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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的,在大学的四年生涯里,军训和讲座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但像黑子这样,在已经度过的一年里没有错过任何一场所在校区范围内的讲座——无论与专业知识相关与否,并且接下来的四分之三的时间里大有坚持到底的趋势的人估计全日本就他一个了。
“这已经不是好学不好学的范畴了,纯粹在玩自虐。”康奇健次是这么评论的。
黑子来到教室时不过六点一刻,讲座是七点开始,不过教室里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在自习了。
虽说整个北海道都染上了秋的气息,但夏天的尾巴意外的长。外面天气非常好,这个点的太阳已经开始向最高的顶点进发,阳光刚好能斜斜的透过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擦得透亮的窗户照到另一边墙上,被照射到的地方晕上了很温馨的浅黄色,与没在阴影中立体感十足的部分把中间大块的空白围起来,空白中排列整齐的桌椅和那几个伏案疾书的身影都浸在一片光的海洋里,静谧得像时间不曾流逝。
真是个美好的日子。
黑子由衷感慨。
记得以前很少能这样安静的感受早晨时光,不是上课就是睡过头错过了早饭时间,休息时候更多的时候是被拉出去搞地狱训练。
想起相田丽子切换成魔鬼教练时那副恐怖的模样和比那份训练菜单恐怖一百倍的厨艺,黑子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黑子高三的时候学长们都各奔东西,火神也回到了美国专心打他的篮球,余下的几个则在为以后的事努力着。他偶尔还是会去篮球场看看,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上带着对篮球的热情和对梦想的期待,他就觉得有点欣慰,又有点忧伤。
欣慰和忧伤的理由有很多个,但也止于有点的地步。
人总不能活在过去。
所以,我可以向前看吗?
所以,即使伤痕累累,我依然可以放心的前行吗?
是的吧?
如此小心翼翼的探着前方未知的道路,向来只有国文拿得出手的他最后选择了文学领域。
他带着父母的关心和朋友的祝福,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载着自己青春的记忆,来到了北海道这个在日本仅次于本州的美丽大岛,来到了这个岛上某个知名度完全没有的小小地区的某个私立大学攻读文学历史知识。
不是没有机会去东京,那里有更好的资源更好的发展空间。
但黑子不喜欢东京的夸浮熙攘,他喜欢那种在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气息,仿佛看着看着就融了进去,忘了自己。
没关系,这样很好不是吗?
黑子默默告诉自己,轻手轻脚的来到最后一排,摊开本子转着笔,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开始发呆。
恍惚中,脑海里漫无目的的飞掠过无数画面的碎片:水泥地上浮动的光斑,影映蓝天的水洼,扑腾而起的雀,卧在街角的猫,咬了一口的雪糕,被风拂起的衬衫一角,似笑非笑的薄唇,还有。。。。一闪而逝的赤金两色。
黑子脑袋如被顿击!!!
不要。。。不要!!!!!!!!!
下意识地,近乎狼狈地,起身而逃。
完全无视因自己动作过猛而翻倾的椅子和因动静过大向自己投来诧异目光的同学,这一刻的黑子忘了讲座,忘了礼仪,忘了所有的一切,心和脑都混沌不清,只有胸腔中强有力的心跳还在延续着刚才那瞬间带来的巨大情绪波动。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期间撞了多少人或物,只知道停下来时,他已经真正的狼狈不堪。
黑子喘着气,像是要把肺中的全部空气连同那份颤栗用力的压出来一样。
汗水顺着黑子浅蓝的发滑落,黑子喘够了就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慢慢的曲起膝,抱着腿,把头深深埋下。
那间教室里,被主人遗忘在桌上的本子静静的保持着摊开的样子,暖暖的光给雪白的纸镀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就在这片梦一样的颜色里,很明显是刚刚画上的简易的几笔,构成了一双眼角上提的眸,明明应该是威严十足,却溢满了温柔。
年少的我们总以为骗过了别人骗过了自己就是骗过了全世界。
殊不知岁月总是在不经意间将人麻痹,一个不小心,伤痛便是铺天盖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