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罗喉之心
“叶，今天又打算发呆一整天？”小山田万太合上书，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时候，身边那位叫麻仓叶的少年正趴在地板上晒太阳。现在他整本书已经看完了，叶还在晒太阳。倒不是这三个小时间，叶一动不动，每次万太从书中的世界里回来，抬头一看，都会发现叶其实挪动了一小块地方。次数多了，万太看出了名堂，这家伙正沿着太阳升天的轨迹蹭呢！活脱脱一只追着阳光跑的懒猫。
“也没这个打算。”叶懒洋洋地说。
亲儿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闭着呢，要不要再没有说服力一点儿？万太在心里呐喊。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叶伸了个懒腰，晃悠悠地坐了起来，掩着嘴打了个呵欠，睁开了眼睛。
清亮的阳光里，少年本来就清浅的眼睛现在淡成了琥珀色，几乎给万太一种透明的错觉，他就那么直直地跌进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里。
麻仓叶身上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被称作漂亮的地方，那就一定是眼睛。星光，溪水，雪，水晶，这些东西美丽，因为它们纯净有光彩，叶的眼睛亦如此。
万太突然想起有次他们几个朋友暗搓搓在民宿·炎泡温泉、闲聊、喝冰饮时候，霍洛霍洛的那句嘀咕：“有时候甚至一瞬间会觉得叶的眼睛像是假的。”
道莲难得没有说他蠢，反而点头附和：“更像什么无机质，漂亮归漂亮，但不像人的，人偶一样。”
“因为太干净了吧，”龙浇了一桶热水在他引以为傲的飞机头上，“眼睛是心之窗，欲望和纠结都会透过眼睛流露出来。但是叶老板，”龙做出了一个囧囧的表情，“通灵大赛都结束了，他还有啥欲望？成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他能有啥纠结？”
龙哥你说得太对了龙哥。万太扶着额，看着睡饱了的叶，正慢悠悠地朝着装味增团子的小碟子爬过去，在心里给龙竖了大拇指。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享受地喝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还特别有良心地朝万太晃了晃杯子，“来一杯？”
“来一杯。”万太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渴，只是看着叶，看着他喝那杯茶享受的样子，就觉得这茶一定很美味。
“也给我来一杯。”安娜走过来，接过叶手里喝了一半的杯子，小口小口抿了起来。
“回来了？”叶问了个显而易见地问题。
安娜点了点头，扯掉了头巾，亚麻色的长发披肩流泻，发梢搭在叶肩膀上。叶把头埋在安娜发间，用了闻了闻，说道：“有太阳味道和苹果香波的甜味，真好闻。”
安娜侧过了脸，她脸红了没有不知道，只是语气和平日有几分不同，嘴上说着“别胡闹”，却并没有拨开叶，反而顺势把头靠在了叶肩膀上。
这是逼人准备油盐酱醋辣椒面的节奏呀！很长一段时间都作为动漫界二头身的代表·五短身材·没有女朋友·当然也还没有男朋友的小山田同学心里燃起了一首名叫“烧·烧·烧”的rap。
“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就是就是。”万太在心里点赞。
“就算麻仓家的脸不要了，也得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吧？”
“就是就是。”万太在心里点一万个赞。这话说得好呀，有理有据有节的，看这发言水平，啧啧，不愧是新上任的通灵王，真没想到有一天麻仓好能说到我心坎里去——
麻仓好！！！
这坏人怎么来了！！！！
刚没注意到说话的人是麻仓好时候，万太还在“于我心戚戚焉”的点头，等意识到刚刚搭话的人是喜怒无常的好大人，万太一秒炸毛。
“你你你你——！”他吓得舌头打结，说都不明白话了。
万太一个箭步蹿到叶身后，四处观望，却没有看见好的影子。
“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安娜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呵斥好。叶没搭话，趁这功夫又往嘴里塞了个团子。两颊鼓鼓的，正咀嚼地卖力。
麻仓好从叶投在地上的影子里浮现出来，抖了抖外褂，抖掉了一层灰色的粉末，“好吃么？蠢弟弟？”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叶鼓起的腮帮子说。
叶真诚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小棍上还剩的两个团子，更加真诚地递了出去。好弯下腰，就着叶的手，从竹签上咬下一只，吃下后，舔了舔嘴唇评价：“味道不错。”
安娜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她冷冰冰地问。
