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
“燕国使者率侍者觐见。”索然无味的把玩着青铜爵, 难得什么大业都没想的放空着。燕国真是识时务,好不容易除去嫪毐,攻下韩赵,燕国就派人来归降。
“燕国使者荆轲见过秦王。”若不是相同读音的名字,还无法引起嬴政的注意,豁然抬头想看清三丈外的人的面容。奈何这规行矩步的三丈以及发髻上的垂旒完全掩盖了大半的面容。声音多了几份厚实,脸上的线条也不再是少年所拥有的清秀反而多了几份硬朗。不是他,嬴政在心里默想。
“大王、大王…”旁边的小厮叫唤着让我回神,扫了一眼殿上,“燕使者后面的侍者何故颤抖?”
“北方蛮夷地区的粗鄙人,没有拜见过天子,所以害怕,希望大王稍微原谅他些,让他在大王的面前完成他的使命。”嬴政扫过背后颤抖的人。“手中为何物?”
“回大王,此物乃燕太子特为大王绘制的大一统地图。”
“快呈上,孤要过目。”
“禀大王,轲临行前,太子丹反复叮嘱为表诚意,必需由轲亲自行三跪九叩之礼双手奉上。”语毕,姜轲以双膝跪地双手接过武阳递上的地图,放低姿态静待秦王答复。
“准。”
荆轲三步一跪地,九步一叩首的拉近距离,目光一直看着底下,脸上的表情完全逆光中被掩盖。
三丈的距离一步步的拉近,嬴政的注意力依旧弥留在荆轲的名字之中。若说到了这个年纪早已被现实磨砺的心狠手辣的他有什么感恩的事,那必定是这世上曾有人愿为他不要性命护他周全。而那个人,单名一个轲字。
“大王,大王…”身边的小厮似乎也发现今天的大王常走神,使者已在三尺之外等候,而大王却依然神游太虚。
然秦王的反应完全是在荆轲预料之外了,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停了停,见侍者没有拦着便愈加坚定的往前。垂旒下被遮挡的脸愈加清晰,唇线总透露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荆轲跪坐在席间,将卷轴缓缓打开,目光一直锁在秦王身上,轻轻晃动的垂旒在渐近的距离里已经形同虚设。心脏在看清座上人眉眼的瞬间像是被谁狠狠挠了一下,几乎忘却一切的就伸手拨开垂珠想要看个清楚。
不可能是他,赵正是魏国人,可他是秦王。荆轲的那一迟疑反让秦王回神,探向他的目光落在荆姜轲的左颈上,眼睛瞬间有了光彩。
“你!”堂上众人忽闻他们的王突然发出一丝惊讶,纷纷抬头紧紧盯着座上的二人。
荆轲望回以展开大半的卷轴,匕首的雏形已能看出,必定是被秦王看出端倪,埋下心里各种疑问下意识的抽出匕首就往去秦王刺去。嬴政快速的向左边闪躲,荆轲隔着桌子吃力的拽着秦王的袖子,拉扯之间荆轲只划破了嬴政的衣袖。由于惯性嬴政向后倾,半边身子依靠在柱子边,荆轲眼看第一刀被嬴政避开心中不免焦急。
今日入朝只为手刃秦王,如今箭在弦上他早已别无他选,今日不是秦王为他刀下魂,就是他为秦兵俎中肉。抽回匕首转身往秦王所在的方向狠狠地刺下第二刀,嬴政想要抽剑抵御却无法抽出,只能转身绕着柱子跑,几次回头都看见来人在其后紧追不舍。顾不上安全不安全,眼神还是往刺客的左颈看去,那是一颗痣不会错,和记忆中那人脖颈上的相差无几。
“姜轲……”慌乱之中,嬴政叫的很轻很轻,可是身后的人还是听到了。
“大王,负剑,大王,负剑。”绕柱子几圈下来,不免有些目眩,群臣的声音此起彼伏,慌忙中背上剑。握上剑柄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飘过谁说的那句,‘对准面前的敌人,来人就挥刀’,毫不犹豫,回头,挥剑。嬴政不知道他挥剑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人正因为他那一句姜轲而怔在原地没有反应。
荆轲肩上挨了嬴政全力的一剑,腿因为不知是谁投掷过来的药包而一软瞬间倾倒,“赵正?!”
听了荆轲的话,嬴政也怔在原地,殿外的士兵已冲进殿内,长矛整齐一致的刺向荆轲,血溅了一地。晴朗的夏空忽然响起一阵闷雷,惊醒了呆怔的嬴政。荆轲的目光一直盯着嬴政,目光里有不解有惊喜有释怀,目光沉重的另嬴政连连后退,一拥而上的群臣扶着他们的王。
“哈哈哈哈……”荆轲突然爆发出一阵哀恸的大笑,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个人,他不再是那年那个纤细的少年,担忧了20年的人安然无恙,可是命运捉弄,最后一刻才知道彼此是敌人。
「我突然惊觉,那么多年的放在心上是因为我爱着你。」
「你爱我吗?」
荆轲咽气的那一刻,天际闪过一记闪电,接着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瓢泼大雨。很多东西被水一冲就会往复不在,可是有些东西在某一瞬带来的冲击嬴政觉得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如同这半辈子里仅有没有束缚的十来日,和那个人一起,被封存在谁都不可能触及的角落。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