然这么好,这一阵常常窝在她们房里对着,看出端倪来也不奇怪。“嗯,易容只是为了方便罢了。”
                五公主眼珠一转,促狭地笑着问,“你确定不是因为夏墨哥哥?”
                贝凝嫣一脸的理所当然,“也是有一点儿关系的。”
                “你们真的不一起到长安?”
                “唔,应该不过去吧,想回去看看女儿。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也记挂得很。”
                “那,我去过长安以后,可不可以去找你们玩?”五公主满是希冀地看着贝凝嫣,“娘亲的家乡是苏州,打小起,就经常跟我说江南的事情,我真的很想亲自去看看。”
                贝凝嫣不自觉地摸摸五公主的头,伸出手后才发觉这个举动不妥,对方怎么说都是异邦公主。
                五公主倒是一点不介意,“没关系,我们草原上没这么多规矩。”
                贝凝嫣这才安下心来。“女儿在开阳,可能不久之后,我们也会迁回杭州的。你从苏州转过来,也不算远的。”
                看着贝凝嫣应了下来,五公主雀跃起来,“那就这样说定咯!还有雨前龙井!”
                显庆四年(659年)六月底,由于没有接到武媚娘的新指令,傅岩逍就乐颠颠地和贝凝嫣直赴开阳回家看亲亲女儿。徐护卫一行依然是返回长安,同行的是意气风发的五公主。


              IP属地:河南577楼2014-01-10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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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儿一早收到贝凝嫣寄回的家书,说傅岩逍将会一起返回开阳。她整天数着日子就是盼着傅岩逍回来考她功课,一听这消息,哪里还能不乐翻天?自然就苦了一府的人陪着她折腾。
                  傅岩逍一行返回到开阳的时候,长孙无忌被流放的消息已诏示全国。
                  傅岩逍默默地看着那张榜文,这就是不让她回长安的原因么?这事不过是一个盛大的开幕,后面,是更加多的暗涌与斗争。长孙无忌是倒了,但他积攒下来的人脉与培养起来的人,在这个时候,会明哲保身安静一时,然而静水流深,下面总是暗藏着更多的激流。
                  武媚娘是怕她再被卷进去,到最后无法保全自身吧。鸟尽弓藏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定势,正因为这样,才益发显得武媚娘对她,确实算是仁至义尽了。在这样的时刻,将她撇清了出去。
                  贝凝嫣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悄悄牵了下她的衣袖,“岩逍。”
                  傅岩逍回过神来,反手握住贝凝嫣,“凝嫣,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回杭州了。”
                  贝凝嫣浅浅一笑,“只要你在就好。”她是希望能够尽快了结所有的事情,回转杭州与织艳悔殊拢春她们会合,而萧忠,应该这个时候已经在杭州了。但现在,这不是最紧要的事情,只要是这个人在她身边就可以了,至于身在何处,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她们这边一入城,得到下人禀报说两人已经进了开阳城,妍儿就忙不迭地冲到府门张望,伸长了脖子向街口望,如果不是被人拦着,指不定这小孩就要蹿到城门去了。
                  远远的,傅岩逍先从车窗看到急得小脸都红了的妍儿,不自禁地就扬起笑意。探出头来向妍儿挥手,“妍儿!”
                  妍儿一下就笑得小脸像朵花似的,蹦着下来,冲到尚未停稳的马车前,把车夫吓了一大跳,赶紧稳住,省得把这个小祖宗给碰着了。
                  妍儿巴巴地扶着车辕,心急得想早点见着爹娘,可是使尽了吃奶的劲也翻不上去,又气又急的。傅岩逍赶忙掀帘跳下来,妍儿立刻放开车辕,七手八脚地缠上去,巴住傅岩逍,“阿爹,阿爹!你可回来了!”
