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是天神的游乐,雪花是浮冰的追忆。麋鹿是森林的眼睛,风是峡谷的骑士。
——他是什么?
——他是这片山林里,流淌着滚烫热血的宝剑。
天气开始转凉,烦闹了一个夏的虫鸣已经销声匿迹。他醒的很早,因为今天是他决定远行的日子。
森林里浮动着潮湿的雾,树叶半腐未腐地铺满了泥土,那天参天生长的大树都光秃着枝干,像垂暮的老人。没有春日清脆的鸟鸣,只有乌鸦嘶哑着喉咙匆匆穿越浓雾。
他是此时这里唯一的生机。他那么年轻,鬓角乌黑,胡渣硬得像一根根细小的黑刺,眼睛是一潭深幽的泉水,泛滥的眸光,像夏日森林中穿透了枝叶的天光。
他带上了牛皮的水壶,带上了他打猎用的弓箭与小刀,带上了人们为他准备的面包和浆果,然后开始了一场无尽的跋涉。
我们暂且形容这次跋涉为希望之旅。
起初他是满怀希望的,但是森林总是一座连着一座。他重复着踏过散发清香的泥土,看着周围的树木抽出新芽,枝繁叶茂,在清冷的秋风里又萧瑟成光秃的模样,再被冬日的大雪压断一些枝桠。脚边各色的花朵也一样,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他的身体和希望都开始疲惫,他的脚步不再如曾经的坚定和矫健,一不小心就踩空落上山坡,翻滚而下时荆棘划破他的手臂,石头撞破他的小腿…疼痛感像是毒蛇缠绕般地限制他的行动,他只有努力前进一点点去寻找止血的药草。
一日,他从林间的溪流中看见自己的样子,皱纹如沟壑开始密布脸庞,那双曾经泛着天光的眼眸已经失去所有的神彩,有的,只是疲惫。
他仰躺在了溪边的土壤上,如释重负般的闭上眼睛,却突然听见植物破土的声音,伴随着自己沉稳有力如鼓点般清晰的心跳声。
他又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他是不愿意放弃希望的,那是他年少时的一个冲动决定,他选择了这条漫长的征途,他必须要前进,即使这是场穷其一生的孤独跋涉。
无数次的…无数次的途经相同的风景,历经相同的四季,目中所映的天空也是掺杂着树木不一长短的枝桠的,可他从未放弃,除了前进,已经别无选择。
一天,他穿越过一片浓雾,在一条溪边停留,用壶汲水来喝,待他饮够那清凉,再抬头,却骤然看见了别样的场景。
面前一江之隔的彼岸上,五颜六色的灯光笼罩了一切,巨大的圆形摩天轮缓缓旋转,高大的建筑密集屹立。
他眩晕在彼岸那个光怪古离的新世界,莫名的情绪像潮汐一样覆盖了他。好半晌,这个白发苍苍的人,才抬起手来遮住了红透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