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于仪绫苑外，请过安后欲离，却闻天际一声闷雷，接着便是暴雨如注。我见雨大，欲行而不得，索性立于回廊，看纱帐缦扬，别有一番情致）
（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待近些，方察，原是献姐。向她行去，一壁扬了笑靥）
献姐姐也躲雨？
（我朝她笑，眉目生动，一嗔）这雨真恼人，红豆姑姑还做了如意糕，等我回去呢。

【铅云低垂，羲和隐曜。心绪亦沉，立案前临帖。笔尖触纸，中锋运笔——那日言谈又萦于脑中，“今有悫妃害女，又有什么奇怪的？”腕间一滞，墨迹向外晕去。看着那墨团，眸间戾气显，一时怒极，将笔同纸往门边掷去】
【外间闷雷，右手接过灵越递的披风，提步前行。骤雨未歇，密集雨点落于发间，顺青丝而下。行至回廊，方才拂去容间雨痕，远处一妙音传来，抬首而望】阿痕？
【缓步上前，面色稍平】可不是？叫我淋了一身湿。也不知是哪儿又添了几缕冤魂，叫老天这般怜见，落雨祭奠呵——【一顿，继而道】那如意糕也不长脚，你晚些回去，它还能逃走了不成？

（时朔风，凛凛而来，拂帷帐猎猎。暴雨模糊了远处宫城，抬远山，极目望去）
好大的雨。
（一闻后话，眉稍蹙，再道）
献姐姐这是，打哪儿来。
（目光徐徐落至她身上，其人眉间戾意，收于眼底，心下已然有了计较，却秉一派盈盈笑色，续道）
刚出锅的如意糕，和放凉了了的如意糕，可不一样。

【那日仪纭一探，因着惊愕，未及细问。欲言又止之姿，已然搅乱了一池水，有心亦或无意，深究也无用。便是生身之人，也这般不可信，更遑论旁人。归根结底，事出恬娘娘一番话，虽与阿痕亲近，可到底有些话，不是谁都能说的。话哽着未提，心绪异样，只面色稍霁】
说来便来，好不恼人。何时秋雨也同春雨一般，无端地说来就来了。
【我垂了首，复又远眺雨幕，避过她视线，温温淡淡】临了一早的字帖，闷得久了，才想着出来走走，却逢大雨。【略有自嘲，解了披风】大概是连老天都不待见我，这是警告我只在屋里待着就好，别出来招人厌罢。呵——
你这是才从仪绫出来？【视线触及顺流的雨点，渐舒了眉眼，方抬眸相视，莞尔】凡事皆由机缘，落这样大的雨，大抵是想让你多停片刻，回去好尝尝凉透的如意糕。既是迟了——回去也赶不及。 这雨，大概一时半刻也停不了，不如陪我坐一会儿？

（一觑其人，赞一句）姐姐好兴致。
（又闻后话，眉再蹙，却掩，仍一副甜笑作态）
若说机缘，也是有因有果。如今果在这里，因又在哪里呢——
（闷雷滚滚，挟着夏日热风，四处涌动，如潮袭来。时暮云低垂，一如我所读的志怪故事，往往在这样的天气，酝酿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
献姐姐，我昨儿读了一个故事，很是有趣，这大雨一时停不下来，不如说与你听？权作解乏。

（我只径自向前，不待她答，且娓娓说来）
书里，是这样说的。古时候，有一户人家，丈夫去世后，妻子整天虐待女儿。女儿只有和花草树木为伴，同虫鱼相嬉，后来，更遭到母亲抛弃。女儿只好去庙里，靠尼姑赈济生活。后来——
（微抿唇角，再道）女儿回到乡下家里，母亲却已认不出女儿，拿了把斧头，轻轻巧巧地，将女儿，身首异处。

可是，故事还没完——
（不辨喜怒）死后的女儿被投入井里，在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她在村落里，遇见一个老婆婆，老婆婆对她很好，见到流离失所的她，便把她接回家里。
（眸瞳幽幽，朝其人眄去，弯唇道）可是女儿怕老婆婆是为了害她，在老婆婆出海打渔的时候，在她的船上做了手脚，老婆婆连人待船，沉到了大海深处。
（又有闷雷一声，夹着我的尾音，消散在风里）献姐姐你瞧，这个女儿，做得对，还是不对？

【我不信机缘，佛经言，“力强为因，力弱为缘”。可归根结底，因不过是人为。先时武后弑女，后有古时志怪之事，容不得我不疑。看宫城急雨，恍若将人心掩藏好的帘】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求自保，是非对错都是妄议。
【不欲轻毁别人，但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怀璧心中，不欲被人窥探，便是阿痕也不例外。眉间一舒，容色不露山水，添一句】
莫不曾，还得如曹孟德一般，安个不仁不义之名？你知我贯日便不是孔孟信徒。

（帷帐逶地，与我裙裾相接，一抚广袖暗纹，方才施施一笑以置）
这世上借口太多，可也不能为了所谓苦衷、理由，就去做不好的事。我倒觉得，是母亲不对。
（刻意露了几分娇矜的话，倒更显一派天真之色。一揽廊间烟罗，时雨幕消散，天空亦明澈三分。）

【闻言，远山一蹙，话中深意，不由引人遐思】兴许吧。
【时雨初歇，庭间泛凉，看檐角滴雨，羲和渐显。隐去心绪，叙三言，遂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