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飞行
文/毕雾
“神谷桑……你怎么啦。”
一罐黑咖啡被推过来。另一个主持在对面轻轻皱起眉毛，鼻梁的阴影更重了。
“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啊。”他诚恳地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和我讲的，真的。”
这一期的DGS录音刚刚进行了一半，因为明显心不在焉的神谷几乎无法主持而被迫停机，中途休息。作家和助手作家都出去了，留下两个主持互相沟通。
……单方面沟通。
神谷不说话。僵持到最后，他眼睛红了，里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小野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向调音室里的staff挥挥手，手背冲外。他对他们鞠了很多个躬，目送大家走出门外。然后他回过头，注视了神谷一会儿，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前辈，”他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前辈，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是不是，这是最后一期了？是不是你们担心我影响效果，又不告诉我来着？”
神谷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呢！”他用戴着戒指的食指揉眼睛，被小野拉住了。
“别揉……啊，对不起！”他的手指轻轻松松环过了他的手腕。小野像被烫到了一样，赶紧放开他，两只手都绕到背后去，悄悄搓来搓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录音窗外。神谷听见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非常慎重地开口：“那个……神谷桑。”
神谷苦笑了一声。“是。”
“我……我本来想留到一会儿录音结束之后说。”小野吸了一口气又一口气，“我那个，今天咱们提前录音，不就是因为……我晚上要飞去……准备event吗。”
神谷在心里默念：“所以我，我觉得能让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这件事。”
“……让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这件事。”他语速加快了，浑然不觉面前的人冷静得有点过分，而且简直就像在看他背诵诗歌。他只是有点害羞，认认真真地说，“神谷桑，我一直都很在意你。我可能是真的动心了。你和我……”
“不要。”
神谷仰起头，镇定地看着他。
小野的笑容凝固了。“……交往……好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
“你喜欢我。”神谷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你喜欢我，觉得我非常有人格魅力，一直以来都抱着一股糊涂的念头，觉得是对前辈的敬重。可是直到你开始期待见到我，开始觉得台本上太空太单调，开始期待和我合作完毕后的深夜聚餐，开始想陪我打游戏开始，你才知道你喜欢我。”
他语速飞快，但语气冷淡而平静。
小野整个人都懵了：“你……你怎么知道……”他猛地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望着神谷：“哇，神谷桑！你是不是有了那个能力？”
整整一天以来都陷在焦虑里的神谷浩史，此刻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你……什么能力？”
“就那个啊。”对方一点被拒绝的羞恼悲伤都没有，坐到作家的板凳上，神秘兮兮地凑近他，“上次咱们配的那个……你的角色的那个能力。”
神谷垮下脸，推开他。
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这句话。
一模一样，同一天，同一个人，同一句话。
……你和我交往好吗？
他曾经仔细打量过自己的脸。逆生长吗？不。
地心引力是不可对抗的。肌肉松弛下来，毛孔拉成椭圆形，泪沟划过脸颊。他做着以熬夜为常态的工作，能坐拥多少仰望的爱意，就必须对抗多少险恶的窥视。他非常坚强，但免不了沮丧。唯一庆幸的是，总是能和一些单纯、积极、乐天、善良的作品打交道。心是无可救药地老了，身上还有一股天真的神态。
