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记得了，应该还在的。”个子高挑的男人站在一个庞大的书架前，很多书上已经落了一层灰，看上去似乎是很久都没有翻动和清理过了，“你知道么？”
“最左边那列，倒数第二格。”电话那头是个略显清冷的声音，透露着隐隐的不耐。
六道骸站在原地，身体直接朝左边弯了下去，长发因为这个动作落在了地上，发现目标书目，他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你曾经跟我吹嘘过你的分类技巧。”电话那头的人的耐心至此消磨殆尽，“三次。”
“是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他抽出了那本旧书，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消失的地平线》，我都没看过。”
“没事我挂了。”
“你下次假期是什么时候？”赶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前，六道骸插了一句。
“问草食动物。”彭格列的云守显然自己也不大清楚，推卸给别人之后就自顾自收了线。
六道骸也将电话收回口袋，随手翻开了书。
“是我们发现了世界，还是世界发现了我们。”

2
天气已经逐渐温暖，湖面的冰早融化为水。岸边搁着的独木舟此时重新浮起在水面上。并不那么深的水底可以看到摇曳的水草，因为光线的减弱颜色晦暗。彭格列的雾守拿着书走上那只小船，并没有解开拴着的绳子所以小船并不会漂走。他躺在船里翻看那本旧书，不是多么吸引他的内容，但是很适合一个人的时候细读。找这本书的原意是因为这次的密码用的是这本，而当密码破译工作结束之后，浏览下很久之前收来但从没看过的书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吧。当他看到康威等人跟着蓝袍藏人到蓝月山谷的时候，终于没忍住睡着了。
彭格列雾守的宅子在一个沉静到死寂的地方，他可以在这里睡上一整天都不会受到任何打扰。醒来的时候黑夜已经降临，他睁开眼便看到了一轮泛白的月亮，要满不满，投下银色的光芒，铺在水面上像是结了一层细霜。这里的晚上依旧很冷，他活动了下有些酸的四肢，眨了眨眼看着月亮旁边的群星，泛着冷冷的光，分明是那样令人移不开视线却没有丝毫要因此停留的意思。他无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是要去触碰放在黑色绒布上的钻石，结果——
徒劳无功。垂下眼，他站起身，原本倒在他身上的书因为这个动作掉到了水里去，他赶快弯腰去捞，只是水温超过了他想象的寒冷，让他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平静的水面因此被搅乱，仿佛是冰层破开了一个口子，他再次伸手下去，水不深，他很快找到了那本书。
已经全部湿透了，他皱着眉把它拎到了眼前，摇摇头丢在了船上，自己登上了岸。
沾了水的右手在空气中甩了一下，洒下的水点打在深色的土地上很快消失，他紧了紧风衣，往宅子走了过去。

