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合
今日是清明,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十万汉军已经围了骊山整整一个月。由韩信领兵张良监军,看来这刘邦是下定了决心要灭阴阳家。
阴阳家终归是找不到能代替她【少司命】位置来启动【九歌】的人,才打发了冲撞高阶大人的阿梅,以一命换一命。
她翻身下床,寻了件白衣来穿,长发编成一股辫子,发尾刚好扫过小腿。
脑海中忽然低低地响起阿梅的话:【大人口中的那个“目标”究竟是谁?】
她看着空荡荡的镜面,思考了很久。然后转身,腕铃轻轻响。
他说他会等我。
但是不记得了。
她稳稳地落在林中,环顾四周。
这里倒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九歌】是一个极大的阵法,范围是骊山以及其方圆百里,她目前所在的位置便是骊山远处的一片密林。
“真是巧啊。”她看着周围谨慎靠近的汉军。
此处阵眼竟是布在了汉军的驻军处。
【铃——铃——】
长袖轻甩,林中的叶子便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不过刹那,除了她所在的一丈小圆,林子中已是鲜血四溅。
“少司命。”她听到有人唤她。
“张先生。”她微笑而答。
“本以为你在十年前就……”张良在她身后林中出现,一袭青衣飘飘,笑容浅浅,就和当年还在小圣贤庄里的三当家一模一样。
“十年前就死了。”
张良不语,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所在的位置。
“如此……”
她打断张良接下来的话:“【九歌】已成,张先生还是小心点吧。”
说话间天地骤然变色,惊雷不断。骊山及其周围群山之间,已是个人间地狱。
她听着四处哀戚哭号,入目所及早已布满断肢残骸。可是她所站的一丈小圆依旧干净无虞。
她忽然想起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但每一句话她都答得从善如流——
【我的诛杀令,可是你接的?】
是。
【你是以为我会败给阴阳家的其他人?】
自然不是,只是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你要知道一旦事发,你我都会没命。】
你若没命了,我便也死了。
【死你个头!】
我说真的。会死。
【……这个。送你了。】
铜铃?
【腕铃,喜欢便系上。到时候我等你。】
喂!
【铃——铃——】
腕铃无风而动。
【铃——铃——】
当年东皇太一早就在暗中洞察一切,她和他的关系,她要如何帮他,六剑奴会在何时出现,他又为何疏于防范而使罗网有机可乘。
东皇太一全都知道。
她在东皇太一的眼中已经成了一枚弃子,一枚完成嬴政敕令,重创六剑奴的弃子。
没有人想到她能活到现在。
包括她自己。
“想起来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就是这里。”
韩信和张良都不是什么寻常人,【九歌】阵起时的威力还不足以威胁到两人的性命。
“子房。这……”韩信有些疑惑地看着乌云散去的天空。
阴阳家理应不会这么快收手。
“我去去就回。”
【九歌】阵收。显然不是阴阳家自行而为,必定是九个阵眼其一有误。
张良回到之前那片密林,看到蜷躺在那块一丈见圆干净地面上的她。
骊山四周的山峦都被染成了红色,只有这里还是这么干净。
她蜷缩在这块地面上,紫色长发全部散开,铺在雪白的衣摆上。
她不断地蜷紧身子。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她的嘴一张一合,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当时他就在这里啊。”
张良见她恍惚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虽然如今各自在不同阵营,当年在桑海但也算个可以谈天说地的知己。忙上前替她搭脉。
没有脉搏——
她抽回自己的手,对张良一嘻。
“早死了。只不过在找他而已。”
【铃——铃——】
“我找到了。”
惊蛰一起,清明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