                  傅岩逍眼眶热热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忍不住掉下来。略显吃力地把妍儿抱起来,一迭声地应,“是,是,是,阿爹回来了。”
                  在初初醒来见到贝凝嫣的那一瞬间,她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恍惚着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欢喜。
                  但在此刻,她看到妍儿这么急切的神情,没有丝毫矫饰的激动与欢喜,单纯的只是孺慕之情。抱在怀中的女儿,已经不再是当年离开的时候小小软软的身子,她也已经不再能够毫不费力地抱着她来哄了。这种感知,更深刻地触动了她——她离开的这几年里,确实是错失了许多。
                  从贝凝嫣的口中,她所听到的,多是顺遂的事情,贝凝嫣说得轻松,她心中明白这其中必定凶险,生活上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还慢慢地操持起一份家业。只有当这个逐渐长大的女儿站在她面前,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才有了更为复杂的感受。
                  韶光易逝,她和贝凝嫣的感情有幸未曾更改,甚至于容颜也未曾有变,但那些错过的时光,真的是彻底的错失了,就如同,她没有来得及,看着妍儿慢慢长大。
                  贝凝嫣含笑看着这两个差点就要执手相看泪眼的“父女”,伸手替女儿将微乱的头发弄平整,视线却是落在傅岩逍的脸上,“先进去吧,别抱着女儿傻站着在这,日子还长着呢。”
                  这一下,这“父女”俩喜相逢泪长流的局面就算是彻底破功了。两个人都喜滋滋的,为着贝凝嫣那一句“日子还长着呢”。
                  “阿爹以后不会扔下了妍儿了,对么?”妍儿满怀期待地向娘亲求证。
                  贝凝嫣嘴角上翘,想要伸手接女儿过来,傅岩逍却侧身避开,嘴里嚷嚷道,“不行不行,你常常见着妍儿的,不给你抱,我自己抱!”
                  妍儿咯咯地笑,搂住傅岩逍的脖子,小脸贴在傅岩逍脸上,蹭了蹭,“阿爹不走咯!”
                  “是啊。”贝凝嫣先行往里面走,“阿爹要在这儿陪着妍儿,天天考你功课!”
                  妍儿皱皱鼻子,不一会又是笑开,附在傅岩逍耳边偷偷告密,“阿爹,我跟你说哦,娘说等我读完小经你就会回来了的,所以,娘考我功课好可怕的,你回来了我就不怕啦!”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紧接着又要向傅岩逍邀功,“不过,我小经真的就要读完了哦。”
                  走了一段,傅岩逍额上见汗,十岁的小孩子,身量体重都不再是可以一直抱在怀里不吃力的了。贝凝嫣心疼她,故意哀怨着跟妍儿说,“妍儿,这么久了都不理娘么?”
                  妍儿圆睁着眼,犹豫了一下,哧溜一下滑下来,一手一个,牵着傅岩逍与贝凝嫣,自个走在中间,急着表明自己要理娘的。
                  仇岩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容。眼前这一幕,已是许久未见了。
                  这两年时间里,他一直跟在贝凝嫣母女身边,才十岁的小姐,在贝凝嫣面前,向来是表现得贴心乖巧,少有调皮胡闹的。或许是知道自家娘亲的艰难,也不想再去触动,才会压抑着心性。


                IP属地:河南579楼2014-01-10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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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傅岩逍也加入到这个家的时候,或许是体知到有人可以替贝凝嫣分担一半的重担,才会肆无忌惮地展现出她这个年龄原本应该有的活泼,淘气撒娇,调皮捣蛋。
                    一下子爹娘全回来了,小妍儿自然是心花怒放,整天里缠着傅岩逍与贝凝嫣,尤其是对三年多未见的傅岩逍,简直像是将这三年积攒下来的能量全释放出来。只把傅岩逍折腾得一边乐滋滋的一边又大感头痛慨叹吃不消这个精力旺盛的女儿。
                    贝凝嫣对外只称是失散几年以为亡故的夫婿意外相逢,过一阵子就要随着夫婿回转江南。那一日两人携手回府,状极亲密,且妍儿一口一个阿爹叫得亲热,大家也只为她们的际遇唏嘘,并没有什么难听的闲言闲语传出。在生意上时有来往的旧交,也只是替这一直带着女儿独自求生的贝凝嫣高兴,直道是老天有眼,没有生生扩散这一对有情人。
                    鉴于“傅岩逍”这一身份的罪名尚未洗脱,现在在官府名册上,已经算是死人了,自己这几年来,又是用着何夏墨的身份来营商,小心避开所有曾打过交道的人。但这两个身份,对贝凝嫣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傅岩逍并没有正面掺和到贝凝嫣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偶尔与妻女出游。
                    在这数得出来的几次出游中,贝凝嫣仍是戴着面纱,她可不想在重逢失散多年的夫婿的同时,又神奇地恢复了容貌,招来祸端。傅岩逍仗着没有人认得出她,光顾着与妍儿嬉笑玩闹,就算出门前仇岩给她稍作易容,出门不用多久,定也是会玩得满头满脸的汗,干脆就洗掉。
                    长孙无忌的垮台倒掉,委实让傅岩逍放松了警惕心,一家团聚的欢欣,也让她无暇顾及那些她一直避之不及的纷争。
                    她在这边是乐不思蜀,别人却是严阵以待。霍逐阳自接掌驿帮以来,前一年还算是顺遂,忙着理顺那些原属贝家的产业,其他驿帮原有的生意,也有了长足的增长。只是他还没来及自得,到了第二年,驿帮的生意就开始屡受狙击。
