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六道骸做梦了。
云雀恭弥消失的第174个小时，他正在拉着厚重窗帘的昏暗房间里进行这几天来第三次的睡眠。他睡得并不沉，俊秀的眉偶尔皱起海蓝色的发丝扫过脸颊带来轻微的触感，他的腰上是那个男人平常盖的墨色绣凤薄被。
梦境把他兜兜转转引入十几年前的午后。遽然显射的阳光刺眼的令人难过。极其茂盛的木樟投下窸窸窣窣深绿色的阴影。叶尖低颤颤的是灼热的温度。如时空错现般，那个地方在叶子的暗影里不断放大，放大，直到清晰的可以看清每一处高光阴影。
是个高档住宅区的儿童户外游乐场。
那是六道骸第一次见到云雀恭弥。那时候六道骸刚从冷冰冰的医院逃出来，他稚嫩的眼睛里已经装满了沉甸甸的暗色与轻巧的雾气。他是无意间翻墙进的小区。无声无息的动作没有引起敬业的保安一丝一毫的注意。他从围栏边跳下来的声音是被聒噪的蝉鸣忽略，他的双脚踩到一片蓝紫色的叶，他笑笑然后狠狠碾出不多的汁液，当地面上一滩紫绀色。他的影子离着这里越来越远，直到跑向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并没有想到会在如迷宫般的地方见到一个孩子。当他误打误撞闯进游乐场的时候，他正在思索如何解开偌大小区的迷咒，可就当那抹极其带有生气的墨色撞进眼睛，他倏然怔了怔，差点滑落握在手上的三叉戟。
他并不骇怪于孩子的出现，更多的是带有孩子气的惊讶，这么热的天，那个人竟然依旧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衬衫。孩子的眼光里大多并不会在意对方的容貌，他们的关注点或多或少的只在于一些成年人所不在意的细节，至少，那时候的六道骸是的。
那个黑色头发的男孩子手里握着一双拐子，通体是和他的戟一样的冷漠的银白，只不过看上去带着与三叉戟不同的锋利。六道骸也就是在锐利的光闪过三秒后的那一刻开口的。
「少年，你知道小区大门往哪里走吗？」他绽出一个俊俏的笑容。
话音还未绕到最近的枝叶，那个孩子便不明不白飞身而来。他的拐子直冲冲的对着的，是他的咽喉。他本能的拿出戟挡下了攻击。金属制品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六道骸甚至可以感到三叉戟的尖端轻微的抖动。
「哟，怎么，叫你少年你就打我吗？」六道骸挂着谑浪笑容的样子惹得那个男孩子又一次的甩拐。
「不会是女孩子吧。」他的声音里盈满了大人才有的笑敖。
他故意凑近一看，眼睛刹那捕捉到那个男孩子微微颤抖的睫毛。
「哟，还真是女孩子啊。」嘭，他的背部受到了沉闷的一击。他看着面前白皙皮肤上已经沾满了浅红色印记的男孩子，默默的停下了三叉戟。他收手的那一刻顺势用戟的尖端挑了挑对方的下巴。他的异色瞳孔里满满的都是轻佻慵懒的雾气。
「喂，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带着轻轻浅浅的稚气与印在骨子里的骄傲。
「是要一辈子记住我吗，我叫六道骸。」上扬的尾音。
「云雀恭弥。」那个男孩子冷冷清清。
那个下午，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一直记得那个午后云雀恭弥被他推搡着从滑梯上旋转而下的身影，他的嘴角终于挑起的孩子一般纯真笑意。他也记得云雀恭弥被秋千带着高高荡起，风拂过他蓬松波滑的黑发。只有二人的场地偶尔会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六道骸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童年两个字的含义。
可当他在与他玩捉迷藏进行最后的倒数睁眼的时候，引入眼帘的只有热辣辣的阳光与一片寂静。他在附近根本听不到云雀恭弥的呼吸声，他找了很久，直到语调再也变不成慵懒的样子，直到熠熠生辉的双眸里充满了倦意。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面前只有灌木丛里带着金色阳光的小叶微微飘动。那时候的孤寂像是诅咒，把他梦中的光亮就此截止，换成了浓重粘稠的鸦青。
六道骸惊醒。
太像了，这次的云雀恭弥如十几年前在游乐场一般，简简单单的抛弃了他。
既然我在多年后重新找到了你，你便觉得还能如当时往日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吗。
我六道骸既然已经拥你入怀，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云雀恭弥。
我发誓找到你。