神啊，可不可以让时间停下来？
“你和我交往好吗……？”
他的爱车停在小野楼下。小野两只手抓紧安全带，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从头到尾都不敢看他。
这是2010年的一个普通秋日。神谷有点尴尬，眼睛盯着车灯照亮的扇形地面上的红叶看，然后姿态很低地拒绝了他。
他耐心地说：“我也喜欢你，小野君。但是……不能这样。”
他叹出口气来，靠到椅背上。
“我啊，这就要进入30代后半了。我老了，是个大叔了，你知道吗，小野君？”他含笑瞟了一眼左侧。小野垂着脑袋坐在那边，令他有些不安。他考虑了片刻，最终说，“我经不起折腾了。”
小野下车，他开车回家。就在路上，车载广播开始倒数凌晨前的最后五秒。
滴。
他稳稳行驶在路上。
滴。
他松开左手，去摸自己的保温杯。
滴。
前面有交通灯，减速。
滴。
拿到杯子，停下等灯，准备拧开。
滴。
盖子被启开，温暖的雾气蒸腾出来。茶叶的香味扩散开来——
咚。
没什么疼痛或者眩晕的感觉，他在自家床上睁开眼睛。茶香还留在肺部，吐出去的这口气依然清新爽朗。
不是失忆。没有失去记忆。猫咪在同一个角落把杂志抓出同样的伤痕；主机里打的游戏回到了之前的进度；刚刚收到的DGS台本，他还没有做笔记。
这是2010年普通的一个秋日，神谷浩史被困在了这一天。
和他记忆里的昨天录了一样的动画，又录了一模一样的广播。如果这都可以解释成声优的本能而做出的预言之梦，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没妄想过得到坐在对面的后辈的告白，却再次坐在车里，望着那些准确飘进他印象里的位置的红叶，第二次有幸得到了他的心意？
这一次，他颤抖着说：“这是梦吗……”
小野爽朗而温柔地笑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男性，温和、恭敬、直率。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答复，整个人都发散出快乐的气场：“不是梦呀，浩……浩史。”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他疲惫不堪，为小野解开了车门锁：“你走吧。”
滴。滴。滴。
……咚。
他从床上睁开眼睛。……不知道小野到家了没有。他茫然地想，随后哑然失笑。
说什么呢，时间重置了，我们又回来了，小野好好的在家，根本就没出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尖叫，因为他还含着一口茶水，这点儿提神的饮品甚至还是烫的，触在他的黏膜上，烫得他流出泪来。
处于本能的对嗓子的保护，他缓缓地咽掉这口茶。
猫咪兴高采烈地在墙角破坏杂志，并没有在意主人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哭声。
他坐在文化放送他们两人的录音室里，带着嘲讽的笑容，磕磕巴巴地讲这一切。小野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讲完，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什么嘛。神谷桑还说砂原老师厉害，你遇到的事情更加厉害才对呀。”
“小野君！”他严厉地说，然后猛然泄气：“……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都要重置……”
小野猛地跳起来打断他：“糟糕！”
“什……”他茫然地看着他扑回他自己桌上，从那一堆稿纸里翻出手机来。
23:58.
他慌张起来，也跟着站起身来。
“神谷桑你听我说。”小野扔掉手机急促地说，“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明天会到哪里去。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我现在心里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我只是这样看着你，就觉得心里填满了棉花糖。”
他尴尬不已，同时羞愧万分。“你别……”
小野拒绝道：“不。”
“我只知道，今天的我，今天的小野大辅，也依然喜欢你。”他一字一句地说，“今天的我恐怕也依然要给你添麻烦。请多多指教。你不要着急，我在未来等你，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
他亮出手机，时间跳了一格。
神谷咬紧牙齿，往前走了一步：“我……”

