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处,景物都虚着重影,刘地努力踏着一如以往的脚步,一步三晃地荡进了店中。眼珠扫过坐在柜台里的青年,平淡的五官让刘地转眼忘光。刘地听见了自己沙哑了的声音说道:
“店家,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上来罢!”
说罢,刘地便恍惚地坐在一条长凳上,闭眼颓然地揉着眉心。刘地感觉到太阳穴胀痛,喉中干涩难忍,浓稠的黑暗中仿佛有一股暗流,打着旋儿,将思绪越卷越深…
猛地一个激灵,刘地睁开了干涩疲惫的双眼,但眼前的物体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再怎的拼命瞪大眼睛也只是徒然。一酌酒放到了刘地的桌前。
周影一手托着青白润色的瓷酒壶,另一手小心翼翼的间盛满清酒的酒盏摆上。酒香如溪水,潺潺而流出。
此时旭日还未露脸,这样的清晨便早早的来喝酒,这人反常的行为不管在何时都能轻易引起注意,但周影素来不是多事之人,客人要上酒,上酒便是。
这举止怪异的人令人注目的不仅仅只有他的反常行为。在刘地一踏入店门时,周影的小店里就被熏人的酒气包裹了,就连坐在刘地几米开外的周影也能嗅到他身上缭绕着的酒气,显然眼前此人早已喝了不少。
与刘地匆匆的扫了周影一眼不同的是,周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来的人身材挺拔,面容俊朗,却在依旧寒气逼人的初春清晨,仅着一件靛青色的宽大深衣。风一吹来,宽大单薄的衣物便被风灌得鼓起,又怎御得了寒。或许是喝了许多酒的缘故,写满疲态的脸上被腾腾上升的酒气蒸出一片病态的殷红,嘴唇却被冻得乌紫。
刘地伸出手去,端起了白釉酒盏,丝丝暖流顺着冰冷麻木的指尖流入了同样冰冷麻木的身体——这酒被店家主人特意温过。一仰头,温暖清冽的液体被送下了肚。一咂嘴,刘地却愣住了。
一股不知名的清幽香气在温暖绵柔的清酒咽下后爬上舌尖,混杂在酒香中,在酒的醇香尘埃落定后,这馨香依然缭绕在唇齿之间。被温热的酒入口绵柔,不似塞外蒙古的奶酒那般火辣辛烈,奶膻味逼人,又不同于南方哪些清清浊浊的米酒,几碗下肚也不醉不倒人。这酒绵柔后带着火热,顺着食道一路烧燎而下,仅是一小酌酒,就使得刘地被寒冷夜风吹得冰冷的身体变得火热起来。
这的的确确是壶好酒。只是,刘地喝惯了那些高浓度的烈酒,再来看这醇香清冽的酒液,觉得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酒恐怕还不够醉人。
一夜未眠的头脑被酒的清香激起,反倒是清白了不少。身子稍稍转暖使刘地得已回神,伸手继续给自己倒满酒后,他才想起要细细打量一番这位沉默不语的年轻店家。
周影此时已经坐回了高高的柜台后,随手拿出一本纸页泛黄的书籍,接着晨曦看着,没有再去理会那个怪异的来客。刘地就坐在周影的对面,只稍一抬头,就能看清这个小店的主人。刘地苦笑,他非常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乱七八糟,可他就是心里难受,不为别的,独独就是为了那个自己苦苦思念的宫中人。
苦闷的心绪压不下的还有点点诧异——对这位沉默店主的诧异。但凡有人见了刘地这样异常怪异的举动,或多或少的都会投来异样的目光,刘地在进这小店前,都已经做好被多事店主缠问的准备了。可是不曾想,周影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上好酒,便不再多看他一眼。这样一来,变得惊诧的倒是刘地自己了,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挫败感也在心头蔓延着。
夹杂着复杂的感情,刘地重重地吐出了胸腔中压抑的一股浊气,摇摇头,继续咽下了第二口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