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大少奶奶。乔楚娆。
屋外的暖光透过厚重的羊毛印花窗帘重重的打进床边，微一转身身边便已是一片空无，下意识抬眸看向床头金丝锁扣的闹钟指针已经滴滴指向7点，想是他已经早就去了军部吧。
自己无谓懒懒起身，虽是同床共枕却是并无越距半步，这好似是两人无言的默契，虽然才刚刚新婚两天罢了。
一番洗漱捡了红色鸳鸯衔桔梗样式的旗袍包裹妙曼身段，及肩长发也悉心打理好歹让自己有了新嫁娘的模样才缓缓去同婆婆问安。
许是彼此心知肚明这桩婚姻的意义在何，许是自己样样恭顺要她挑不出错处，这两日的婆媳相处倒也无甚特大风浪。
正欲提步回房却瞧见了丫头正拿着早饭在蒋曼屋子外头徘徊不前，便携着锦瑟上前问了句。
细细碎碎一堆这其中重点无疑可以称为蒋大小姐犯了脾气不肯用饭罢了，提起这蒋曼自己倒是知道一些，如她是蒋霈轩最宠爱的妹妹，容赦，，，感兴趣且上了心的女人？
淡淡说了句将这饭交给自己便也吩咐她们一同下去，轻叩门房三声听里面不情不愿应了句放缓缓入门，曼声。
“这两日便瞧着你没吃些东西，今个若是在饿着难受的可是自己的身体。”

北平的天气向来是阴晴不定的，将才还能透过落地窗看到一丝微弱的阳光，而现在透过窗外却只能看见银装素裹的世界，虽白的耀人眼但却分外妖娆。壁炉里燃烧的熊熊火焰温暖了整个房间，但却温暖不到自己心里。
回到蒋家已是三月有余，除了前两天的喜事自己出了这间房门，其余时候竟是待在这房间之中，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连饭菜也是专人送来。本是合身的睡衣如今拢在身上亦显得宽松不已。
赤脚踩在地板上，漫步走至落地窗旁，右手手心紧紧攥着的是一张自己与容赦的合照——最后一张合照亦是与他唯一的一张合照。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男人虽是板着一张脸，但仔细一瞧仍是不难看出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刚开始被软禁，自己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让大哥妥协，绝食，发脾气，摔东西…自己能想到的反抗法子都用了，却没任何效果，但自己仍是不厌其烦的继续。直到有一天从一个送饭的丫头手中接过一张纸条，“等我”，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但却让自己停止了一切的反抗，老老实实的被大哥软禁在家中。
大哥的婚礼办的很隆重，给足了乔家面子，但他人却差点没赶回来，自己对他与这'大嫂'之间的关系也明了几分。早就预料到容赦会在婚礼上出现，但让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的身旁竟出现了其她的女子，女子的璀璨笑颜刺痛了自己的杏眸，眼泪差一点就要滑落，但硬是被自己给逼了回去。想要上前去质问这一切，但却望而止步，怕从他口中听到令自己心碎的答案。蒋曼，你爱的何其卑微。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只当时刚才被自己打发走的送饭丫头不死心，也不做理会，继续打量着外面下的愈发大的雪花。直至听到陌生女人的声音才转过身子。
算起来自己与她今日算是第三次见面，除了婚礼那次，还有几个月前在咖啡馆争锋相对的那次，两个同样骄傲且内敛的人注定做不了朋友，从第一次见面自己便深知这点。
“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整天装作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你不累吗？乔楚娆？”

蒋家大少奶奶。乔楚娆。
素手轻推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蒋大小姐衣着单薄倚窗而望的场景，窗子外边的雪下的极大那银装素裹的模样倒是在上海饰了及透，这般寒意丝毫超出了沪中往日的天气就如同这超出了自己掌控之内的婚姻一样。
眼瞧她不情不愿地转过了身子，这嘴里说出来的话亦是不尽好听，刁蛮的样子倒是真真衬极了她蒋五小姐的名声。
细细瞧她今日的模样与上次见面倒是截然不同，没了与人前的那股子虚笑假装倒是多了几分任性高傲。其实说来她的年纪倒是同阿歆相差无几，左不过还是个孩子亦是被这蒋府宠溺经年的宝贝。
亦是没有将她的言语放在心里，顺手将饭菜搁在一边，懒懒靠在一处，淡笑。
“我既不是你口中的贤妻良母，亦担不起你所说的惺惺作态。”
“以我乔楚娆的性子与家室犯不着故意讨好于你，今个不过是全了我做嫂嫂的责任罢了。”
眼角余光瞟到她手中紧攥照片隐约瞧着那人像是容赦，心中已有几分明了。早就耳闻容赦与她的事情只是未曾想到那时的江曼便是蒋曼罢了。说也可笑，容蒋自顾便是山中老虎不容其一，如今倒是因着女人而关系不清。
仔细想着婚礼那日容赦似是带了个女人竟有几分眼熟却碍着自己同他赌气并未多说几句，看来，这场景似是刺痛了这丫头的眼了吧。
微一莞尔，前走几步便也走到床边同她一处瞧着外面的大雪，似真似假的感情要自己也不得而知，只是含了抹苦涩的笑意，启唇。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如今的乔楚娆已经嫁给了你大哥，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不管其间过程如何，这已成定局我得接受而你也得接受。”
“你若是因着同他们赌气而伤了身子，我想难过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婆婆同你大哥。”
“况且，你大哥对你的宠爱整个上海无人不知，这样的哥哥你还要如何。”

