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城的一切都不属于走投无路的孤儿。
帕乌拉大殿就在眼前，原谅粗鄙的我脑海中只浮现出圣殿这个词来形容面前这座建筑。无数次的瞻仰，无数次的犹豫，无数次的退缩，圣洁怎能轻易沾上污渍？拖着破旧的长袍再次绕离。
这是今天的第几次绕回原点？第二次？第十次？饥饿和疲惫占据了主导权，怀着侥幸和难堪终于踏入这座圣殿。愿上帝仁慈，愿这神圣的教堂能够收留肮脏的我，哪怕只有短暂的几分钟也好。
世界或许有末日，太阳所给予的光或许会消失，人心在前行途中或许会迷惘，但在这穹隆之下，与柱之间，即便是黑夜，灯光也铺满了整座教堂，《格里高利圣咏》徐缓而澄澈，给予每一颗不安稳的心安宁与温暖。由衷庆幸于粗陋的长袍给予自己下跪祈祷的便利，赞美上帝。
“ 全知的上帝，请记住我们，教我们前行之路，由你亲自带领。你所给与的光，会永远留在心里；提醒你，你是永恒之星。 ”
管风琴合着吟唱声低沉而简单，莫名的感动席卷眼角，久违的温热裹携着臣服，压抑着嗓音念出歌词，刻意忽视的不合群的喑哑声线提醒着自己，其实并没有资格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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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得承认，我真的是非常、非常讨厌雨天，就像讨厌坎柏菲那样的讨厌。
从早上开始乌云就未曾散去过，而当我从马车上下来时大雨便倾盆而至。车轮碌碌而转不可避免的带起些许泥水，我想我该庆幸我今日穿的是短裙，不然白色的衣摆可得遭殃了——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白色的长筒袜上还是沾到了污秽，纯白的底子上这一点黑褐分外显眼。
真讨厌啊，我推开门。对每天都在重复无意义的事情而感到厌倦，却又无处可去，无路可退。然而我突然意识到大殿里除了刚刚消散而去的，推动大门的咯吱声之外，还有一个声音，在赞颂着上帝。
：阁下是来做礼拜的吗？
犹豫了一下我几步走上前去，他（她？）的身形有着瘦小，衣服很破旧的样子，仿佛和多年前自己一样的背影。对于他口中的赞词我不可置否，但是我知道至少我需要上前接待他（她？！），就算那不是我的本意。

阴雨连绵的日子加重从未离开的霉运——饥寒交迫又被迫离开原本的住处，不，如果能够称得上是住处的话？不符合年龄的嘲讽遍布眼眸，矮小的身躯穿梭过潮湿小街小巷。生存所依靠的帕乌拉大殿就在眼前，原谅无知的我脑海中只浮现出圣殿这个词来形容面前这座建筑。
曾经多次同其他孤儿一样来到这里排队接受救济，无数次的因瞻仰而心生信仰，无数次的因犹豫而从未踏入的圣域，如此圣洁怎能允许污渍般存在的我染指？伦敦城的一切都不属于被放弃的孩子，即便是信仰。
但我不清楚这是今天的第几次绕回这里？第二次？或者是第十次？饥饿和疲惫占据了主导权，怀着侥幸和难堪终于踏入这座圣殿。愿上帝仁慈，愿这神圣的教堂能够收留肮脏的我，哪怕只有短暂的几分钟也好。
世界或许有末日，太阳所给予的光或许会消失，人心在前行途中或许会迷惘，但在这穹隆之下，与柱之间，即便是黑夜，灯光也铺满了整座教堂，《格里高利圣咏》徐缓而澄澈，给予每一颗不安稳的心安宁与温暖。只有此刻由衷庆幸于破旧的长袍给予自己下跪祈祷的便利，赞美上帝。
“ 全知的上帝，请记住我们，教我们前行之路，由你亲自带领。你所给与的光，会永远留在心里；提醒你，你是永恒之星。 ”
管风琴合着吟唱声低沉而简单，莫名的感动席卷眼角，久违的温热裹携着臣服，压抑着嗓音念出歌词。理智支撑着晕沉的思维，竭力忽视的不合群的喑哑声线提醒着自己，其实并没有资格这么做。