“我……”
回来了。
“你这个笨蛋，你钟不准啊，真是……笨蛋！”
他躺在床上，鼻子发酸，但是笑了。他摸出手机，翻出“很傻的年轻人”，想要给他发个短信，告诉他把手机上的时钟调快个将近一分钟。
咦……等等。
零点了，对正常人来说是深夜。深夜给人发短信，总是怪怪的……对不对。
他犹豫了片刻，果断把“很傻的年轻人”这个备注修改成“喜欢大叔的笨蛋”。然后他跳起来去抱起娘桑，拯救了它爪子下面的宫田幸季先生。
既然一切都会重置，他就那么任性了一回。推掉了早上的动画收录，又以花粉症为借口把下午拍杂志的活儿也挪后。
还不知道要在这一天困多久，以后再说吧。真是对不起啦。
他只干了一件事儿，就是偷偷摸摸跟着小野去了他的工作场地。大家都是声优，他刷脸就能进去大楼再上楼探班。只不过，还是不能跟进录音棚去。
他遥遥站在远处看他的背影。他最近剪了头发，把长发剪短了。剪得很好看，尤其是背面。可是神谷在那短短的三个小时广播录音时间里，是坐在他对面的。他从来不知道他后脑勺圆鼓鼓的线条和卷卷的短发稍那么可爱。小野这次录音是主役，他没机会坐下，全程站在麦前背对窗外的神谷。臀部也很好看，很衬他的裤子。
这是唯一一个盟友，虽然他现在也不记得了。他是可以信赖的人。他永远兴致勃勃，永远精神抖擞，永远都是后盾，是支柱。神谷站得腿都酸了，看得心满意足，又发现石渡从另一边的会议室出来，知道小野的工作要完成了。小野他会和这里的监督聊聊工作，接下来就会赶紧赶来和他录广播，再就是回家、告白、去机场……于是神谷笑着悄悄地走了。
他开车前往文化放送。他的心情格外好。
“那个……神谷桑啊。”果然地，小野在车上开口了。
神谷拼命忍住笑，向左转过身，逗他说：“这气氛怎么回事啊。你要告白呀？”
这年刚刚过去的夏天里，小野一点儿都没有晒黑。被他梗红了的脸色就更加明显了，但小野还是勇敢地说：“是。”
“你怎么知道啊，就像余村桑一样……”他有点害羞，转开了眼睛。
神谷心中一动。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好多次对他说过好多重复的傻话……
不。不对。
这些年的广播，已经记录了无数这样的傻话。
他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完全不等小野还要说他那一套表白的话，就自动自觉地给自己解开了安全带。
小野疑惑地看他。他血脉贲张，毫不犹豫地倾身过去，拽住他的领口，把嘴唇凑了上去。对方的唇高温而干燥，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地抿着。他强行撬开他，还热情地发出声音来。
然后，他被小野轻轻地推开了。
“HiroC。”
小野垂下眼睛肃穆地说，“你别……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这样对我。我不想要床伴。我今年30多岁了，我不想要这样。我是认真的，认真地想要照顾你陪伴你，你愿意的话我就用爱人的名义，你接受不来，我就是你兄弟。这里面没有一个条件叫‘在床上’。”
神谷怔住了，然后他气笑了：“你觉得我是想睡你？”
小野也惊了一下：“你睡我？你不是在下面的么！”
“什么呀，我没在说攻受啊！”神谷爆发了，“我……我……”
小野没等他“我”出个所以然来，他似乎也不指望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他说了晚安，欠身越过神谷开了车门总锁，然后自己开门跳下车，快速地跑了。
神谷坐在车里，等来了这一天的重置。
他躺在床上，全身都散发出腐烂的沮丧感。连猫都放弃了抓杂志，爬在床边睁着大眼睛看他。
他摸摸娘桑的脑袋，总觉得应该和小野道个歉，即使他不记得了，也应该道个歉。
可是当他打开手机开始寻觅“喜欢大叔的笨蛋”时，他意识到，那里没有这个人了。这个笨蛋不存在了。
最后，他给“很傻的年轻人”发了条短信。
“喂，明天要站很久哦，腿会超级酸。记得保护膝盖。”
对方迅猛地回复：“！我正在思考此事><可是神谷桑怎么知道的！似乎很像一个姓余村的家伙哦！”
笨蛋。
这天的告白时间，神谷打断了小野。
