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醒来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惊雷声。
Die Ewigkeit
HB to Mukuro·R
CP 骸云骸
By罗兰
他能感觉得出自己是在一艘小船上，一艘即便在略微湍急的河水里行驶依旧毫不慌张的小船上。船夫的驾驭能力堪比驾驶着太阳马车的许佩里翁，出色地辨识着前路上的每一个弯道与微小的漩涡，然后将它们一一甩在身后。
他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地向未知的终点流逝着，如絮语如魔咒，诉说着古老世界里的黑色禁忌。他觉得它们似乎交织出了一个熟悉的旋律，神怒之日的主题缠绕盘结着，仿佛低沉的弦乐将一些隐秘掩藏。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正睡在一只狭小的船上，外形如贡多拉，却要破旧得多。船身上不知是本身就一片模糊的漆黑还是风干冲淡了原本的纹路，陈旧得没有丝毫美感。抬起头他能看到那个杰出船夫的侧影，修长而优雅，蓝色的长发束好垂着，随着轻微的晃动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已经醒来了，渡船的动作微滞，朝他转过头来。
——他右边的眼睛是红色的。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船夫没有说话就转回头去。他这才发现天空此刻一片灰暗，充满着阴郁的气息。层云翻滚着，缝隙中透出道道白光，接着是不断重复的将他唤醒的惊雷。
仿佛什么崩塌一般的声音，令人后背一寒，他从未听过如此悚然的雷声。
“这是要到哪里去？”他问。
“去该去的地方。”船夫很快回答道。
“该去的地方……”没有接下去问，他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搜索着他熟知的信息，但是其中并不包括一个本该前往的地方。
“会下雨么？”他接着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船夫将船转了一个弯，带到了一条狭窄的河道中，河道两边是黑色枯朽的树干，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火灾。它们以悲伤的姿态向河的方向延伸着，却被永远定格在了失去生命的姿态。他觉得自己抬手就能碰到它们的遗骸，从而听到它们留在尘世的最后一声哀鸣。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转过身，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恍若是那不勒斯悠长狭窄的巷陌，微光中可以分辨出一条出路。河水漆黑，似乎与树连为一体，他伸手去触碰，冰冷如斯。
“先生，您的肩膀上有一根羽毛。”他突然听到船夫这么说着，刚要侧头对方就已经走过来帮他摘下，递到他的眼前。
“这里，没有鸟。”他觉得那金色的羽毛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又全然想不起，“它从哪里来？”
“从它该来的地方。”船夫从他的手中接过羽毛，轻轻一吹，他的目光追寻着它消失的方向，很快便无法看清。
“它该从什么地方来？”这次他终于问道。
“从你的心里。”船夫蹲下身，指了指他的胸口，异色的眸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情绪，“从无中来，到无中去。”
他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很抱歉先生，但是这不是我的职责。”船夫回答得很有礼貌，“我只负责将您送到终点。”
“即便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不可否认，他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年轻的船夫回过头，异色的眸子闪着如同宝石的光，“因为从来只有一个终点，我的每一个客人。”
“你一直在这里渡人么？”
“永远。”他说。
“那么，哪里才是我们的终点？”兜兜转转，终于再度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是一座岛。”船夫这次终于做出了正面的回答，“一座黑色的岛，你很快就能看到它。”船头打转，他们终于结束了河道里令人不安的旅程，似乎是进入了一片汪洋。他转过头，发现视野已然开阔。面前是黑色的海水，森森然吞没了大地。晦暗之中似乎躲藏了什么神秘的海怪，将出其不意地蹿出来将两个人都生吞下去。
“你说那是一座岛，它叫什么名字？”他回过头来，想忽视一瞬间涌来的窒息感。
“等到了，你一定能认出来。”船夫的答案再度回归抽象，并且专心于应付面前突如其来的波澜壮阔。虽然相较于普通大海算是宁静，风浪也不是河面可比的。
“我想现在知道。”他说。
船夫的侧脸刻薄而完美，云淡风轻。
“我说……”他站了起来，使得船身晃动了几下，接着他走到了对方的身边，“我想现在知道。”
“请您坐好哦，不然船会翻掉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揪起了领子，“就算这样也没用。有些事情在到达结局的时候还是让它保持一定的神秘色彩吧。或者……”他微微偏过头，“你想我用些别的手段让您坐下的话。”
他挑眉看着对方，似乎并不忌讳他会使出什么“手段”。
“坐下吧，你看，终点已经很近了。”船夫放缓了语气，朝前方点了点头，他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岛屿，与深色的海水交织在一起，几乎看不清完整的轮廓。但是他确定他看到了它，因为它过于诡异，让人不能忽视。
惊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天空此刻泛着触目的红光，微弱地勾勒出那座岛的边缘，似乎是很快会有太阳从那之后升起。
“我们就要到了。”船夫说，声音里没有情绪。
他的目光已被那座岛吸引，以至于他忽视了空气中越来越凝重的气氛。岛上几乎全是石头，也没有一点灯火，他问：“没有人么？”