自卑盛极刻意降低的存在感和与生俱来的矮小寡言成习惯。
“阁下是来做礼拜的吗？”久违的问候与陌生的称呼惊吓非常，尚且年幼的勉强理智分辨不清声音背后的深意。糟糕的发丝更是因为恐慌而东卷西翘，只半抬了头望向声源处，漆黑的双眸写满了难堪和不安不敢与其对视。
：是的。
强硬抽出哽噎在喉口的回答，细小的声音并不奢求对方能够听见，甚至更希望面前这位身着洁净衣裙、看上去和善的修女能够忽略自己。并没有得到回应而更沉寂的教堂中能够清晰感受到细微的衣裙摩擦声，视线所关注的地方稍稍偏转却仍然无法对视。
啊，或许刚刚洁净的评价只是自己主观臆想的形容，面前的修女似乎非常介意袜上的黑色斑点，尽管那对于自己来说微不足道。透过她略显不耐的动作，敏感察觉了并不好的情绪。脑海里一片空白，同样肮脏的我，该离开了吧，这个圣殿？愿上帝宽恕我今日的愚行。
心里忏悔的祷告压不住涌上心头的字句，犹豫着尝试拼凑出并不古怪的话语同时闷闷地抓紧了衣角。
：我，可以呆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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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亲爱的。
改了改称谓，我蹲下身与他平视。那似曾相识的眼眸与神色里有着我已经丢失了的东西，重叠的身影令我有些恍惚，轻轻的喟叹一声我开口继续那些伪劣的说辞。
：有信仰的孩子呀，主会保佑你的。
怎么可能，上帝根本就顾不上你的，有谁会来管蝼蚁的生死？
：主就在你身边。
全部都是胡诌，根本就不会存在“救赎”这件事。
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感到了尴尬，小孩子的感觉总比大人敏感些许，大概她感受到了我那并不虔诚的信仰——或许我已然不适合“约书亚”这个名字了也说不定。
灰色的天空压抑着感官，深沉的颜色从窗子的缝隙里落了进来，绚丽的玻璃花窗失去了瑰丽透明的色泽悉数变成了黑色基调，雨水顺延着流过如同眼泪。
所以说，我讨厌雨天啊。
站起身我拍拍衣裙，并没有拉住他的手我径直走向讲台，对着十字架我双手合十闭上眼。
：来和我一起为你的未来祷告吧，亲爱的。
希望你的未来能早点清醒摆脱这种虚伪的东西。

衣物摩擦的声响越发清晰，而后来到身边。就着笼罩周身的昏黄灯光，透过遮挡视线的发丝，我看见修女温和的面庞，她清澈的眼底是平和和安定覆盖着的海。她处于圣殿之中，她拥有上帝的眷顾，所以她能够穿着干净的衣服，能够吃着自己的食物，甚至给别人传递着上帝的祝福。
可我只想要一个容身之地，不需要整洁的服装，美味的食物，只需要一个能够接受我的地方——但我并没有因为信仰而得到。将许久没有修剪的头发撇到一边，第一次让视线对上那对洁净的双眸，断续的声音吐露着事实让我有些近乎窒息的错觉。我希望面前这位修女并没有听见我的低语，踏着匆匆的步伐站立在她的身旁，茫然而无措。
：上帝从不曾保佑我。
伦敦城里有太多吟游诗人，他们用带着吟唱般的节奏微笑着轻语，‘人们会迎着夕阳的金辉，看见耶和华指向的光明；人们在油画般的色彩里，感受着回响着上帝延绵世纪的福音。’或许是我的心意还不够虔诚，所以我才从未得到上帝的眷顾吧？
：慈爱的上帝，我感谢你，赞美你，你是天地万物的主宰，请赐给我容身之所。
在祷告开始前，带着自我安慰的意味和缓着急促的呼吸，诚恳地慢慢闭上双眼，而后一字一句重复着不知道是否合适的祷告词，可我并没有感受到那些吟游诗人口中所说的祷告的平静，实际上我的手正因为不安而发抖。
：修女，上帝会听到我的祷告吗，会…回应我吗？
无处容身的孤儿要多虔诚，才能蒙受那股神圣的圣光的恩赐呢。灰兮兮的面颊皱在一起，试图掏出合适的词语表达心里踌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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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一定会的。
——才怪呢。
上帝什么都听不到，不知道，不过是个空壳幻象罢了。
敛去眼底的讥讽，我回过头看着他。幼小的少年穿着破旧不合身的衣服，面颊上有着灰尘的斑驳痕迹，他的骨架似乎比同龄人都要小上一些，或许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虽然是各种地方都看不出她的身影，但还是感受到了。
……他与她，何等相似啊。
过去仿佛还历历在目，现实就生生的把自己扯了回来。嘴角一扬，不由自主的同情的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如果不是他的手上占满灰尘的话，我想握住他的手会更加好一些，有说服力。
只不过，没有如果。