                    起先失掉的只是小份额不太起眼的生意,他也不太在意,转入第三年,那一家屡屡抢断驿帮生意的商号,竟然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并且一转此前一年的低调作风,明目张胆地和驿帮抢起生意来。一连被抢断了几宗大生意,连隐退的刘老爷子都惊动了。
                    特意派了人去摸这家新起商号的底,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有着这样的手段,可以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将生意做到这种地步,竟然看似是专门冲着驿帮来的。
                    这样一查二查的,就查到开阳来了,等刘老爷子听说是一个丧夫寡妇在背后掌事,差点没把胡子都气翘起来。霍逐阳与刘若筠成亲之后,一来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二来是长辈们想早点抱孙,借着刘若筠有了身孕的机会,逐渐将她摘空出来,基本上除了暗地里的势力,明面上全是霍逐阳主事。
                    刘若筠倒也没有多大反应,安静得有些过分,刘老爷子只以为她是即将为人母,心性也自然转移开去。现在这个局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再到长孙无忌出事,长孙一派的人多少都有点人人自危的味道,刘老爷子一想到几年前的事端,心里就吃不住劲,急忙唤了刘若筠进书房议事。
                    刘若筠低垂着眼,淡淡地道,“爹,女儿久不理事,对这事委实不清楚。”
                    刘老爷子脸上便带了愧色。长子刘若谦的长久不上道,他已对这个儿子灰了心,现在嫡孙已经算是有了,这家业,迟早是交到嫡孙的手上去。只是或多或少的,对这个女儿有着歉意。此前她需得帮着她那不长进的兄长打理家业,成亲后又是出于各种考虑,将她慢慢的架空,到现在,事情有变,思来想去,竟然也只有她或许才可以收拾得了这个残局。
                    “你大哥是指望不上了,这个家,总得是你来打理着,要怎么办,你来拿主意吧,以后也是要留给谦儿的。”刘老爷子斟酌着说话,言下之意,不过是反正都是你和你儿子的,要不要守,怎么守,你自个操心去吧。他自己的女儿,还能不清楚么,话说到这份上,她是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了。
                    至于她要何时插手,那也是自有她的主意。这么些年来,也是屈着她了。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以后就算是彻底放手了罢。
                    出了书房,刘若筠多少有点意兴阑珊,靠山已倒,又受狙击,局面艰难自不必说,更可怕的是,现在半点都察觉不出来当年傅岩逍背后的人出手。至于傅岩逍到底是死是活,她尚持怀疑态度。总觉得以贝凝嫣当年的反应来看,傅岩逍活着的机率更大一些。
                    她抬眼望向晴朗高远的天空,不自觉地吐一口气,如果傅岩逍尚在人世,或许尚有转褱余地。


                  IP属地:河南580楼2014-01-10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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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思尧之死
                      霍逐阳脸都气青了,查探回来的结果,出乎他意料。若不是傅岩逍在这个当口现身开阳,他怎么也联想不到,这个“肖”家商号的主事人,居然会是贝凝嫣。
                      傅岩逍在,妍儿在,另一个人,掩饰的功夫做得再到家,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在幕后主持的主事人,毫无疑问就是贝凝嫣了。
                      傅岩逍尚未身死的消息,只让他惊讶了一会,就被处处与驿帮作对的“肖”家商号的幕后主事人是贝凝嫣这一事实盖过去。他怎么也想不到,主动挑衅处处找茬的人,会是贝凝嫣。
                      当年贝凝嫣说过的话,浮上心头。最后,她果真是为着傅岩逍那个人,与自己反目成仇了。
                      霍逐阳只觉得心里一把无名火在烧,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求之不得的怨忿早就积压在心,把一颗心奉上,却被曾经应该会是自己理所当然的妻子弃若敝屣。
                      一时错,步步错,当傅岩逍被人算计构陷之时,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重新再开始,殊不料,却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让曾经青梅竹马的两个人越行越远,终于不可避免地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深深的疲倦感与无力感自内心的最深处升腾而起。长孙无忌的垮台,已经让驿帮陷入一个非常微妙的危险境地,在这个时间里,知道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因为要替她的心上人讨那一笔错待算计的帐,处处狙击自己,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机会向自己发难。
                      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明了。
                      下面汇报的探子战战兢兢的,一向面瘫的主子突然这般面色难看,简直算得上是狰狞了。