“Ono D！下车走走吧。”他望着小野的眼睛，“不会耽误你赶飞机的吧？”
小野有点意外，而且脸上的失望藏都藏不住。他点点头，跟着钻出了车。
神谷皱着眉头，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啤酒。
他抬起右手看看表，发现时间不够，索性捧着罐子直接仰脖子喝掉。
小野吃了一惊：“神谷桑，你一会儿真打算打车回去呀？”
神谷口不择言地说：“怕什么，我今天就睡这儿都没事……反正一切都会重来。”他散发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气质，把罐子捏扁，做出个很帅气的动作要把它扔进垃圾桶。
……没扔进。
只好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过去捡，然后把它送进垃圾箱。
他转回来，在坐在长椅上的小野大辅面前轻轻地蹲下，握住他的手。
他悄声说：“我之前做了很多个梦，很多次梦见小野君说喜欢我。好像太自恋了一点，是吧。”
被包在手里的对方的手猛一缩，他死死拽住，不让他走。
“我呀，觉得自己也傲娇够了。”他望着他的眼睛，发现那里面有星星。“我很喜欢小野君。和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余村，我就只是知道你喜欢我而已。”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呢，我比你大，然后性格也很糟糕。我非常害怕这种短暂的、虚幻的幸福结束。就像肥皂泡一样，光洁圆润吧？发着光吧？噗嗤一声就破掉了。捡都捡不回来。”
小野回握住他的手，嘴唇动了动。
他固执地继续说：“可是我现在，我想通了。我曾经寄希望于时间停滞，不要让我俗透了地变老，但我现在不想要这样了。我想要和你一起，在明日继续做今天的我们。吃进去的美食都是要拉出去的，那我就不吃牛舌了吗？小野君你刮掉的腿毛总是会长出来的，难道就不刮了吗？总是要分手的，就不谈恋爱了吗？”
他把“总是会重置的今天，我居然来表白，简直是白表”这一句大实话给咽下去了。看到小野被他吓愣了，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不要紧。今天会重置，他不会记得我说过什么。
这简直是嘴硬的死鸭子们的天堂。
他洋洋得意地说完，被小野十指相扣，从地上拉起来。在被他亲吻之前，他躲来躲去，快速地说：“我在梦里告诉过你，我被困在梦里出不去了。但是我发现，前一天闻到的香味和喝到的茶水，会被带回我的梦境。”
他紧紧回扣住后辈的手，这才温顺地接受了他的吻。
在零点之前，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满怀恶意地想：“来吧，把你也拖进我的死循环里。你是我的了。”
神谷从床上醒来。
他怅然若失，而且非常非常疲倦。
可能是刚刚那场激烈的告白带走了他的体力，他脑子清醒过来，可身体却锈死在床上。
“娘桑，不许抓杂志哦。”他嘶哑地说。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没有娘桑的猫指甲撕杂志的声音。这张床太软了，不是他的风格。天花板也显得稍微矮了一点。另外，小野也不在他身边。
带回小野的计划好像失败了？
不……完全不对。
他彻底醒了，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小野大辅的家，是他的床。他身上还留有青紫色的吻痕。床头有张字条，小野说他赶去异地出演event，要他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和神谷桑在明天做昨天的我们的”，这么说着。
以及，雨男离开了，秋季的天空又高又远，晴光无限。窗外正响起一个城市黎明时的脚步声。电车响铃、新干线划过空气、OL的高跟鞋、小贩在道谢、幼童互相打闹、宠物犬的吠叫，他们隐约的、嘈杂的声音压过时钟滴答，组成一个新的日子。这不是现代技术为电影电视合成的音轨，这是真真切切的生活。
天亮了。

