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人眼里,月魔一族骨子里的风/流,在历代月魔神中,我遗传得最为彻底。
我可以很轻易地对任何一个女子说爱,只要她足够美貌。
我有很多侍妾,或妩媚,或妖娆。她们娇柔的喘/息,花朵般柔软的身/躯,水蛇般扭动的腰/肢,无不让我如痴如醉。我轻易便将她们掌/控在指尖,让她们卷曲又绽放,快/感与欲/望一同袭来,落下一室旖/旎与缱绻。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女子,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块块拼图罢了。或是眉眼,或是嘴唇,她们身上总有着什么,和那人有些相像。
他是——第六代魔神皇,枫秀。
记得我与他初次相遇的时候,他还不是枫秀,我也不是阿加雷斯。
那时的他,温润儒雅,眉眼间,也没那般凌厉。偶尔出现在嘴角的笑意,竟给人别样的温暖与安心。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外貌上与他相提并论,我甚至觉得,所有的比较,都是对他的侮辱。月魔一族,生性爱美,而我,也不可自拔地沉沦了,越陷越深。
枫凌。微薄的唇轻启,道出了他的名字。
我的第一反应却是觉得好笑,儒雅的他,竟会有这样锋芒毕露的名字。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错了。他在舍弃枫凌之名的同时,却让它刻进了骨髓。
第六代魔神皇枫秀,他铁血的手腕甚至让人难以想像他曾经的儒雅与温和。
明明,是这么秀气的名字啊。
我曾经暗暗腹诽,难道这人,偏生就要和自己的名字对着干吗?
看着他带领魔族一步步走向强盛,我却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任我如何伸手,也抓不住哪怕一片衣角。
权力与责任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我们越推越远,直到再也回不去。
冰封的碧蓝眼眸,萧条了哪段岁月,又凄凉了谁的心。
曾经的把酒言欢,在此刻兄友弟恭的场景面前是多么可笑,又多么讽刺,可……又多么无奈。
在时光的长河中,谁又能一直保持最初的模样?
放手吧,阿加雷斯,你陷得再深,那人爱的也不会是你。我不止一次对自己那么说,却始终狠不下心。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舍不下的,究竟是什么。
后来,莲卿,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她很美,一袭素衣愣是被她穿出几分出尘。
看我的时候,她的眼中总是一片温柔,没有欲望。浅色的眸子,有着异样的吸引力,让我再移不开眼。
她与那人并无相似的眉眼。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近乎欣喜若狂。我终于,爱上的不再是那人的影子了。
但忘记,又哪有那般容易?所以,每天,每夜,我反复告诉自己,我爱的是莲卿,我爱的是莲卿。仿佛如此,就能让那人在心中,淡点,淡点,再淡一点。
终有一天,我会忘了这段荒唐的相思,忘了自己曾那般盼望让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哪怕片刻。
逐渐,逐渐,我不再以那人的话为圣旨。虽然明面上不曾显露什么,却早在心里那人的命令否定了个百八十遍,四处挑刺。
我甚至认为,圣魔大陆让魔族与人类平等共处,才能走向真正的繁荣。魔族,才能一直昌盛下去。
在那人看不到的身后,我建立了反魔神组织,与人类高层也有不少往来。
幼稚。这是如今的我对那时行为的评价。
总是想着,要在那人面前证明什么,却在很久以后才发现,那人的目光,要长远得多,那人的包袱,也要重得多。只是,到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无让我反悔的余地。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站到那人对面的,是他逼着三弟使用生命预言的时候。那时,他毫不留情地把为三弟求情的我震开,那双冰冷的蓝眸,很久以后依然不时出现在午夜梦回,却只剩下一声悠长的叹息,以及我逐渐模糊的视野。
他变了,他变了,他彻底变了。我的脑中只余下这几个字眼,隐隐一丝怒火泛上心头,让我的脑子越发混乱。这么多年,我又得到了什么?!既是你先无情,便不要怪我无义!
宽大的衣袖下,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皮肉,竟是剜心般的疼痛。孰不知,是手掌的痛,还是……心的痛。
后来,龙皓晨找上了我,大概是我那宝贝女儿月夜告诉他我是反魔神组织领袖的事的吧。
在各种胶着与讨论之下,我们达成了共识,双方也算有了合作的关系。而三弟,也加入了这个计划,许是,他也对那人,失望了吧。
圣战,最终还是爆发了。
在我与三弟的出卖之下,魔族一方节节败退。
而我,清晰地感觉到,那双蓝眸,扫了我一眼。虽仅是片刻,但我的额上,却是布了密密的汗珠,那种压迫感,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能适应。
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那人,是真的没有发现我所做的一切吗?以那人的警觉来看,这样的可能性,太低太低。
一个想法开始滋生,他不会,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背叛他吧?
就在我思索的这段时间,三弟……殒落了,死在龙皓晨的手上。
曾经那样小那样软的孩子,也不知何时,变了。容貌甚至比女子还美的他,死时的样子,却并不好看。
我,和人类结盟,究竟,是对是错?这个问题痛苦地困扰着我。三弟死了,而那人似乎也……以前那些岁月,碎了,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一个绝美的女子哭着阻止了龙皓晨下杀手。从她的口中,我惊讶地得知,原来,那人,也曾有过深爱的人啊。
一阵恍惚,原来,我竟从不曾了解过他。不知,是那人藏得太深,还是我所认为的爱太过儿戏。
再后来,那人带着自己的骄傲,离开了圣魔大陆。是的,除非他不想活,不然,没有人能杀死他。
蓝眸最后定格在我的身上,里面的情绪很复杂,我看不懂,也并不想看懂。
我是愧对那人的吧,毕竟他从未想要过我的命,而我,曾经是真的希望那人从此消失的。
但,当那人真的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我竟觉得心中空了一大块,怎么也填不满。
我曾趁着酒醉大吼,大哥,我做错了吗?
无人回答,除了风声。
忆当年,月下,谁的回眸,让天地骤然失色。
看今朝,风中,谁的泪滴,让刀剑染上寂寞。
然,是对是错,又何妨?在那人离去以后,所有的事,都失去了意义。
我疲惫地伏在案上,或许从头至尾,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偶尔会想,如果我们不是魔神皇和月魔神,如果我能早点领会你的辛苦,如果我没有爱上你,如果你依然是那个儒雅的枫凌,如果你对我也有情谊……大哥,这么多的如果,你想听那一种?哪一种,能让你继续活着?哪一种,能让我们之间不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月光在地上洒下一片琼华玉碎,不知是谁遗忘的情伤。
我辗转反侧,竟是想起初见那天。
“我、我是下一代的月魔神!”树荫下,小小的阿加雷斯叉着腰一脸得瑟地说道。
“枫凌。”那时还是翩翩少年的他微点头,唇边,是儒雅的笑意。
画面,在此刻定格,若是一切,都停留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