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夏淡过花开时吧 关注:32贴子:2,144

【微小说】素衣贤后—文/拂玉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你用朕给你的权势,将朕困在宫中。难道傀儡就没有自己的命运吗?——素衣贤后
那时年尚小,不知人心易变他以为他和她真能总结同心,白头偕老。——素衣贤后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11-25 21:04回复
    一·
    一堵红墙之上,赫然有人披发散襟危坐。
    “陛下!”侍卫环护中,亟亟赶来的皇后往墙 上只瞧了一眼,便惊得肝胆皆颤,“墙高危 险,陛下快下来!”
    墙上的人不为所动,拂了拂衣袖,向墙的 另一侧微微倾身,眼看就要翻过墙去——
    “陛下!”皇后奔过去时不留神踩到了自己的 裙裾,膝上一弯,蓦地扑倒在地,狼狈不 堪。
    红墙上的人却因此滞了身形,回头手指撑 在下颌处,打量着乱成一锅粥的墙下,“哈” 的一声大笑起来。
    他自顾笑得欢畅,却在墙头摇摇欲坠,看 得众人焦急欲死,终又无可奈何。
    皇后推开侍从,伏在地上向墙头大声道:“ 陛下,就算你从这里翻过去,也出不了这 宫闱!”
    话音刚落,墙头的笑声戛然而止。墙上之 人屈膝以手撑头,目光冷然与皇后的目光 相接,片刻后,却又轻笑起来:“朕早知道 ,翻过这堵墙,光是内闱,就还有九十八 堵等着朕。皇城这么大,朕怎么出得去。” 顿了顿,“朕今日不过与贤后你玩笑一番, 朕这就下来。”
    然后,堂堂奂帝,他就径直从墙上跳了下 来。
    那声“陛下”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听到清晰 的一声“喀”。皇后苍白着脸膝行扑过去,手 忙脚乱地扶起他,厉声传唤御医。
    奂帝轻笑:“摔断了一条腿罢了,贤后不必 忧心。贤后的鬓发乱了,朕与你理一理。”
    皇后怔怔随他用手拨弄她的头发,又听他 在她耳畔低声道:“哎呀呀,朕负了伤,看 来今年的寻狩是没法去了。”
    天子居于皇城,然每隔三年须寻狩各地, 以考较诸侯,体察民情。奂帝在位九年, 前两次寻狩莫不因一些缘故取消,此次他 腿脚受伤,自然也是无法进行。
    他在朝堂上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立刻有 臣子进谏,说未有九年不曾寻狩的君王。 于是奂帝可怜兮兮地扶着内侍的手,一瘸 一拐地走到那臣子面前:“爱卿难道就不能 体谅朕是负伤之人,须得静养吗?”
    此臣还要再奏,丞相出言道:“天子是国之 根本。天子若有恙难愈,动摇国本,岂非 我等之罪耶?”
    奂帝笑眯眯地看了丞相一眼,附和:“丞相 所言甚是。”然后挥一挥衣袖,不耐烦地嚷 了一声“退朝”。
    晚上依旧是去的皇后宫里。奂帝在凤床上 摊开身体,皇后于镜奁前 卸了妆容,回头向他道:“陛下有腿伤,不要乱动的好”。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4-11-25 21:16
    回复
      ·二·
      养伤时,皇后将奂帝看得紧,日子难过得很。好不容易挨到一个月后小太子生辰, 皇后勉强答应他在席上多待些时间,看完新进宫的云雀班演的傀儡戏。
      许是很久没见过这些新鲜玩意儿,奂帝瞧得入神,一杯酒端着,半日也不见放下。
      戏台上铿铿锵锵,几根细丝悬了傀儡,就演遍王侯将相,才子佳人。
      故事快演到末尾,几番生离死别的人终于 将得圆满。
      奂帝忽然将酒杯重重放下,拊掌大笑起来 。那笑声骤然而发,惊得傀儡师手上一颤 ,风流倜傥的傀儡公子便灰头土脸地打个趔趄。
      小太子觉得有趣,拍手笑嚷:“公子跌倒了 !公子跌倒了!”