……才不会只循环五天呢！太甜了！
番外篇。
第十三日
“啊，好烦。”
神谷坐在地上，摸了摸猫脑袋。
“娘桑，我们来做个试验。”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给你用咱们上次买的那个自动喂食器。如果我运气好呢，以后你就会被我妈妈收养了。她是个非常好的阿姨哦，你对她要好一点。如果运气不好……”
他笑了笑，抱起猫咪，睁大眼睛和它对视。猫很不乐意地扭来扭去，他嗤嗤地笑起来，把娘桑放到腿上，仰起头，轻声说：“如果运气不好，宫田幸季先生又要被你个坏蛋抓坏一次……”
他抓起刀，打量了一下它身上的反光。接着他把刀竖起来拿，这样显得他脸很小。
“啊，疼疼疼……”他咬紧牙，把手垂进浴缸里。热水碰到伤口，疼得他每一根手指都去攥浴缸瓷质的壁。水面上洇出很大一片红色，并且还在向外一团一团游动着扩散。
他跪起来，很新奇地去看最边缘清澈的水里一丝丝独立的血液。
“哇哦。”他说。
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不久以后，竹内撞开他的门，当即回身落下泪来。
“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做完笔录回到青二后，精疲力竭向所有人解释。“昨天他还是好好的，昨天他还……”他哽咽了。
大家没有苛责他，昨日的神谷确实依然是那个神采飞扬、温柔爱笑的神谷浩史。
到底是遭遇什么事情了呢？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自杀……说到底，真懦弱。
有人鄙夷地转过脸，有人泣不成声，有人一拍大腿做出精彩的推理。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时钟指向十二点，《读卖新闻》的最后一次截稿期到。当他的大名写上这家王牌报业的纸张时，神谷在床上醒来。
他醒了，但他没睁眼。他的睫毛细微地颤抖着，悄声说：“嗨，娘桑，我回来了。”
第三十二日
神谷手上拿着个小本子，悄悄地从大厦某层的拐角处探出头。
“13:42，自动贩售机处……遇见爱酱……”他默记一次，然后动作非常轻地摸到售货机的侧面。果然，那个小个儿staff蹦蹦跳跳地过来了，嘴里念叨着数出硬币来，咔哒一声把可乐打开。神谷贴在贩售机侧面，数着自己平稳的心跳。最后staff甩着手走了，欢快地跳着奔进房间去工作了。
而神谷松了一口气，从机器的阴影里走出来。
嗯……13:44.
他继续往前走。他体重很轻，加上职业病，只要鞋子不带硬底和高跟，走路是从来不出声的。所以，把一群女性staff给吓了一大跳：“呜哇！神谷桑！是神谷桑啊？你怎么来啦？”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上来，很新鲜地看他，热情地问他找谁，是什么事情，为什么没有预约，要给他带路。有好几个都表现出“可爱极了、真想摸摸脑袋”或者“kya~！好想带回家养起来呀！”的样子。
……完全不顾眼前这个人的年纪比她们大了十几岁。、
而无名指佩戴着戒指的姐姐们则止步不前，摇着头宠溺地看着这边。神谷就被柚子、橙花、佛手柑、蜂蜜、茉莉、柑橘的香味围了个满满当当，他“是、是”微笑着应着，不动声色地和她们每个人都说了一两句话，然后尿遁掉。
他站在厕所里，翻开小本子，在上面写：“13:44……13：45，拐角后，遇见超多可爱的小姑娘。”
他犹豫了一会儿，补充：“神谷浩史你不准再来一遍！”
第三十四日
成功绕过所有人，抵达了小野录音的房间的门外。
他靠在墙上，安安静静地透过双层隔音玻璃看他。
现在冲进去亲他也没什么，反正会重来的。他这么想着，被自己逗笑了，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虽然会重来的，但是这一刻当然还是会不好意思啊。
他翻开手上的小本子，看了看自己潦草的字迹。他现在几乎能推断出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在干什么。
终于成功地上来了，没有被人发现。小野对他来了这事儿无知无觉，只是站在麦克风前，时不时微微一抬眼看屏幕。他放松而自然，散发出专业声优的锋利气场，如鱼得水，完全不是在他面前傻乎乎的天真样子。
真好，真圆满，今天不用手脚并用、恨不得叼着这个笔记本等十二点了。
第四十七日
糟糕。
在小野表白的时候，打了个呵欠……