“曾经有，现在恐怕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万物都要死，死之后会去一个地方，叫做‘无’。”船夫的声音冷静异常，“而它的名字，就叫做无。”
——人，总有一天要死。
他望着已在眼前的岛，“也就是说，我也死了，是么？”
“正是这样。”
他点点头，似乎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结论。
“你想回去么，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原来的世界……我不记得了。”
船靠岸的时候微微摇晃了一下，船夫朝他走了过来。
“听着，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比这里要美。”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多少地方，不比这里美。”
“你在那里出生，爱上或者被爱，看遍无数美景与令人心碎的故事，度过漫长而丰腴的时光。你会有一个完美体贴的恋人，有一群善良天真的孩子，有一群能两肋插刀的朋友，有一番值得骄傲的事业，在来此之前。”他顿了顿，“如果是这样，你是否愿意再回到那个世界去。”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或许不迟。”他说，“你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云雀恭弥……”
船夫摇摇头，“你记住，我才是云雀恭弥。”
“你要做什么？”即便意识到了，他还是不敢相信。
“这船并不好摇，你要小心不要让它翻到海里去。”船夫的脚已经触到了岛的地面，“回去吧，你不会迷失方向。”
“为什么？”
船夫侧过头，“没有为什么，这只是我的愿望。”
他带着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美好的诅咒存在着，因为相遇而重铸，因为分离而完美。他独立于那个污浊而美丽的世界，存于一个名为永恒的断层里。那里没有欺骗与痛苦，同样没有爱恋与欢愉。
“当你踏上回去的路，你会渐渐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但是记住，这无关爱恨，只是一个选择。一个不希望被枉费的愿望。”
在完全站上那座岛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渐渐透明，“回去吧。”他依旧看着云雀恭弥的方向。
云雀最后看了他一眼，摇起了船，如他所说那确实不容易，但是他知道自己做得到。他远离那座岛的同时对方也在渐渐消失，记忆涌现了回来，混乱而粘着。
他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双眼，强迫自己不能回头，仿佛那样做就会像是失去了妻子的俄耳普斯一般。
当他穿过那条满是枯树的河道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似乎升起了金色的太阳。
Ende
Die Ewigkeit
HB to Mukuro·R
CP 骸云骸
By罗兰
他能感觉得出自己是在一艘小船上，一艘即便在略微湍急的河水里行驶依旧毫不慌张的小船上。船夫的驾驭能力堪比驾驶着太阳马车的许佩里翁，出色地辨识着前路上的每一个弯道与微小的漩涡，然后将它们一一甩在身后。
他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地向未知的终点流逝着，如絮语如魔咒，诉说着古老世界里的黑色禁忌。他觉得它们似乎交织出了一个熟悉的旋律，神怒之日的主题缠绕盘结着，仿佛低沉的弦乐将一些隐秘掩藏。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正睡在一只狭小的船上，外形如贡多拉，却要破旧得多。船身上不知是本身就一片模糊的漆黑还是风干冲淡了原本的纹路，陈旧得没有丝毫美感。抬起头他能看到那个杰出船夫的侧影，修长而优雅，蓝色的长发束好垂着，随着轻微的晃动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已经醒来了，渡船的动作微滞，朝他转过头来。
——他右边的眼睛是红色的。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船夫没有说话就转回头去。他这才发现天空此刻一片灰暗，充满着阴郁的气息。层云翻滚着，缝隙中透出道道白光，接着是不断重复的将他唤醒的惊雷。
仿佛什么崩塌一般的声音，令人后背一寒，他从未听过如此悚然的雷声。
“这是要到哪里去？”他问。
“去该去的地方。”船夫很快回答道。
“该去的地方……”没有接下去问，他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搜索着他熟知的信息，但是其中并不包括一个本该前往的地方。
“会下雨么？”他接着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船夫将船转了一个弯，带到了一条狭窄的河道中，河道两边是黑色枯朽的树干，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火灾。它们以悲伤的姿态向河的方向延伸着，却被永远定格在了失去生命的姿态。他觉得自己抬手就能碰到它们的遗骸，从而听到它们留在尘世的最后一声哀鸣。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转过身，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恍若是那不勒斯悠长狭窄的巷陌，微光中可以分辨出一条出路。河水漆黑，似乎与树连为一体，他伸手去触碰，冰冷如斯。
“先生，您的肩膀上有一根羽毛。”他突然听到船夫这么说着，刚要侧头对方就已经走过来帮他摘下，递到他的眼前。
“这里，没有鸟。”他觉得那金色的羽毛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又全然想不起，“它从哪里来？”