      奂帝纵声大笑,一手掀翻面前的酒案,踩着满地酒水踉踉跄跄向傀儡师们而去。皇后厉声道:“还不快拉住陛下!”
      侍卫如梦初醒,赶着向奂帝围过去。方挨近他,他却顺势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佩刀,“唰”地一挥,将侍卫逼退。
      雪光一跃,他 持刀直指小太子,大笑:“吾儿,你道方才 那出傀儡戏好看,那父皇再给你演一出更 好看的如何?”
      刀尖直向,寒意逼人。小太子全身一抖, 忙倚入皇后怀里,白着一张小脸摇头:“父皇喝醉了!”
      “是。陛下喝醉了。”皇后轻拍太子两下,旋即将他放开。她振袖敛裙,一步一步越过侍卫走向奂帝,无比端庄,也无比平静地 向他一礼,而后劈手夺下佩刀,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陛下,你醉了。”转头向内侍,“送陛下回宫。”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4-11-25 21:29
      回复
        方才近乎疯癫的人此刻却蓦地安静下来。他静静凝视皇后半晌,终扶额一笑,任内侍上前,带他离去。
        只是他回首瞥了一眼仍拿刀站在原地的皇后,有些疲惫地向傀儡师道:“你们这些傀儡师,可否回答朕一个问题?”
        众傀儡师战战兢兢。
        奂帝声音沙哑着,自顾自地道:“傀儡戏里 ,无论生离,还是死别,又或团圆美满, 都不过是由你们安排。难道傀儡就没有他自己的命运吗?”
        代替傀儡师回答的是皇后微动的眉,嗔怪的一声“陛下”。
        他转头自嘲:“酒后失言,皇后勿怪。”便再没了下文。
        闹出了这等风波,皇后本欲立刻将云雀班逐出宫去。偏偏这事过后,奂帝提出要跟着云雀班学戏,兼之丞相有言“陛下学学戏也可以怡情”,皇后到底松了口。
        于是宫中之人,常常可见奂帝龙袍在身, 却提着一只傀儡,学着戏子的腔调演着傀儡戏。朝政越发荒疏他也不管,在宫里演了还不尽兴,趁丞相寿辰,他竟在朝堂上出言,要在丞相的寿宴上弄戏助兴。 朝堂一片哗然。
        唯丞相坦然出班,扬声道:“陛下虽为天子 ,与老臣也属翁婿。岳丈生辰,女婿来贺 ,臣却之不恭。”
        奂帝眸光一闪,颔首笑道:“丞相所言甚是 。”
        此事就此定下。
        却谁也未曾想到,等到寿宴当日,锣鼓热闹,奂帝运指操控着傀儡的一举一动,竟出了莫大的差错。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11-25 21:37
        回复
          ·三·
          歌声鼓声里,《天宫寿》这出戏将近高潮 。
          手里的玉帝本该一个甩袖,却不知是否因技艺尚未纯熟,奂帝手指一动,悬在傀儡身上的丝线竟莫名其妙地缠在了一起。他大动手指,想把缠在一起的丝线解开。谁知这么一动,傀儡玉帝扬袖向后,竟生生将项上头颅给掀落在地!
          《天宫寿》里,众仙共贺的寿星玉帝,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头颅切了下来。
          那一颗傀儡的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动, 一直滚到了色变的丞相脚边。
          “哎呀哎呀,惊到了丞相,真是朕的不是。” 奂帝从幕后赶到前面来,手里还提着那个没了头的傀儡,“都是朕学艺不精,丞相莫 往心里去。”
          话音方落,皇后亦在一旁急急打圆场:“陛下为这出戏准备良久,绝不是故意出错, 想来都是傀儡戏班的人不会做事。父亲今日过寿,怎能让这些小事败了兴致。”俯身拾起那颗傀儡的头颅,皇后呵斥,“陛下所用之物、所学之技,也敢这样不尽心!留云雀班何用?逐出宫去!”