3
“不，战线也没有拉很长。”年轻的boss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即使同时在意大利那边展开也是可以的，反正骸要过去的嘛。”
“六道骸？”云雀恭弥抬了下眼，“什么时候的事？”
“委任状的话，半个月前就下来了吧，他也是同意了的。”沢田纲吉有些惊讶，“怎么，你不知道么？”
他从来不去例会，关于自己的内容会专门有人整理好给他送过来，如果有关于六道骸的事情即使自己不去问对方也会给自己打电话抱怨，今天彭格列又布置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任务，或者假期的安排一点也不合理之类的。
大多数时候云雀恭弥只是听着，没什么兴趣对他没完没了的琐事发表意见，有时候六道骸甚至会主动问：“你还在听么？”他哼了一身之后，对方就会继续下去。
似乎并不急于得到回复。
当然也会有那样的时候，云雀恭弥自己手边有事情要忙，结果那个家伙的电话就这么不会看时机地打过来，中断了他接下来本应该一气呵成完成的工作。那个时候他只会敷衍般地回答几句，然后挂掉电话。
就好比半个月前。六道骸在找一本密码本，他用最大的耐心回忆起那本书应该在哪里了之后挂掉了电话，然后那个人没有再打过来。
他当然明白，这么多天不可能对方一直没有时间。
然后他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人曾经问他，你下次假期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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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很少主动给六道骸打电话。
准确说，两个人都没怎么理清彼此的关系，分明是最游离于家族边缘的两个人，有些时候反而更加谈得来一样，他们之间私下的交流远比人们能在台面上看到的多太多。没人去深入思考这是为什么，理所当然一般，电话两边一人说另一人听着，然后由那个一直沉默的人来结束这通电话。
所以，当六道骸看到自己手机上出现了那个没有署名他却明白是谁的号码的时候，竟然一时没有想起来去接。
手指刚刚要触到屏幕，震动已经停止了。
有重要的事的话，应该还会打来的吧。六道骸将手机放在了桌子旁边，重新看手头的报告，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不能集中了。
他的视线会时不时转向一直暗着的手机，半个小时，对方还是没有再次打来。六道骸犹豫了一下，放下笔拿起手机，给对方回拨了回去。
对方也没有接。
总不至于是生气了吧……六道骸有点不明所以，想了想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上面只有一句话，“什么事？”
一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六道骸觉得似乎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刚打算再拨一次电话，手机却响了起来。
并不是云雀恭弥。
“骸，是我，沢田纲吉。”对方的声音已不再像很久之前那样唯唯诺诺，时光带给人们的除了遗憾还有属于正向的改变，这不能不说是无情岁月的一种变相安慰，虽说交易并不等价，“这两天你没任务吧，明天就出发吧。”
“明天？”六道骸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背景是一片蓝色的海，远远的似乎要和天连为一体，“不是下个礼拜么。”
“先去一趟西伯利亚。”沢田纲吉似乎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稍微有点麻烦的事需要你先去处理一下。”
“我知道了。”六道骸揉了揉眉心，“什么时候的机票？”
“明天下午。”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年轻的boss松了一口气，“麻烦你了。”
六道骸没有回答直接切断了电话，手机随之锁屏，没有未接的来电。
他转过脸看到铺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架，上面有很多书他自己也没有看过，却曾经花了一天的时间按照自己的方式整理过，并且——用对方的话说——跟他说了至少三遍。
有哪些书，都放在哪里，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还能记得。在他一次次以为那个人已经开了免提在干别的事的时候，对方告诉他，他有在听他说话。
虽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真正重要的东西到了舌尖总是让人觉得说不出口，正好比六道骸知道如果那天云雀恭弥没有给他机会让他把要去意大利的事情告诉他，他便不会再提起一样。
那不是一场短期旅行。
或许六道骸的归属在意大利，但是云雀恭弥的根却永远在并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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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骸的电话是通的，但是没有人接。当云雀正打算再打一通的时候，草壁哲矢敲门走了进来。
任务到来的时候，云雀恭弥不喜欢把手机带在身上。这次的工作在一个不算太远的地方，也不需要动手，不过这也花费了他大半个下午，等他回到云守宅，天色已近彻底暗了下来。
推开书房的门，一片黑暗之中，桌上的手机正闪着提示灯的光。
他快步走过去，看到了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来自一个人。
短信就一句话，他想了想回了一句，“你假期到什么时候为止？”
这次没有让他等很久，当云雀拉开身后的窗帘打开电灯之后，提示音就突兀地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了。
“明天就走了。”
云雀恭弥知道自己对着这条短信看了至少有5分钟，很多次手机自动暗屏又被他点亮，一模一样的内容却丝毫没有改变。
后来云雀恭弥没有回那条短信，第二天六道骸走的时候他也没去送行，彭格列的云守似乎永远都很忙也很离群，到了无论是谁离开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草壁哲矢将新的一叠资料送到他面前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雾守已经出发了。”
云雀恭弥头也没抬，他只是“嗯”了一声，继续自己的工作。
6
西伯利亚天寒地冻，一切还冰封在春日之前。他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火车车厢里，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消失的地平线》，在阳光下晒了半个月，每一张纸都脆得似乎一碰就会碎掉。白纸黑字印在他红蓝异色的眼眸中，不知道是否到达了他的心底。
身材魁梧的乘务员推着餐车从他身边经过，他只要了一杯黑麦酒，加了两块冰块。
液体划过喉咙的时候似乎是有火焰在燃烧，这里能供应的不算什么好酒，六道骸当然明白。但是喝下去之后让人感觉很暖和，即便车厢里本来就有暖气。
一个人的旅行，甚至连身边的座位上都没有人。
窗外萧索的场景似乎能直接袭击到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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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后来去过几次家族聚会，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引起一阵议论。雾守座位上坐着的是那个小女孩，紫色的眸子后不知道是否有着另一个人的视线。
云雀恭弥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六道骸离开后他们之间的电话越来越少，对方不打来他也不会拨过去。
他记得有次任务结束，他从长长腐朽的楼梯上走下去，看到迎面一个人朝他走过来，面容普通，似乎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属下。对方见到他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云雀在那一刻停下了脚步，他想要回头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能听到对方的步伐还在继续，一步一步坚定而决然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仿佛再也不会回来。
于是他闭了闭眼睛，迈步前行。