“闲着无聊，”好后退一步耸了耸肩，“正好春天来了，就想着过来看看要不要杀了叶。”
好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是一瞬间蒸腾起强大的杀气，沉重冰冷宛如实质。木架构的房子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几十米外的树林里停歇的飞鸟，都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惊飞逃窜。
万太身体僵硬，宛如被蛇的气息吓傻的鸟，被强大的气势定在了原地。安娜从怀里掏出珠串，滚圆的珠子握在手心一颗一颗地摩挲，眼神变得犀利，红色眼眸像是锁定目标的信子。
只有叶宛如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放下茶杯续茶。粗茶杯的陶底碰在木头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他看着茶水渐渐注满茶杯，眼神都没给好一个，问道：“现在你过来了，也看过了，然后打算怎么办？”
好眯起眼睛，看着叶，盯久了，眼底闪过一丝晦色。安娜心里“咯噔”一下，想甩开念珠隔开好和叶两人，可是她动不了！通灵王的气势太盛，她甚至连手指都不能抬起一根。
好两手慢慢攀上叶露在衬衫外面的一截白皙的脖颈，“不知道呀，杀杀看吧。就跟你发呆一样，反正也没别的可做。”
他边说着，边慢慢收拢双手。叶别说反抗，连动都没动一下，闭上双眼。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看着叶的嘴唇被憋得越来越红，他看见叶的手指越来越软，串着竹签的团子从叶手里跌落在地上——
好突然松开了双手。氧气急速地冲进肺里，叶四肢已经用不上力气，只能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突然冲进肺叶里太多空气，适应不过来，肺里像是炸开一样火辣辣得疼。缺氧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黑，叶跪在地板上，样子狼狈极了。
麻仓好宛如是得了什么新玩具一样蹲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他拭去叶眼角涌出的生理泪水，动作温柔至极，就好像刚刚掐在叶脖子上的不是同一双手。
等叶平复了呼吸，换了个姿势坐在地板上。好拨开挡在叶脸前的几缕头发——那是他刚刚跪在地上咳嗽时候挡住脸的——看清了叶的表情：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不是逞强的故作镇定。他看他的方式，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久违的一股暴虐之情从好心底燃起，自从他成了新任的伟大精灵代言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真的升起破坏的冲动了。但是他现在非常非常非常想破坏叶那张平静的脸。
一被好死死压制的安娜也看见了叶的表情，心里涌起了复杂的情绪。这股冲刷她心田的激流，三分愤怒，三分好笑，又三分自豪，一分可怜。愤怒着好居然在她面前攻击叶，更忍不住把更深的愤怒是刺向自己，怒自己在好的力量面前无能为力。好笑是因眼前古怪的场景，被袭击的那个一脸淡然，而施暴的那个反而怒气冲冲，简直算得上黑色幽默。自豪是为叶，为她的未婚夫，他是如此地通透，如此....聪明。
至于可怜，她在可怜着麻仓好。
成为通灵王之后的麻仓好把麻仓叶当成最大的乐趣和唯一的稻草，而他却视他的试探为空气。
强大如斯又有何用呢？叶在通灵王麻仓好的绝对强大前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意图。如果怎样反抗都无用，那为什么还要去反抗呢？这个家伙从不做无用功，真正的“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而好，这个可怜的家伙，现在却下不去手杀叶。他自己也发现了这点，叶越不反抗，他越暴怒。进不得，又退不得，叶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把好逼上了一条死路。
真逗，也真活该。安娜想着，麻仓好对麻仓叶来说原本一共就两个身份：哥哥和敌人。现在叶已经不把好当敌人，而好自己不会当哥哥，所以现在他对叶来说什么都不是了。安娜弯起了嘴角。
“你——”盛怒的好粗暴地一把扯起叶的头发，怒极反笑，“你还真笃定我不会杀你？”他的眼神一片血色。
“没。”叶的回答出乎好的意料，好扯着叶的头发的力度不自觉松了几分。叶的声音里居然带上了几分透着无奈的安抚，“我真没那么想。但是你比我强那么多，我的想法有什么用呢？神。”
好的瞳孔因为那个玩笑一般的一声“神”猛地放大。他不气了。所以他现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情绪来弥补两人之间那大片的空白。
