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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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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4-08-03 18:49回复

    凤隐山下的小镇一如既往的热闹,四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片繁华安乐的景象。
    殊九娘坐在自家的小酒铺里,支着额头打盹儿——午后这点闲暇时光,是一天中她唯一能够稍微休息会儿的时刻。没办法,她的酒铺生意太好了,几乎每日太阳还未落山就已售罄,哪怕是最昂贵的浮来冬青,也会卖得一滴不剩。
    当然,这可不是因为她酿的酒是琼浆仙酿,而是因为殊九娘她这个人。
    卖豆腐的有豆腐西施,卖咸菜的有咸菜美人,自然也有什么烧饼仙女,馒头娇娃之类的,然而殊九娘和她们却不大同。殊九娘的漂亮,从十年前初来这个小镇就已被居民们所知;她的不好惹,也是人尽皆知。
    一个女人,一个孤寡的女人,再怎么泼辣也是不顶事的,除非她背后有座大部分平头百姓都惹不起的靠山,让人惹不得,不敢惹。殊九娘却没有靠山,她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忘了说,殊九娘曾是个江湖人,武艺超群,在酒铺开张的第一天,就撂倒了十九个惹是生非的地痞流氓。
    对于纯朴的小镇人来说,江湖人是茶馆里说评书的白胡子老爷爷讲述的快意恩仇,是巷子口卖字画的落魄秀才书写的热血传奇,而不是隔壁家的砍柴的李大叔养猪的周大婶。殊九娘令人惊艳的美丽容颜,深不可测的武功,让他们敬畏,也让他们好奇。
    于是,全镇十一家酒铺,殊九娘的酒总是供应最少,也最火爆,却无一家敢动歪心思整这孤寡女人。倒也不是没有过,最后却被卸了手脚扭送官府。
    又于是,殊九娘在这小镇上安安稳稳的度过了第十年。
    马蹄声哒哒由远至近,有侠客翻身下马,走进酒铺里,朗声问道:“老板娘,有酒么?”
    殊九娘脑子还不太清醒,将背对着店门的脸转过来,喊道:“做卖酒生意的怎的没酒了,故意笑话我不是?!”
    沉默了片刻,侠客轻轻的试探着问道:“殊殊?是你么?”
    听到熟悉的称呼,殊九娘的睡意立马无影无踪:“呀……秦大哥。”
    侠客高大英挺,沉默的伫立在那像是一座山,殊九娘站在他的身影里,也不说话。
    许久,侠客淡淡道:“当年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十年,我还以为你已死了。”
    殊九娘难堪的笑了笑,道:“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活着也是苟延残喘。倒是秦大哥你,怎么会经过这儿?”
    侠客低头,拇指摩挲着剑柄镶嵌的酒红翡玉,道:“唔,抄近道去宁州,最近西北不太平,赵青韶想找我帮帮忙。对了,他已是赵家家主,四大世家的家主除了司徒晟那小子,就数他最威风了。”
    “原来赵大哥也……”殊九娘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感慨,低眼扫到阳光下发亮的酒红翡,笑容一滞。
    侠客静静凝视着她,忽然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殊九娘凝眉沉思,摇摇头:“不必了,我在世上已是个死人,死人没必要再知道活人的心思。”
    侠客不置可否的看着她,递出酒囊:“既是如此,那就劳烦老板娘为我沽一坛酒罢。”
    酒囊崭新,牛皮质地。殊九娘又叹又笑:“秦大哥你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侠客扬了扬眉,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再次在那酒红翡上摩挲着。
    不管她如何欺骗他,如何辜负他,也无法更改一条如金坚石固的道理:他们是对方的最爱,忠贞不渝,誓此唯一。
    昔年江南跑马,在烟雨中摘得一枝杏花,于船头悠悠荡荡,看尽次第宅落,越过座座石桥,听见歌女的琵琶与阮咸交织回荡;红衣的少女手执银链,坐在船舷,双腿一荡一荡的,朝他回眸一笑。


    2楼2014-08-03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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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她曾经如何欺骗他,如何辜负他,也无法更改一条如金坚石固的真理:他们曾是对方的最爱,忠贞不渝,誓此唯一。
      昔年江南跑马,在烟雨中摘得一枝杏花,于船头悠悠荡荡,看尽次第宅落,越过座座石桥,听见歌女的琵琶与阮咸交织回响;红衣的少女手执银链,坐在船舷,双腿一荡一荡的,朝他回眸一笑。
      潮湿的青泥苔藓生长在斑驳石板的夹缝中,少女踮起脚,嘻嘻哈哈地将银靴踩来踏去,长链在手中偶尔一挥,便如银练腾空划过。长长的,仿佛永无尽头的江南小巷,少女在前,他在后,无人来扰,清静自得。
      然,世间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戏中说,富家小姐与穷书生冲破世俗桎梏,有情人终成眷侣;却不知世间多是痴男怨女,情深缘浅。
      想来唯有……空自太息。
      殊九娘笑着将酒囊装满竹叶青,假意嗔道:“喏,这上好的竹叶青,白送你了,真是白瞎了我这七两好酒。”
      剑客哈哈笑道:“殊殊,我已许久不喝竹叶青了,给我装一坛烧刀子罢,此去北地,多是严寒冰霜,还需得烈酒烧烧心窝子才暖得起来哪!”