                      恰在这时,刘若筠进来了。只淡淡瞥一眼满额冷汗的属下,挥手示意先行退下。
                      那探子顿时松了一口气,重获生天般忙不迭退出去。
                      刘若筠一抬眼,就看见霍逐阳压抑着怒气的扭曲面容。这个人为什么会这副样子,她比谁都清楚。驿帮旗下分散各地的探子,实际掌管权其实一直在她手里,所有的讯息,都是先一步到她手上,然后才会送到霍逐阳手上。
                      只是她一直没有插手任何事情罢了。也正是这种沉默的态度,让刘老爷子没有要求她进一步将所有的势力都交出来。
                      霍逐阳暗中吐气换气,尽力将心中的憋屈与怒火压下去,恢复了一贯的强大冷静表情。看在刘若筠眼中,却显得分外的可笑。知道了背后针对他的人就是心心念念不忘的旧情人,谁还能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们是夫妻,但是这个人,在她面前,竟然从来都不会显露真实情绪。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她有一瞬间的走神,想到的却是傅岩逍在贝凝嫣面前的全然不矫饰的真情流露。那种感情,对自己来说,其实只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望了吧。刘若筠苦笑一下,便将心思转了回来。
                      “爹已经跟我交待过了,让我这段时间帮着你去打理驿帮。”刘若筠脸上也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波动,淡然得就像是在闲话家常,而不是告知霍逐阳大权即将旁落的消息。
                      这两个人,自从贝凝嫣被送出府之后,就几乎是表面恩爱看似相敬如宾实质相敬如冰的状态。
                      获知贝凝嫣被送出府后,霍逐阳难得地在她面前狂怒,声声指责。刘若筠还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对这个人说的,“凝嫣入府,只为避难,这是我们当时的交易。以贝府的家业,换她清白与安全。”
                      霍逐阳何尝不知道这只是一个交易,他只不过是抱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那母女俩留在身边罢了。他那自认为可以用水磨功夫重新赢回贝凝嫣芳心的计划破产,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终不可能再属于自己,自然就要受不住火冒三丈。
                      到如今,一边是旧情人在商场上处处掣肘,一边是刘府要将权柄收回,刘若筠以为霍逐阳必定是会像几年前一样,如同触到逆麟一般暴怒发泄一通。
                      岂料霍逐阳的反应出乎她意料,只是沉默半晌,才终于艰涩开口,语气低回落寞,“现在这个局面,就辛苦你了。”
                      刘若筠微一怔忡,霍逐阳已经转身出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夕阳的余光映在他身上,看在人眼里,却没有任何温暖感觉,只让人有不尽萧瑟之感。
                      我和他,大家都只是可怜人。刘若筠心里模糊地升起这样的感觉。只是,谁又比谁更可怜呢?
                      在众人的眼中,她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女,刘府大小姐,聪明了得,经商头脑一流,偏巧又有一个心思完全不在家业上的大哥,多少人都看着,大家心知肚明,这份家业总是要落在她手里的。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夹在其中的艰难,那个在大家眼中聪明厉害手段了得,似乎任何难题都可以解决的刘大小姐,在光鲜的背后,要付出怎么样的努力,背负了多少的责任与期待?
                      没有人会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是否幸福快乐。别人眼中,都只看到她占着的种种好处。含着金汤匙出世,爹宠娘爱,夫婿又是英俊儒雅,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儿子聪明伶俐,看,作为女人,她的生活看起来如此圆满。
                      但是有谁知道,她只不过仅仅是想一展长才,但在这种骨子里就轻视女人的社会里,为了这个几乎算是卑微的愿望,她几乎付出了所有,连婚姻,也赔了进去。同是女人,贝凝嫣在婚姻上,通往的是真正的幸福,而她刘若筠,不过是收获了另一份悲凉。
                      而霍逐阳呢,他何尝不是为了心中那一点点的期待与希望,付出了所有。世人眼中,只道他命好,被刘府收为义子,又悉心培养,文武全才,再娶了刘府小姐,从一穷二白到富贵逼人。他再怎么的努力去证明自己,也被悉数掩盖在“刘府女婿”这一头衔下。
                      别人羡慕他,但他心中,又何尝快乐过。想要的人得不到,想要努力地去证明自身的能力,却永远不会有人愿意去看清。


                    IP属地:河南581楼2014-01-10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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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终于传完了


                      IP属地:河南590楼2014-01-10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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