他真不是故意的。可是这些话已经听了四十六遍……呃，四十四遍。
有一次他死了，有一次他把小野气跑了。
四十四遍呐。……什么样的大神才能忍住不睡？
他打完呵欠意识到不好，立刻怕得一缩脑袋，使劲儿闭紧眼睛，再惴惴不安地睁开左边的一只，悄悄打量坐在副驾驶的小野。
小野微微张着嘴，样子看起来有点傻。
他觉得丢人极了。而且，隐约感到了内疚。这比拒绝他还惨。
他虽然知道是要重置的，但潜意识里，就是一点儿也不想让他难过。所以他下意识地张开嘴：“我……”
“不不，没事。”小野摇摇头，凑过来温和地看着他，“神谷桑，累了吧？”
“不……不累。”真的，忠犬有时候真的是计划通。神谷愧疚得不行了，几乎要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手忙脚乱地把实话全部交代了，什么不是的我还是有点累、我也喜欢小野君、后面没有但是，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小野君真是个好人、不不不我不是要给你发卡、我就是想说……
“好了好了好了！”小野说。
他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含着笑凑过来。
“神谷桑……可爱死了。”温暖湿润的气息喷吐在他下巴和唇边。他闻起来是薄荷和苹果味儿的。然后就是一个滚烫的吻。神谷知道会重置，所以他懒得刮胡子。小野第一次见他胡茬，觉得很有趣，用柔软的指腹来回摩挲那里，然后掐着他的下颌，用舌尖仔细舔吻他的嘴唇。
神谷含着他的下唇，被动地接吻。对方的舌头探进来，擦得他的牙龈和上腭痒痒的。然后他含糊地说：“不……不许说我可爱……”
小野放开他，单手握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是。”
他眼睛牢牢盯着神谷，而白皙的手从神谷胸前滑下去，然后停在他的腰间。他摸索着要探进裤子里去，可是神谷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兔子一样往后一缩。
小野愣了愣，“上楼？”
神谷不答话。他眯着眼看了看表，发现看不清。但是车已经熄火了，于是他飞快地从后座把包拽到前面，然后翻出手机。
23:59.
“我的时间可准了。”他心情很好地弯着眼睛说。
小野不明所以，应和道：“呃……我的也……”
他横了他一眼，眼睛里荡漾着波光。“我试过，你的一点都不准。”
小野：“啥……？”
今天的表白太差劲了，必须重新来。想到这里，他缩得离小野更远了一点儿，还警惕地望着他：“别过来哦。”
他哭笑不得地：“好好。”
时间到了。神谷眷恋地望着他，飞快地说：“昨天见。”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自家天花板。
喜悦让他响亮地笑了。他一翻身滚到床的另一边，趴在枕头上自由自在地晃着小腿。他给小野发短信：“好久不见，YEAH！”
小野回复：“摸死！神谷桑。明天就要见面了，是想我了吗？”
他酥得连脚趾都抓紧了，喜滋滋地回答：“傻吗？12点过了，是今天。”
岁月静止在这一天，你永远在勇敢地、义无反顾地爱上我，真好。
END

好特别的文啊！是只有神谷接受小野的告白，时间才会前进吗？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绝对不是楼主写不好，应该是我的理解能力不好。。。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这是he还是be，有一半没看懂

时间一直循环⊙▽⊙好像神不在的星期天的设定啊

卡米亚桑为什么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在小野对他说爱的那一天(°ー°〃)？√

哇~太精彩了 恐怖游轮一样的死循环 简直赛高呐 毕雾雾受我一拜

我觉得卡米亚算着时间几点见到什么的样子比较像驱魔少年里面米兰达还没拿到圣洁的时候一样，超可爱！！

伪前排w
好棒的文w
----我把我的一整个青春，和我的满腔憧憬，都稳稳妥妥地交到了你的手上。
----请你好好待它

看完本篇确实想到了小樱
脑洞真大（不！）

半夜暗搓搓来跟阿阮告个白

阿阮我来啦腿腿托我找你果然找不到，文很棒哦，名字让我想起了娇兰的午夜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