漫步走到书桌前，将手心中攥得有些褶皱的相片轻轻抚平，夹在书中，一道放进了抽屉里。即使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但自己仍是舍不得毁掉二人的合照。
“说的总是比唱的好听，你说是吗？”
素手拿起桌上的毛笔，就着一旁的字帖练起字来。书法讲究的是静心，若换作是以前的自己只怕是没这个心思的。而如今，这三个月来所临摹的字帖只怕是堆成了山。
一滴墨顺着笔尖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之上，一下子向四周扩散晕染开来，看着刺眼极了，乔楚娆的话听在耳边也觉得刺耳极了。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宣纸揉成团，随意丢在一旁，想要继续写，却再也静不下心。
从新走回落地窗旁，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银装素裹的世界，让自己浮躁的心慢慢沉锭。
“不过才嫁进来两天，就这么急着摆大嫂的架子了吗？”
“蒋家目前似乎还没你说话的份吧，大哥对我的好不用你来提醒！”
“——我和大哥之间的事更容不得你来指手化脚！”

蒋家大少奶奶。乔楚娆。
整个人就那么隔着窗子懒懒的瞧着窗外被白雪覆盖住一切的景致，耳边听着她略带恼羞成怒的言语。蒋曼啊蒋曼啊，如此沉不住气倒是实在不如自己那日见到的江曼一角，退了江曼的外衣恢复成了原本蒋家的势力便是如此的刁蛮，竟不知容赦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姑娘。
素手轻抚了散落在额间的碎发，嘴角似是勾了抹难以明说的笑意，淡淡启唇。
“摆不摆架子，我也是这蒋家名正言顺的媳妇儿，这上海滩众所周知的事情。”
“既嫁入了蒋家我便知了自己的身份，于你不过是看在婆婆同霈轩的面子。”
“的确，兄妹间的事情我不应插手，只是。。。这里面确是涉及了我表哥，，”
似是一语未完便瞧她素手一顿，微挑了眸色里面浅淡平和竟将那满满盘算隐了起来，走了几步屋子里便只剩下自己脚下的高跟撞击地面的声音，凉凉开口。
“记得上次同你初见亦是因着表哥的事情，只是偶然间在他书房的桌子上见了你的照片罢了，我向他讨要询问却是难得未要出答案。”
“当初只是猜测罢了，如今瞧着倒真是那么一回事，只是想你也瞧见了那日表哥，，所以我还是劝你收了心思吧。”
“不说别的，就是我姑父那关，你也难过。”

“名正言顺又如何？”
“在我蒋曼心中你永远是乔家大小姐，而不是蒋家大少奶奶。”
“所以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我的房间不欢迎外人！”
蒋曼自小便不是什么善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故而早已养成了不把别人放在眼中的性子。隐忍是在去苏联之后学会的，那里没有宠爱自己的几个哥哥，傲人的身份地位在那边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一昧的骄纵只会使得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逢人三分笑的道理谁都明白。
自从回国遇到容赦，才从新找回真正的自己，什么端庄典雅，什么温柔大方都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在容赦面前的蒋曼会因为一些事而大发脾气，无理取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便大笑，不开心的时候想哭便哭，从来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只有在容赦面前，自己才会觉得自己是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所以，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爱容赦呢。
闻及他提起容赦去，提起容赦身旁的女人，也同样提醒了自己与容赦之间的距离，不光只是蒋家还有容家…被人踩住痛处但也未恼羞成怒，掩去心中的不悦，开口言道。
“容赦是你的表哥没错，但你觉得他若是知道了你在我面前乱嚼舌头根子，会怎么对你呢？”
“——不过你若是想卖个人情给我，告诉我那个女人的身份，我当然也不会去反对。”
“正好省得我再派人去查。你说呢？”

蒋家大少奶奶。乔楚娆。
意料之中自己话音刚落便换得她咄咄逼人气势不减，如此伶牙俐齿刁蛮任性这般性子倒是全然没有了世家小姐矜贵自觉。从小到大乔楚娆亦是乔家掌珠未曾受过一丝慢待，就算跻身政坛因着家族关系何不都是小心翼翼周遭奉承何曾受过由她这般落了面子，如今却因着她长嫂身份不得发作却也不会在她面前刻意讨好。
唇畔微勾，素手不由环了臂膀，浅声淡语。
“随你就是。”
“今个不过是我全了这身份责任罢了，你若不愿领情我也没得法子。”
“你如此固执倔强伤心难受的也不过是婆婆而已，你要想看着她老人家这般为难那你就一意孤行好了。”
言罢，便是拢了肩上披风提步欲走，脚下细长高跟于地板碰撞之声倒是声声清晰，步子刚到门前柔夷轻搭门柄便听见身后一阵女声。闻言倒是不禁轻笑出声，明明自己就想知道那日伴着容赦的女人是谁，可这问话倒是极不高明。
微一转身，眸色轻略过那站在书桌之前的蒋曼，嘴角勾起不以为意的淡笑，启唇。
“是不是乱嚼舌根子你比我心里头明白，于私他是骨子里与我同流着一半乔家血脉的嫡亲表兄妹，于公我是这沪地政府官员蒋家的大少奶奶，你说他会怎么对我？”
一语明了便是毫不留情点名自己同容赦身份，纵使他再有本事也动不得我半分，除非他想彻底不顾那一丝兄妹感情执意于乔家对立。
“至于那女人，，，呵，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那我又何须多费口舌呢。”
“你若有本事那便自己去查就好，只是，你查别人之前最好先把自己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