          奂帝口唇微动,终一笑而已,并未多言。
          但云雀班被赶出了宫,此后谁来教奂帝傀儡戏?
          丞相不豫几日,仍是另选了一个戏班送入宫内。
          奂帝大喜,越发醉心戏中,不管别事。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4-11-25 21:42
          回复
            一日奂帝与小太子演着他自撰的戏目,旁侧宫人正自喝彩,突然有内侍扬声道:“皇后娘娘驾到——”甫一抬头,便看到皇后隐带怒气的脸。
            奂帝散开手里的丝线,向皇后招招手:“贤后气些什么?快过来,朕与贤后演一出好戏消气。”
            “陛下……”皇后欲言,眼波一转,改口道,“ 你们,带太子下去。”
            众人鱼贯而出。等宫室里只剩她与奂帝两人,皇后垂眸伏跪在地,泫然欲泣:“妾深知陛下甚爱傀儡之戏,却怎么连那些傀儡师也要纵容吗?!”
            奂帝笑问:“贤后何出此言?”
            皇后咬唇,颊上飞红,不知是羞是怒。原来奂帝对新来的戏班宠爱有加,那些傀儡师在宫中横行恣肆不说,今日皇后晨起, 发现有人隔着窗隙窥看,竟是戏班班主姜维。被捉之后,他半点不曾惊惶,仗着奂帝的恩宠,更用言语调笑皇后。
            “妾是陛下的妻子,”皇后振衣跪拜在地,“ 请陛下为妾做主。”
            奂帝一手撑头,一手拨弄傀儡,半晌未言 。片刻后他嘴角含笑,却是淡淡道:“皇后为什么要来禀报给朕呢?宫中大小事,不都一向是你做主吗?”
            皇后霍然抬头,目光如縠波微漾,双唇一抿:“妾是陛下的妻子。”
            “你是我的妻子啊……”奂帝手上一停,片刻后,嘴角仍旧含笑,语气却蓦地森冷,“那朕就为贤后出气,将姜维——杖毙。”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11-25 21:47
            回复
              累死姐,不玩了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4-11-25 21:56
              收起回复
                还是没涨经验。。。。。
                -———上天要夺去什么,也从来没有道理可言,我早已明白。自问便是经历再多悲伤难过之事,我也难以就此从命,其心不悔,其心不改,即便这样的执着是如何渺小无谓。
                欧阳少恭。


                IP属地:江苏10楼2014-11-25 22:13
                收起回复
                  他“唔”了一声:“那我下来。”
                  他作势就要一跃而下,她赶忙制止了他。勒令他待在墙上不许动,她有些无奈道:“ 算了,还是我上去吧!”