“从它该来的地方。”船夫从他的手中接过羽毛，轻轻一吹，他的目光追寻着它消失的方向，很快便无法看清。
“它该从什么地方来？”这次他终于问道。
“从你的心里。”船夫蹲下身，指了指他的胸口，异色的眸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情绪，“从无中来，到无中去。”
他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很抱歉先生，但是这不是我的职责。”船夫回答得很有礼貌，“我只负责将您送到终点。”
“即便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不可否认，他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年轻的船夫回过头，异色的眸子闪着如同宝石的光，“因为从来只有一个终点，我的每一个客人。”
“你一直在这里渡人么？”
“永远。”他说。
“那么，哪里才是我们的终点？”兜兜转转，终于再度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是一座岛。”船夫这次终于做出了正面的回答，“一座黑色的岛，你很快就能看到它。”船头打转，他们终于结束了河道里令人不安的旅程，似乎是进入了一片汪洋。他转过头，发现视野已然开阔。面前是黑色的海水，森森然吞没了大地。晦暗之中似乎躲藏了什么神秘的海怪，将出其不意地蹿出来将两个人都生吞下去。
“你说那是一座岛，它叫什么名字？”他回过头来，想忽视一瞬间涌来的窒息感。
“等到了，你一定能认出来。”船夫的答案再度回归抽象，并且专心于应付面前突如其来的波澜壮阔。虽然相较于普通大海算是宁静，风浪也不是河面可比的。
“我想现在知道。”他说。
船夫的侧脸刻薄而完美，云淡风轻。
“我说……”他站了起来，使得船身晃动了几下，接着他走到了对方的身边，“我想现在知道。”
“请您坐好哦，不然船会翻掉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揪起了领子，“就算这样也没用。有些事情在到达结局的时候还是让它保持一定的神秘色彩吧。或者……”他微微偏过头，“你想我用些别的手段让您坐下的话。”
他挑眉看着对方，似乎并不忌讳他会使出什么“手段”。
“坐下吧，你看，终点已经很近了。”船夫放缓了语气，朝前方点了点头，他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岛屿，与深色的海水交织在一起，几乎看不清完整的轮廓。但是他确定他看到了它，因为它过于诡异，让人不能忽视。
惊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天空此刻泛着触目的红光，微弱地勾勒出那座岛的边缘，似乎是很快会有太阳从那之后升起。
“我们就要到了。”船夫说，声音里没有情绪。
他的目光已被那座岛吸引，以至于他忽视了空气中越来越凝重的气氛。岛上几乎全是石头，也没有一点灯火，他问：“没有人么？”
“曾经有，现在恐怕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万物都要死，死之后会去一个地方，叫做‘无’。”船夫的声音冷静异常，“而它的名字，就叫做无。”
——人，总有一天要死。
他望着已在眼前的岛，“也就是说，我也死了，是么？”
“正是这样。”
他点点头，似乎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结论。
“你想回去么，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原来的世界……我不记得了。”
船靠岸的时候微微摇晃了一下，船夫朝他走了过来。
“听着，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比这里要美。”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多少地方，不比这里美。”
“你在那里出生，爱上或者被爱，看遍无数美景与令人心碎的故事，度过漫长而丰腴的时光。你会有一个完美体贴的恋人，有一群善良天真的孩子，有一群能两肋插刀的朋友，有一番值得骄傲的事业，在来此之前。”他顿了顿，“如果是这样，你是否愿意再回到那个世界去。”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或许不迟。”他说，“你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云雀恭弥……”
船夫摇摇头，“你记住，我才是云雀恭弥。”
“你要做什么？”即便意识到了，他还是不敢相信。
“这船并不好摇，你要小心不要让它翻到海里去。”船夫的脚已经触到了岛的地面，“回去吧，你不会迷失方向。”
“为什么？”
船夫侧过头，“没有为什么，这只是我的愿望。”
他带着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美好的诅咒存在着，因为相遇而重铸，因为分离而完美。他独立于那个污浊而美丽的世界，存于一个名为永恒的断层里。那里没有欺骗与痛苦，同样没有爱恋与欢愉。
“当你踏上回去的路，你会渐渐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但是记住，这无关爱恨，只是一个选择。一个不希望被枉费的愿望。”
在完全站上那座岛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渐渐透明，“回去吧。”他依旧看着云雀恭弥的方向。
云雀最后看了他一眼，摇起了船，如他所说那确实不容易，但是他知道自己做得到。他远离那座岛的同时对方也在渐渐消失，记忆涌现了回来，混乱而粘着。
他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双眼，强迫自己不能回头，仿佛那样做就会像是失去了妻子的俄耳普斯一般。
当他穿过那条满是枯树的河道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似乎升起了金色的太阳。
End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