      殊九娘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又忙将那竹叶青换了满满一袋的烧刀子,道:“没口福,越喝越没品了,烧刀子也瞧得上!”
      “哎,话可不能这样说,”剑客道,“好酒有好酒的浅啜慢尝法,劣酒有劣酒的的牛饮法,切不可以酒品论高低。亏你现还是卖酒的,连这个都不懂。”
      殊九娘哼了一声:“我只卖酒,又不是成天只知道喝喝喝的酒鬼。”
      剑客看她无意中流露的女儿憨态,眼中柔情闪烁,缓缓道:“昔日是我年少轻狂,总觉得配得上自己的,需是最好的;喝酒喝最贵的,骑马骑最犟的,打架挑武功最高的,就连喜欢的女子……也要最出色的。”
      “但最好的,却不定最适合自己,也并非……自己有能力,有资格得到的。”
      殊九娘心下酸涩,暗暗道:是呀,如同早就被你抛弃的竹叶青,死在混战中的宝马赤霄,亦如同,我。
      “殊殊,是我误了你,抱歉。”面前男子的话语重重砸下来,原本有如千钧之力的道歉,殊九娘却觉得轻飘飘的,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悲伤抑或愤懑。
      原来,那些她爱的,爱她的人,终成了生命长路中的过客,成了背后的风景。
      就连,她原以为嵌在骨血中的爱恋,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连连摇头:“秦大哥,我也曾隐瞒过你,为你招致大祸,这些陈年旧事,就算了罢。”
      剑客又笑了起来:“我还怕你想不开,原来你早就放下了,到是我多虑了,小瞧你这丫头。”
      殊九娘好笑道:“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什么小丫头,羞不羞哪?再说……秦大哥你,也早已放下了罢?”
      剑客点点头,示意她看剑柄上手工拙劣的亮丽红翡:“若不是放下了,我也不会带着这块‘夕血霞’出来。”
      “那就好。”殊九娘欣慰一笑。
      又休息了一炷香功夫,剑客再次上路了,他骑上新的座驾——一匹藏青的高头大马,朝身后的女子挥挥手,潇洒离去。
      穿着朴素蓝衣的女子亦是挥手,犹如剑客身后一道温馨的风景,随着地平线的拉扯逐渐远离。
      原本,也不过是彼此的过客。
      殊九娘其实不姓殊,她姓越,闺名越筠,字殊华,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越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她的未婚夫,是世家之首司徒家少主司徒晟。
      十七岁那年,她瞒着父母偷溜出家门,在千里之外的塘余遇到了年少疏狂的剑客秦康呈,与其同游江南。途中,少年与少女暗生情愫,私定终生。然而老套的故事必有老套的结尾,不过是一桩类似前尘的伤心事罢了。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尘世上演的悲欢离合只是重复着上一个故事,走向已知的结局。曾经历过的情仇爱恨,于此时此刻的人们来说,只不过旧梦遗事,只不过过客。
      只不过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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