8

六道骸的意识从那个属下身上抽离之后，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熟悉的意大利的据点。简单的房间里不再有那一面墙的书架。他想他早已忘记了曾经值得吹嘘的整理方式，于是他放弃了重新竖起它们的打算。
他知道有个人应该还记得，可他不想问。
那个人的样子还是那样值得去怀念，带着看不厌的魔力定格在淡漠地直视你的那一瞬间。六道骸知道他的印象会久久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即便事到如今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那么稀薄。
稀薄到让他恍恍惚惚想起了，在西伯利亚的冰封的湖面，他深吸的一口气让他浑身冰冷。黑色的靴子踩在冰层上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却最终没有将其裂开。

End

拉下来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是个很舒缓的故事了，或者我觉得都不能称为故事。
整篇文里面很缓很缓的文字，甚至我觉得两人之间的互动都是寥寥可数的。
关于电话啊放书啊到联系。最开始的默契到后来的淡漠，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很美啊>///<
一如既往的文艺风点赞www

文艺风大好√不过乱码…？

好喜欢这种云雀恭弥啊冷冰冰的感觉但是一直在用动作对六道骸说着我爱你。

在LFT看到，读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感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QWQ 没想到是楼主的文QWQ 以前也看过楼主的文，文风总有种魔力呀！

我是看着太太的ID进来的。
开头结尾直接美到跪。
微妙的不以言说的感情，彼此洞悉的不寻常的爱还装作你知道我不知道的两位啊。
冰层迟早会裂开的吧。
等待春天到来之时。
楼主太太快让我来舔舔。

看着ID进来+1 太太我看过你的云骸！
这种感觉真的太赞w 云雀和阿骸给我的感觉舒缓轻柔到不行，看完总觉得心里有处被戳到了，暖暖的感觉w
很喜欢结尾那里，冰层终会裂开，他们也终会幸福。我这样坚信着。
以及太太应该不记得我了。那么这里小漓求眼熟qwq

这是意境极美的一篇文。很喜欢这样的文风。
这篇文中，无论是骸云之间的那种浅淡的疏离感，还是似有似无的默契感都处理得恰如其分。
极喜欢那句“是我们发现了世界，还是世界发现了我们。”还有骸躺在船上翻书的场景。
略微想象了一下，真心觉得很安谧。骸给人的感觉大概是随心而为这样吧。但是我想象的却是【骸躺在硬木制的舟上，鸢蓝色的长发较之湖水更深一些。他手中是一本页色泛黄的旧书。也许是近来常被人翻阅的原因，有几页纸的页角略略翘起，却有被人小心地压平的痕迹。微风拂过湖面，使之漾起了密密的细波。】可能有些不符合骸的性格。但在我看来，骸与云雀都是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却十分认真的人。
云雀与骸的通话给人以一种默契感。即使骸在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云雀也仍在很认真地听。极可能那些有关“在听吗？”之类的问题的答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仅仍是忍不住问出来而已。
走廊上云雀与骸的擦肩而过真心很适当。

看了一周的重口之后有种莫名被拯救的感觉233看多了那种过多的通过语言表达情感的文之后在看到这个突然就有种【我打开方式终于正确了quq】的感觉【够…文里面的小细节很赞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