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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扎起两个麻花辫，比平常早起了半个小时，对着绿框木镜子龇牙扯了半天头发才勉强梳好，脸上粉扑得有点多，乍一看像误入歧途的女学生。一边穿黑皮鞋一边清嗓子，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早晨发现声音可以跟被阉了的公鸡媲美。）
（走在燕京大学的校园里一边啃茶叶蛋一边东瞧西瞧，站在图书馆门前看了眼腕表，来得太早，舔舔唇角，往旁边站着的女孩身边凑了凑，一脸真诚。）
同学，早上好，吃茶叶蛋吗？

（宿舍就自己一个人住，倒也算得上舒服。可即便如此还是起了个大早，随意收拾了一番就朝着图书馆去……不料时间尚早，抬手看了眼表，大约还有十来分钟时间才开开门，这才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等着）什么？
（惊悚的看了一眼她手中那个略带沧桑的茶叶蛋，想了想，还是不必了）不用了，你自己多吃点

（最后一口蛋黄连渣吃完，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掏出手绢擦擦手，黄色的蛋沫在白色的手绢上抹出一道长长的刺眼的痕迹，面不改色叠好揣回兜里。）
我叫金粉，金子的金，粉红的粉，字墨绿，号深蓝洞主。同学是哪个系的呀？
（才下过一场薄雪，地上铺的菱形砖石缝隙里一颗半黄带绿的草从雪和泥中颤巍巍地冒出来，抬起皮鞋就把它踩了回去，碾了碾。不该你站起来的时候就得老实趴着，三九寒冬的，一根草逞什么英雄，玩什么凌寒抻懒腰的诗情画意。把小草苗踩趴回去，低着头闷声说。）
前些天学校里死人了，你听说了吗？游行的时候被打死的。

（本也无心关注这些，但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又偷偷的朝她看了几眼。见她说话悠悠自得，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眼睛就盯着图书馆的大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抛出一句）我学法的
（也不是真学法的，这阵子发生的事儿太多，这女的乍一看还真不像咱们燕京大学的，自然也就没把自己实际情况告诉她）
哦，我知道，听说死了三四个（虽没大惊小怪，心上却是多了几分猜忌，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道）本来这外头就乱，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图书馆，出去瞎凑什么热闹？
（外头事大人多，分分钟都会传来死人的消息，不是咱们学校的就是其他学校。游行说是示威，但说到底，有谁怕了？）

嗯……君子当不忧不惧，内省持身。可是……你看过死人和墓碑吗？乱葬岗在城南，有一天我开车在那边迷了路，野草到土路的中央，蒿莱间横着一根血肉烂掉一半的大腿骨……战城南战城南，野死不葬乌可食……
（抬手比了个枪的姿势，指尖轻轻顶在她的太阳穴上，皮肤之下是温热的血流，呼吸，流淌，涌动，束缚。仿佛只在等待一个缺口，就能将积蓄一生的动力喷发出来。）
人，太脆弱。是所有学法的学生都这样漠视生命吗？因为脆弱而无知的人类违反了理性的规则，所以必须受到惩罚。老师难道没有说，我们会永远不受控制地同情同伴的痛苦和悲伤，我们的心，与其承担同样的悲伤，所以同样会因同伴竭尽全力来消除悲伤的精神而振奋不已？
人从来不能独善其身。

（洋洋洒洒一大段下来，她想表达什么。国家危难？还是生死存亡？笑了笑，将她的手拂开）
说了这么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漠视生命，不过人世无常，谁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我站在燕京大学，不图名不图利，更不稀罕一句为国为民）我看你去戏院不错，指不定明天就能唱上青衣了
（刚说完这话图书馆就开门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进不进去？

（站在甬道边上慢慢解下绑在辫子上的可笑的头绳，隔着十级台阶朝她招招手）
我在等人。留个姓名吧，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如此，也懒得再同她交涉）
我姓程，叫程钟音，没字也没号……恩没你那么复杂（说完自己也笑了，眼看着朝图书馆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才转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