                  而后,她果真就攀着旁侧一株老榆树,利落地爬到院墙上与他并肩而坐。
                  她从来不是娇养的姑娘,性情上也酷肖其父。他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多言,只侧过身子捧住她的脸,忽然眼底就有了悲戚之色:“你太像你父亲了……我真怕你嫁过来 ,终有一日你会和他一样……一样地,那么待我。”
                  对了,自先皇起,丞相便已将朝政牢牢掌控,与丞相抗衡的大臣,皆遭灭门。奂帝继位,一举一动也都要听从丞相的吩咐。
                  她任由他捧着她的脸,双目坦然凝视着他 :“我不会。”
                  “那……”他唇畔刚带上笑意,院子里突然有人出声,“小姐,夜深了!”接着他和她都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他眉头一皱,只来得及说句“我走了”,便从墙头沿来路滑了下去。 但那句他当时没说完的话,她终还是听全了。
                  她和他大婚当晚,他倚着醉势伏到她身上 。她以为他真醉得厉害,侧过头,却对上他一双极清明的眼睛。他的唇靠在她耳畔 ,他低低道:“那,我也不会。”
                  “不会背弃你。不会不要你。你会是我的妻子,与我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在梦里她该是羞赧地笑了。然而在梦外, 她却只觉满心涩然。她想这个梦该到头了,她逼着自己从梦里醒来。
                  抚过干涩的眼眶,她刚刚起身,就听到侍女前来禀报:“丞相大人请娘娘回府,有要事相商。”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4-11-26 12:08
                  回复
                    ·五·
                    丞相说的要事,是民间悄然兴起的一股专 事暗杀朝廷要员的势力。那些被暗杀的官 员,竟无一不是他的心腹。甚至包括羽林 军统领林简,某一日也被发现药死在榻上 。心腹被杀,一时之间丞相也无力再培养 得力之人,只能草草提拔了几个官员聊补 空缺。
                    素由他把持的朝堂人心不安,局势骤紧。
                    “你近日多看着点陛下。”丞相道。
                    皇后张张口,似欲为奂帝辩解,却终究颔 首称是。
                    但一连几日,奂帝都一如既往地拿着他的 傀儡,演着他的戏目,半点异动也没有。
                    有天他随口问起前番皇后回相府的情况, 皇后挨着奂帝坐在床沿,温声款款道:“父 亲叫妾不必忧心,妾只用服侍好陛下就行 了。”
                    奂帝早把外袍靴子扔得满地都是,双手垫 在脑后,只穿了中衣跷腿躺在床上。闻言 他向皇后一转头,笑眯眯地弯了一弯眼, 却没有说话。
                    皇后拉一拉他的衣袖:“陛下常自撰戏目, 不知陛下肯为妾演上几出吗?”
                    奂帝笑眯眯道:“皇后‘服侍’朕许久,却不知 朕到底写了些什么戏?”他目光一闪,声音 忽地压低,“朝堂之事,朕已有耳闻。皇后 请丞相放心,就算朕在戏里做了手脚,也 没什么人能传出宫去,遑论指使人行暗杀 之事。”
                    皇后脸上笑意一僵,咬住下唇沉默半晌, 却还是别过头嗔着:“陛下不肯演?”
                    奂帝大笑,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踩在地 上,掀开床前屏风:“来人!把朕的戏台子 搭上!”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11-26 12:15
                    回复
                      这一出戏直演到傍晚。彩袖招展,银线翩 飞,奂帝操控着戏里的帝王,几乎要将一 个君主的深情演尽。他替傀儡喊的每一声“ 爱妃”,眼角目光都向皇后送去,惹得一众 侍儿哧哧直笑,又喝彩不迭。
                      戏罢,奂帝将手上傀儡推入皇后怀中,顺 势牵起她,将她引往帷幕深处。
                      是夜鸾凤和谐,无限恩爱。只是从酣睡里 醒来,皇后一摸枕侧,却不见了奂帝身影 。
                      她披衣起身,没有穿鞋,穿过屏风帷幕, 悄无声息地走到白日里演着傀儡戏的地方 。
                      奂帝,他独自一人在此。 皇后将身匿在一重帘幕之后,她只看得到 他的侧影。他低头轻轻抚弄着什么,仔细 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傀儡。那傀儡像是一 个女子,一身素色衣衫,一张脸上笑容粲 然。
                      真真再寻常不过。
                      皇后却看得痴怔。耳畔有低低的歌声,水 汽般浮起,她才蓦然回过神来。
                      奂帝低眉操控着那个傀儡,口唇翕动,唱 的是一曲她不解其意的苏白。而他眼底刻 骨的思念和哀伤,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相伴近十年,他从未给予过她的神情 。
                      她不由得想:十年里,是不是每一个晚上 ,他都独自一人,唱着一曲苏白,怀恋着 一个她不知道的人?