Chapter4
云雀恭弥没有想到会让六道骸看见自己发病。
那是五月六日半夜一点钟。身体里的器官疼的完全受不了，他起身去储物室翻箱倒柜的找药，他左手死死的摁住不安分的地方，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喉咙里猛地涌上浓重的腥气。他无声的把嘴巴里鲜红的液体吐在了地上，眼睛里一派波澜不惊。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小小的药瓶，盘算着干涩吞咽掉白色药片的时候，六道骸突然闯了进来。一切均是毫无预兆的，他的瓶子在他手中抖了三抖，终究还是没有落地。在六道骸打开灯之前，他顺势找了一块木板挡住了底下的血迹。灯光的突然闪耀有些晃了他的眼睛，云雀恭弥听着六道骸低低的一句。
「大半夜的在这干什么？」六道骸的语调不如平常一般温和慵懒。云雀恭弥握着药瓶的手指节泛白。骸的眼睛盯着那瓶拆掉包装的药瓶，他大跨步走进夺去了那人手里的小白瓶。
他低头闻了一闻，有一股异常奇怪的味道。
阿司匹林。
六道骸曾经在医院里闻过那些医生护士拿着的药，他熟知很多种西药的气味，更对重病病人所服用的药了如指掌。阿司匹林是效果很好的止疼药。他的目光突然变得诡谲。
「你怎么了。」他背对着云雀恭弥，目光阴沉。
回答他的不是那人的声音或是浮萍拐的冰冷，而是急促节奏混乱的呼吸声。他看到云雀恭弥整个人蜷成一团，双手握成拳头往胃里捣。他的嘴唇殷红，上面有咬破的痕迹，目光已经开始轻微的涣散。身子开始一阵阵的发抖。六道骸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我带你去医院。」云雀恭弥已经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胃里的疼痛令他想骂娘，痉挛接二连三无法抑制，身子发冷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放在手上，他妄图把胃扯出来狠狠的践踏两脚再丢出去。可他终究不行。换了旁人或许早就跪在地上疼得直叫，可他骨子里的自尊让他努力不发出一点呻吟。
当六道骸听见对方轻轻的一句低吟的时候，他的阵脚便慌了，他依稀记得上一次敌人的一把尖刀残暴的刺穿了云雀的肩胛骨时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头。多少次任务负伤，他都没有见过他有表露出一点点难过。而这次，究竟该是有多少疼。
那天，六道骸第一次坐上呜呼轰鸣的救护车，他的眼睛像是救护车上的扎眼呜鸣的警示灯一样闪着明明灭灭的光，担架上晕过去的人有着苍白的面颊，他顿然特别紧张，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看到那双惊为天人的凤眸。六道骸坐在救护车上，看着盐水的水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云雀恭弥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初他被拿去作为实验工具的黑暗的过往。
云雀恭弥，你绝对不能弄成我这副德行。
第三天的午后，云雀在温柔的阳光下抖了抖鸦睫，他缓缓的睁开漂亮的眼睛，看着身边喝着咖啡的骸。当他瞥见骸下巴一圈浅青色的胡渣时蓦地语塞。在那个云雀恭弥醒来的前三分钟里，时间走得极其慢，慢的如同再也走不动。他们就这样对望着，像是要望进对方现在已经深不可测的心底。
「什么病。」六道骸先打破了薄冰一般的沉寂。
「胃癌晚期。」云雀恭弥那时候的眼睛里有浅波荡漾，他苍白的嘴唇甚至有让人看到勾起弧度的错觉。
「还有多久。」六道骸不过是颤了颤端着骨瓷杯的手指，他的反应平淡的如同这只是彭格列闲来无事开的一句玩笑。
「白色的草食动物说如果近期不吐血估计还有两三个月，但一旦吐血，也就七八天吧。」云雀的语气冷冷淡淡，甚至语调都是平调单一的，他微微的侧过头去，不去看依旧一脸风轻云淡的六道骸。
只有七八天了吗。六道骸起身的动作带起刺耳的椅腿摩擦声，他穿着黑色的皮鞋，一步，一步踏离了偌大的白色病房。
好，那就七八天吧。
六道骸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没有预料的开始剧烈的咳嗽。一阵一阵接连不断像是要把那颗滚烫的心弄出来。
直到咳出晶莹的泪珠他才直起身来顺了顺胸口。他笑笑潇洒的抹掉了眼旁的透明水珠。出门招手拦上一辆出租车，消失在烟尘滚滚中。他坐在车上，瞟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红通通的眼眶。
那就七八天吧。

搬运结束
THE END

悲文呢…不喜欢悲的呢哇呜T口T

操！有生之年能在主页看见家教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