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信彦

（打开春儿便去了四川，等再回来，早长莺飞，已然是个热闹的春尾巴了。近些年来，我往外跑的机会越是多，但跑不久，又紧赶着想回来。唉，没办法，作为一个阿玛，我对于孩子们的牵挂实在是身不由己。要见汗阿玛，再跟老祖宗、我额涅请过安，到了和兄弟之间走动、打个招呼的时候，我却又有些拿不准了。该先见谁，谁又不用见？可没等我做个决定，五哥十分贴心地，替我做了一个决定。邬厦早就嘱咐过府里随从，贝勒爷王爷，一概不用报，得直接请。于是，五哥一路畅通无碍，直截了当地就走到我跟前儿。我嘿嘿一笑，与他先做个寒暄。）
怎么您来了？该我去！

（ 每次到宝弟这来，就跟去自己府里一样，一路畅行无阻。以至于上回喝多了，差点把宝弟从他自个儿府上给请了出去，所以这回提酒过来的时候，在心里头跟自己叮嘱了好些次别再闹这样的乌龙。不过，我一见宝弟，就只顾乐呵去了，别的，都忘了个光。）
你这奔波了近千里刚回来，还让你再跑一趟，哥哥可不舍得。
（也不客气往旁边一坐，继续道）酒我可是带来了，菜呢，还不赶紧摆上？

（我这些年纪相仿的兄弟，从前在四所，那是不能再亲热；如今立府封王，年岁渐长，彼此心中各自揣了事儿，距离便就疏远了。当然，五哥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外。这实在是因为，从前在吏、户两部，我们总要打交道多一些，时间长了，他揣的我明白；我揣的他清楚。从始至终，并无一个转移——难怪连汗阿玛，也明白五哥的性子，这个“恒”，也必须得是他了。）
菜得等你来了，再做，冷了再热，那可不鲜了！我这哪里算奔波，四川是好地儿，人杰地灵，我权当是长见识了——你那都好？

（如今跟宝弟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仿佛一说，就会破坏了我们之间的默契。因为安心，所以沉默，就是这个道理。）
都好，国子监这边到底是读书人的地界，书生嘛，总是有着那么点所谓的气节，你懂得，跟我们当年那是一样一样的。
（打开酒坛子，往宝弟那边挪挪。）你闻闻这味，哥哥这次可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这回去四川可有什么稀奇事说说？

这我实在不能再明白了，就好比咱们从前儿，提起萨大人——那简直义愤填膺！
（俩人落座，西尔图不能再会挑了准确时候来，与我们两个端上茶，大红袍。我们说笑，尽数都藏在茶烟里，实在很有意思。）就算现在，我也是一样儿！您可甭说，四川的地方官也是好胆子，灾情谎报，亏得被老十一戳穿。
（说罢再一嗅，酒香浓郁，笑道。）什么好久，舍得从恒王府里给掏出来了？

山高皇帝远的，自然胆子就大，不然问问京城郊县尤其是河北那边的官员，有几个不是战战兢兢的。
（跟萨大人之间别的不说，就彦宏兄这一档子事，咱就没完。蜀地虽称天府之国，但路途遥远，想到宝弟这一路奔波也实在辛苦。给他满上一杯后道）
你尝尝就知道了。咱宝王连倾城那样的大美女都舍得，我这当哥哥的也不能小气不是。
（连他面露疑惑，坏笑道）就是那个什么买买提，名太长，哥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倾城，怎么样？

是这么个理儿不假，四川行完，我总想着，得往江南去一趟了——宋大人那儿，我可一直记着。
（封泥拍开，五哥倍儿豪迈气派地，先与我倒一杯酒。似乎是一条不言而喻的默契：老爷们在一块儿，总要喝点儿酒，说正事，需要酒来润色；说闲话，也要酒来尽兴。往往打起名号的酒局，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更深的人和事儿。因而我更珍惜，“甚么都不为了”的酒局。）
这酒香！陈酿，至少得——十五年，花雕？
（这酒一喝，就得提美人，我嘿嘿一笑，表现出个遗憾。）唉，家里福晋多，再美，到了我这儿——也是暴殄天物。还是五哥惜花！

宝弟的记性，一向都好，正如萨大人那，我可一点不敢忘。
（虽然已经到国子监快两年了，依然忘不掉吏部曾经“照顾”过我的萨大人，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一向是我做人的原则。）
说得很近了，二十年，怎么样，味道可还如意？
（我一向都是惜花之人，只可惜家有悍妇，还好宝弟贴心，如今左兮媣右倾城，也算是左拥右抱。）

（木兰归来之后，朝堂局势顿然变得微妙起来，大哥论贤论德虽都是不二人选，奈何人心却是贤德能左右的，感情、利益，永远是远胜于旁的东西。）
哥哥有一好友，包衣参领富察则祎，一直久仰宝弟你的声明，改日有空，我们一道喝喝酒，你看可好？

是这样不假，四川这桩事儿一出，我寻摸着，正好给扬州的事儿起个头——地方官员不好管，可也不能这么大胆子啊。
（一杯老酒，十分醇香，再听得二十年，我简直手一抖，笑道。）五哥，你这可是下了血本——倾城，是不是？看来美人入怀，胜似美酒了。

（我正要举杯喝酒，五哥一开口，我手一停，酒杯就在空中顿住了。我只先看着五哥的一双眼，幽深不见底，鲜少见到他这样的神情，如今看上去，千言万语，一次读不懂，好像又只需一眼，我们连话也不必说了。我先将酒杯放下，与五哥也满上，笑道。）
嗐，我有甚么声名——五哥你的好友，哪需这么客气！这位富察大人，领管的是正黄旗？

烟花三月下扬州，太白这诗写的妙。可惜哥哥不能在黄鹤楼上摆酒送你一程了。
【我言下之意为何，不用说，宝弟也明白。所谓喝酒，不过是个幌子，即便最后连照面都没打过，那又如何呢。只需让宝弟知晓，这个则祎大人，是我的人，我们兄弟之间一向不分彼此，所以，他自然也是宝弟的人，如此而已。】
正是这位富察大人，元年的状元爷，可是个人才。

既是宝弟开口，哥哥肯定，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自三哥走后，好久没有与兄弟这么悠闲自得的吃一顿饭，我与宝弟虽亲厚，但也不敢过从太密，要是被误会结党营私，这罪名可大了。夹了一筷放进嘴里，后道】
味道极佳，比我府上那厨子厉害多了。果然天下能人，都汇集在宝王麾下了。