                      那个人穿素衣,懂苏白;不像她,总彩衣 斑斓,也只会京中官话。她和那个人差得 太多,她才知道原来他念念不忘的是那样 一个人。 只是,他以前明明搁在她这里的心,是什 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就走失了呢?
                      又是什么时候,他和她开始貌合神离,仇 隙渐生?
                      她悄悄退了回去,在床上听着若有似无的 歌声,辗转一夜。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4-11-26 12:21
                      回复
                        事实上她从没有忘过。只是,该如何跟他讲,自小随父行事,她终究那么像她的父亲,信奉要将在意的东西牢牢掌控,才能把不想遗失的留在身边。而她的生命这么长这么广,仅仅只情这一物,怎么够填满那些日益膨胀的渴望?
                        她那时候不知如何回答,此刻也是一样。她只能急急别过头,掀帘而去。
                        水榭里只剩了奂帝一人,他笑容骤敛,扶眉轻叹。
                        今夜,他的确焦躁了些。
                        但,毕竟是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仿佛为印证他所想,密密的芦苇下,几乎凝冻成冰的湖水縠波微漾,霎时水花一溅,露出一个人的半身来!
                        雪光月光里,这人浮在水面,似是不觉得冷。而他的面容,分明竟是被“杖毙”了的傀儡戏班班主姜维。
                        他竟没有死!
                        他向水榭游得更近了些,也不上去,待奂帝俯身佯装欲折芦苇时,他悄声道:“万事业已俱备,只等陛下一声令下。”
                        奂帝压低声音:“控住后宫。”便再无多言。
                        等奂帝取了一枝芦苇,刚才浮在水上的人已悄无声息地潜回到水底。
                        奂帝知道,姜维会悄然去宫中他和皇后都不会到的地方。再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因为“姜维”已被杖毙。一个死人,怎么可能还活着留在宫里,存在于鲜为人见的阴影下呢?
                        当初教姜维故意犯宫规,诈死求活,为的便是通过姜维向外传信,一步一步实行早已拟定的计划。皇后丞相再怎么查,也想不到会是一个“已死之人”在组织着一切。
                        手中的芦苇蓦地被折断,奂帝放开了手。
                        缓风渐紧,一湖芦苇飒飒。
                        他心潮起伏,忽然有些迫不及待。


                        IP属地:江西16楼2014-11-29 16:42
                        回复
                          “陛下。”未出口的话被丞相截断,丞相在羽林军中央负手而立,却半点惊惧也没有。他朗声笑着,语气带着对小辈的嗔怪:“陛下又要为老臣演一出好戏吗?”话音方落,那些指向他的戈矛,竟齐齐掉头,转向了奂帝!
                          “陛下聪明,会设计让老臣新选戏班入宫。这戏班里混入什么人,老臣却无能查清。陛下教姜维故意找死,却只让他诈死,把陛下想叫人做的事传出宫外。”丞相笑道,“可惜有人早提醒过老臣,是故老臣着人去查扔出宫的尸首,数来数去,却总少了一具。老臣不才,专会揣度圣意,仔细一想,大概也就知道了那尸首的去处,和陛下的打算。”
                          之后他就暗地里派人去查,终在宫墙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个鼠洞并洞旁等候之人,捉住了一只通过此洞从宫内跑到宫外、尾巴上缠了一卷丝帛的小鼠。
                          他从怀中拿出那卷丝帛:“陛下的部署和要杀之人名字都在上面。臣防患未然,终使国之栋梁免遭屠戮,也学陛下之法,教他们诈死求生。至于那些同姜维一起,为陛下杀人的臣子……臣已经为陛下处理掉了。”
                          似是为佐证他的话,霎时间,垂首的大臣齐齐抬头。数个传闻已死的人,这会儿好端端站在朝堂上,包括被“药死”的羽林军统领林简。而奂帝私下培养起的亲信,此刻却无一人在场,想必都已被丞相所杀。
                          满朝文武,无一不听丞相号令。
                          指尖轻颤,拳头用力握起,又徐徐放开。奂帝平静起身,像以往儿戏那般笑道:“唉,数年筹谋,俱成画饼。到底是丞相老谋深算。”
                          其实听到羽林军统领的声音竟似林简时,他就知道,大势已去。他输得彻底。
                          他抬首看向殿门之外,明明已经停了的雪,不知何时又翩翩而下。
                          他缓缓笑开,轻声道:“下雪了。朕一贯怕冷,退朝吧!”