吟游诗人赞颂上帝所带来的影响除了展现於言语，也影响着我的一举一动。得到修女肯定的回答，原本不安的双眼因为惊喜而不知所措地颤抖扑闪，毫不客气的捏上了自己的脸颊确定是否身处于现实。
紧接着而来的问句更是让自己脚步不稳的后退了几步，我，可以留在这里吗？终於找回丢失的语言功能，歪头思索着的脸颊染上了灼热的温度。
：我？
我看不见此刻我脸上的神色，但却莫名想到曾经见过日落的余晖渲染这座城市，让看起来冰冷的大殿愈发柔和，光亮有规律地照著一定的模式虔诚环绕在大殿周围，包容、体贴、神圣，让人觉得非常美丽。那时的自己，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我想说不定那就是上帝的眷顾，细细的笑声碰撞耳侧的空气与之共鸣。
我当然愿意留在这里，仁慈的上帝，仁慈的修女。当然，现在的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祈求信仰。简单的话语就可以得到一份安稳，可自尊心作祟低头为难地打量着自己的狼狈，安身之所与染脏信仰站在对立面左右着自己的决定。
：我愿意留在这里。
皱了皱鼻子，流畅的回答自喉口溢出。 没有什么，比依靠信仰生存更重要，愿上帝原谅我一时狼狈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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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却在切切实实的在那一瞬间心中顿涌一种悲恸，如同在深深剥去了心头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汩汩流出鲜红色。
六年前亦是如此，全心全意虔诚于上帝，落得今日孑然一身。
无可奈何与悔不当初，前路也好来途也罢，都深深地陷入了黑暗。
转过身向讲台走去，月华从40个窗洞射入大殿轻巧凌空，从玻璃窗花斜射而入，逆光而立隐约能看到暗淡的圣光。看着他阖上双眼两手合十，指尖轻蘸讲台上的圣水点于他额头，眼神有些恍惚，声线淡淡的一字一句颂唱。
：你……是否相信耶稣是独一救主？
：你是否将秉承帕乌拉教义，一心为主？
：你是否会痛悔前非，远离恶事;归向真神，热心为善？

得到应允的同时，指尖以可感的速度迅速回暖，纵然自己做好了好坏结果的双重准备，这么真实而惊喜的情况完全击中了内心，不加收敛的愉快裹挟温热液体凝聚在眼角。人是个贪婪的生物，每一个人都是，我想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想要被给予加入的权利。
贪婪，一切都是因为贪婪。
感谢仁慈，感谢包容我的贪婪。内心充满了感谢的话语，又羞愧于自己过于放松而愉快的等待姿态，闭上双眼努力收敛心神感受着圣水沾染上躯体带来的莫名感触，耳边是修女肃穆的颂唱声。这也许，不，是一定，这一定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最温柔的声音。给予我住处，宽容我信仰，赐予我新生。
：我，索莫纳斯，相信耶稣是独一救主。
缓缓开口，比平时更和缓的语调反映了此时的认真。我无比坚信，我的信仰只属于独一救主。
：我，索莫纳斯，将秉承帕乌拉教义，一心为主。
给予我新生的圣殿，请允许我这一生都吟诵您的教义，赞颂仁慈的主。
：会痛悔前非，远离恶事；归向真神，热心为善。
众善奉行，诸恶莫作。愿主仁慈，庇护您忠诚的信徒一辈子坚守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