虽然活了很久，但是人生经历其实也很单调——专著复仇500年——的麻仓好也很无奈，他甚至一瞬间有一种“笨拙”的错觉，但也只是错觉而已。他很快穿回他的从容和戏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没有任何意义，”叶平静地看进好的眼睛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打算怎么办。说起来，你为什么想杀我？”叶挠了挠头问道。
好挑起好看的眉毛，一脸故作惊讶：“我难道不是一直想杀你么？”
“可你已经是通灵王了。战斗已经结束了呀。”叶瞪大眼睛说楞了几秒，最后耸耸肩放弃，“好吧，随你。”
他又指了指自己脖子，“那怎么突然又不杀了？”
麻仓好没指望听到这样的回答，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你希望我杀你？”
叶真诚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我只是想不通。”
“蠢弟弟。我当然是因为无聊。杀你起码还算个娱乐，可是你只能杀一次，一次性消耗品，用完就没了。”
叶又摇了摇头，“可是这个游戏马上就要变得无趣起来了。你没看清楚吗？我不再是你敌人了。我打不过你，所以不会再打了。以后你再怎么来杀我，都只会是这次的重演，这样你还觉得有趣吗？”
麻仓好的胸口一紧。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了。他现在甚至都没有肉体，他只是伟大精灵的代言人而已，他是一团可以随意转换的强大的能量。
通灵王力量无边，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任何事，除了让自己停止无聊。麻仓好在还不是通灵王的时候就已经强大到看什么都无趣的地步了，可那时候还好，他还有些宿敌，有个麻仓家可以解闷，他还有叶，无聊至极的时候还可以欺负欺负弟弟来消磨一下时间。
但是现在，他惟一的乐趣似乎要消失了。好很不高兴。
“你怎么能这样！”他凌厉地瞪着叶，“你不知道我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折腾你么？连你都躺平任我杀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万太被好的理直气壮惊呆了。这人怎么能这么...这么恣意妄为！打人还嫌手感不好，不要太无理取闹。他气得都快忘记了害怕。
叶也终于摆脱了懒洋洋的神色，对着好摆出了一副囧脸，“....要不你换个爱好？我挺喜欢吹风、看星星的，还有BOB的歌。”他摘下耳机，献宝似的递给好一只。
“你知道‘唯一’是什么意思？”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我不听那样的货色，拿开。”
耳朵好疼。一口一个“唯一”“唯一”的，这是当着我的面冲我未婚夫表白吗？安娜手有点儿痒痒，她觉得自己如果不是被好的力量压制，八成已经扬手给了好一个掌掴。
“你那是什么态度，”叶悻悻地说，“我也是好心帮你。算了，你自便吧。”他绕开好，走到他身后，想把安娜抱走，被好截住了手腕。
“怎么了？”叶迷惑地问。
“你是想把这两人带走么？”好指着安娜和万太。
叶更迷惑了，不过他确实正有此意，便乖巧地点点头。
“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气势压得他们动不了。一动不动久了很难受的。”
“你怎么不求我收回气势呢？”
“因为我觉得我求了你也不会收。”叶看着好玩味的表情，想了想就说了实话。
“少自作主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好呵斥叶道。
“好大人，能求您高抬贵手，收回气势吗？”叶星星眼。
“不能。”好断然拒绝。
“......”叶无语地盯着好，“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很无聊了。那，劳驾放手？”叶抖了抖被好握紧的手腕，“我搬出你气势的威压场就成了。”
“多天真呀。”好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感慨。
“什么？”叶摸不着头脑，“什么天真？”
“说你呢，别东张西望了。你怎么天真地以为我会让你把他们搬走？”好似笑非笑地说，“在我过得舒坦之前谁也别想舒坦。”
跪求您老人家舒坦呀！万太在心里呐喊。没人跟你添堵，是你自己过来找不痛快呀，救命。
“那你怎么能过得舒坦呢？”叶不懂就问。
“我要是知道，我今天就不过来了。”好耸耸肩，不屑地说。
“.....我知道了，”叶庄重地点了点头，“你现在这种状态，放在我们麻仓家，就叫做吃饱了撑的。”
好赞同地笑了，“不只是麻仓家，全世界都这么叫。”
“劳您饿几天就好了。”叶提议。
“你知道伟大精灵的继承者不需要进食。”好上前一步，几乎是紧贴着叶的耳边说道，“更何况我已经饿了好久了，”他抓起叶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扣在自己胸口，“这种情绪上的饥渴，你负责来喂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