                          IP属地:江西18楼2014-11-29 16:44
                          回复
                            ·八·
                            一步一步走回后宫,一步一步踏上通向皇后宫中的玉阶。玉阶的每一级都染满了血,堆着死人的肢体。
                            奂帝认得,那最后一级玉阶上,姜维被斩下的头颅。与丞相抗衡的忠良姜家最后一点血脉,就此葬送。
                            是他的过错。
                            但他还是微微笑着,理平了衣上每一处褶皱,推开皇后宫中的大门。
                            殿里,早已为他备好热酒。
                            他端坐在上,令一干宫人侍卫退下,看皇后捧着酒樽而来,跪在他身前:“饮了此酒,陛下再不会怕冷了。”
                            他低眉,深深看着她:“皇后真乃朕之贤后,丞相之好女。”
                            “当然。”皇后抬头,端着最完美的一弯笑,目光与他相接,“妾的父亲有一个好女儿,她把陛下那句‘难道傀儡就没有他自己的命运吗’告于其父,使她的父亲免遭陛下算计。陛下去后,她会是将来的太后。她一生富贵荣华,世无所匹。”
                            他嘴角一扬:“她迟早都是太后……”停了片刻,声音低而沙哑,“为什么?”
                            为什么?
                            皇后笑意一滞,转瞬却又笑得更开怀起来:“原本她只是想拿走陛下的一点点权力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把陛下留在身边。谁知她拿了一点,却又停不下手了。后来她发现越来越留不住陛下,那她何不做得彻底,与父亲把所有能拿的都拿到呢?”


                            IP属地:江西19楼2014-11-29 16:45
                            回复
                              “如此,朕再赐她一个恩典如何?待太子登基,可随她姓。万里江山,百年基业,朕尽数予她!”他忽然放声大笑,十足的癫狂形容。几乎是夺过酒樽,他未多言,仰头一饮而尽。
                              皇后伏跪在地,叩首而笑:“谢陛下隆恩。”
                              雪越下越大。宫室里静极,唯炭盆中一阵“噼啪”,清晰可闻。
                              酒樽与几案轻轻一磕,半晌,他缓缓出声:“朕给了你所有,作为回报,你当依朕一言。”
                              “是。”
                              “朕的陵墓里,不用珍器重宝,只把那些傀儡放在墓中。尤其一个素衣的傀儡,”他顿了顿,“要放在棺椁里,离朕最近的地方。”
                              静默良久,他以为她不会答应,她却又轻轻道了一个“是”。
                              他便极温和地笑了,伸出手似是想抚上她的头顶。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目一合,他终颓然罢手。
                              “大婚时对你说的话……你虽忘了,我没有忘。”
                              外面大雪纷扬,宫室里人声再无。
                              没过多久,炭盆内的“噼啪”声渐小,最后一点火星明明灭灭,终悄然而熄。
                              皇后不知跪了多久,等双腿早冻得麻木,终于一声啜泣,抬起泪痕宛然的脸,对着奂帝嘶声啼哭出来:“我想和你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啊!可是陛下,而今你的心,不在我这里呀!”
                              你的心,到底去哪里了呢?
                              “哐。”极细微的、不被人注意的一声轻响。
                              那是奂帝指间一枚终究不忍刺入血肉的毒针,落地的声音。


                              IP属地:江西20楼2014-11-29 16:4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